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南半島（六）- 今夜，懷念漢城和在漢城的朋友（1）我的濃情南半島已經寫了快兩年還沒寫完，時間跨度與阿裡豬豬寫阿裡有的一拼。當然驢壇資歷與游記文筆另當別論，我自是對他老人家望塵莫及。今夜受了一點小小的委屈。每每受委屈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最給我安慰的就是我的愛人。其次是一些朋友，曾經在無數個艱苦的階段裡與我共渡難關的朋友，其中有兩個就在漢城。我的兩個韓國帥哥，不見他們也已經十個月了。他們都曾經是原來公司的同事，現在卻都與我一樣離開了原來的公司，分別到不同的職場開始了新的生涯新的奮鬥。想起我們一起工作一起吃飯一起郊游一起打球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起抽煙一起上醫院看病有時也一起說說我們共同的上司的壞話的日子，想起人活一輩子除了愛人很少能有人與你分享那麼多的快樂時光，就忽然非常非常想念在漢城的他們，同時也想念漢城。晚上9點多從會議室出來、被領導嚴肅地指導了一番後離開公司，驅車疾馳在車水馬龍的數碼路上，就想起那一次在漢城的高速路上把我收進警車裡的那兩位警察小伙子。南方人來到大連，普遍覺得大連的夜生活結束得太早。照我看，大連就沒什麼平民百姓的夜生活。除了短暫的夏天外，一年到頭大多數時候，幾乎所有的店鋪到晚上9點就關門大吉了。初冬的大連街頭，9點多，就顯得非常冷清。懷念著在漢城的朋友，就覺得我們曾一起走過無數遍的那一段長長的中山路上零落著點點滴滴的歡笑與回憶。想起告別的德萊曼，帥哥請我喝的最後一頓酒，黑色俄羅斯和藍色夏威夷的碰杯……
其實對於朋友的懷念，與那次的漢城之旅並沒有什麼關聯。只是時間長了，對於漢城的懷念與對於朋友的懷念就都融合到了一起。盡管大連到漢城的飛機航程僅僅一個小時，但畢竟那裡是另一個國度，感覺上就非常遙遠而不可輕易企及。因為遙遠，所以更加思念。 其實平心而論，我那領導是非常優秀而稱職的好上司，至少是目前為止給我當過上司的人當中最出色的一個。我9點多離開公司的時候，他還在那裡加班，比我還兢兢業業。遇到這樣一位給我無數指點與幫助、令我無限欽佩景仰、靠人格魅力征服人心又如此敬業的好上司，的的確確是我職場生活的一大幸運。只是，盡管拼命這樣想著，該覺得委屈照樣覺得委屈。想起在以前的公司時，每當我受委屈，那兩個好朋友就必與我談心、陪我抽煙，就越發地懷念在漢城的他們。真的，今夜好想他們，也好想漢城。（2）2003年12月30日，是我上一次在漢城的倒數第二天，轉眼已經快兩年。前一天晚上從濟州島飛回漢城，仍然住在新星幫我訂的酒店。早晨起來，想逛一逛漢江畔，於是坐地鐵到了漢江的碼頭。在漢城的地鐵站裡，只要懂韓國語或英語，就不會迷路，因為隨處可見的方位指示和幾十步一個的地圖都極盡詳細而清晰，這是我喜歡漢城的理由之一。冬日的漢江畔顯得冷冷清清，無數的游船都停靠在碼頭，無數的帆板都橫臥在岸邊，昭示著旅游的淡季與生意的淡季。但是漢江的流水卻清可鑒人，引來若干閑情雅致者悠然垂釣，成為我喜歡漢城的理由之二。深冬的太陽有一些落寞，透過雲層散布在水面，蕩漾著淡淡的金黃。不記得那裡是第十幾座漢江橋了，只記得河流寬闊無比，使得對岸的無數摩天大廈看起來都像是積木造型。我所背靠的河岸則是緩緩延伸的坡度極小的防波堤，青草早已經枯萎，鴿子大家族卻依然懶洋洋地在水邊棲息。現代皇家公寓的背景裡振翅翱翔的鴿群，成為漢城留給我的最閃亮的鏡頭之一。遠處的水面映照著太陽的金黃，近處的波光反射著天空的深藍。