【鸞飛游記】大夢江南(5)

作者: 鸞飛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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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江南(3):http://www.ctrip.com/Community/ItineraryWri/ShowWriting.asp?writing=869241

大夢江南(4):http://www.ctrip.com/Community/ItineraryWri/ShowWriting.asp?writing=870123



(知味觀)

十四、燕南寄廬

在河坊街口,發現一家傳說中的知味觀,午飯便在這裡解決。知味觀以杭州特色小吃聞名,網上已有很多推薦,我們據此點了貓耳朵、片兒川、臭豆腐等幾樣,果然不錯。離開河坊街,我和老穎分頭行動,她去逛街,我去尋找西山路上的蓋叫天故居燕南寄廬。

說來慚愧,一直以來,我對流行音樂的興趣要多於對京劇的興趣,因此對京劇知之甚少,僅聽過少數幾個大名鼎鼎的戲劇表演藝術家的名字,蓋叫天就是其中一位。一九九八年總理百年誕辰,上演了一部電影叫《周恩來,偉大的朋友》,講述總理與文藝界一些朋友的交往,我關注蓋叫天便是從這部電影開始的。

蓋叫天八歲登台,扮的是武生,此後的幾十年中譽滿梨園,開創了獨具一格的“蓋派”表演藝術,成為“江南第一武生”。陳毅詩贊他為“燕北真好漢,江南活武松”。蓋叫天性格剛烈,為人正直,寧肯餓肚子也不願為軍閥唱堂會,因此幾遭迫害。但他對表演藝術的執著,卻實在超乎一般。有一次他演出時摔斷了右腿,又不幸被庸醫誤診,為了不中斷藝術生命,時年已四十有七的蓋叫天竟將錯接的右腿打斷重接,終於能夠重返舞台,一直演戲到七十多歲高齡。

建國後,蓋叫天第一次見到了總理,很是拘謹,總理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在三十年代就是你忠實的觀眾了!”這樣的平易和誠懇讓蓋叫天很是意外。他走後,總理又說:“蓋老秉性耿直,拙於辭令,他過去不願和官場打交道……那種清高的態度,要慢慢改變過來。只要我們對他開誠相見,他會真正理解我們的。”

五十年代,蓋叫天到杭州金沙港燕南寄廬定居。62年清明節,總理只帶了一個秘書冒雨來此拜訪蓋叫天,以自己一貫的細致和體貼,從飲食起居到練功教徒一一過問,蓋叫天十分感動。後來因為藝術上的分歧,蓋叫天的戲劇電影《武松》一度擱淺,又是總理親自過問,調派了與蓋叫天藝術觀點一致的導演參加拍攝,《武松》才得以順利完成。

江南京劇界,自來便是梅蘭芳、周信芳與蓋叫天三人不相上下。1956年戲劇家協會成立上海分會,公推周信芳出任主席,但周信芳考慮到梅、蓋二人,不肯同意。總理鼓勵他勇挑重擔,同時托人轉告蓋叫天,協助周信芳工作,蓋叫天說:“總理怎麼說,我就怎麼做!”1957年浙江分會成立,又是總理做工作,請蓋叫天出任主席,那以後,蓋叫天連處世的態度也平和起來,他解釋說:“這是受總理的影響,他老人家就是平易近人。”實際上,總理的年齡要比他小十歲!為了這段淵源,我特意去尋訪蓋叫天的燕南寄廬。

沿著西山路由南向北,過了郭莊、過了杭州花圃,向西一拐,再過一座小橋,走不多遠便看到一座粉牆黛瓦的小院和門楣上“燕南寄廬”四個字。跨進院門,迎面便是蓋老銅像,右手持劍,金雞獨立,極是精神,也極是利落,干練之英氣撲面而來。銅像西側便是客廳“百忍堂”,當年蓋老忍受傷痛、刻苦練功,只因他心中的這個“忍字訣”。忍,是他的座右銘,更是他的人生態度。

穿過百忍堂,來到後院,豁亮寬敞,當年蓋老便在此練功教徒。院內一張石桌、幾個石墩、一棵歪脖老樹,恰是我在電影中所見過的。我坐在石墩上,打量著歪脖老樹下的另一組銅像——一把銅椅,椅背上搭著套戲服,椅座上放著扮武松時帶的軟羅帽,椅邊地上是一雙薄底靴。那一剎那我竟有了錯覺,仿佛蓋老剛剛還在這裡練功,他換下的戲服只向這裡隨便一放,隨時准備回來重新穿起,再唱一出《三岔口》……



(蓋叫天故居)

