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根與綠皮車（一）草根與綠皮車
很早就有朋友給我下了定論：你丫的就是一草根，不會被餓死；但是以你的性格，也不會享受到哪裡去……你這樣出去旅游，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受罪。雖然不喜歡我的旅行方式，但是到底是多年的朋友，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我的“死穴”——不懂“享受”。而在他，或許包括很多人看來，旅行，就是要方便快捷和安全的交通，整潔衛生和舒適的住宿，還有當地的美食……
對此，我只是淡然的一笑。記得有一句廣告詞說得好：“人生就像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風景，和看風景的心情。”這話確實有哲理，“心情”真的很重要。在現在這樣一個充滿著壓力和競爭的社會，保持一個健康和良好的心情，不但對工作，對整個人生都會有很大的幫助，正所謂“知足者常樂”，“樂”，就是健康的心情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通過花錢買“享受”，獲得更高檔次的食、住、行從而有一個好心情，無可厚非，只要開心就好。而對於我來說，也許真的就是草根吧，即使不花那麼多錢，也同樣能從中獲得一種滿足的享受，便也會有很好的心情，也就足矣。
首先我要說的是，我非常喜歡坐火車旅行。關於這個問題，前一段時間還和幾個朋友分別討論過。記得有一次和一個同事出差去成都，坐了30多個小時的火車（單程），同事已經快郁悶的不行了，而我卻依舊怡然自得。細想原因，有以下幾點吧：第一，我喜歡看旅行沿途的風景，特別是長途火車，一路上要經過若干個省份，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能夠充分領略我國的地大物博和各種不同的風景（比如黃土高原和南方的稻田，比如巍峨的秦嶺和逶迤的南嶺）；而坐飛機，雖然快，能看見的，大多數時候只有藍天、白雲和陽光……第二，火車與大巴和飛機比起來有更大的活動空間，特別是臥鋪，比大巴車的臥鋪舒服多了。第三，坐飛機旅行，總有一種趕時間的感覺，匆匆忙忙；而火車，特別是長途火車，卻能夠讓你享受一段時間的“無所事事”的感覺。坐在火車上，除了要稍微注意一點自己的財產之外，更多的時候是無所事事，這種感覺在現代這個匆忙的社會中是多麼的難得呀！雖然很多人會覺得悶得慌（我覺得這已經快成為現代社會中一種特有的強迫症了：忙的時候希望閑下來，真正閑下來，又會覺得無聊）。第四，火車的性價比是最好的（特別是非空調車，即綠皮車的臥鋪）。第五，比起飛機和大巴來，火車是相對比較安全和穩定的一種旅行方式，一是火車受到自然氣候的影響比較小（一般只有暴雨引發山洪衝毀鐵路，再不就是霧大到不行了），而飛機和大巴受到的影響則較大（能見度影響飛機起飛，雨雪霧天高速公路的封閉等等）；二是火車雖然也有晚點，但是一般來說，只要不出大的意外，還是相對比較穩定的，不像飛機，經常有在候機室裡等上半天的例子，至於汽車，特別是那種在小城市和鄉村穿行的汽車，就更沒得說了，不把人裝滿不走，沿途還要不時的拉客，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在從應縣前往恆山的路上，一輛昌河小面包車裝了11個人，為了逃避收費站，還從旁邊的田埂裡繞了一圈！你別說，沒點技術還真不行呢。當然，最後要說一點的是，春運和黃金周期間的火車不在我此感受之列。對於這個時間段的火車旅行，另有感覺，畢竟有四年的時間是在春運的時候坐了30個小時從學校回南京的（那時候除了覺得人多之外，還有一種游子思鄉之心，歸心似箭）。
