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游福州

作者: 中亞學家

導讀老荒游福州 (2006.1.29 — 2.3) 大年初一:北京-福州,華林寺-西湖-福建省博物館-三坊七巷 狗年的第一頓飯是在海航的飛機上吃了一盒餃子。中午,從機場乘大巴到福州市區,入住於山賓館。於山賓館位於福州的黃金地段,背依於山,面朝五一廣場,鬧中取靜。我選擇的標間位於最高的四層,朝山,可以洗溫泉,觀瀑布。過年嗎,奢侈一把,195元。 第一站去城北的屏山華林 ...

老荒游福州

(2006.1.29 — 2.3)

大年初一:北京-福州,華林寺-西湖-福建省博物館-三坊七巷

狗年的第一頓飯是在海航的飛機上吃了一盒餃子。中午,從機場乘大巴到福州市區,入住於山賓館。於山賓館位於福州的黃金地段,背依於山,面朝五一廣場,鬧中取靜。我選擇的標間位於最高的四層,朝山,可以洗溫泉,觀瀑布。過年嗎,奢侈一把,195元。

第一站去城北的屏山華林寺,吃了閉門羹。從門縫裡觀唐代建築,終歸看不真切。想從兩側山坡繞上去,無奈左右都是省府大院,有武警戰士把門,咱還是不要冒充領導為宜。

參照一張簡易的地圖,步行經西湖公園去省博物館。西湖岸上游人如織,博物館裡倒頗清靜。就布展來說,淡化了階級鬥爭,突出了傳統文化。閩籍的歷史名人中,蔡襄給我印像較深。因為他是個熱愛生活的人,不僅字寫得極好,還愛研究水果,著有《荔枝譜》。品茶也很在行,著有《茶錄》。老蔡還是一位造橋專家,首創了流線型橋墩,即科學,又美觀。

福州是林則徐的出生地,是左宗棠客死的他鄉。關於林則徐,我後面有專門的著述。這裡先談談左宗棠。

南明有位福建人鄭成功,如今的中小學生都知道,他收復了台灣。清朝有位左宗棠,於國家危難之際收復了新疆,即今日中國六分之一的土地,面積有四十幾個台灣大。但如果在街頭隨機與人問起他的功績,答案多半是:左宗棠是誰啊?

鄭成功性格多疑,好殺。他作戰能力尋常,在南明與清軍的南京決戰中聽信了敵將的詐降,痛失好局。敗回福建後,沒有勇氣再揮師北伐,率尚存的主力部隊渡海,以石擊卵,趕走了盤踞台灣的荷蘭人。

左宗棠穩重、低調。但與洋人打交道,從不氣短。當英國人提出割地南疆給安集延建國時,左宗棠反問道:為什麼不割英國的地?為什麼不割英屬印度的地?

他力排眾議,駁斥了李鴻章放棄新疆的謬論;他借款籌糧,選用良將劉錦棠;他緩進急戰,不到兩年消滅了強占新疆的阿古柏;他年過花甲,仍抬著棺材親赴哈密大營,誓與俄軍決一死戰,迫使沙俄歸還伊犁。

我不會為左宗棠鎮壓過太平軍,鎮壓過陝甘回民起義翻案。身為朝廷命官,這是他的義務。但全面公正的考量,左宗棠屬於我們這個民族最優秀的人物之一。然而今世之教育,對他的宣傳實在不夠。

帶著感慨從博物館出來,向南一直走到三坊七巷。這些胡同裡的老宅多數已是大雜院,裡面很局促。在塔巷吃了魚丸,雖然當地人很喜歡,我卻不打算再吃了。在吉庇路口的安泰酒樓吃了海蠣餅、井糕、撈化和面線糊。我對做鍋邊糊產生了興趣,特別是炊事員阿姨用半個大白蘿蔔當工具,沾上油往鍋邊上抹,再刷米漿。

大年初二:鼓山白雲洞-湧泉寺-馬尾羅星公園-烏山

聽說白雲洞山高路遠,就去看看。在咨詢了公交售票員之後,於下院前兩站的遠洋下車,花四塊錢打摩的,至一村口。司機指著公廁旁的小路說,從這裡上去就是了。上山游人不多,景致一般,挺熱。接近山頂時地上落滿松針,感覺漸好。原來白雲洞裡還有座小廟,叫“良心寺”,不收門票。寺前種了一畦白菜、一畦蘿蔔。兩個和尚為來客准備了三個帶龍頭的水桶,裝香茶、開水、糖開水。另有搪瓷碗供人自取飲用。還引山泉水,可洗臉,可洗澡。我喝了兩碗糖開水、一碗茶。以為這裡的僧人是我見過修行最好的。

