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巴裡坤

作者: 風沙星空

導讀一、 巴裡坤坐落於東天山北,蒙古高原南,柳條河、巴裡坤湖圍駐幾個平方公裡的縣城。因處天山與蒙古高原的夾縫中,這裡是新疆少有的小氣候帶,一年四季降水豐潤,牧草萋萋,為新疆牧業繁盛之地。 巴裡坤的歷史似她的城牆一樣厚重、悠久。漢唐、清時,這裡是新疆軍事、交通要塞,班超、樊梨花、洪亮吉、紀曉嵐等在這裡留下沙場征戰和貶戍足跡。 “巴裡坤人一� ...

一、

巴裡坤坐落於東天山北,蒙古高原南,柳條河、巴裡坤湖圍駐幾個平方公裡的縣城。因處天山與蒙古高原的夾縫中,這裡是新疆少有的小氣候帶,一年四季降水豐潤,牧草萋萋,為新疆牧業繁盛之地。

巴裡坤的歷史似她的城牆一樣厚重、悠久。漢唐、清時,這裡是新疆軍事、交通要塞,班超、樊梨花、洪亮吉、紀曉嵐等在這裡留下沙場征戰和貶戍足跡。

“巴裡坤人一張口,聽眾也會抖三抖”,說的是巴裡坤的方言、諺語和民謠。巴裡坤的居民大多來自甘肅、陝西、山西、湖南等地,中原文化在這裡積澱很深。更因這個僅4平方公裡的古代軍城處於大山與高原之間的狹長地帶,四距有人的城鎮均在200公裡以上,夏短冬長,養成了巴裡坤人愛喧謊(聊天)、愛編諺語、愛唱秦腔的習慣,漢文化也就這樣通過口頭傳承下來。

有個灰色段子(笑話)說巴裡坤的天氣預報是這樣用陝甘方言播報的:“東(DON,平聲)幫(BAN,平聲,邊)個晴,西幫個陰,中(ZHON,平聲)間夾著一團黑疙瘩雲(YONG,二聲),哈(下)不哈雨不一定(DIN,四聲),哈了以後再言傳(告訴,說)一聲(SHEN,四聲)”。後來,這段子被用於調侃說陝甘方言的哈密、昌吉州各地。

還有一個巴裡坤的歌謠:月亮月亮一半個,親娘生下我一個,後娘打得我連(和)豬睡,豬哼呢,我蹬呢,有個親娘就是好。

二、

巴裡坤的歷史積澱和地理位置使這個縣城成為新疆獨一無二的漢風濃郁的縣城,4個平方公裡的小城有眾多的百年老屋。王家老宅是保留中原風格較完整的屋子,在新疆,幾乎已是重點文物。

雨水使進入王家老宅的漢城南路的小巷泥濘難進,狹窄的老街及兩邊的老屋建築叫人立即感到我們不是在西域,而是在中原的某個街市,挑擔叫賣的婦女穿行於窄而短的小巷中。

大概是因為時間太早,王家老宅的門還沒開。拉著門閂敲了幾次,院門打開,一位老者迎接了我們。

老者正是王家老宅的繼承人。說明來意,王老伯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老宅不大,但相對於200多年前,這宅已是大戶人家。

老宅建於乾隆年間。王老者的先祖是於雍正7年隨寧遠大將軍岳鐘琪來巴裡坤平定准噶爾叛亂、於第二年(1731年)參加綠營兵城(即漢城)的修建工程。平息叛亂後,岳將軍班師會內地,王家先祖即留居巴裡坤鎮守並官封四品,同時,王家先祖還鎮守大紅柳峽卡倫(大紅柳峽現為巴裡坤的一個鄉,地當蒙古高原大、小哈甫提克山與東天山之間的戰略要道,卡倫為清朝邊塞驛站名,為清朝特有的一種防御、管理設施,在清代的社會治安、生產、資源管理以及邊防建設、疆域形成等方面均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王家老宅為木式結構,四合院形式,分為主人院、後勤院和菜地三部分,由祠堂、主室、書屋、帳房和廚房構成,曾居住有12代人。根據巴裡坤縣志記載,老宅歷經1842和1914年2次大地震依然保存完好,老宅現已成為巴裡坤旅游的一部分,展室裡有王老者整理的祖傳舊家具、生產和生活用具200余件。

王老者領我們參觀了每間房屋並詳細介紹了這座老宅的歷史。200年前,先祖跟隨大將軍從山西平遙西來西域守衛邊關,出於對家鄉的懷念,建築了這和帶有濃重平遙風格的宅子,繁盛時,宅子裡居住有50多人,隨著巴裡坤軍事重要性的漸失,王家的軍事生涯漸變為商人和農耕,後代現分居於新疆烏魯木齊、奇台、哈密等地。

