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闖挖郎山

作者: greatlook

導讀獨闖挖郎山挖郎,四川康定縣北面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在今年3月看《旅游天地》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抱著往人少的地方去的念頭,在幾番猶豫後,5月2日,我捏著一張四川省交通地圖,踏上了獨自一人的探游之旅。 由於獨自前往,為了不讓家裡擔心,我謊稱和幾個朋友同去,後來回家後被父母臭罵一頓。雖然被罵,雖然路途勞累,雖然體力大耗,但是我仍然要說 ...

獨闖挖郎山挖郎,四川康定縣北面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在今年3月看《旅游天地》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抱著往人少的地方去的念頭,在幾番猶豫後,5月2日,我捏著一張四川省交通地圖,踏上了獨自一人的探游之旅。

由於獨自前往,為了不讓家裡擔心,我謊稱和幾個朋友同去,後來回家後被父母臭罵一頓。雖然被罵,雖然路途勞累,雖然體力大耗,但是我仍然要說:值得!

在康定

坐公共汽車從成都新南門汽車站出發,經過“雨城”雅安,穿越長長的二郎山公路隧道,掠過著名的瀘定橋,我到達第一個落腳點——康定。由於是“五一”大假,出游的人很多,小小的康定城已經人滿為患,一路上我打探的消息都是康定城客房非常緊張,心裡不禁為之擔心。誰知迎面就是一個驚喜——汽車站的交通旅社還有一個小小的單人間(非常的小,只擺得下一張單人床,而且是低於路面的負一樓),也只有一個單人間了,幸好我到得及時,並且只有一個人,所以才能安身——獨行也有獨行的好處。到康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第二天去孔玉鄉的車票買好,雖然我不知道孔玉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售票員看著我,感覺我是個不知道路途有多麼艱險的人。買票時才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像,康定汽車站的售票系統、檢票系統是計算機控制的,車票是打印的,並且有一個大顯示屏可以看到每班車什麼時候發車、還有多少空位;但是與此相對應的,在更現代化的成都賣出的票卻是手簽的,而且新南門汽車站相當的混亂。

解決了住、行,把背包扔在旅館,這才輕松地走上康定的大街,悠悠閑逛。康定城順著康定河河谷輕舒腰身,一點也不大,也不見得長,徒步估計一個小時就能全部走遍,新式的建築和舊有的建築混雜在一起。人流熙熙攘攘,有洲府的感覺(康定縣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天氣格外的好,但是就在我准備上著名的跑馬山的時候,雖然太陽依舊曬在身上,黃豆大的雨點卻莫名其妙地向地面砸下來,衣服很快就濕了。“該死!”我罵著跑到屋檐下躲雨,旁的人好像對雨沒有感覺,照樣在雨中走著。後來幾天我才發現高山下雨是那樣的捉摸不定,來也快,去也快。等雨小點,我就憑著帽子擋雨,在城裡到處轉來轉去,一直猶豫著上不上跑馬山。本來我以為至遲7點就要天黑的,看看時間,都已經快6點了,就決定不上山,哪知又犯主觀錯誤——直到8點天色才暗下來,白白浪費了幾個小時在不大的康定城裡逛游。康定的文化生活還是滿充裕的,康定劇場好像經常都有表演;劇場門口的中心廣場有兩個籃球架,一群小伙子在打籃球,技術說不上好,參與的是勁頭十足。原先想在康定上網,把我出游的信息發給朋友們,結果僅有的幾個網吧都人滿為患,實在沒有地方插足,只好作罷。

我一個人在陌生的康定城瞎逛,壓根沒指望碰到什麼熟人。但所謂“無巧不成書”,巧遇就在不經意間發生了。在城西的一個三岔路口,我站在路邊喝水,向西面望去,想著是不是繼續走下去,因為看樣子已經到了城邊。一輛小面包車在街對面停下來,司機伸出頭在向路口的警察問路。開始我還覺得沒什麼,但忽然覺得司機是那樣的眼熟。待我仔細觀察,不是我們單位的一個小伙子嗎?我大聲招呼著走過去。他顯然也沒有想到在這裡碰到我,兩人對看了好一陣才開始說話。他們一行11人5月1日就到康定,今天去木格錯玩了一天,想回康定住,卻找不到住的地方。坐上他們的車,在康定大街小巷兜了一圈後,他們決定離開康定,找附近的小鎮住,大家揮手告別。

突然想起吃晚飯的事,滿大街的找,發現有很多家“大同小吃”,同時也有很多家“小同大吃”,都是小小的鋪面,區別何在,我確實搞不清楚。隨便找了一家顯得干淨點的,老板看樣子是漢族;面條的味道和成都差不多,就是醬油稍微多一點,抄手的味道則差別大些,而且特別的鹹,弄得我直叫老板加面湯。

8點鐘,天色瞬間黯淡下來。聽說當地治安不好,於是我老老實實地回旅館休息,沒了白天的那種銳氣。躺在小小的房間裡,我思索著第二天可能遇到的情況,又想起去其它地方旅游的朋友們,不知他們怎麼樣了,久久不能入睡。

