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不知身是客(一個人的西塘之唯美篇)

作者: flying_xhua

導讀?? 不知從何時起,戴望舒筆下的雨巷就與心中的西塘逐漸重合,也不知從何時起,夢裡幾入西塘,那悠長的雨巷,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清婉中散發出一絲淡淡的憂傷,宛如一幅著墨不多的山水畫,寥寥幾筆卻意韻深長。一直來都希望有機會能夠走進西塘,去真切感受那如詩的意境。然而機緣不巧,事多波折,雖屢次欲行,卻始終未能成行。?? ?? 新年的第二天,收拾心情,終於� ...

?? 不知從何時起,戴望舒筆下的雨巷就與心中的西塘逐漸重合,也不知從何時起,夢裡幾入西塘,那悠長的雨巷,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清婉中散發出一絲淡淡的憂傷,宛如一幅著墨不多的山水畫,寥寥幾筆卻意韻深長。一直來都希望有機會能夠走進西塘,去真切感受那如詩的意境。然而機緣不巧,事多波折,雖屢次欲行,卻始終未能成行。??

?? 新年的第二天,收拾心情,終於踏上了前往西塘的旅途。就像是去探訪一位神交已久卻從謀面的至友,懷揣著些許的興奮,些許的期待。而此刻,這位遠方的友人,是否也曾感覺到了我的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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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時分,已到西塘。站在進入西塘古鎮的巷口,我突然有些猶豫,有些忐忑了,近鄉情怯,穿過這小巷後的世界,是否一如我所想像?我沒有進去,沿著圍繞古鎮的街道信步走著。古鎮的外圍是西塘新鎮,來來往往的車輛,忙忙碌碌的人們,就和平常所見過的大多數小鎮一樣,繁華,喧鬧。走過一座還沒完全建好的石橋,人和車輛漸漸的少去,又走過一座石橋,下橋,已到了古鎮的最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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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一扇窄窄的門樓,雙腳踏上了古鎮那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世界突然安靜了,沒有車馬的喧鬧,沒有人聲的鼎沸,時光仿佛倏忽間退回了幾十年。冬日的下午,天色有些陰,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右邊是寬約十數米的河道,偶見一只烏篷船來去。左邊是一間間緊緊相連的古舊民居,低矮的門檐,磨得褪色的門板。門前是寬及兩米的廊檐,回轉綿延,構成了遮風避雨的煙雨長廊。間或有居民進出,自顧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恬然自安,完全沒有在意來訪者的存在。一眼望去,路在廊下,廊隨河轉,人傍水居,江南水鄉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隨意,恬淡。一扇窄窄的門樓,就把整個世界的喧囂與浮躁拒之門外,幾個小小的弄堂,就隔絕出一片淡然寧靜的精神家園。多少年來,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默默而又固執堅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緊緊守護著這一方日漸稀少的淨土,即使是外面的世界充滿著誘惑,即使是這樣的誘惑只在咫尺之間。因為少,所以珍貴,因為堅持,所以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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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座石橋,突兀的平地拱起,橫跨在河道之上,形影相吊,虛實相接,拱出一輪滿月,這,就是環秀橋。橋聯:往來人度水中天,上下形搖波底月。佇立橋頭,遠處永寧橋遙相呼應,稍近處送子來鳳橋安居側旁,左側煙雨長廊的雕欄立棟,右側背水民居的挑檐飛閣,河畔邊垂柳掩映,煙雨長廊內三三兩兩的游人和古鎮居民穿梭其中,大部的古鎮景色收於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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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入旁邊的一條很小的弄堂,光線很暗,寬僅一人多,長十數步光景。推開弄堂中間一扇矮矮的腰門,再走幾步,一下豁然開朗,一座古樸的老宅出現在眼前。