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99年夏天國慶50年來臨之際從山西渡過黃河去延安的。走的路線正好和四十多年前毛主席從延安到西柏坡的方向相反，他老人家當年是離開革命根據地跨國黃河，路過山西進入河北平原准備解放全國走向勝利，我則是逆著當年革命者的足跡追尋他們的光輝歷程。
汽車從太原出來沿307國道向西南路過的第一個縣城是交城。這裡的“大山裡住過著游擊隊，游擊隊裡有一個華政委”，說的就是“你辦事我放心”毛主席的接班人華國鋒主席當年戰鬥過的地方。大概是華主席曾經故地重游，307國道在這一段修的格外的寬闊筆直，當年的游擊隊政委走起來一定感覺不錯。公路一過交城縣城，就開始崎嶇不平，路邊還不時的冒出一些個聲音巨大造型奇怪的像坦克一樣的怪物在運輸鐵礦石，仔細一看原來是把柴油小四輪加個平頭的鐵皮蓋子，把車頭包起來就像裝甲車，當地人戲稱這裡是“中國三汽”。出交城不遠就是文水了，這裡出了兩個著名的女人，一個是“生的偉大死得光榮”的劉胡蘭，一個就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國道邊上一個很小的木牌指向一條鄉間小路：武則天故裡。滿眼的黃土怎麼也和那個珠光寶氣意氣指使的大周皇帝聯系不起來。倒覺得這裡是劉胡蘭故鄉比較吻合，也適合華政委在這裡搞游擊戰爭。正琢磨如果鬼子來了，華政委和他的游擊隊怎麼在山頭上排兵布陣呢，眼前豁然開朗，一處風景秀麗建築恢弘的風水寶地就在國道的北邊山腳下，一看牌樓上的鎦金大字，原來這裡就是聞名遐邇的杏花村了，著名的汾酒竹葉青就出產在這裡，釀酒是要好水的，看看背靠巍峨的呂梁山，還愁沒有好水嗎？
車到黃河岸邊，對面就是陝西的吳堡了。黃河兩岸的峭壁如刀削斧鑿一般凶險，窄窄的黃河大橋感覺顫顫巍巍的，車過對岸，心才放下來，可路就更難走了，汽車在蜿蜒的山道上蹣跚前行，頂多3、50公裡的速度，一看時間，今晚是斷然到不了延安的，得琢磨在哪裡過夜了。忽然想起正在修築延安到包頭鐵路的鐵一局，不是有一個同學在這裡嗎？擦黑沿路一打聽，果然是在附近，駐地就在距離子長縣城不遠的地方。老遠就看到燈火通明的工地和大幅標語，停車一問同學的名字：哦找我們的指揮長嗎？他就是在那邊的鐵皮房裡。快10年不見的同學，自然很親熱，招待的晚宴設在一個老鄉家的窯洞裡，涼菜和啤酒很快就上來了，巨大的牛肉塊子，每個最少3、4兩，吃起來很過癮，這不就是當年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地方嗎？難怪一個賣肉的鄭屠也那麼狠，成天這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早晚鬧出事來，結果遇到一個酒量更大更能吃肉的魯智深，三拳兩腳送了命。想到這裡不由得也豪氣衝天，和同學大碗大碗的喝起啤酒來，酒的名字很洋：漢斯。可酒勁上來，聽起來就像魯提轄罵鄭屠：那廝！晚宴過去同學把我讓進他的領導高間：鐵皮火車車廂裡。我倒頭就睡，夜裡卻被涼風吹醒，正是7月份最熱的季節，這裡的山溝裡晚上卻得蓋棉被，領導的高級房間也不防寒，再加上涼牛肉冰啤酒，我感覺身體涼透了，痛苦並感嘆道：搞鐵路建築的領導都這麼艱苦，那一般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呢？就是他們常年生活工作在荒蕪人煙的地方，把共和國的命脈和希望不斷延伸，使得當年的革命者的理想逐漸成為現實，他們不也是當今的革命者嗎？
次日艱難起床上路，才發現所謂的子長縣城就是瓦窯堡。1935年11月～1936年6月為中共中央駐地。著名的瓦窯堡會議就在這裡召開，毛主席在這裡發表了他著名的《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從瓦窯堡向南，就是當年彭德懷元帥率領西北野戰軍（第一野戰軍）和國民黨精銳胡宗南部幾次大戰的地方：羊馬河、蟠龍、青化砭。現在看起來，全然沒有大戰場的影子，特別是到了青化砭，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趕集人群，一派祥和繁榮的景像。
過了青化砭不遠就是延安了。快過延河橋的時候，看到一口革命時期油井的遺跡。也應該是中國第一口油井吧。現在的陝北石油天然氣已經西氣東輸到了北京、上海，成為我國目前重要的能源基地。