全是偶然

一大早起來,特別地激動,可能是因為要去探索一個未知世界的原因吧。

在車站上車,我忽然明白昨天售票員的眼神了——一車全是藏胞,還有幾個喇嘛,我的一身行頭在車上非常的突兀。坐在我後一排的是個年紀很大的喇嘛,不停地念著經文,聲音時大時小,十分的虔誠。我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旁邊空著,不知道會是誰來坐。過一會,一個漂亮的藏族姑娘出現在我身邊,她拿著票對了對坐號,確定沒有搞錯後,坐了下來。她沒有穿民族服裝,還拎著一個旅行包。車開了,我和那個藏族姑娘也聊起來。她叫拉姆,才20歲,是丹巴縣的,這次也是趁“五一”放假到塔公草原去玩了一趟。我發現藏族姑娘一點也不靦腆,非常容易交流,與我原來的看法大不一樣,估計她至少是高中畢業了的;還有一點,她可能是藏漢混血。我們互相留了電話,她邀請我去丹巴玩,她說丹巴是個修建在山頂的小城,非常獨特;我說如果時間夠,我一定去丹巴看望她,叨擾她一番。我發現她戴的手鐲很獨特,是幾根細細的金屬環結在一起的,就想讓她取下來看看。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果然如我所猜,她執意要送給我。我不同意,後來她把七根中的四根取下來給我,我只好收下,心想又欠了個人情。

我坐的是從康定開往丹巴的班車,孔玉在兩地之間,連拉姆都不知道孔玉在什麼地段。往孔玉走,一路要經過姑咱鎮(距康定大約30公裡,附近聚集了甘孜州的幾所地方大學,像康巴大學、甘孜師範、甘孜衛校等)、舍聯鄉(距康定大約55公裡),還有一個岔路跨過大渡河,是通往金湯鎮的。公路從康定向東,到達大渡河邊就轉而向北,順著大渡河河谷逆流而上。大渡河在群山中蜿蜒曲折,公路也順著河水彎彎曲曲。兩邊的山坡大部分是光禿禿的,多半是砍伐嚴重的後果,能看到的只是少許的灌木叢和稀稀拉拉的仙人掌。只有大渡河野性的河水值得一看,其它的不提也罷。公路從姑咱出來,就變得相當的差——公路(可能還不能叫公路)狹窄,錯車都得專門找寬點的地方才行,不過一路很少遇到車輛;路面全是碎石子墊成,高低不平,坑坑窪窪,間或還有從路旁山崖上落下的大石塊擋在路上,到處都能看到路政人員用紅墨水在路旁岩石上寫的大大的“危險”、“注意落石”、“路面塌陷”等字樣;公共汽車的速度最多也只能保持在20-30公裡/小時,但坐車的感覺仍有點像蹦迪,上蹦下竄,屁股和坐椅根本就沒有什麼親密接觸。有時汽車因路面向外傾斜,整個車身都快要側翻過去似的,望著湍急的大渡河,我只有把小命寄托在師傅的技術上。後排座的老喇嘛一到危險路段,就加大念經的聲音,那聲音就像要穿透車身,穿透天際,向菩薩祈禱平安。一路辛苦,幸好還有拉姆可以聊天,否則真不知怎麼過才好。另外還領略了藏族的歌喉——從發車開始,車上歌聲基本就沒有間斷過,或一個人獨唱,或幾個人合唱,或兩人對唱,花樣繁多,嗓音圓潤動人,雖然很多我不大聽得懂,但藝術是共通的,自然也陶醉於其中。

在河谷中搖晃近五個小時後終於到達孔玉,陽光正烈。眾目睽睽下,我道別拉姆,拎著背包一步跳下車,踏上孔玉的土地,後來向導說我跳下車的姿勢非常瀟灑。環顧四周,人很少,看不出這裡是鄉政府所在,和其它地方的區別只是沿公路修了些店鋪,有雜貨店、小旅社、衛生站什麼的,對了,還農業銀行的一個網點。沒有想更多,我馬上就拉住一個路人問往挖郎村怎麼走,他告訴我是搭前面那輛白色小貨車。貨車上沒有人,兩個中年人坐在路旁屋檐下躲太陽——正午太陽毒辣,我馬上就脫了兩件外套。其中一人是小貨車司機,另外一人就是我後來幾天的向導了,他也在等車。如果只有一個乘客,司機是不發車的,我的到來,正好可以成行。說是小貨車,其實是山東產的農用車,已經非常破敗。連搭車價格都沒有問,我就鑽進車,向挖郎進發。

