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找我拿回那套《血色浪漫》
我從DVD堆裡翻出，然後突然楞住了
一直以來挺喜歡劉曄，喜歡他那雙帶著些狡酷的眼睛，
總是看起來壞壞的,像我喜歡的刀刀
所以曾經逼自己去看過這本來是一套以為是爛片的片子，
然後居然一集不拉地全看完了
如果說從《血色浪漫》的開頭我似乎又看到了《陽光燦爛的日子》的話
那麼，看到它的中段時，我就不由自主地墮入了那個叫陝北的情義結中
那一片片溝溝塹塹峽谷滿布的黃土高原，
那一座座隱藏在黃土裡的貧瘠小村莊
那一個個穿著羊皮襖綁著白羊肚手巾拿著長煙鍋無比休閑的陝北老農
還有那一曲曲激昂像天上的旋律的信天游，
都曾經深深地把我的心靈感動
我甚至還奢想著我能夠走進大山的深處，
看著雪後村子裡的炊煙四起，各家各戶張燈結彩鞭炮齊鳴
然後無比幸福地和那些過大年時在村裡小道上巡游的秧歌隊一起翩翩起舞放聲高歌
那應該一場是用怎麼美好的語言來形容都不過分的旅行
於是，一張單程的機票，
毫無准備地把自己扔進了那一片帶著期盼的天地
當然，我走進的陝北已經不是《血色浪漫》的鐘躍民走進的那個陝北了
或者，葉公好龍如我者，也根本沒有勇氣沒有毅力真正走進那山溝裡，
我只是很膚淺地在城市和城市的邊緣浮光掠影著
我有點失望地走在一個個可以用發達來形容的城鎮裡，
感受著全球一體的威力
中國移動中國聯通無處不在，四大銀行的標識千篇一律，
連鎖的店面總讓人似曾相識
庸俗的廣場文化衝擊著歷史的街道，而政府部門紛紛占據著唯一的幾座高樓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穿著花枝招展的衣服，但看不出地方特色；
大街上大小店鋪裡貨品琳琅滿目，然而叫賣著卻是那些知名全國的大品牌。
穿著紅色唐裝，挎著黃色和尚袋，
背著藍色70升大包的我似乎成為了城鎮裡唯一的風景。
我幾乎迷失，如果不是零下的寒冷在不停地提醒我，
我幾乎無法分辨自己是在中國那裡
曾經在老謝寫瀘沽湖的變化文章的後邊回復過，
我們不能要求人家一成不變地守護著傳統甘於貧瘠來等待你偶爾來參觀，
等待你來唏噓
對於改變，我們能夠做的只是努力去珍藏自己的回憶和盡量習慣這種令自己唏噓的變化我只能如此在榆林也曾經和一個出租車司機聊過天，
他羨慕我來自發達的南方，他羨慕那些高樓大廈的繁華
我很認真地說：高樓大廈有什麼了不起的，再給你們20年，
不行就30年，你們一樣會有的
但你們擁有的那一片老街，那些能寫進歷史的古建築，
是我們再努力一百年也建設不起來的
好在還有榆林
給了我一個沒有讓我完全失望的陝北
是的，我終於要寫寫榆林了
請原諒我，我不得不繼續流水
現在的我，關於這一趟旅行剩下的，只是流水了，
好在我能夠堅持流水
當地人告訴我，從靖邊到榆林要穿過毛烏素沙漠
令我驚奇的是，沙漠上居然有一條高速公路，我沒有看到沙漠，看到是路邊積雪的荒原，
班車飛馳著，然後突然停在路旁，招呼著站在高速公路邊小山包上老鄉上車
老鄉跨過欄杆，嘟囔著砍著價，然後跳上車，這也是一道風景吧，我以為
走走停停，到達榆林已經是中午了
走出有一道土拱門的車站，拱門上居然還有一顆紅星，我快樂著猜測著它的歷史
然後站在熙熙攘攘的馬路旁饒有興趣地看著車站旁那一道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城牆
喜歡有城牆的城市
喜歡
一頭扎進榆林最繁華的那條新建路，張大小眼睛四處張望著這個繁華但陌生的城市
一邊享受著當地人異樣的目光，一邊毫無目的地背著大包往前晃悠著
走得稍稍有點累，就衝進一家叫林業的賓館，沾沾自喜地找到了個100大洋一晚的單人標間
喜歡那張雪白的床單，和那個能看著街上人來車往的小陽台，我無比舒暢
我並不認一定要住15、20塊大通鋪的旅行才是旅行，
既然我腐敗得起的話為什麼不對自己好一點呢？
很多天後，看回KOKO同學四年前的《陝北日記》，
原來這家賓館，也曾經留下過她的足跡
我笑了，怪不得我似乎聞到那頭藏獒的味道
我們都喜歡向朋友推薦自己在旅途上喜歡的驛站，然後希望在別人的故事裡找回自己的回憶
如龍堂、如四季、如大石橋、如小白鹿，還有永遠的吉日
去榆林是要去紅石峽的，
