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江南·走近徽州

作者: a_lin

導讀塔川的午後。采一樹斑斕的秋色,沐一身和煦的秋陽,愜意,是意識於身體之外的游離。這樣的徽州,卻再一次成為我想像裡的風景。斜風細雨裡的黟縣之行,與原先計劃的大相徑庭,而計劃外漫無目的地行走與停留,卻讓我認識了一個真實的徽州。連續的陰霾天氣讓塔川的秋色變得懨縮而蕭瑟,稀裡糊塗跟著同伴去了陌生的南屏。由導游領著在迷宮一樣的村子裡穿行,入眼� ...

塔川的午後。采一樹斑斕的秋色,沐一身和煦的秋陽,愜意,是意識於身體之外的游離。這樣的徽州,卻再一次成為我想像裡的風景。斜風細雨裡的黟縣之行,與原先計劃的大相徑庭,而計劃外漫無目的地行走與停留,卻讓我認識了一個真實的徽州。連續的陰霾天氣讓塔川的秋色變得懨縮而蕭瑟,稀裡糊塗跟著同伴去了陌生的南屏。由導游領著在迷宮一樣的村子裡穿行,入眼的都是明清年代留下來的老房子和古祠堂。草草轉了一圈,沒記住導游的講解,只對這個村落有了大致的方向感,之後便和同伴一起,在街巷間閑閑地轉悠。南屏的古民居雖與別處一樣,有著繁復的建築小品,但起翹的檐角畫的多是些像征福祉的圖案,門檐更是取其形似被賦予了“元寶”的寓意。各家的庭院錯落相間,卻有著同樣的建築風格。從開著的大門口一眼望去,外人並不能直接看到客廳,保障了私密性的同時暗合了“財不外露”的祖訓。進了門,便是典型的“四水歸堂”天井,雅致些的人家,多半在天井裡擺放些花草、盆景,簡單一些的也會置一條石凳以供夏季消暑。更有那些具商業頭腦的主人,搜羅些古舊的物什在自家的天井及客廳裡出售,主人非旦不吆喝,連回答客人的問價也顯得頗為漫不經心。屋內的建築風格融彙了明代的厚重與清代的繁瑣,家家客廳的天棚底下,都繪著精美的魚、花、鳥,想來都是寓意吉祥富貴。儒雅的徽商,更是將中國人含蓄、內斂的品格淋漓盡致地表現在屋內的木結構上。從門楣、梁坊、到雀替、掛落,莫不精雕細琢,木雕的內容,既有寓意吉祥的花木鳥獸,也有古代戲文裡的故事,每一件木雕無不是主人家財所系、情趣所寄。先人不事張揚的心態深深影響著後世的子孫,對於祖上遺留下來的珍貴財產,南屏人看得很淡。各處的祠堂多半大門緊閉,不像別處一些地方,仗著有些古跡,便想挖空了心思築高牆設關卡,凡此種種,無非是算計著門票的收入。在南屏,若非由導游領著,慕名而來的游人也只能在落了鎖的祠堂大門外留一聲嘆息,而導游則是免費請的。村裡的老年人多喜歡聚集在祠堂門口,眉宇間的舒展悄然撫平了歲月的痕跡,笑談也罷、聆聽也罷,他們所在意的只是相處的光陰。祠堂門前多半留有空地,在葉氏支祠前,借著在小吃攤上打牙祭的當口,與攤主的父親聊了開去。從他口中得知,南屏共有葉、程、李三大姓氏,同一姓氏的直系親屬在自己的家祠周圍建造住宅,支祠是同一姓中同一脈繁衍的後代親屬所建立的,而宗祠則為同一姓氏的總祠,徽州人的血緣關系便由著這些祠堂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難怪來時的火車上,“祠堂”這兩個字曾多次被坐在對面的幾個徽州人提及。萍水相逢的徽州人,只要聽說祖上是“同一個祠堂的”,便是沾了親。從他們洋溢著喜氣的臉上不難看出,祠堂不再只是祭祀和聚會的場所,更是血脈傳承和延續的寄托。中國人向來講究葉落歸根,有了這鄉間一座座的祠堂,難怪一代又一代的徽州人敢於背井離鄉外出闖蕩。南屏於我,卻只是個驛站,一夜的借宿不會改變我過客的身份,卻是加深了我對於故鄉的理解,因而對於咫尺外的關麓,只想經過,不敢久留。然而抵達關麓的時候,雨適時地大了。有道是秋雨留人,況且自己尚貪戀著鄉間鮮有游人的清新,關麓到底還是栓住了我。關麓的出名,是因為其有著“聯體古民居”之稱的古建築群,俗稱“關麓八大家”。那是清代當地一汪姓商人為其八個兒子所建的八個院落,各個院落自成一家,卻又巧妙地借用隔扇門、圍牆將院落從內到外分別聯結在了一起。