在到孔玉的路上,我就對一路風景很不感冒,真正的窮山僻水,樹都少有看到,連帶我對挖郎的風景都沒有信心了。哪知小貨車在機耕道上拐了兩個彎後,青山綠水就顯露出來,山坡上叢林茂密,路旁小河潺潺,正午的熱力在山風的洗刷下頓時散去,一種久別的感覺輕拂全身。坐在小貨車後排,我放肆地把腳蹬在前排的靠背上,把腦袋伸出車窗一覽景致,聞著大自然的氣息。小貨車在小道上拼命掙扎著前進,我一時興起,想給兩位初次見面的朋友照張相。這一照相,為我以後幾天旅程埋下了最大的伏筆。所謂“到得早,不如到得巧”,我從決定出門到旅游結束都是充滿了巧合與偶然,似乎一切都是老天事先安排好的。同車與我進山的那位,叫鄭應忠,他問我能不能幫他照幾張相,我沒有思索,立即答應他——不就是幾張相片嗎?鄭大哥非常高興,聽說我要去看海子,去看大菩薩山,就建議當我的向導,並且我可以住在他家——我正為到挖郎村後如何進行下一步而發愁呢,如此正好解決問題。

大概二十分鐘後,驚喜躍然而現:拐過一個大彎,一個相對寬闊的山谷出現我眼前,山谷深處,幾座雪山巍然而立,感覺他們離得很近,是那麼的清晰。山谷裡有條河,叫折洛河,剛才就是一直順著它逆流而上,它在孔玉鄉彙入大渡河。水量很大,估計大部分都是高山積雪融化來的。現在我才知道這山溝裡其實有三個村:挖郎,折洛,崩沙(崩字應該還有三點水的);三個村呈品字型散落在山溝裡。山谷裡到處都是白楊樹、核桃樹,白楊樹葉被山風吹得“嘩嘩”作響;更多的是田邊籬旁的花椒樹、櫻桃樹、蘋果樹、梨樹等,山谷裡氣溫較外面低一些,海拔也要高些,所以還能看到青青的櫻桃掛在樹梢,據說要等瀘定等地的櫻桃銷完後這裡的才上市;山坡上還有許多的灌木叢、松樹,間或長著些杜鵑,粉紅的花是綠色的最好點綴——整一個山林茂盛。當地人的農田全在山坡上,一層一層,別致而有韻味,塑料地膜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成了一片片亮白的寬線條;高矮不一的石砌房屋就在田地旁邊,依山勢四處分布,錯落有致。

本來按以前來探游的人建議,我該去找一個叫彭松林的人解決吃住等問題,但既然碰到鄭大哥,我就安然跟著他走了。搞笑的是下車後我只顧著照雪山,忘記把搭車的錢給司機了,要不是鄭大哥提醒我,那司機准得跟我急,說不定還就此瞧不起我呢。鄭大哥家是折洛村人,他的房子在一片小樹林後,透過樹林的縫隙可以看到——三層樓的石砌房,一樓喂養牲畜家禽,二樓是主要起居活動的空間,三樓除一間儲藏室外,其余的都空著。我發現每家每戶都安裝有電視衛星接收器,偏僻的山村和外面的世界一樣可以聯系緊密,只是沒有電話和互聯網而已。

鄭大哥要求我照相其實是為了一件糾紛取證!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出門旅游還能碰到這樣的事,很有點記者或私家偵探的味道。原來有個廣東的商人在他家後面的山坡上開采金礦,破壞植被,破壞防洪河堤,嚴重威脅他以及附近農戶的生命、財產安全;今年又無故砍掉鄭大哥的幾棵花椒樹,雙方為此發生爭執以至打鬥——於是廣東商人前不久威脅要告他故意傷害和勒索。鄭大哥雖然是山裡人,還是知道證據的重要性,但他苦於沒有相機拍照,我正好趕上他的需求。我拿起相機和鄭大哥走到外面,爬上幾個山頭,取了幾張全景,然後接近到礦點,大模大樣的搶了幾張近景。開始我心中還有點惴惴不安,怕給礦上的人發現了,說不定連這山溝都走不出去;尤其是相機的自動閃光,曾驚動一條狼狗。後來就橫下一條心,管你有沒有人看見呢,我自拍我的——什麼地方體現對環境的破壞,什麼地方惡意損毀農村作物和經濟林木,都一一留影,估計至少也有二十張了。所謂人算不天算,我出門帶了三個半膠卷,滿以為夠用,結果這裡一下就耗費大半卷,後來在山上膠卷就非常緊張。

住在農家,並不覺得條件很差,有電視看,有自己帶的糖果,有熱茶,有瓜子,甚至還洗了熱水澡,是淋浴——這是我起初怎麼也想不到的,簡直覺得像在自己家一樣。我正在看電視,腿翹在沙發上,一個鄰家的小姑娘走進來,愣愣地看著我,感覺她嘴巴都快合不上了——這是誰啊,在咱們鄰居家這麼的囂張!