過了延河，一眼就看到很小的時候就在畫裡看過的熟悉的寶塔山了。那麼神聖的寶塔山和延河一點也不宏偉，但延安實在找不到其他標志性建築了，這個像征革命勝地的標志就給了寶塔山。寶塔山之所以成為標志性建築，也和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分不開。寶塔山剛好位於倒人字形的延河南岸，王家坪、鳳凰山、楊家嶺和棗圓分別位於延河的兩個支流邊上，包括延安魯藝、新華書店、抗大在內的所有機關駐地剛好在寶塔山的北邊。每天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到建築也只有寶塔山，寶塔山印在每個革命者的心裡就像山西洪洞大槐樹對於離開故土的移民一樣刻骨銘心，源遠流長。
鳳凰山，位於延安城西北角。黨中央於１９３７年１月至１９３８年１１月駐在這裡。在此期間，黨中央召開了著名的洛川會議，確定了把中央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和新四軍的抗戰方針。朱德、彭德懷、左權、劉伯誠、鄧小平、賀龍等率領八路軍3個主力師東渡黃河進入我的老家山西開始了堅苦卓絕的八年抗戰。
王家坪，位於延安城西北方向１公裡處。中央軍委和八路軍總部機關在這裡領導根據地軍民堅持了８年抗戰。日本侵略者投降後，又粉碎了國民黨反動派的全面進攻。１９４７年３月，黨中央和毛澤東等領導人率總部由此撤離延安，轉戰陝北。
棗園，位於延安城西。１９４３年中共中央書記處由楊家嶺遷駐這裡，毛澤東等中央領導先後在這裡居住，中央書記處在此繼續領導全黨的整風和生產兩大運動，籌備了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
楊家嶺，位於延安城西北３公裡處。黨中央於１９３８年１１月至１９４７年３月駐在這裡。日本飛機轟炸延安時，中共中央各機關陸續由城內遷到這裡。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先後在這裡住過。黨中央在這裡繼續指導敵後抗日戰爭並領導了解放戰爭，領導解放區軍民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和整風運動，召開了黨的“七大”和著名的延安文藝座談會。我看到朱德桃園依然果實累累，可他的主人早已作古。當年的小樹苗如今已是參天大樹，坐在當年毛主席和毛岸英坐過的石頭上，和我的伙伴談心，怎麼也感受不到偉人們的胸懷和抱負，倒是深刻認識到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道理。院子裡當年偉人們使用過的廁所依然那麼古樸實用，出於對偉人們的崇拜，我也循著領袖們的足跡，在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小小的解決一下，據說人在上廁所的時候精神很集中，很適合思考重大問題，沒准兒毛主席他老人家就是在這裡突然靈感大發醞釀出他的革命巨著的。
偉人是偉大的，也是真實而平凡的，越是平凡越能顯示出他們的偉大。前幾天中央10套〈大家〉欄目采訪90多歲山西老鄉著名版畫家力群老人，這個見過魯迅並給魯迅畫過像，和毛主席多次見面而且是很熟悉的朋友，在談到和毛主席一起參加延安文藝座談會的情景時，突然孩子似的笑了，並拿出一張珍貴的絕版照片，說這是全體參加座談會的人們在等攝影師調整機器，突然竄出一條狗，被毛主席踢了一腳，力群老人的照片上正好拍下了毛主席老人家側身踢狗的鏡頭，而當我們的攝影師調整好機器已經失去這個寶貴的瞬間，因此今天在文獻資料裡看到的關於延安文藝座談會的照片都是一個個正襟危坐的樣子。是老頑童力群先生給我們揭示了歷史的細節和偉人的真實。估計也就是今天這個年代他老人家才敢於這麼說實話，其實歷史的偉大都是寓於真實平凡之中的。我們今天來到革命聖地緬懷先烈們的光輝業績，最深刻的感受卻正是來自這些活生生的普通平凡甚至是古拙的場景。平凡和細節和偉大的業績的巨大反差，才折射出偉人們的偉大和人性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