闔了門,各家自有一方天地,開了那暗處的木門,汪氏家族依舊完整如往昔。當年老祖宗的苦心經營,如今成了珍貴的旅游資源。跟著導游在晦明相間的老屋裡穿行,每每有柳暗花明之感,一圈走下來,沒出大門,卻已參觀了好幾戶人家。最後來到老八家的“春滿庭”,這個“八大家”建築中最華麗的所在時,我便如孩童般賴著不願走了。放下行李出門走走。關麓是一個比南屏還要小的村落,用不了二十分鐘就能把整個村子走遍。告別了導游,和同伴在蜿蜒的巷子裡游蕩時,被一戶門口豎著“正宗手工豆腐干”的人家吸引住了視線。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招架不住她的熱情,便收了傘進了她家。做完了買賣,見我們不急著走,婦人暗暗有些高興,搬了凳子讓我們坐著看她做豆干,順帶著陪她嘮嗑。看得出來,婦人平日裡是過於寂寞的,對於我們這兩個陌生人,婦人有吐不完的心事,再瑣碎的家事,她也如竹筒倒豆般說個徹底,手上的活計卻並沒有因為她敘述的詳細而有絲毫的減慢。而我終究不能習慣這樣的交流,便找個機會將話題引向她手上的豆干,“這樣的手藝可會失傳?”從婦人另一輪的滔滔不絕裡,得知做豆干的收入遠遠高於大女兒外出打工所得,但對於僅三裡之遙的娘家,婦人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去了。那尚在黃山市念私立高中的小女兒,雖然一放假回家便成為婦人最得力的幫手,卻一再聲稱自己要“過了三十歲考慮回家做豆干”。婦人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帶著笑,笑裡藏著深深的無奈,心卻是寬容的,“丫頭還年輕,總是要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個只有四百多戶人家的小村子終究只是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恬淡與安定也許注定要出現在千帆過盡之後,畢竟我們誰都年輕過。從婦人家出來,雨已經停了。回到借宿的老八家,善良的女主人怕我們受不了山區的陰濕,正忙著將我們晚上用的被褥在碳盆上烘烤。男主人汪老師退休前是中心小學的校長,祖上“以商養文、以文傳家”的傳統到了他這一輩還沒有太大的改變,賦閑在家的他在村口開著一家雜貨店,三個子女都不在身邊,日子過得倒也平靜。家裡來了我們這兩個客人,汪老師特意暫放了店裡的活計陪著我們把整幢樓房參觀了個遍。這才得知,我們借宿的那間廂房,看似樸素卻是家中最華麗的一間屋子,房間四壁及天棚繪滿了傳說典故。屋內光線很暗,主人說,就算有太陽,也只有早上那一個多小時可以看清彩繪。山區多陰雨,從那些常年難見陽光,卻依舊褪了顏色的繪畫上,足以想見這棟屋宇歷史的久遠和房屋主人當年的鋪張奢華。冬季的徽州,最大的享受莫過於坐在木桶裡烤火。炭灰的熱量從木桶底部湧上來,漫過全身,是一份難言的享受,難怪徽州人將烤火比作“賽過活神仙”。就在我和同伴在木桶裡品味著做神仙的滋味時,汪老師和老伴卻一刻不得閑。鄉間的生活雖然簡單,卻非常充實,種菜、喂豬、養雞,還有洗衣做飯、收拾屋子等等。簡單的只是生活的方式卻不是生活本身。坐在整潔有序的房屋裡,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怡然的神情,忽然想到胡適曾題寫的一個條幅“努力做徽駱駝。”如此的勤勉儉樸如此的任勞任怨,誰說於山水田園間活躍的不是一頭頭徽駱駝呢?次日中午,我們提著汪老師贈送的紅薯站在村口等車,久等不來之際,一旁的老者卻哼起了黃梅戲。不禁莞爾。



(黟縣南屏一景)



(黟縣關麓一景)


精選遊記: 黟縣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