十五、蓋叫天墓

因著蓋叫天的成就,也因著他剛直倔強的性格,文革中,他遭到了極大的折磨。

六六年禍端一起,平靜的西子湖畔也迎來了沒有任何理性的狂風暴雨。年已八旬的蓋叫天首當其衝的遭到衝擊,每天坐在垃圾車上,戴著高帽游街成了家常便飯,有一次,餓了一整天的蓋叫天從垃圾車上栽下來,摔得不輕。為了防止他再摔傷,夫人薛義潔便每次都陪著他挨鬥游街,兩人從此形影不離。

起初,蓋叫天的罪名是“戲霸”、“地主”、“黑幫”、“反動藝術權威”,後來升級到“反對樣板戲”、“炮打江青”,遭受的折磨也隨之升級——數十人輪番毆打年高體邁的蓋叫天,剪他的胡子時將皮肉也一同剪破,並故意將他早年曾斷過的右腿再次打斷,其狀之慘令人發指。

寒冬腊月,這些人讓蓋叫天夫婦住進一間不足六平米的破屋子,蓋叫天在此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三年。1971年1月,蓋叫天突患中風,送到醫院,醫院竟以他是“黑幫”為名而拒絕救治!這位名震全國的“活武松”,這位曾不惜斷腿重接的“真好漢”,這位為藝術孜孜以求了一輩子的藝術家,在八十三歲高齡所面對的,竟是如此一種不堪的景況。

臨終前,蓋叫天說:“我這一生,周總理是知道的,共產黨是知道的……”但在那樣一個黑白顛倒的混亂年代裡,蓋叫天所在的杭州緊鄰著四人幫的據點上海,他的情況被層層阻隔著,根本無法傳達到身在北京、也被重重圍困的周恩來身邊……於是,一代武生宗師蓋叫天,就這樣含恨告別了人間。

從燕南寄廬回到西山路,向南走到丁家山,便可看到路邊蓋叫天墓前的石坊。石坊上刻有蓋叫天手書的“學到老”三字。“活到老、學到老”本是蓋叫天用以自勉的,現在卻成了他勤奮的見證和墓志銘。

墓很幽靜,只有一位老人在一棵大樹下鍛煉身體。拾階而上,來到碑前,但見整座墳墓沒有任何裝飾,墓碑上只有六個字:藝人蓋叫天墓。干淨利索,磊落坦蕩,一如蓋老的人品。我立定,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環視墓周,草木蔥蘢,滿目青翠。

1978年,老舍骨灰安放儀式上,早早趕來的鄧穎超對老舍夫人胡絜青說:“如果恩來還活著,他今天會第一個來。”同樣,如果恩來還活著,他也一定會到老朋友蓋叫天的墓前來看一看。但是他們都不在了,又或者,他們又可以重聚了吧!



(蓋叫天墓)

十六、楊公堤

與老穎約了五點在曲院風荷碰面,其時尚早,我便沿著西山路信步北行。一路上從丁家山到毛家埠,再到杭州花圃,兩側美景讓我接連咂舌,應接不暇。

西山路本與蘇堤、白堤一樣,是有姓氏有來歷的,卻不像蘇堤和白堤那樣為世人所知。其實非但西湖的名勝景觀,西湖本身也如同朝代一樣,有興有廢。唐宋時興,元朝時廢,直到明宣德年間,杭州復興,修整西湖一事才被朝廷重新想起,又拖到楊孟瑛出任杭州郡守,才排除萬難,真正開始了浚湖的工作。歷時一百五十二天,終於恢復了西湖舊觀。浚湖所生的淤泥,照例是築堤,除了加固蘇堤外,其余便在蘇堤以西築起了一道與其平行的長堤。

或許是因為浚湖築堤一事得罪了占湖圩田的那些權貴和富豪,在這項工程完工僅一個月後,楊孟瑛竟因浚湖無功、浪費國庫的罪名而遭到彈劾,不知被發配到哪裡去了。但因西湖新生而受益的人們還記得他,遂將新築起的那道堤稱為楊公堤。

無奈隨著時間的推移,楊公堤以西的湖面逐漸淤淺,至清代,楊公堤便湮滅不再了。建國以後,這裡稱作西山路,直到2002年,杭城人啟動了“西湖西進”工程,西山路復名楊公堤,重修堤上與蘇堤“外六橋”相對應的“裡六橋”,終成三堤凌波之勢,更為西湖增添了新的榮光。

我上楊公堤時,恰值國慶前夕,長假未放,游人寥寥,尤其是在毛家埠景區和杭州花圃內,諸多建築新近落成,卻空無一人。毛埠水畔的蘆葦蕩、幽靜神秘的茅鄉古道、野趣橫生的浴鵠灣、近水樓台的天澤樓、端莊古樸的毓秀橋、典雅清秀的小隱園、空闊大氣的蒔花廣場……仿若走進了世外桃源,無一不讓我驚嘆。