正對著的是寬深的廳堂,廳堂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匾額,下面擺放著兩張古舊的太師椅,中間則散落著幾張八仙桌,桌上一壺功夫茶,兩盤糕點。廳堂的外面還有著一個不大的天井式庭院,植著幾株不知名的花草。欲揚先抑,未曾想不起眼的小弄裡卻藏著一段積澱百年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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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的二樓是繡樓,是以前主人家女兒出嫁前的閨閣。古時女子待字閨中時足不出戶,呆在繡樓上做女紅或讀詩書,很少下樓。通往繡樓的樓梯是木樓梯,歷經歲月的踩踏依然牢固,只是已有明顯的磨損痕跡,走在上面發出吱吱的聲音。樓梯陡且窄,上下有些不便,當年閣中佳人的三寸蓮足經過時是否也會步履艱難?扶著樓梯的扶手,我小心翼翼的拾階而上,不敢太過用力,生恐驚擾閨閣中正在沉思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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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閨樓為全木質結構,共有三間臥房。東面為小姐的臥房,中間丫鬟的臥房,西面則是用來留宿小姐閨中密友的客房。小姐的閨房還一直保留著最初的陳設。一張漆紅泛著亮光的雕花大床,床前厚實的暗紅踏板,床周圍粉紅的羅幔低垂,床上則鋪著繡花錦被,在紅枕錦被之間是否還會殘留著百年前的溫玉軟香?床邊一張色澤古舊的梳妝台,梳妝台上已不見昔日佳人所用的胭脂粉黛,只有橢圓形的梳妝鏡光亮如初。對鏡貼花黃,只是鏡中的容顏已不復從前。床的另一邊是一張書桌,房中還有一張搖椅和一個洗漱架。推開鏤花的木窗,正對著的是廳前的庭院,庭院的院牆高過窗台,一株野蔓正頑強地沿著院牆蜿蜒盤垣而上。似乎看到,一個溫暖的午後,有位佳人小憩之後,隨意挽了慵懶的雲鬢,倚在窗前,望著遠處若有所思,午後的斜暉照在她的身上,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黃色絨光。她在看什麼?又在想什麼呢?聽著不遠處人群的嘻笑聲,她那平靜的心中是否也泛起了一絲波瀾?時間流逝,物是人非,閨閣猶在,佳人已渺,只留下那曾經的氣息惹後來者無盡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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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老宅,過環秀橋,老街上隨意走著。在一堵破敗的院牆前,我停下了腳步。院牆的大門緊閉著,兩扇厚重的木門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院牆上白色的粉壁已處處剝落,露出裡面青色的磚石,手指劃過斑駁的牆壁,沉重的滄桑感從指尖傳來,在這院牆的背後,究竟掩藏著怎樣的一段歷史,而這裡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是否也都見證過一個家族的興盛與衰敗,榮華與沒落?多少年過去了,往日的富貴榮華已如過眼煙雲了無痕跡,只有這殘破的院牆依然頑強的佇立在蕭瑟的寒風中,無聲訴說著昨日的輝煌。人生百年,與浩瀚的歷史長河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一個人抑或是一個家族的命運變遷也只是這長河中濺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轉眼就歸復平靜,無跡可尋。而這院牆,卻是這長河中的一粒堅忍的砂石,在時間的衝刷和歲月的侵蝕下,磨去的只是表面脆弱的棱角,磨不去的是其內在堅硬的本質。院牆無言,默默承受著時間對它的磨難,院牆有幸,見證了一段歷史的開始與結束,或許,它還將繼續見證一段新的歷史的開始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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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幽長,逼仄,兩旁是高高聳起的白粉牆壁,抬頭僅見一抹灰色的天空,腳下是磨得光亮的青石板。走在小巷中,前不見往者,後不見來者,時間也似乎在這狹窄的空間中停滯,引發出無限的沉靜與幽思。小巷依然是那小巷,只是無處可覓那結著丁香花一樣愁怨的姑娘,只余我獨自在這寂寥的時間的天井中彷徨,彷徨,任由一絲莫名的愁緒在心底生長,漸漸的,漸漸的,就彌漫胸膛。那夢中的女郎,還是無法看清你那模糊的臉龐,閉上眼,只留給我一個凄婉迷離的背影,和空氣中殘余的一縷淡淡的芬芳。天陰,無雨,我獨自在這悠長,悠長又寂寥的小巷中彷徨,彷徨,惆悵著彷徨,希望相逢著一個丁香般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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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的暗了,夜幕四合。