掩映在綿延群山中的大廈叢林提醒著你，這裡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首都之一；漠視時光的垂釣者與悄無聲息的四周圍，卻已然讓你忘記了塵世的喧囂與城市的紛亂。在繁華與浮躁的中心擁有著如此的沉靜與安然，成為我喜歡漢城的理由之三。一個人靜靜地漫步在漢江的堤岸，深冬的風吹面不寒。想起金素月的一首詩《媽媽呀，姐姐呀》，和他的作品中那揮之不去的哀愁與滄桑。 媽媽呀，姐姐呀，咱們住江邊好不？看那金黃的原野璀璨依偎著綿延的沙灘看那深秋的蘆葦蕩漾吟唱在後庭的窗邊媽媽呀，姐姐呀，咱們住江邊好不？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首像兒歌一樣的詩會讓我讀出淡淡的凄涼。也許因為作品中有媽媽、有姐姐，卻沒有爸爸的出現，讓人聯想到詩歌誕生的年代飽受殖民地蹂躪與戰爭磨難的朝鮮半島普遍的家庭殘缺？抑或因為初次接觸作者的詩歌時讀的是哀婉而凄絕的《招魂》，從此覺得他所有的作品都深深地烙印著感傷？走在21世紀初被高科技淨化得清澈見底的漢江邊，口中輕吟著改編成歌曲的《媽媽呀，姐姐呀》，不由得由衷地祝福這曾經多災多難的島國，願她從此世世代代平安無恙。希望這個爺爺出生的小小半島、媽媽至今還留有戶籍的小小國家，從今往後就像一度嚴重污染而今脫胎換骨的漢江一樣，永永遠遠生生不息地澎湃在東海之濱。不知道多少來到漢城的觀光者曾經像我一樣，在漢江之濱尋覓到漢城的恬淡與安靜？其實愛一個地方與愛一個人一樣，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可是愛這樣一片讓我從生下來的瞬間就帶著她不朽的烙印卻從來不曾屬於我的故土，這樣一個曾經讓熱愛她的子孫們背井離鄉流浪遠方的半島，這樣一個叫人愛恨交加的地方，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找些愛的理由來平衡心頭另一端從生到死都將縈繞著的幽怨。那一天的漢江是那麼恬靜而旖旎，那一日的天空卻不甚晴朗而明晰，恰如彼時和此刻我對那個國度那片地方的既愛且恨。（3）那天就那樣沿著漢江慢慢地走，走到累得不想走了，就沿著防波堤慢慢地往上攀援。走到通往一座立交橋的入口，看到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對垂釣者的告示，規定不能使用網眼直徑小於若干毫米的漁網捕魚、不能使用若干種類的漁具釣魚等等。橋頭的人行通道很干淨，沒有胡亂丟棄的垃圾，也沒有通常在大連經過天橋底下就聞到的刺鼻的腥臊。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順著立交橋的邊道走到了高速路上。很奇怪，路上全是車，居然一個行人都看不到！而且道路的兩邊都是高高的圍牆，圍牆裡面是高高的多層公寓。路的邊沿沒有被分隔的人行道，只有那種在大連的公路隧道裡才有的不足半米寬的步行便台。盡管每隔若干米就看得到路面上粉刷著醒目的白色大字：限速80公裡，可是呼嘯著飛馳過身邊的大小車輛時速看起來至少都有百公裡。走啊走啊走，不停地回頭看看有沒有出租車經過，奇怪的是，一分鐘內有上百輛車從身邊經過，卻居然看不到一輛出租車！我忽然感覺有點害怕起來，仿佛在瞬間墮入了時空隧道，徹底地迷失了時間和方位；又好像大白天陷入了夢魘之境，迷迷糊糊遺忘了身在何處；又似乎莫名其妙闖進了電影鏡頭，周圍的一切都開始瘋狂地旋轉…… 頻頻地扭頭，繼續尋找出租汽車，依然每分鐘有上百輛車從身邊呼嘯而過，卻依然連個出租車的影子都看不到！