縱然出租車司機義無返顧地把價錢從平時的10塊提高到15
而我的紅石峽是一趟快樂的旅程
和在陝北很多景點一樣，
在我買了門票後，我一個人獨霸了整個景區，獨享受了整道風景
那天下午的陽光很好，
陽光打在我身上，
我懶洋洋地扛著腳架往前走，看著身前的影子無比疏狂；
陽光打在峽谷邊上的那一塊塊摩崖石刻上，
我裝模裝樣地念叨著上邊刻著的“蓬萊仙島”“還我山河”“大漠金湯”；
陽光打在峽谷另外一邊紅通通山崖下白花花的雪上，
雪地上亭亭玉立著一個小亭子，
亭子後面的樹木高貴地挺著沒有葉子的枝丫
亭子的琉璃瓦上淺淺地積著雪，配合著山岩上隱約可見的石刻，一副水墨畫卷一樣；
陽光還打在峽谷底浮冰積雪掩蓋不住的小河上
小河默默地流淌著，迎著陽光泛著粼粼的波光。
此情此景，怎麼不讓人愛憐
此情此景，實在不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在場
我閑逛著，
舉著717喀嚓著，
自戀地架起腳架在那片及膝的雪地上搔首弄姿著
累了，便坐在雪地裡的石頭叢裡眯著眼睛享受著這冬日的陽光
在這個寧靜的下午，
流淌著不只是紅石峽裡的河水，
還有我那快樂的時光
喜歡這樣
喜歡
從紅石峽戀戀不舍地走出路口，
看著馬路對面山上那座四四方方壘起的鎮北台
我無法說服自己去付出又一張幾十塊門票
對於所謂的古跡，我只是走近，隨手拍了張照片，
然後就寫意地走進旁邊的一間有點香火的廟裡
那是座幾年前重修的關帝廟，有著大量的泥塑，
喜歡偏殿的一副對聯：
“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師臥龍友子龍龍師龍友”
很淺白的話，說出什麼叫團隊精神
一點點的驚喜，我是快樂著的
我也是喜歡的
從公路上擠了兩塊錢的過路車回到了城市，
在繁華的街道裡隨意地走著，居然沒有問路就能回到我的賓館，讓我自己高興
放下腳架，我決定乘勝追擊
我要走進了榆林的老街
我要走進屬於歷史的榆林
大家都知道，榆林是有一條老街的，榆林的老街旁邊是有一片老房子的
當我走上那條被重新鋪過地磚，路邊開滿店鋪，路旁掛著紅燈籠，
已經發展成一條步行街的老街，看到了整治一新的鐘樓、萬佛樓、凱歌樓，
和那幾座正在被恢復和重修的城樓和牌坊的時候，
我沒有再一次的唏噓和悲哀
或者，和發展的妥協，
還能恢復和保持到當年一街騎六樓的大致盛況的話
已經是老街最好的結局了吧
從老街邊上的小巷子裡，我鑽進靠山邊的那一片平房裡，
那是一片密集的四合院落群，石頭做的小巷子縱橫交錯著，
我小心翼翼地踩著巷子裡滑滑地殘冰，試圖讓自己恢復到那種追求的小迷路狀態中
那種狀態我在麗江、在喀什、在鼓浪還有在拉薩的曾經試過，很爽
但我這次真的無法投入，
那些四合院應該都是有些年頭的了，大門、照壁、天井、東廂西房都很齊全的
我看著那些似曾相識的門頭似曾相識的雕塑，似乎又走進了北京的南池子、磚頭胡同
我也嘗試走進一些院門沒有關好的院子裡，想試圖走進那些貼著大紅春聯的門裡人們的生活
但往往迎接我的是一陣激烈的狗吠，然後從院子裡某個角落了竄出了的一條或者一群的惡犬
我也嘗試向巷子裡偶爾出沒的人們展開笑容，但迎接的大多是帶著狐疑的眼光，
我無法向他們表達出我簡單的願望，我也理解他們天生對陌生人的防範
我更無法欺騙自己，我愈發地想念著老百姓無比淳樸的西藏
我實在不怎麼興奮，只是順著性子瞎走著瞎拍著和狗們捉著迷藏，自得其樂著
我曾經想過不如明天就離開了吧，反正榆林就是這個模樣
直到傍晚我再走在老街上的時候，在那個中西合璧的鐘樓下看到了那張通告
“從年初八到十二，政府組織相關秧歌隊在新建路到凌霄廣場進行巡游”
我高興了，
我無法不高興
雖然是出發前一直期望著的東西
但在我已經失望甚至絕望的時候，有這樣的驚喜
我終歸是喜歡的
我實在不能掩飾自己的高興，也不需要掩飾
我決定要慰勞一下自己
於是鑽進一路邊一家小店裡叫嚷著：給我一瓶啤酒，給我一盤青椒皮蛋
再給我10串，不不不，給我20串烤羊肉….
……
秧歌巡游的故事
有機會再說
阿裡豬豬
20060222
(紅石峽的雪)
(老街的鐘樓)
(老街)
(四合院)
(古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