電壓不穩,電視效果不好,我走到天台去看看夜色。天上雲很少,快滿盤的月亮直照四野,周遭都很亮,完全可以不用手電筒就能自由行走。小蟲的低吟是悠悠的歌聲,河水提供輕快的伴奏,我是靜靜的聽眾。風輕輕的吹,山林的味道沁人心脾。沒有任何的羈絆,我的思緒在飛,自由而放縱。

回到屋裡,我又做了一件事,幫鄭大哥寫說明材料。寫完已快11點,該是睡覺的時間了,往日這個時候我還在網絡海洋裡游泳呢。三樓的房間頂掛滿了腊肉,很有“肉林”的味道,我一進門不小心頭就碰上一塊,蹭上往年的油葷,不知道是禍還是福。想著剛才天氣預報說的康定氣溫4-12度,有雲團從青藏高原向這邊襲來,我有點擔心明天的天氣了。模糊中,有個朋友走到我到夢裡來,告訴我不用擔心。

上山

天氣預報很准確,早晨6點起來,天空中盡是雲霧,看不到半點藍天,山頂罩滿霧。俗話說,有雨山戴帽,無雨山沒腰。老天難道如此待我嗎?不管怎麼樣,我都決定今天要上山,天氣只有不顧了。

本來鄭大哥說他幫我背背包的,但是考慮到爬山會很累,我堅決不同意,最後我建議帶一匹馬上山,用來馱我的背包和被蓋、馬料什麼的。7點鐘,我和鄭大哥牽著一匹9歲大的馬上路。其實折洛村和挖郎村還有著一段距離,大概要走一刻鐘。折洛村主要分布在河邊,挖郎村則分布在山坡上,有上寨和下寨兩部分,高度相差約兩百米。聽說藏胞的狗是很厲害的,但一路走過來,沒有一條狗向我狂吠,鄭大哥說這是因為你是好人,他的話簡直使我受寵若驚。穿過挖郎村時,看見一輛掛成都牌照的藍色東南德利卡,問村裡人才知道前兩天,有一個什麼公司派6個人來這裡考察,前天上山去了,好像是彭松林帶上山去的。看來幸好遇到鄭大哥,要不我找不到彭松林,那麻煩事就多了。想著興許還能碰到這些旅游或考察的人,很是高興,他們的隊伍可能就龐大了。一路上碰到的當地人都好奇地問我來做什麼,而且都把我當作記者或旅游公司的人,絕對的不相信我是一個人來旅游,我怎麼解釋也沒有用,後來費盡口舌,好不容易才使他們半信半疑。不過他們說的要好好宣傳這裡的風土人情,我是滿口答應,他們的話語裡透出對本地資源進行開發的渴望。確實有這個問題,這裡交通很不方便,嚴重阻礙其經濟發展。

挖郎村上寨和下寨之間有一坐白塔,是才修好的,綠樹白塔,構成美麗的風景。看著山不高,走到上寨,我以為山路就已經走了三分之一,誰知後來才發現是假像,還有更長的山路在後面,開始這一段純粹是做熱身運動——路面寬,坡度小,甚至還有石板作階。經過最後一戶人家的時候,居然看見一棵開滿白花的梨樹,馬上想起一句著名的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裡的溫度就好像停在春暖裡不動一樣。

在上寨路上,最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鄭大哥說他從來沒有走這條路去過海子!——我的向導也不識路!我很有點哭笑不得。鄭大哥解釋說,本來想在我照過相後帶我去找彭松林的,後來覺得我很夠意思,又幫照相,又幫寫材料,一點也不推脫,於是就決定陪我上山,反正自己也沒去過山上的海子。我想了想,其實也無所謂,我一路到這裡還不是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本來就是帶點探險性質的旅游嘛,兩人都不識路,那就更有意思了——危險什麼的全被我拋到腦後。很快我們向村裡人問好了路,堅定地向山上走去。

那條小路已經不具有路的主要特征,只能依稀地辨別出哪裡可能曾經是路。地上主要是碎石和泥土,還有落葉、枯枝,很多地方只能抓住旁邊的枯樹才能往上走。這裡的樹木大部分保護得很好,原始林木掛滿像松蘿一樣的枝蔓,當地人叫“山掛”,隨著風輕輕飄蕩,有時還掉下一兩縷,不經意間落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也像樹一樣沾了自然的靈氣。有不少的老樹已經枯萎,那是自然的老去,沒有任何的遺憾,但在它的身上,它的身旁,又有新的生命在興起。剛開始我還走得很熱,但越往高處走,涼意漸濃,等到走近山頂時,我們鑽進雲霧裡,在山下看到的濃霧,現在才發現好像不是那麼的濃,在霧中視距還是能達到幾十米。

山路變得越來越陡,坡度在70度左右。小路幾乎就是一條線的直上,連曲折都很少,每一步都讓人感到吃力。除了對付這坡度,還要隨時注意腳下,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踩滑,那後果就嚴重了。我估計騎馬上山是有困難的,就憑這坡度,騎在馬上,反而會有不安全的感覺。其實馬兒自己也走得很吃力,有的地方它還要奮力躍步才能前進,如果人騎上去,馬兒走得將更慢。在挖郎上寨問村民知道當地人走這條路上山要花大概四個小時,我樂觀的想像我和鄭大哥上去要花五六個小時,後來才發現自己太悲觀,實際我們也只用了大概四個半小時,這還包含中途休息和吃糕點的時間在內。

一路走,一路休息,衝破兩場小雨、兩場冰雹的襲擊,大概十點鐘,我們終於站到了第一個隘口,這裡有大片的杜鵑林,粉白的那種,但基本都含苞待放。霧不停地從身邊掠過,四周看不是很清楚,剛才的涼意已經變成寒意,但我卻不想加衣服,後面的路會再讓我出汗的。我們不知道下面的路該怎麼走,也不知道還有多遠,只知道那還會是漫長的戰鬥。