忽然間有種異樣的感覺,••••••,燈籠!紅色的燈籠。房前屋後,廊底樹梢,一只只,一串串,一行行,無數只紅色的燈籠在悄然間點亮,在夜色中綻放,仿佛突然就陷入了一片血紅的海洋。驚慌,茫然,迷離,沉醉,心在剎那間被震住,眼前只剩下了那一大片一大片蕩漾的紅色。寂寂的長廊底下是大紅燈籠,在清冷的夜色中沿著長廊一只一只的蜿蜒伸展。背水的屋檐下面是長串燈籠,在沉沉的水中倒映出一串一串搖曳的紅色長影。臨水的戲台,旁邊矗立著幾根高高的木挑,挑起幾串長長的燈籠,朦朦的燈光籠著空空的木台,在這昏紅的燈光裡是不是有揮舞長袖翩然起舞的身影?上演的是霸王別姬的悲愴還是十八相送的柔腸?築水的酒榭,明亮的燈光和些許的歡笑透過鏤空的雕花木窗傳出,好像來自於一個遙遠的空間,如此的虛幻和不真實。水中的烏篷船,船頭一盞孤燈顫顫巍巍,木漿劃破水面,蕩起的層層波紋把紅色的倒影撕得支離破碎。感覺在這迷亂中漸漸沉淪,恍若夢中。此身非我有,恍惚間靈魂飄離身體,在這微微有些寒意的夜空中浮蕩,靜靜的俯視著自己在長廊和石橋上游走,穿行於紅影燭光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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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宿老宅,繡樓的主臥已有人入住,只能居於客臥。客房非常簡單,一張舊式方桌,兩張高背椅,一張大木床,還有一條不知做什麼用的寬矮長凳,桌上一壺清茶,牆頭幾幅字畫,簡單中平添了一分淡雅。倚坐在床頭,就著床邊的台燈,無心的翻著幾篇閑文,思緒卻已越千年。古時的讀書人,端坐於桌前,掌一盞青燈,焚一爐心香,捧一卷詩書,燈影婆娑,輕煙裊裊,暗香盈室,陶然自怡。燈欲滅香將盡之時,自用善解人意的佳人悄然換燈置香。紅袖添香夜讀書,如此意境,不由悠然神往。環顧左右,雖無美人伴讀,但佳人臥榻一牆之隔,似乎還是能感覺到一絲舊日的溫軟氣息。披著歲月,枕著歷史,安然入睡,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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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再次來到環秀橋上。晨曦中的小鎮寧靜,安詳,早起的居民在河邊的台階洗著衣物,提著簡易的煤爐生火做飯,忙碌中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大大小小的燈籠毫不起眼的散落著,失去了光彩,十數條烏篷船靜靜的停靠在碼頭旁邊,空無一人。昨夜的迷離宛如小樓中的一場幻夢,夢醒,已無從尋覓。微冷的晨風拂過臉龐,昨夜的我是否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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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走的時候,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星星點點的雨滴灑落在水中,蕩起了一個一個細小的漣漪。因水而有靈氣,因雨而具神韻。在雨中走出西塘,此行已無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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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的車上,困倦小寐,又見到了那撼人心魂的紅色,醒來,已然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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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於零六年五月十一日二十二時(散記零六年一月二日西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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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無意中得知,戴望舒的故居竟然就在公司後面,筆下的雨巷也取自於旁邊的一條小巷,不覺詫異。日日路過的尋常巷陌裡掩藏著一段悠遠的歷史,不可貌相,失禮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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