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去了我們進了五台山。一夜火車顛簸，四時許下車一看，車站好小，僅一個普通操場那麼大。且剛剛下過雨，地面上坑坑窪窪，泥巴頑固的附在我們的鞋上。
早餐不敢恭維，似乎是鎮上唯一的早餐店，被我們這撥十來號客人折騰的有點手忙腳亂。盡管也是油條、稀飯和茶葉蛋，可做的費勁，吃的也覺得粗了點。
填完了肚子，開始進山。汽車在盤山公路上不知疲倦的一圈接一圈往裡旋，任我想像力豐富，也猜不出這圓心中央會是番什麼情景。沒想到司機為逃避進山稅，竟將我們幾人丟在了半途，回望山道上零落的汽車，自知搭車實屬奢望，於是當機立斷，順著山坳直插過去。記不清多久沒有手腳並用的爬上爬下，顫顫巍巍就攀緣開來。下則擔心石頭滾動，上則彷徨無物可援，一時間過足了爬坡的“樂趣”。
看著難，解決起來倒也快，避過90度的收費站，我們一下行進了180度。好不容易見到路人，一打聽，五台山還有好遠，非腳力能及。差點泄氣的時候，一輛進山的三輪汽車捎上了我們，前車廂空間狹小，只好委屈同行的男生留在露天的後車廂。天空飄起雨，山谷裡寒氣逼人，到台懷鎮下車時男生的頭發已結有冰塊了。如果不是這位好心的師傅，我們真難以想像結局會如何。
太陽終於慵懶的出現了，一掃清晨的種種陰霾。廟宇掩隱在道旁的林木間，即興尋路訪去，時有墓碑，寺遺夾雜其間。上了主道，寺也越來越多了。
五台山因其有五峰而得名，後因寺宇而盛名。我們現處的台懷鎮屬中台，雖是五台的中心，但其余四方東西南北台更是佛門子弟虔誠的向往。一般香客來此，總要居個十天半月，悉心走過每座台，拜過每間廟。我們心中佛念不多，也就免了這些“客套”。五台不愧是四大佛山之首，單單一個中台，沿途的寺廟已令我們目不暇接，分身乏術，只好隨意了揀些瞧瞧。
什麼都不明，正是心懷坦蕩，閑情十足的與和尚閑扯。了解到五台寺群分為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也是中國唯一兼有青廟與黃廟的佛教聖地。我們聽不清僧人的口音，也就胡亂領會大乘小乘、禪宗密宗的區別，只看得出藏喇嘛和漢和尚的著裝倒確實大不相同。
過幾日是佛教節日，因此這兩日倒湊不上香火鼎盛。和尚也有閑，寺廟也略空，只是不少善男信女火熱的團坐一處制作法事用品。最熱鬧的地方是某座寺院的許願長明燈處，除了廟僧、香客不斷的添油換燈芯，我等旁觀游客也興致勃勃的繞塔三周、許願添油。鬧得油香、人聲相應成趣，急不得也躲不得。
尋思著既在佛界，就該素齋，便找了間居士飯店。居士規規矩矩的戴著“居士帽”，對我們的問題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們也不得不煞有介事的表現出禮佛的姿態。菜單上的選擇總共七八種，只有一道 “火山積雪”比較特別，居士解釋的模模糊糊，等端上來一看，才明白是西紅柿上覆白糖。正覺著無食可用，回瞅見居士自個津津有味的吃著一份燴菜，便從其小鑊中也要過一碗。沒聽居士念叨完這是仿僧人四處化緣吃的百家雜飯，我們已經齊齊丟了筷子。雖然看起來色澤跳俏，但這原料，這加工手藝還是有待商榷。
邊走邊逛，轉眼已是暮色。人倦了，於是招呼了幾匹高頭大馬，又雄赳赳的回到鎮中心。找了間獨門小庭院安頓下來，本想歇息一下再出去轉轉，可一眨眼功夫，風勢緊了許多，天色已成漆黑。憑高而望，滿目燈火點點，那每一盞燈似乎傳遞一種凝聚的溫情。於是偎著自家小屋的燈光便懶得動了，回屋打牌，一宿無話。