稍做休息,我們繼續出發。跟著的一段路比較容易,因為是下坡。在將信將疑中,我們走到了一個牛棚,幾頭牛在不大的草壩上吃草。這裡高度下降了些,也有幾片杜鵑林,稀散的開著幾朵,顏色和剛才看到的不一樣,是接近玫瑰的紅色。顯然我們的到來引起了牛們的懷疑,大有把尖長的牛角向我捅來的意思。沒得選擇,只有上路。

又迎來艱難的上坡,這裡和剛才的不一樣,可能長期籠罩在雲霧中的原因吧,有許多的積雪躲在樹下。隨著溫度的升高,積雪慢慢在融化,給行走造成很大的麻煩——沒有路了,全是爛泥,就是有路也沒法走。有的地方甚至造成小小的滑坡,只有把雙腳踩進爛泥中前進,一步三滑,有一次我幾乎就摔進泥潭中。軍靴、褲腳全完蛋了,又濕又重,想著要有專業的登山靴,有質量好的衝鋒褲就好了,但我是貧窮旅游者,沒得優秀的裝備,只能將就著使吧。除開爛泥,還有的危險就來自雪化後又結成的暗冰,極滑,它隱藏在哪裡,根本猜不准,只有一步一步的試,還好可以從樹上取根樹枝作手杖,用來探路。

又經過一個孤獨的牛棚,我們發現了前兩天來的成都人拋在地上的口香糖包裝紙,我知道我們的路沒有走錯,真是萬幸!但海子在哪裡呢?還要走多久呢?沒有人來回答我們的問題。鄭大哥說山上有很多采蟲草的人,但一路上除了看到牛以外,連野獸都沒有看到,更別說人了——現在我是多麼的想碰到一個人可以問路啊。

就在極度的迷惑中,我們堅持走著,沒有管能走到哪裡,沒有管前面的路是通向何方。看看時間,走了有四個個多小時,一條山溝出現在眼前,我估計海子應該不遠了,因為山溝裡有溪水的痕跡,它的源頭極有可能就是山上的海子。抱著希望,我們加快了步伐。又走過一程,隱隱地聽到口哨聲,人在某些時候感覺是相當敏銳的。“有人!”我興奮地叫起來。緊走一陣,聲音變得清晰起來。這時雲霧要稀少些,鄭大哥眼力好,看見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山崖邊,我卻怎麼也看不到他。“海子在哪裡?”我們大聲地問。“你們上來就知道了!”那人大聲答道。到了!我非常的激動。氣喘吁吁中,我們上到那人坐的山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大概兩三百米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又長又寬的一片雪,帶著弧線。“但哪裡是海子呢?”我問。“霧散了就可以看見。”他說,“雪就在海子邊上。”

在山上

我的運氣真的很好。山坡上有一間石砌小牛棚暫時沒有人住,裡面打掃得干干淨淨,連柴都准備好了的,碼得整整齊齊。這個牛棚是鄭大哥一個朋友的,本來准備從另外一個地方搬過來住,今天就借給我們住一晚。其實我和鄭大哥想的是隨便找個山洞什麼的將就歇一晚,這下可不用擔心住的問題了。

霧很大,不停地從山谷底部向上卷來,周圍什麼都看不清楚。於是我們躬腰走進矮矮的牛棚,取柴點燃火堆,隨著昏黃的火苗升起,暖意也終於在身上泛起。低頭看著自己的褲子和軍靴,我只有苦笑,把褲腳湊近火堆,慢慢地烤干。水也很快燒好,熱騰騰的清茶入口,僅存的寒意也迅速散去。已經是下午了,外面時而小雨,時而冰雹,就不見要雲消霧散的意思,這使我急躁不安,好不容易才上來,卻看不到風景,那是多大的遺憾啊。每隔十分鐘,我就鑽出牛棚,去看看天色,總是存著僥幸心理,也期望老天不要太不公平。

同在牛棚裡烤火的人是上來挖蟲草的。剛剛休眠結束的蟲草在這個季節紛紛恢復活力,努力地長出地面,給了人們采掘的機會。這裡其實是個高山平壩,主要是草甸,還稀拉地長著些矮小的灌木。許多大石頭散落著,估計都是旁邊岩山上滾落下來的。挖蟲草的人說,在這附近專門挖蟲草的有幾十人呢,一般就是這個季節上山來,在山上一呆就是大半個月。他們開始以為我是上山來收蟲草的,鬧得我哭笑不得。新鮮蟲草收購價大概是2.5-3元錢一根,好點的,比如既長又粗,那就要4元一根了,在山下的干蟲草價格大概是4000元/斤——蟲草的價格確實不菲。還聽到一個相當有趣的事,那六個成都人是前天上山、昨天下山的,他們可謂歷盡艱辛,上山那天可能走錯路,再加上隊伍裡有兩位女性,一位老者,從上午出發,直走到晚上十二點才到達我們現在的位置。不過他們可是裝備良好的,在我們這個牛棚下面一點的地方支起六個帳篷,簡直震動山上的挖蟲人。還有他們運氣很好,接連幾天都是晴好無比,有一天早晨日出前,萬裡無雲,漫山遍野都是被映成紅色——很讓我羨慕。