我很驚訝於王老者的口音中並沒多少巴裡坤方言。他說,他的先祖至他這輩因為生活在老宅中,家族概念很強,即使在巴裡坤城生活,也沒丟失自己的家鄉方言。因為是山西平遙人,他的口音中反倒帶有一絲山西方言。

對於留守西域巴裡坤200年,王老者並沒表現出多少對這個西域邊陲的草原小城有想離開之意。草原上的生產和生活造就了他本身就具備的山西與西域人雙重的粗礪性格,給我們講解時,他不時地露出對巴裡坤城歷史和現實的摯愛。

旅游開發後,縣上文管所的同志普查全縣的文物,對他家這座200年的老民居,一開始,他的家人並不贊成作為旅游景點對外開放,甚至很反對。但王老者基於對祖先的懷念和本著叫更多的人了解巴裡坤、了解西域歷史的原則,收集整理了遭受解放前馬步芳匪徒、國民黨以及文革紅衛兵“掃蕩”後的遺留物,在文管所的大力支持下,籌備建立了這個巴裡坤古民宅“景點”,因為是對外開放參觀,他的家人都搬到別處住,而由他每天接待為數不多的參觀者,一遍遍地講解著200年來巴裡坤和他家族的故事,守護著陳舊但埋藏歷史的老宅。

王老者很善良。這個開放的民宅他投入了很多資金和精力,但旅游收入並不能填補他的投資。他沒有怨言,“能叫一個人知道這裡的歷史就叫一個人知道”是他的心願,他並不為入不敷出郁悶。只因我們也是愛好巴裡坤的古民居、愛好新疆的歷史和文化,王老者甚至沒問我們要一分錢的門票費、拍照費和講解費。

在我們參觀時,又有幾撥游客近來參觀,他叫我們自己先隨意看著,領著那撥游客參觀完後再給我們繼續講解著老宅的故事。

平遙古城因為她的完善、集中而被開發的很好,巴裡坤的這座山西古民居卻似他的主人一樣默默地蹲守在遙遠的古絲路北線上,任由蒙古高原北來和東天山西來的風的侵勵。

巴裡坤的古民居還有漢城北路的劉家大院。

巴裡坤是絲綢之路北線的重鎮,歷史遺跡很多,並有“廟宇冠全疆”之稱,至清末漢滿兩城有廟宇57廟,地藏寺、仙姑廟久經風雨,現僅保留地藏寺大殿、廂房、仙姑廟日光樓、月光樓主體框架,是巴裡坤縣近百座廟宇中僅存的兩座;巴裡坤古民宅多建於清朝年間,主要有屯軍元帥古民宅(王家老宅)、商家民宅(劉家老宅)、駱駝客民宅、百姓民宅四種類型;城牆;烽燧;甘露川中的大河唐城;滿漢兩城;蘭州灣子史前人類古遺址群及岩畫等,是了解西域歷史、軍事征戰以及人文文化的重要地區。

辭別王老者,我們順路去了位於303省道邊的地藏寺、北城牆、西城牆等旅游景點。

三、

新疆的湖各有特色,哈納斯湖是飄逸少女,神秘莫測,翩躚飄渺;賽裡木湖是健碩少男,真摯純淨,俊俏靈性;天鵝湖是溫婉少婦,柔順豐腴,溫柔嫵媚;博斯騰湖是豁達壯男,迎沙挺立,桀驁不馴;而巴裡坤湖則是硬朗中漢,溫良包容,滄桑從容。

出巴裡坤城,303省道道路平坦,一眼望穿巴裡坤湖,湖景盡收眼底。湖北面的山叫不出名字,南面是哈爾裡克山,兩山之間夾著的巴裡坤湖岸有群群羊只在微風吹拂的淺草間低頭啃食,而遠處山腳下的薩爾喬克哈薩克牧業隊的氈房與山色相近。

巴裡坤湖遠望呈橢圓形,湖面積不大,只百多平方公裡,海拔大約在1500米,湖中南北向有一道沙堤將湖分為兩部分,東湖碧海雲天,西湖銀光閃閃,再加上山上的白雪和半腰中的雲絲帶,感覺一派空曠,從天山裡駕車的勞頓在平坦的緩坡行中被緩釋一盡。