翻山經小鼓、大鼓、觀音掌,下行很遠至湧泉寺。鼓山各景點相距甚遠,顯得支離破碎。湧泉寺規模不小,咋說也比少林寺大,門票三元。建寺雖早,但造像的配置和模樣皆為近制。燒香祈福的人很多。寺內著名的素面現稱“平安發財面”。我見用料普通,又不是非要發財不可,就下山去馬尾了。好在於山賓館的早餐有各式福州小吃,我塞得很飽。

一直以為馬尾是海港,到了才發現原來還沒出閩江。羅星公園門票五元,看來福州不是典型的旅游城市,不以門票宰客。公園旁邊是船政學堂和造船廠故址。1866年,閩浙總督左宗棠奏請在福州辦船政。船政初始,左宗棠調任陝甘總督,赴任前,力薦沈葆楨總理船政事務。沈葆楨是林則徐的女婿,他後來趕走過侵台的日人,還對台灣的開發貢獻很大。

公園面朝馬尾海戰戰場。我登上羅星塔觀望,以江面作為戰場,過於狹窄,不利於進攻的一方。況且,福建水師的三艘軍艦戰前已經包抄到法艦隊的背後,又有岸上炮台的支援。即便法艦多是三桅,巨艦大炮,清軍若指揮得當,還是可以一戰的。奈何清軍不肯首先攻擊,直到船快沉了,才用尾炮還擊了幾發。如此全軍覆沒。可見,除了技不如人,迂腐頹勢的文化未嘗不也是敗因之一。

唏噓之後,回到福州,於天色將晚之時登上烏山。福州小山多,市民好福氣。老年人爬山,找個石桌打麻將;年輕人爬山,找個石凳談戀愛。我餓了,下山覓食,吃了雪菜光餅、花生湯、竹筒蛋羹扇貝等等。

大年初三:閩侯十八重溪-金山寺

一早去客運西站乘中巴到閩侯南嶼,下車一打聽,才知十八重溪在下一個鎮—南通。攜程上寫錯了,《藏羚羊》說得對。路邊一個騎摩托的小伙子說,我給他14塊錢,他就帶我去十八重溪。這個價格很公道,我沒有理由不接受。南方的冬天,田裡還是綠油油的。路上,司機自我介紹說他在福州做試車手。我說,我還以為你是賽車手呢。司機又說自己什麼車都會修。我說,看出來了,這摩托就是你自己攢的。沒料到路相當遠,我給了司機15元。

十八重溪的售票處貼著告示:由於台風破壞,景區禁止游客進入。我不甘心,對門衛說自己大老遠來的,讓我進去看看吧。對方很通融,並且沒要求我購票。賽車手也趕上來,免費把我送到步道,真是投桃報李。

這十八重溪原本就是初步開發,又經去年台風一場,回歸了未開發,這正合我心意。源溪行,夾岸高山層巒疊翠,藍天空谷,好不愜意。半小時後至第九溪,野渡無人舟不橫。幸水淺,趟水過去。此後主要是在石頭上跳躍,攀上爬下一個半小時,至一面懸崖,見一兩疊瀑布。第一疊約十余米,下泄入一漏鬥般洞穴。再出,如白練飛流直下三四十米,落入一潭中。瀑布之上,懸崖缺口望去,見三重山、三重天。

突然想起論語上的曾皙,產生了裸泳的念頭。脫去所有身外之物,試水,太涼,旋作罷。改為風浴。面朝瀑布,佇立石上,伸開四肢,獨享自然的恩賜。

我面對高山喊:“有沒有狐仙,有沒有狐仙?”

我面朝瀑布喊:“有沒有女鬼,有沒有女鬼?”

自然,保持她一貫的沉默,因為她從不承諾。

沐浴完畢,唱著山歌歸去。由於景區封閉,沿公路走了很久,才打到摩的。至南通,換乘客車回福州西站。又去了距此地不遠江中的金山寺。

木船擺渡過去,加門票共收費兩元。金山寺極小,置於江中石上,惟一僧、一塔、一樟、一榕,兩進院落而已。前院供媽祖,後院供西方三聖。暮靄沉沉,閩江東去,逝者如斯。

回到賓館用溫泉砸了砸。想到福州小吃甜、油、過分細膩,不利於體能恢復。在胃的建議下,去找回民吃了兩碗拉面。晚上逛了台江路步行街和榕城古街,沒啥意思,這種市面,全國都大同小異。我出門,通常都是“白天爬山看廟,晚上賓館睡覺”。一是因為白天徒步幾十裡,晚上腿腳要歇息。二是既不能歌善舞,也不好主動尋陌生人喝酒、說話。

