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旅行日記(1981年)十五(莆田)

作者: huihui9191

導讀1981.7.9 星期四 晴 福州——莆田 又要開始我們的行程了,幾天的乘車幫助我們翻過了福建大山,也助長了我的依賴和懶惰。前面總算是沒有山了,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早晨吃過飯,整頓好行裝,李波從別人自行車上偷了一根麻繩捆住了我們的書包,看來這種損人利己的小小惡作劇也不可缺少,不然我們怎麼辦呢? 隨著福州上班的自行車流,我們上路了。我不時地回頭看著� ...

1981.7.9 星期四 晴 福州——莆田

又要開始我們的行程了,幾天的乘車幫助我們翻過了福建大山,也助長了我的依賴和懶惰。前面總算是沒有山了,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早晨吃過飯,整頓好行裝,李波從別人自行車上偷了一根麻繩捆住了我們的書包,看來這種損人利己的小小惡作劇也不可缺少,不然我們怎麼辦呢?

隨著福州上班的自行車流,我們上路了。我不時地回頭看著向我們頻頻招手的小李波,心中有一種不舍的依戀。旅途的艱辛給朋友之間一種真摯的友誼,在患難中人心是那樣容易溝通。而在平常的環境中,交一個朋友卻是很難,平淡的生活掩蓋了人的天性,相關的利益使人產生矛盾。我之所以這樣酷愛旅行,也是希望在艱苦的環境中得到更多的友愛,人類本性中最真摯的友愛。

車輪飛快地轉動著,幾天的坐車和休息,我們像上足了勁的發條,閩江大橋過去了;烏龍江大橋過去了。天上沒有風,地下的路也很平,不知不覺的走出了三十多公裡路。車子有點小毛病,在一個路邊的小修車鋪我們停下了,要了點機油,好心的師傅不收我們的錢,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人並不是只認錢。我心裡很感動,區區一點機油不算什麼,可是人的好心卻是不能用錢來計算的。不由的我們再三感謝修車師傅,他只是憨厚地一笑,連連擺手,說不值得一謝。

我們帶著美好的心境又上路了,上了油的車子輕松了許多,一口氣跑到了福清縣,四個多小時就走了五十六公裡,真高興。到店裡吃了半個大西瓜,暑熱抑制了我們的食欲,沒有吃飯就匆匆離去。

這時海上的東南季風刮起來了,上坡路也漸漸增多,越來對我們越不利。看著對面順風下坡飛馳的人們,我心中升起一股妒意。為什麼我們這樣倒霉,天時、地利全讓別人占了。行到七十二公裡處,又是一個騎上不去的大上坡,我們氣喘噓噓地往上推著車,中午兩點的太陽照得人頭發暈。

終於我們疲倦的身體屈服了,路邊一棵大樹的陰涼成了我們休息的場所。我躺在草地上,舒展著四肢,美美地吃了一個饅頭,全然忘記了草地上有沒有蛇這種爬行的軟體動物。朦朦到對面的林場要了一壺水,這種有一股油煙味的水也變得十分甘甜,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好像是久旱的禾苗遇甘霖。

喝足了水,精神也好了許多。我開始環視四野,只看到路左邊是一片稻田,金黃的稻穗沉甸甸的彎著腰。風吹過來,便卷起一片稻浪,刷刷的響聲不時打破田野的寂靜。收獲的季節來臨了,稻田遠處來了一個農人,是不是想先獨享一下這豐收的喜悅?路的右邊是山林,這山經過人工的開辟,已種上不少果木。幾年之後,這些小樹將殷勤地奉獻出自己的果實,獻給勤勞的耕耘者。

我又想到李波,此時是在招待所的床上午休?還是在商店裡閑逛?或者徘徊在火車站外?樹影隨著陽光在不知不覺中移動了,太陽又曬在我們身上。賴過了一個小時,前面四十公裡的路程驅使我們從舒適的大地之床上爬起來,又要走了。這難忘的大樹,照張像做紀念吧,不要忘記了這《困頓中的旅人》。

風越刮越大,呼呼的風聲向我們炫耀著它的力量,一個勁地把我們向後拉。我咬牙切齒地拼命向前,盡量用最低的姿勢前進,好像是從風的縫隙中擠過。我真後悔沒在福州就把車子送回老家,以至於現在苦苦地行走,又頂風又上坡。

我不禁又開始自問,我們這樣苦其體魄又是為了什麼,於是決定到了廈門一定要把車子送回老家去。這時心裡又有了一個念頭,如果有個大一點的地方就住下,第二天再到莆田。

我們終於到了一個大點的地方,這裡車來人往熙熙攘攘,是個熱鬧去處,馬路邊上就有一個很大的車站旅館,從標志上我知道這裡是函江公社。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暑熱盡消,傍晚的涼爽使人心曠神怡,還有十四公裡就是莆田。我們今天一定能到莆田,力量隨著意志而來,加快速度,在天黑之前到達莆田。裡程碑一個又一個地消失了,數字越來越大,成片的荔枝樹奇跡般地出現在眼前。滿枝頭的碩果,滿山坡的果樹,在渠溝邊倒映著,在田埂上排列著,向我們預示著“荔城”到了。