在海子沿的尖山,我特意看了看路邊的淚泉。

尖山山勢險峻而陡峭,因山峰尖如刀削、欲刺藍天故稱尖山。飲馬泉在尖山面北向湖的峭壁石隙中,有兩股泉水瀉下,猶如兩行眼淚,所以當地哈薩克族、漢族老百姓又叫它淚泉。

尖山與淚泉有個凄美的傳說。遠古,巴裡坤湖水清澈見底,灌溉著草原和良田,湖畔的居民安居樂業。山魔要霸占草原、奴役民眾,但遇到拒絕,於是山魔就移來九座大山,欲填平巴裡坤湖。牧羊胡女雲雀為阻止大山前進,一頭撞向山群,血肉之軀化成一座岩山。山魔再生詭計,將巴裡坤湖變成了鹵水湖,湖水變鹹,牧原枯黃,漢族姑娘雪姑在尖山前失聲痛哭,最後氣絕身亡。突然在山峰壁上面噴瀉出兩股清泉,流進草原,枯干的草原又重現生機。據說這兩股山泉就是雪姑的眼淚,“淚泉”也由此得名。(巴裡坤傳說)

傳說,淚泉古為東漢班超常飲戰馬之處,故又叫飲馬泉。

四、

由於巴裡坤湖在漢、唐、元、清時有過多次戰事,因而這裡留有眾多的軍事遺跡、故事和傳說。

絲路烽燧就是孑然遺存的歷史見證。烽燧大多是清代時期的,久遠的則可追溯到漢唐朝。巴裡坤全縣保留的各時代的烽燧共40余座,是新疆保存烽燧最多和最好的地區。我們行駛的縣城至薩爾喬克牧場段的三、四十公裡路段共保存有共22幾座。雨晨光中,古樸、凝重的烽燧默默矗立於山與湖之間,不語地承載著絲路的繁盛和征戰。

烽燧多構築在地勢高敞或山巔或崎嶇山道間,據所處環境、氣侯等不同,以土坯石塊或夯土壘砌築造,並夾帶少量木棍、葦草等物。巴裡坤的清烽燧多為方形,少數呈八角形,清時的烽燧維持了漢時的風格,十裡一墩,漸遠為二十裡一墩。

多年行走哈密、巴裡坤,對這裡的烽燧有著一種偏好。自哈密東至甘肅安西、自巴裡坤西向、西南向至七角井、西北向至木壘、塘湖至伊吾、蒙古國都有眾多的烽燧遺存。

現代人一般把烽燧統稱為烽火台。在古老的巴裡坤乃至西域,烽火台起著維護邊關安全的基本功能。五、從薩爾喬克牧場進入東天山後,是一望無跡的淺山草地,哈薩克牧民持鞭牧放。在下澇壩鄉芨芨台子附近的山谷中,有多處開著黃花的油菜以及蒲公英,一個哈薩克牧羊巴郎在山谷中慢悠地趕著他的羊群。

上百公裡沒有人家,只有幾戶哈薩克牧民的氈房。我一直對哈薩族默默孤獨地生存於山間草地、百裡無人照應感慨。翻閱了很多歷史書籍,才對他們逐水草而牧、搭氈帳而居的生活習慣有了點滴的了解。在城市,我經常去幾個草原上來的哈薩克人的奶茶館吃飯喝奶茶,對他們來到城市後黃磚砌成的城市“氈房”裡的草原景物倍感新奇。牧放使這個游牧民族現在也改不了他們的習慣。

大山裡晴朗無風,白雲懸掛在藍天上,靜謐、清新。這戶遠離人群的哈薩克人家就這樣延續著他們的生活--冬去,他們從夏牧場搬到冬窩子;春來,再從冬窩子來到夏牧場上,大山、草原、陽光、溪流已成為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陪伴。他們沒有遷出大山草原的概念,他們只愛他們靜謐甚至可以說是孤獨的生活。

我無法了解清楚這個逐水草而居、依大山而生的草原民族的一切,但我對這個早期從西漢時期的塞種、月氏、烏孫、康居以及匈奴、突厥而一路吸收了新鮮血液並保留了像大山一樣骨骼和面龐、性格像天馬一樣時而溫順時而暴烈的、據說是“逃離者”、“避難者”(哈薩克族稱自己民族名稱的來歷)的部落的民族--哈薩克族,一直懷有一種欽佩並極其想“窺視”他們的一切的欲望。

細君公主2100多年前的“悲哀”如今被歷史發展的腳步衝去,但哈薩克人的“穹廬”卻幾千年來地隨水草而遷移著。在天山、阿爾泰山脈條條深谷裡,“穹廬”靜立,繁衍著哈薩克人長久的生產和生活。

其實,最嚴酷的自然環境下的哈薩克人,一直在不經意地創造著他們最頑強的生命和文化、生活奇觀。

(20050729 烏魯木齊 網絡原創 嚴禁轉載)



(巴裡坤城東的城樓)



(巴裡坤的漢唐烽火台)



(巴裡坤山谷中的野菊花)

(更多文字在我的博客http://***/u/1431326233 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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