褲腳烤干了,外面的雲霧也消散不少。我在牛仔褲外面直接套條厚布褲子,又加了一件衣服,挎上相機,走出牛棚,准備在周圍逛逛。海子露出她的真面目,圓圓的一湖綠水,背後是雪山,幾乎把她團團圍住,但雪山總是被雲霧籠罩著,很少能看到他們的面目,偶爾的一瞥,發現他們是那麼的高大。海子邊上還有許多的雪未融化,所以海子沒有滿。據挖蟲草的人說,再過一個月,海子邊的雪化了,雪山上部分的雪化了,海子就會滿的,那時海子的水位要比現在高三、四米,面積比現在要大三分之一。海子周圍的小山上有很多的樹,映襯著海子,於是海子也成為綠色,所以海子的名字是“綠海子”。綠海子就在牛棚不遠的地方,位置比牛棚低,她背後的山腰起就是雲霧,像飄在海子頭上的遮蓋,密密實實。

慢步走到海子邊上,水清澈見底,海子底都是碎石。捧起來喝一口,寒澈刺喉,但味道非常的好,用慣了自來水和礦泉水的我,感到最自然的才是最好的。沒有雪覆蓋的地方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水滿時的水線,幾道小小的溪流從幾個方向彙入海子,不停地向海子裡注水,他們的源頭都是雪山。

天氣有點影響情緒。我漫無目的地在四周走著,盼望著雲消霧散那一刻的激動。但天公始終不做美,就像今年一月底去四姑娘山一樣,不給我任何機會。這裡其實並不高,估計也就在3000米左右,但沒有太陽的照射,溫度很低,最多也就幾度吧。牛棚背後的山是周圍除了雪山以外的相對高點,在上面可以把四周景色一覽無余,可惜就是天氣不好,它的山頂也被籠罩在雲霧中。

無奈中,我又走回牛棚,烤著火,喝著茶,聽挖蟲草的人講故事,隨意打發著時間。雖然有縷縷的輕煙飛入鼻中,略微嗆人,但我發現我很喜歡柴火燃燒發出的味道。偶爾爆起的火星,在牛棚中四處飛散,卻從來不會引起糟糕的結果,它落在皮膚上,只會有些許的刺激,沒有切膚的痛,甚至有時連感覺都沒有。用枯枝撥弄火堆,向火堆裡加柴,都是慢慢的,沒有任何的負擔,一切都在自己的思緒中,但又跳得很遠。我很少說話,除了一貫的解釋自己不是記者外。樸素的言語,很重的方言,在我耳裡都是如小夜曲般的舒緩有節奏,它不催人入睡,它帶著我在四周游蕩。我的煙倒是很快就散完了,自己沒有抽幾支。沒有說話的時候,煙就成了大家靜默的主題,隨著呼吸,煙頭半明半滅,都在等待天氣好轉,只不過他們是等霧散去好挖蟲草,我是等霧散去好看風景而已。

下午五點左右,一個采藥人走進牛棚,“天亮開了。”我一下從坐的木板上跳起來,奔出門,差點撞上低矮的門楣。東南方向確實亮開了一片,但不寬,四周都還是雲霧彌漫。顏色都是暗暗的,沒有過多的色彩,像國畫,大筆大筆的塗抹,有些甚至是潑墨而成。不遠處大渡河河谷清晰可見,但礙於山勢,看不到河水。想著來的路上,覺得大渡河岸的山是那麼的高,現在我卻站在它們的上方,要低頭才能觀其風貌,差別非常之大。河谷的背後,遙遠的地方,散布著幾座雪山;山腰仍舊雲霧翻騰,山頂上方也有密集的雲團壓著,從雲層的間隙射出的光照在上面,有一層淡淡的光彩,恍若仙境。旁邊肯定還有更多的雪山,這只是管中窺豹而已,我這樣想著。忽然想起牛棚中還燒著水,我急忙趕回去。等我再走出來,這也就1分鐘吧,旁人對我說,你沒有看到剛才的彩虹!我只有苦笑,就那幾十秒的輝煌,我錯過了,而且我已經等待很久了的,老天爺真有眼!感嘆自己命苦之余,我發誓不能再錯過任何的東西,即使它只是可能在我面前停留一秒鐘。雲在快速的變幻,沒多久,亮開的一片又被遮掩。