在黃昏的朦朧中,我們找到了莆田地區行政公署招待所,住進二樓的房間。疲勞使我們什麼都顧不上,洗了澡就開始做夢,放松的肌肉開始酸痛,什麼都不知道了。星星好奇地窺測;人們熱烈的喧嘩;夏蟲不倦的歌唱……。

1981.7.10 星期五 晴 莆田

早晨起床,已是八點,渾身的骨骼好像散架般。我懶洋洋地坐在床上不敢輕舉妄動,只要一動,就會給身體的某一部分帶來痛苦。頭腦裡邊空洞洞的,好像被身體的疲倦給搞麻木了。我只是出神地看著窗外,看著天空,太陽裹在淡淡的晨霧中,四射的光線全被霧吸收了。從窗外伸上來的樹梢一動也不動,沒有一絲風,這可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可是身體無論如何也拒絕聽從大腦的指揮,最後還是意志失敗了,我們決定在莆田休整一天。如果下午能走,就走一半的路程,給明天打個基礎。如果還是不行,就集中力量明天一鼓作氣趕到泉州。

既然不走,我們就上街去看看莆田吧,不需地圖,人多熱鬧的地方一定是主要街道。我們首先想到的是吃飯,想吃點好的補充一下身體。可是這裡什麼好吃的也沒有,幾個小飯館全關門了,只好吃了兩塊米糕。街上到處都是賣荔枝的,這裡雖然是荔城,荔枝的價錢卻不便宜,要賣四角五分一斤,而最可恨的是,他們還在秤上坑人,一斤只給八兩。本想買點,但又覺得他們太可氣,干脆不買了。在國營水果店裡買了個大西瓜,一串香蕉,滿載而歸,回到我們的窩裡飽餐一頓。中午在食堂吃飯,下午又到街上一游,想看一看這裡的人都是怎樣生活。

人們好像都很忙碌,匆匆忙忙做自己的事情,擺小攤賣茶水點心的忙著招攬生意,鞋店的伙計忙著上鞋底連頭都顧不上抬,還有一對老夫妻在絞盤上把成卷的鐵絲拉直。他們左右一邊一個,不知疲倦地搖動著手柄,上午出來時就看到他們在干,下午同樣在干。我不覺心裡一陣刺痛,老人啊,你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刻滿了幾十年生活的艱辛,到了風燭殘年本應該舒舒服服的生活,把重負交給後人,老人啊,你沒有兒女嗎?我們走馬觀花漫游街頭,語言不通成了我們了解的障礙,閩南話對於我們就像是外國話一樣。

吃飯去吧,飯店可別關門了,好像心裡總是惦記著吃。一出來吃飯的念頭就總縈繞在腦中,驅趕不散,實在是因為自從到了福建,一直過著半飢半飽的日子,生給餓成這樣了。人們都說南方的小吃多,到了南方就不愁沒吃的,此話看來指江南一帶比較合適。福建的大山和丘陵十分貧瘠,人們靠這塊刻薄的土地生活,只能維持最低的需要,所以沒有什麼好吃的。

我們走進一家門面較大的飯店,一進門,屋裡昏黑,到處沒有一點白顏色,油煙熱氣蒸騰著,桌上散亂著粗瓷大碗,吃的只有面條、包子、餛飩。包子是洋蔥米粉和肉餡的,大肥肉成塊包進去,半生不熟散發著腥味。餛飩三毛錢一碗,也是大塊的肥肉,好像用開水燙熟的,吃了兩口就想吐,真沒法來形容這裡的飲食有多惡劣,我們趕緊從店裡逃出來。記得在溫州吃的餛飩也是三毛錢一碗,做工十分精細,湯料都是很特殊的,非常好吃,這裡的人看來是不行。

我們又在街上漫無邊際地走著,已經是晚上了,我們一天誰也沒有再提趕路的事,彼此心照不宣,都不願走。突然看到國營商店裡來了許多荔枝,我們趕快買了三斤。這三毛六一斤的荔枝雖然比不上私人的,可是總不會坑我們。不知怎麼回事,這裡的荔枝總不如在北京吃到的好吃,味道很酸的吃起來直皺眉頭。在北京吃到的荔枝很甜,味也很濃,核也沒有這樣大,也許是品種的原因還是沒有放置的緣故。

傍晚,太陽的光線消失了,天上稀稀拉拉落下了下雨點,人們打著雨傘成群結伙走向電影場,一天的繁忙結束了,松了一口氣的人們開始了自己的娛樂。這就是小城的文化生活,這裡有閑暇的老人,有好奇的孩子,也有熱戀的情侶。

回到招待所,坐在院裡的大樹下,享受著我們的收獲——酸荔枝。雨點從樹的縫隙中落下,打在頭上、臉上,有的落在脖子裡,涼絲絲的,愜意得很。一身的疲勞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力量又回到我身上,我們明天一定能到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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