第二日起的不早，天色陰陰的，倒不覺得睡得太遲。推門出行，才發現台懷鎮竟然下了冰雹。冰粒越落越大，倉皇間找不到餐館，便闖進了道旁一座虛掩的寺廟。進去後才知道這是一座比丘尼進修學院，並不對外開放。不過尼姑師傅理解我們“天雨留人”的窘迫，竟領我們參觀開來。教室、僧寮、飯堂、還有別具特色的黑板報，甚至她們祖師婆婆的舍利子。看著尼姑師傅虔誠的模樣，我們老老實實向祖師婆婆稽拜，只是覺得舍利子不像想像中那樣會發光，有點失望。
辭別師傅出門時，冰雹已住了。繞個彎，便尋到好幾家早餐店。邊吃邊看店家做早點，奇怪這從小吃慣的油條在這裡好像是個新生事物，店小二幾人揮試好幾種工具就是不能讓這油條更像油條，又矮又胖，全然失卻了油條的棱角風韻。按捺不住，女友干脆上前示範做油條的技藝，可面在手中就是無法一氣呵成那熟記的炸油條過程，倒顯得比店家還不得心應手。這一來，大家都放棄了自我為難去革新的衝動，愉快的看著面團一般的油條慢慢出鍋，頻頻被人買去吃掉。
這一日，登了菩薩頂，又稱真容院，供奉著文殊菩薩——主管智慧的佛。畢竟五台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清代某位顯赫的帝王親命將該寺修葺於五台山中台的最高點，因此可算是五台山的至尊寶剎了。沒敢想一步一磕穿過那幾千級台階去求的無量智慧，選擇了順著階梯旁石土披離的山坡往上爬。其間停看人放風箏，險些掉了下去。菩薩是寶相莊嚴，我們雖弄不清這緣何是智慧像征的道道，但為了多年求學的理想，還是誠意的拜了。
後來又去了台外的南禪寺，並目睹了與山共生的天然大佛。頭、肚倒是區分的分毫不差，乖乖的隆起，也算彌補了見不得樂山天然大佛的遺憾。台外山野中人跡罕至，走著走著便覺出荒了，見著第一家食肆便趕緊奔了進去。小鎮野味名目怪點，饒是有獵奇心，再加上店主的慫恿，鋪就了滿滿一桌的菜肴，但仍是對不上我們這些異鄉人的口味。
因假日苦短，當天下午我們便返程了。出山順暢多了，搭車長驅直至五台火車站。可惜回京的火車時點是在半夜，只好暫時在車站旁的小旅店住下。
鄉鎮的夜似乎比城市要漫漫長許多，立在陽台上，吃驚的看見了久違多時的滿天繁星。四際靜邈，黑夜便如晶亮的瞳子，閃著熠熠靈光。突然間一聲巨響，等著返城的人竟然在站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炮仗。與我們一般等車的散客中有不少情侶，那些男士們便紛紛相約，去鎮上買炮仗。夜已深了，他們依然興致勃勃的坐上店家的摩托，消失在漆黑的小鎮深處。可惜小鎮閉塞，除了二踢腳、鞭炮，就找不到其他的煙火花樣，但大伙一樣情致不減，與煙火疏離有一定年頭的我們也興奮的融入這單調的快樂中。
一時間，大家淡忘了兩日來的三餐不淑，等車的無聊煩悶。五台山的火車站還是那麼小小的立在空地的那一端，小鎮的人家早已酣睡入眠，外鄉客的我們卻在獨自偷尋這簡單的快樂。伴著靜寂的山谷，從容的繁星，二踢腳不羈的叫著，鞭炮放蕩的吼著，我們的都市虛偽在鞭炮的碎衣中粉碎，在二踢腳的撕心裂肺中釋放出真我。
歡樂終要落幕，回到客店的床上，我和女友在敞開心扉的交談中漸漸睡去。
凌晨，大伙被店主喊醒，我們要等的車來了。這趟加開的列車很空，倦縮在各自的座位上，昏昏入眠，不知不覺被帶回到京華的喧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