當我走進菊隱小築,透過古樸的木窗,看到窗外夕陽下的竹影時;當我邁過溪流上的石墩,蹲下身來,細看水邊的一片蓮花時;當我站在金沙澗前,手搭涼棚,眺望遠處蒼翠的青山時,我真的感覺,倘若我不是進入了夢境,就是走進了時間隧道,時空倒轉一千年,我回到了婉約清臒、低吟淺唱的宋朝……

著一身大袖長裙,沿著小園香徑,獨自徘徊在一池新綠邊。待溪亭日暮時,解羅裳,上蘭舟,一棹碧濤春水路,看自在飛花輕似夢,綠柄嫩香頻采摘,容清香盈袖。或不意誤入藕花深處,索性由它依波轉,我只管綠酒金杯,醉後不知斜陽晚。待得一場春夢日西墜,扶頭酒醒,再按霓裳歌遍徹,起舞弄清影,湖上綠波平。直至晚涼天淨月華開,重把一尊尋舊徑,宵深踏月歸……

噓,別吵,就讓我在這夕陽西下時的楊公堤上,繼續夢下去吧……



(毛家埠)

十七、郭莊

漫步楊公堤,過臥龍橋不遠,忽見路東一扇小門,本已走過,但好奇心促使我轉頭過街去看個清楚,一看之下不禁大驚,這居然便是被陳從周先生稱作“西湖第一名園”的郭莊!若非巧遇,只怕是要錯過了。

郭莊,大名汾陽別墅,現西湖四莊裡唯一作為私家園林保護並開放的一座小園。來杭前,私家園林我看的不多,記得當初在揚州看何園、個園,驚為天人,再回南京看熙園和煦園就沒有感覺了,剩下的希望,都在江南。

杭州的私家園林比較奇特,無論建築如何,一律前面冠以主人的姓氏,稱之為“莊”,湖上四莊:蔣、郭、劉、汪無一不是,甚至連金老爺子的武俠小說也沿襲這個習俗,杜撰出令狐衝與任盈盈攜手歸隱的“梅莊”。

郭莊建於清鹹豐年間,原本姓宋,名端友別墅,光緒年間歸了郭氏所有,大概因為那個汾陽公子郭子儀,便改名叫汾陽別墅。江南園林志一書評價郭莊:“雅潔有致似吳門之網師,為武林池館中最富古趣者。”郭莊歷經幾次劫難,竟未遭毀壞,實乃大幸。建國後這裡一度被用作派出所,直到九一年整修了重新開放,人們才得以見到她清秀的本來面目。

沿著曲折的回廊步入園內,先是名為“靜必居”的宅院,現作為茶社營業,廳堂內幾人一桌,或品茗聊天,或下棋打牌,倒也熱鬧。出前廳,但見後堂與左右廂房合圍出一個小院,院內清一色的石板鋪地,當中開一方池,池內幾只蓮花,淡雅恬靜。

經回廊至湖畔一小軒,軒名乘風邀月,其東窗正對六橋煙柳,想見皓月當空的夜色下,二三知己軒內把盞,非但可攬湖光山色之美景,更可享那乘風邀月之妙趣。軒北的二層小樓“景蘇閣”,連同假山上的“賞心悅目”亭,皆是居高臨下的賞景佳處。景蘇閣正面蘇堤壓堤橋,因而名為“景蘇”,閣前即為船塢,下樓登船便是西湖,實在占盡了“枕湖”、“摩月”的地利。

景蘇閣西有一池塘,湖石堆岸,曲折自然,水上石墩數個,踏之可渡。我覺此處有趣,一踏而過甚不過癮,興起之下反復踏了三遍有余,忽見不遠處有一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瞧著我直樂。我頓生羞赧,忙笑著跑進兩宜軒裡去了。

兩宜軒,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或者是“宜山宜水”?或者是“宜晴宜雨”?又或者是“宜冬宜夏”?且不管它宜什麼又宜什麼,單是這個宜字便讓人覺得喜歡,覺得一切都是好的。進到兩宜軒,我卻忽的被軒北的“一鏡天開”池塘吸引了,一顆跳躍的心驀的沉靜下來。

與方才那個水岸曲折的池子不同,這片池塘以石板砌成,方方正正,極為規整。這樣人工痕跡如此濃重的池子本是江南園林建造者所不取的,但在看慣了西湖山水之後,忽見這樣一個端正的方塘,竟有別致之感,不禁感嘆造園者實乃匠心獨具。又想起那“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的詩句,方才明白,這哪裡是池塘,分明是一把存於天地間的古銅鏡,待你看不見的時候,自有那非凡的人兒來此對鏡梳妝呢!



(郭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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