時間還早,我決定上牛棚背後的山頂看看,雖然上面的霧還沒有散完,但我怕自己又錯失良機。那小山頭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就兩百米吧,稀稀拉拉地長著些草,山頂歪斜地插著些木棍。采蟲草的人說走上去只需要10分鐘,我走起來卻感到非常的艱難,每一步都難以邁出。天公不作美,當我走到半山腰時,又下起小雨,搞得本來就滑膩的地更加難以立足。衣服很快就濕了,我拼命地向上走著,在沒有路的山坡上,每一步都是在冒險。好不容易到達僅次於山頂的一處山脊,可以看到山背後的一些景致,但大部分仍被白茫茫的雲霧蓋住,又一次的讓我失望。沒有辦法,我掉頭下山,不想冒著越來越大的雨繼續上山頂,況且從半山腰湧上大片的霧。等我下到牛棚附近時,向導鄭大哥出現了,他見面就是一句“你在玩命啊!”!我才猛然覺得自己太冒險了。這時我全身都快濕透了,雨水的滲透力似乎很強,都快接近貼身的衣服,幾步走進牛棚,把濕的衣服都脫下,掛在火堆旁烘烤,自己則湊近火堆,去感受溫暖。當時一定很有趣,牛棚裡到處都掛的是我的衣褲,自己卻單薄地暴露在火光中,室外寒氣逼人,室內暖氣十足,——全靠有這間牛棚。

七八點鐘,天色飛快地暗下來。該是吃晚飯的時候,鄭大哥拿出糌粑,和著奶茶吃。我吃了一大半碗,但是再也吃不下去,營養很好我是早就聽說了,嘗後才知道味道似乎很大,有點嗆人,還不太習慣這種味道。就著火,熱茶加餅干加薩其馬加紅腸,真是一頓飽餐。一個叫東巴的小伙子和我聊了很久,他是松潘人,出來闖蕩已經好幾年,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他有個兄弟在黑水縣,那邊有很多美麗風景,東巴叫我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看,我已經決定今年“十一”大假去了。

下雪啦!當我某一刻走出牛棚時,給我一個驚喜,也給我一個冷戰。不大的雪花紛紛揚揚,順著風勢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掠過。沒想到山上天氣變化如此之快,花樣如此之多,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氣像萬千。不過我估計下雪後天氣會好轉,多少心裡有些安慰。烤火到十點,困了,於是睡了。好像今天是“五四”吧?

第二天很早就醒來,大概就是5點半,牛棚裡的火在睡前已經熄掉,早晨還有點冷。把牛棚裡的火重新升起,燒上開水,然後走出來。外面是白色的世界,昨晚的雪不小,漫山遍野都覆蓋上幾釐米厚的雪。天氣似乎仍不太好,沒有放晴的意思,但視野中沒有那麼多的雲霧,可能因為才下過雪的原因。山谷裡仍然有霧在翻騰,但感覺離牛棚的位置很遠。

才吃了點東西,發現天色好像有所好轉,往隨身小包裡塞進幾塊巧克力,我馬上就向牛棚背後的山頂走去。雪覆蓋了整個山頭,沒有什麼現成的路可以走,只好一步一步的試探,昨天上山拄的木棍再次發揮作用,幫助我走得很穩當。有的地方很滑,腳踩不住,只有使勁用軍靴在地上踢,把雪踢開,露出泥土,再把泥土踢平,好把腳放上去站穩。風很大,很冷,吹得臉僵硬,鼻子的呼吸也受影響;腳落在雪上,很快就有寒冷的感覺,只有靠不停的走動來制造溫暖,效果當然奇差無比。登山自然不能把手放在兜中,還得拄著木棍,於是手也很冷——現在後悔從家裡出來時一時意氣的錯誤決定了,我把手套放進背包時,侄兒笑我,說這麼熱的天氣出去玩還戴手套(當時成都氣溫在25度左右),於是為了面子,我又把手套取出來——現在是後悔莫及啊,面子害死人!

就在奮力向山頂爬去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天上的雲彩顏色有所變化,回頭向海子背後的雪山望去,我幕名已久的日照金山的景像映入眼簾。昨天沒有看到的大菩薩山,今天終於掀開神秘面紗,把它的風采展示在我的面前。山腰以上沒有雲霧繚繞,早晨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直照雪山,泛起一片金光。山勢險拔,尖尖向上,山體嶙峋,像一位滿臉滄桑的得道高人。由於視角的原因,旁邊的一座山峰似乎更高,但當地人老早就給我說過,大菩薩山是附近最高的山峰。就幾分鐘的壯闊場景,我用相機連拍幾張,如果是好一些的相機衝洗出來的效果應該更好。

美景不長有,帶著對日照金山的眷戀,我又向山頂走去。到達昨天傍晚上到的次高點,雪很厚,我驚詫於這裡還有幾株像杜鵑的植物。就在風吹得我哆嗦的時候,猛然我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沒有把帽子戴上就冒失上山,按科學理論,人體熱量50%是由頭部散失的,怪不得這麼的冷。但已經沒有時間讓我猶豫,山頂就在面前,最多還有五十米,沒有理由讓我停下來。這最後的一段都是亂石密布,有的岩石很大,沒法攀上去,只能繞著走。岩石上都有雪,許多時候都得手扒岩石,腳上使勁才能上去,於是手和雪每每親密接觸。腳快凍僵了,但無所謂,步子還邁得動;手凍僵了,木棍抓不穩,岩石拉不住,我只有停下來,躲進岩石凹處,把手伸進褲兜暖一暖,待得手緩過勁來然後繼續。樣子非常的狼狽,我算是體會到裝備的重要性了。一剎那間,我曾懷疑自己能不能安全到頂,再安全下撤。心裡想著發揚老紅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想著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簡直就是在胡思亂想中,我到達山頂。山頂只有很小的一塊,還聳著幾塊巨石,落腳很不方便,只能踮著腳;石頭縫裡插著許多根木棍,估計是以前用來插經幡的,現在經幡早就沒有了,只剩下這些木棍傳達信教人的虔誠。

