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淨山，想說愛你不容易
天下五座佛教名山：峨眉、九華、五台、普陀和梵淨山，其中梵淨山因地處偏僻，鮮為世人知曉，也是我唯一還沒有去過的。
十月的長假剛過，我就匆匆地獨自一人踏上了的旅程，為的是躲避節假日時的喧囂和攘擾，同時也為了去尋求一份清淨和悠閑。
北方十月的天氣已現秋意，坐在由北京飛往貴州的飛機上，心中一直在向往著梵淨山那綿綿不斷、似乎看不到盡頭的8000節台階。
梵淨山位於湘、渝、鄂交界的黔東北邊陲，屬於橫亙楚蜀大地、綿延數百公裡的武陵山脈的主峰，充滿了神秘色彩。雖然許多人對他的名字很陌生，但幾百年來，梵淨山的名字一直在黔、湘、川、鄂、桂等南國地域久久流傳。雖然朝代有更替，人世有變遷，但梵淨山的魅力依然歷久不衰。這也是我來此的原因之一。
貴陽到銅仁的飛機每天一班，飛行時間約40分鐘，到達銅仁的時間為下午一點。銅仁機場很小，到市區沒有機場班車，只有出租車，車費60元。據說以前有班車，但由於客源較少，經營虧本而取消了。我是和另一名旅客拼乘了一輛出租車到市裡，然後在市長途汽車站乘坐去江口的長途車，再轉車到達梵淨山山門“黑河灣”，到目前為止一切按計劃進行。此時已近傍晚，在山門附近覓一住處，好像是臥龍山莊。偌大一個山莊冷冷清請，就我一人，心不由地悲涼起來。安頓後，去山門口了解到，每天6：30開山門，7：00有車去“魚坳”，即8000節台階第一節登山處。兩者相距10公裡。然後在附近找一酒家解決晚餐問題。店主人一直推薦我嘗嘗當地山澗小溪中的小鯰魚。看看挺鮮嫩的，於是叫了個鯰魚燉豆腐，誰知一算帳多出好多錢，原來由於口音的緣故，我把40元一斤聽成10元，心中大呼上當，不過味道挺鮮美的，心中也就釋然了。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七點准時來到山門。按照計劃，我准備當日上下山，雖然網上的朋友多次提醒，即便是超級驢友也不要作此想。但我計劃明日要趕往鳳凰，更何況我這次來梵淨山就是衝著這8000節台階，順便挑戰一下我體能的極限。
山門處寂靜異常，見不到一個人影。此時，天已微亮，天空陰沉沉，似乎要下雨，周圍的山巒在飄忽不定的濃霧中時隱時顯，令人琢磨不透，似乎暗示著我此行的艱辛和磨礪。過了5分鐘仍然不見一人，敲了敲售票小屋的門，沒有反映。雖然我對當天上下山走16000節台階作好了足夠的思想准備，但是要再從山門步行10公裡到魚坳，對體力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我在猶豫著。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又過了5分鐘，我決定上路。翻過不算太高的門欄，我胸糾糾地踏上了前程一點都不明朗的征途。行走在盤山道上，想起省了50元門票和40元（如一人包車的話）的車錢，心中平衡了許多。
梵淨山海拔2493米，是貴州的第一山，像一個巨人屹立於雲貴高原向湘西丘陵過渡的大斜坡上。據說，其古老的山體距今已有10～14億年的歷史，是黃河以南最古老的台地。再加上山體龐大深邃，峰巒巍峨雄奇，主峰高聳入雲，故明朝萬歷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奉皇帝詔令而建的古碑上稱之為“眾名岳之宗”。椐我觀察，眾名岳之宗到是未必，但山脈之幽深多姿，雄奇險峻，處處形成自然，非其他眾岳可比，兼有泰山之雄偉，華山之峻峭，廬山之瀑布，衡山之煙雲。海拔2493米的山峰至今仍未修纜車，8000節台階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來不得半點偷懶，童叟無欺，上天的公平在這裡體現了淋漓盡致，就憑此，也是超級驢友神往的聖地。
行走在盤山而上的山道上，耳邊聽到的是自己的腳步聲，還有那路旁小溪潺潺的流水聲，不時傳來幾聲鳥鳴，偶然見幾頭當地人散養在山裡的牛在悠閑地覓草。放眼過去，迭嶂層巒，秀麗挺拔，更有那古樹奇花，流泉飛瀑，浮雲迷霧，真的使人陶醉其中。梵淨山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水，或涓涓細流，或丁冬垂滴，或白練懸空，或奔騰咆哮，皆異常澄潔，要不是那天陰雲低垂，我真的想跳入水中，洗盡凡間的塵埃，讓那充滿負荷的身心得片刻安寧。
途中有觀瀑亭，路人可於此觀看瀑布。“人在道上行，水在山間流”。就這樣我一路隨著山澗溪流不知不覺地走完了10公裡的盤山路，時間為九點整，共步行了1小時50分鐘。在整個行程中我未遇見任何人，只是快到魚坳時才見一輛面的蹣跚而來。
魚坳位於梵淨山山腳下，是登山的起始點，有一個停車場和一個小賣部。佇立在山腳下，仰望著蜿蜒向上伸去的綿綿不絕的台階，我長吸了一口氣，嚴肅地踏上了第一節台階。按計劃我必須在13點到達山頂，16點前下到山腳，否則就沒車了。我想像不出下山後再走10公裡山路的感覺如何。