大年初四:永泰青雲山:桫欏神谷-九天瀑布-雲天石廊

早8點在五一廣場西側乘旅游巴士去青雲山。沒有單程票,我准備晚上在山裡住一夜,因此損失了點錢,但比搭長途車方便。一個半小時後進入永泰地界,行在山中了。又半小時,到達青雲山景區中心的白馬山莊。春節期間,標間漲到198一天。我開了一間,條件很一般,所幸熱水器很大。仔細研究了一下門票:四個景區,每個單獨售票25,學生票15;任意兩個景區聯票40。我後來花55元游遍了四處。青雲山景區內的交通,對於散客不算方便。景區相距都不近,但班車很少,且多為團隊包用。

先打摩托去了最遠的桫欏神谷。門庭冷落,我給了管理員15塊,轉了1小時20分鐘出來,未遇到其他游客。谷內水少,蜘蛛網多,雖有桫欏—一種恐龍吃的家常菜,但除非對植物有特別興趣,不看也罷。主要收獲是拾得一根長短、粗細、輕重俱佳的木棍,成了我後兩日登山用的拐杖。

第二站九天瀑布物超所值。從山腳抬眼望去,六級飛瀑高掛。疊水時而兵分兩路,時而合二為一。有時貼壁下泄,有時則一躍而出。爬至第三級仙人瀑,肚餓。遇四女二男在休息。四女起身而去。二男十分熱情,邀我抽煙、吃飯。煙婉拒,食老婆餅五張、雪碧兩杯。原來他們是四川來福建打工的,相約到此旅游。我發現,凡是游客相對稀少的景區,人與人往往相當友善。

兩位好人去追趕他們的同伴,我獨自上行,逐一欣賞每一出瀑布。原來六級之上還有三級,故曰“九天”。只不過山下視線受阻,看不完全。最高處的第九級瀑布是個奇景:十余米高的水瀑沿著青苔石壁,分成n條白練下泄入水潭。水潭上方一米處,一條七八米長的彩虹隨著陽光的強弱時隱時現。加上泉水擊石的啪啪聲,視聽效果絕佳。又至對面山峰的觀景台,九級瀑布一覽無余。有幾級瀑布分界並不十分明顯,因為中國人喜歡九,所以不會取“八天”或“十天”的名字。另有一山峰很像雄性的獅子。

從九天瀑布去雲天石廊,順著公路走了四公裡才打到摩托。加上已是連續三天爬山,右腿膝蓋反應比較強烈。好在我還有5000多的肺活量,加上善用拐棍,因此登雲天石廊不難。景色比較單調,連續的棧道和石板路。一個多小時後接近峰頂,入所謂之“石廊”,即廊棚狀的岩石走廊。“石廊”是上下層風化差異造成的,想必全國並不罕見,這裡長度較為突出而已。自然的造物有太多神奇,石廊—也算它一個吧。坐在石廊裡看了一會兒連綿的群山和西衝的太陽,又登上了300米外的青雲山主峰,下山。

白馬山莊吃飯挺貴,但人還比較實在。我不吃保護動物,只要了一客湯面,10元。由於事先聲明飯量大,因此面上了一鐵盆。有海蠣數十枚、肉絲少許、煎蛋一個、白菜海帶大量,湯口也十分濃厚。餐後望著眼前的空盆,自己也納悶一斤面到哪裡去了。

大年初五:白馬雙溪,福州:林則徐紀念館-歸元寺-地藏寺

今天經歷了三件討厭事,對福建的印像有跌幅。

第一件:從青雲山回永泰縣城,摩的司機開價要20元。到達後,卻要40元,說是返程費用。我說,那你應該事先和我講清楚,這是你的不對了。念十多公裡路也不近,又給了他10元。

第二件:此事最為可惡。因永泰至福州的客車排隊數百人,我決定和其他三人拼車打的回福州。在福州西站下車後,司機立刻開車狂奔,我立刻意識到他找給我的是一張五十的假幣。他完全是故意的,真想薅丫頭發往車上撞。

第三件:本來覺得於山賓館服務很好,但此番回來,住了188的春節特價房,熱水不熱。打了三四個電話,每次服務員態度都挺好,也來實地檢查過一次,卻未解決問題。我忽然發現,原來他們對人的客氣,大多是出於禮貌和教育,而並非同情和急人所急。與我常住的北方相比,這裡的人文明一些,但稍顯冷漠。