終於看到一輛有頂燈的出租車開過來，欣喜若狂地不停揮手，卻沒等我看清裡面有人沒人，早已一溜煙衝過身邊！我只好一邊繼續頻頻扭頭，一邊繼續加快腳步往前走，越著急越覺得那路怎麼走也走不到頭兒。忽然間又一輛帶著閃光紅色頂燈的車子呼嘯著奔馳而來，沒等我招手叫停，就帶著聲刺耳的尖叫戛然停在我身邊。還來不及反應怎麼回事兒，就見車窗玻璃被搖開，一個帥氣的小伙子探出頭來，對我說：這裡是高速路，不允許走人的! 仔細看，是個穿制服的年輕警察，那輛白色和天藍相間的車身上，分別用韓國語和英語寫著“警察”。我趕忙鞠個躬：對不起，走錯了路，不知道怎麼就跑到這裡了！那個警察小伙子打量了我一眼，說：這樣很危險的！我趕忙笑著解釋：對不起，真的是走錯了路！小伙子又看了我一眼，打開車門，一揮手，居然說：上來吧！我樂顛顛地坐上了汽車的後座，那是一輛寬敞而舒適的真皮座椅現代轎車。感覺剎那間從太古復歸了現代，又仿佛從夢魘回到了現實。車的前排是兩名警察，兩個俊美的韓國帥哥！我開心地和他們說謝謝，然後和他們解釋說：我一直頻頻地扭頭在找出租車呢，可是很奇怪啊，怎麼出租車這麼少，而且好不容易見到一個還不肯停車！警察帥哥當中的一個就回答說：出租車當然不能停了，停了會被我抓住的！這裡是高速路，不允許停車的！我點點頭：呵呵，原來是這樣啊!後來，一個帥哥就扭頭問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好像不是我們國家人吧？我笑笑：哦，我是中國人。帥哥就問我：可是為什麼你韓國話講得這麼好啊？我又笑笑：呵呵，那是因為從生下來就開始說，你們叫韓國話，我們叫朝鮮話，不都一樣嘛；我媽媽到現在還保留著韓國戶籍呢。帥哥點點頭：呵呵，原來是我們的僑胞啊！帥哥問我：我們國家是第一次來嗎？我說：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不過上一次是在6年半前，來出差；這一次主要是來玩。帥哥又問：都去過哪裡啊？我說：上一次主要呆在漢城，不過在釜山、松潭、原山等地也逗留過；這一次去了濟州島。帥哥又問道：喜歡我們國家嗎？我說：嗯，喜歡；最喜歡濟州島，喜歡那裡的人；我見過的韓國人都很好。帥哥就說：倒是，還是純樸的人居多。後來，招喚我上車的那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帥哥說了一句很讓我難忘的話：是不是這樣在漢城坐過一次警車的事情，也會成為美好的回憶啊？我由衷地點點頭：當然是的！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句很普通的話語，會讓我深深地感動。後來每每回憶起漢城，都會想起警察帥哥說過的這句話。也許因為從心底裡，我就希望與所有人、所有地方的短暫的邂逅，都能夠成為未來永恆的美好回憶。今夜，在車水馬龍的大連街頭，駕駛著汽車緩緩地穿梭，想起那天漢城的高速路，想起那天邂逅的那兩位警察帥哥，也想起他說的那句話，依然是深深的感動。又想起我那與我朝夕相處九個多月、卻一別已十數月、如今遠在漢城、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能再見的兩個好朋友，就覺得所有的相逢相聚與相處對於人生的長度而言其實都不過是短暫的邂逅。於是更加期望，今生今世，有緣與我邂逅的所有人所有地方，都能夠成為令我的歲月光芒閃亮的美好回憶。真的，今夜好懷念漢城和在漢城的朋友。海女2005年11月22 – 26日於大連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