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力量，在我走過1000節台階後就體會到了，梵淨山的確富集了眾多令人陶醉的自然風光。隨著山勢的伸高，山道兩邊的草木越來越茂盛濃密，越往高處走，時常可見到白靄靄的山嵐在山間裊裊升起，在墨綠色的峽谷裡時隱時顯。當我到達2000步（當地人將一個台階叫著一步）時陰雲更沉，林間霧氣更濃，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雨悄悄無聲地飄落著，像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絲，蕩漾在林間，又像迷迷漫漫的輕紗，罩下來，像霧似的雨，像雨似的霧，絲絲縷縷纏綿不斷。好在樹林稠密，擋住了細雨，但是時間一長，水霧凝聚成滴滴水珠從樹間飄落下來，山路兩邊的各種花草的葉子上都凝結著一顆顆的水珠，晶瑩剔透，此時我真正理解什麼叫做“蒼翠欲滴”。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下雨了！虧得我有先見之明，頭天晚上買了一件雨衣。此時最糟糕的是我已明顯感覺到疲勞，也許是前面10公裡的山路耗掉了一些體力。前方還有三分之二的路要走，我咬咬牙繼續向上攀登，因為要趕時間，我沿途不敢休息太長時間。
越往上走雨下的越大，毛毛細雨變成粗大的雨點兒落下來了，打在石板路上叭叭直響。雨點連在一起像一張大網，掛在我的 眼前，落在我的頭上、身上，我仰面向上，閉著眼，張著口品著那點點雨珠，我的雨衣基本已不起作用。雨越下越大，天地間像掛著無比寬大的珠簾，迷蒙蒙的一片。我在4500步的一家客店休整了一下，一是補充能量，二是為了避避雨。此地民風不錯，店主讓我一起烤烤火。彼此閑聊了一會，雨似乎沒有停的意思，聽店主言，此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為了不虛此行，無奈我又冒雨上了路。這場雨一直伴隨我下午回到山下才停止。
下面的路也許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隨著海拔的提高，溫度也變低，快到6000步時我幾乎是舉步維艱，走不到100個台階，已累的氣喘吁吁，我只能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氣，以補充我嚴重缺氧的軀體，腿部的酸痛就像要酸到心裡去一樣，更糟糕是雨水不斷帶走我殘存的體溫。此時，我已毫無心情欣賞變幻不斷的雨景，我的手開始變涼發麻。我懷疑我能不能上到上頂，懷疑我上到山頂能不能再走下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不知何故我突然想起這句話。記得我一次在京爬香山（我每個周末都爬香山），那次是在冬天的凌晨，天還挺黑，我正行走在上山的路上，此時從遠處傳來清晰的竹杖杵地的篤、篤聲，聲音漸行漸近，迎上去一看，原來是一盲人在這漆黑的凌晨已由山上往山下走。見此，我頓生惻隱之心，急忙上前攙扶，但是這位盲人婉拒了我。後攀談起來才知他經常在此爬山，當時我問他為什麼不等天亮，問完後我不禁啞然。對於盲人而言黑暗和光明又有什麼區別，只要心中有路，你就可以走下去。其實人生的路又何嘗不是如此，人生猶如爬山，只有攀登到頂峰後你才有那一覽群山小的氣概，才有那成功的喜悅。思此，我的軀體似乎又有了溫度，信心又恢復過來，我又上了路。為了節省體力，我采取了每次未達到疲勞極點時就停下喘息一下，就這樣走走停停，二十步一喘氣，三十步一停，我大概於12：30左右到達金頂下。我繼續向頂峰爬去，為了保存下山的體力，我幾乎是幾步一停。越往山頂，霧氣越濃，最後我幾乎是裹在濃霧中行走，咫尺內無法辨物。我仰天長嘆，嘆佛主為何不施菩薩心，給我一絲絲眷顧，如此虔誠，倍受磨難上得山來而見不到一景，各位朋友，我當時想哭的心都有。雨並沒有因為我的心境而改變，繼續下個不停，我的大腿在大悲後隱約有抽筋的跡像。形勢已容不得我再猶豫，我還要盡早趕到山下。
在山上的最後一家客店做了短暫的休息，我疾步下山。同樣，在4500步處的客店補充了一聽紅牛，女店主見我一臉疲憊，建議我在她店裡休息一晚，明日下山，想起明天還要趕赴鳳凰，再說在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同處一屋也不方便，於是謝了她的好意，冒雨下山。下到山腳已近下午4點，空蕩蕩的停車場見不到一輛車，我的心不由沉重起來，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船漏偏遇頂頭風”老話。小賣店裡有一婦女正在幫女兒做功課，懷著僥幸，走向前問到有車否。“早就沒有了，現在是冬天”，婦女的回答差一點使我暈到。這就是市場經濟，這裡的車都為私車，你無法要求他們在此像撞大運一樣等待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游客，何況此時是“冬天”，山裡的冬季真是來的早呀！失望之際，突見遠處有一輛小車，應該是來送朋友上山的。因車是停在一個拐彎處，雖然我見不到司機，但從尾燈閃爍可以判斷他已用遙控啟動了車門，我沒有任何猶豫，用我殘存的體力奮力大喊著向車跑去，司機聽見我的叫聲，停了下來，我氣喘吁吁跑到車前問能否帶我下山，我可以付費。車主是一位男士，30歲左右，肯定是見我一身狼狽，生惻隱之心，很痛快地讓我上車。這位好心的車主一直把我帶到銅仁市，並幫我找了酒店安頓好，還邀請去他家吃飯，我千謝萬謝，實在是不能再麻煩他了。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地湧起一股“世上還是好人多”的感慨。此人姓高（原諒我隱去他的名），在建設銀行銅仁分行工作。
各位看官，這裡我強烈建議，日後有來此游覽者一定要把時間安排充分一點，千萬別學我，切記，切記！不過，我一點也不為此後悔，在如今躁動不安、物欲橫流的塵世間，能尋覓到一方淨土，即便是片刻的寧靜，那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不過，我要說的是：梵淨山，想說愛你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