我所處的位置其實是雲層的上下斷層處,高空中還是有雲,山谷裡仍然有霧,但目及範圍內,周圍的雪山全部顯露出來,看得非常清晰。估計四周遠遠近近至少也有30座雪山,形態各異,清一色的素面朝天,因為早晨的光線不是很充足。原本山腰下的樹也被遮掩得失去色彩,變成墨綠,甚或連墨綠都難以顯現;清一色的黑和白,白的是雪,黑的是山,是樹,是石,是水——純粹的中國山水畫風格。發現自己還是上得挺高的,海子在眼裡變得很小,牛棚更是小小一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種感覺只有親自到了絕頂才能真正感悟得到。放眼四周,雲海起伏,陽光總是按耐不住地從高空的雲隙間射出,落在哪裡,哪裡就被抹上淡淡的金色,特別是照在山谷的雲霧上時,有若仙人下凡,聖光祥然。由於光線的原因,一列雪山被分成上下兩截,上半截明亮,下半截灰暗,一條清晰的分界線橫貫山腰,大有陰陽兩界在此分割的味道。我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在有美景的地方要“謀殺”膠卷了,我現在的舉動與“謀殺”無異也:雖然手被凍得連相機都快端不穩,連快門都快按不下去,但我仍然“哢嚓!哢嚓!”地瘋狂拍照,好像此生就這一次機會似的。

早晨的天氣變化多端,每一刻都有不同的風景。剛才還浮在那裡的幾塊小雲朵,現在已不知飄到何處;剛才照在雪山上的金光,現在也轉移到峽谷中騰起的雲霧上。我冷得只有邊嚼巧克力,邊賞美景。雖然沒有看到氣勢磅礡的日出,沒有看到“拈雪一笑萬山紅”,但我看到了自然的千變萬化,看到了山野的秀麗多姿,它使我深深迷醉。就在自我陶醉的時候,向導鄭大哥也上到山頂,他怕我出事,把水燒起後就順著我在雪地上的足跡跟上來。他見到我時很高興,說你的鼻子凍得通紅,我只有跟他傻笑,就這傻笑也是僵硬無比的。讓鄭大哥幫我照了兩張“一覽眾山小”的照片後,我們一起下山,原因和昨天下午一樣,山谷的雲霧飛快地向我們推進,當然寒冷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回到牛棚,又開始例行的烤褲腳工作。胡亂吃了些東西,勉強把肚子填飽。棚頂的雪開始融化,有的穿過簡易的棚頂直接落到棚內,我一時為了躲水而手忙腳亂。外面的天氣很快就恢復為昨天的樣子,到處雲霧繚繞,什麼風景都看不見。整整一個上午,我都在猶豫,是不是這樣就下山?連最有經驗的采藥人都說不清楚今天會不會放晴,明天會不會萬裡無雲。好不容易上來一趟,沒有看到真正的日出,確實心有不甘。但自然就是這樣的吸引人和作弄人,我覺得我應該知道滿足,這次雖然沒有盡興,但以後還有機會的。於是我決定下山了。下山之前,我又在海子周圍走了好幾圈,還用水杯取了滿滿一杯水帶走。頭頂偶爾露出藍天,但那已經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不為其所動,在山上的一天時間我已經領略了大好河山。最後一刻,我坐在海子邊上,我的心就像海子的水面,微有波瀾卻不激越。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是最相信這句話的。雖然下山的速度很快,但這尤其增加了危險。昨天的險地依然,爛泥打造的斜坡使我就像在坐滑梯。經過三個小時的運動,當兩腿打顫地走到挖郎下寨時,我完全沒有征服大山的感覺,只知道自己已經被大山征服。

後來

後來還發生了許多的事。比如5月6日:我在從孔玉到康定擁擠的汽車上站了四個小時,再次讓我兩腿打顫;在這班汽車上遇到兩個重慶自由旅游者,我極力向他們推薦挖郎山;還是這班車,半途狹窄的公路被一輛拋錨的卡車堵住,我在太陽下暴曬一個小時;到康定後非常遺憾地上了趟跑馬山,失望之余,還被暴雨淋了個透;在康定我把取證的膠卷快速衝洗出來,把底片和照片一一分好交給鄭大哥(他和我同到康定);5月3日早晨離開康定前預訂的房間居然已經被安排出去了,害得我只有多花錢獨占一個雙人間;等等。故事總是在不停的發生,我的游程也在不停地泛起新意。

5月7日,我坐上最早一班回成都的汽車,不是我厭煩或是逃避,一是沒有錢再在這裡“揮霍”,二是要趕回去向朋友們訴說我的經歷。這次出門,除了實現最初的旅游意圖以外,還得到深刻的感觸:什麼事都要敢於去做,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Greatlook

2001年6月6日


精選遊記: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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