還是回到高興的一面吧。首先是去白馬雙溪逃票成功。沒什麼秘訣,就是起床比售票員早。溯溪水而上幾公裡,在龍潭瀑布旁邊遇到服務站的一家人,熱情邀請我吃早飯。我不大好意思,只喝了三杯茶。問起水的源頭在哪,主人說,那可遠著哩,這裡的山像海一樣,走幾十天都到不了水源。

這季節,白馬瀑布的水太細,沒啥看頭。倒是回來的路上景色宜人。因為太陽高過了山頂,金色的水紋映在溪底的石頭上,大大小小的河魚成群結隊,皆若空游無所依。

午飯是在於山賓館請我自己,點了佛跳牆、荔枝肉、蟹粉苦瓜羹。菜正宗,價位也能接受。

下午去了林則徐紀念館。這裡原是林則徐祠堂,建築有特色,布展也精致。文忠公的書法很好,展品包括他寫的春聯、牌匾、扇面、訪宋四家條幅。我一直感覺中國的教育,有太多的死記硬背,以至於優秀人物在一般學生眼中,也成了枯燥的概念和不招人喜歡的符號。這些年的積累,使我想從幾個不同的視角,再看一看林則徐。因為他的全面,絕非張學良式的“一俊遮百醜”可比。

第一,林則徐1837年已開始在湖北和湖南禁煙,於湖廣總督任上。他同時出資配制戒煙用的中藥,供煙民服用。

第二,1839年和1840年,林則徐在廣東多次打敗英軍。以至英人不得不北上,後從長江攻入,使清王朝屈服。林則徐總結對洋人作戰的要點是:器良、技熟、膽壯、心齊。

第三,鴉片戰爭後,林則徐被流放伊犁。在去新疆的路上,他做了兩件事。一是臨時受命在河南主持了黃河堵口;二是把自己多年收集的資料彙編《四洲志》交給了好友魏源,由魏源編寫成《海國圖志》,向國人發出“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呼吁。

第四,伊犁流放期間,林則徐主持在新疆開荒墾田三萬七千公頃。

第五,林則徐在擔任陝西巡撫期間,妥善處理了回漢矛盾;他在擔任雲貴總督期間,與回民領袖杜文秀處得挺好。但繼任的官員無能,林則徐死後不久,陝甘的回民和雲南的杜文秀都造了反。

第六,1850年,鹹豐帝命林則徐“剿賊廣西”。林則徐抱病出發,死在赴任的路上。假若他身體再壯一點,洪秀全這樣的小醜,是跳不出廣西的。

紀念館沒有游客留言簿。但我真想說一句:

福州出了個林則徐!

下午還去了兩座廟—歸元寺和地藏寺,都是免費。歸元寺裡有一尊古代鐵佛,約40噸重,也不知何人所鑄。來寺進香的主要是本地的佛教徒,外地游客不多。這裡的和尚大多神色平和、言語謙遜。看來,與信眾接觸多的和尚精神面貌要好過那些成天收門票、當導游的和尚。歸元寺還有一絕,就是和尚免費教授英語。

從歸元寺到地藏寺挺遠的,但我仍是步行,因為喜歡看老百姓過日子。在胡同裡,我看見了市民種的水仙;看見一個男孩在幫媽媽—海產鋪子的女老板—撬海蠣。

地藏寺是個尼姑寺,在東門外金雞山下的平民區裡。進去的路很窄,兩側是各種廉價的餐館、音像店、美發廳一類的鋪面。寺中大殿正在修葺,左側是筒子樓一般的僧房。我問一中年女尼,寺內有多少位比丘尼。她說有四十多位。僅僅一牆之隔,外面紅塵滾滾,裡面恬淡清靜。要是在福州長住,我還真打算帶上幾本閑書,入此山門掛單幾日,往自己的心裡走一遭。

晚飯吃了傳說中的沙縣小吃,原料和味道都平常,可取之處就是便宜。

大年初六:於山,福州-北京

最後爬的是於山,雖然我就住在於山腳下。山不高,卻也有廟有觀。另有戚公祠、補山精舍兩處和抗日有關的古跡。與對面烏山的靜謐相比,於山的白天顯得活躍。有人打拳,有人唱戲。這於山給人的感覺,也如同福州一樣:不大,也不小氣。規矩,又不失靈性。

福州這座城,生活方便,居民禮貌。年輕人乘車知道讓座。司售、保安、警察的言語比較得體。物價不虛高,百姓的休閑去處不少。只是到了郊縣,要格外防備存心使壞的出租和摩的。我想,如果帶著一個家庭生活,福州實在是個宜居的城市。但如果是一個人吃飽就全家不餓了,住在福州,或許會感到不夠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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