我一般傾向坐火車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在一定程度上火車（特別是夜車）可以更好的節省時間和錢。第一，夜晚出行，還是選擇火車最為節省時間。飛機現在也有紅顏航班，但那一般都是在凌晨到達機場。記得我有一次去海南，飛機到凌晨1點到達機場，到達賓館check-in已經是2:30了，然後導游要求我們第二天早晨7點半就要起床，即使不需要早起，那麼晚從機場到酒店，一般也沒有機場班車了，只有打車，費用可想而知了……至於大巴，敢坐夜車的恐怕還真不多吧，特別是在西南地區的山路上（不過我好像沒這種感覺，一次從麗江坐臥鋪車回昆明，路上盡是盤山道，據同車的人說一夜沒睡好。原因嘛，除了害怕之外，還有就是本人因為高海拔而出現的呼嚕聲，嘿嘿）……而火車則不一樣，如果選擇的合適，夕發朝至，休息好了放下行李直接就可以開始旅程了。以鄭州——太原為例，有一趟車晚上8:05發車，第二天早晨7:10到太原，放下背包就可以出去玩，節省時間。其次是因為夜車可以代替賓館的住宿，既到達了從一地到另一地的目的，又節約了住賓館的錢。
開頭所說朋友之所以說我是草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出行時，只要允許，一般還是喜歡坐綠皮車，原因很簡單：便宜。還是以鄭州——太原為例，綠皮車的硬座價格為39，臥鋪為86；而相應空調車的硬座是70，硬臥為136。也就是說，空調車坐票的錢，幾乎就可以買到綠皮車的臥鋪，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會選擇什麼呢？我肯定選擇非空調的臥鋪，因為睡著總比坐著強！
扯了半天還沒有說到這次旅游中的綠皮車。說實話，以我目前的收入，坐空調車也不算奢侈。而事實是這次的山西之行，從鄭州出發，經過太原、大同、北京，返回鄭州直到回到南京，似乎也是巧合，除了北京——鄭州間的T57次是空調車之外，其它的火車都是那種最老式的綠皮火車。並非故意選擇，而是根據旅行的計劃，這些最合適的車恰好都是綠皮車：
首先是鄭州——太原間的2502/2503次，如前所說，晚上8:05發車，早晨7:10到。下車之後我就直奔太原最主要的景點——晉祠了，並且在當天還順路逛了喬家大院之後趕到平遙。再次是從平遙到介休參觀“王家大院”時平遙——介休的2463次車（早晨7:51分發車，只要23分鐘就到），只要3.5元。相同的巴士則要5塊錢，而且還沒有個准點（在回來的時候由於要到中途另外一個景點下車，我選擇了中巴，結果在我上車後一個半小時才坐滿人發車，中途還讓我下錯了地方，郁悶！）。再次是平遙——大同的1676次，晚上23:21發車，次日早晨7:40 到達大同，這個時間恰到好處，我和一位旅伴在找好賓館安頓下來之後當天就行程200多公裡，去了應縣木塔和恆山懸空寺參觀。接下來是大同——北京西的N214次，中午12:27發車，晚上18:32到北京。剛好早晨有足夠的時間參觀大同最重要的景點：雲崗石窟。最後是鄭州——南京的1708/05次，22:54發車，次日8:57到達南京，一覺醒來就到家了。更酷的是這趟車到達南京的時間竟然提早了10分鐘！這樣下來節省了三個晚上的住宿費用，還能夠讓我更加充分的利用白天的時間。
其實坐綠皮車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它能夠讓你更加近距離的感覺到自然的氣息。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剛好是“世界環境日”，保護大自然，接觸大自然成了主題。而空調車雖然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更加舒適的環境，卻也讓我們與自然拉開了距離。這次出去旅行正好趕上麥子的成熟。從鄭州出發到回到南京的一個星期時間中，目及之處小麥均是由青變黃，而坐在綠皮車裡，打開窗戶，不需使勁的吸溜，風兒會把麥香直接送到你的鼻子下面，那種自然的清香，則是坐空調車時所不能享受的了。還有從大同到北京過官廳水庫時帶著水氣的風兒打在臉上，讓經歷了幾天干燥天氣的我頓時舒服了很多，而風兒把不大的雨送進車廂，看著人們忙不迭地收拾放在桌上的東西，頓時感覺到風雨的頑皮，它們總是在那麼不經意之間就給人們來個措手不及。還有山西的特產：煤！在山西坐這種綠皮車，或者是沒有空調的巴士，你都會被它所困擾。鐵路邊的一座座洗煤廠把路基上的石子都染成了黑色，而公路邊接連不斷的煤炭交易市場和時不時疾馳而過的運煤車，讓本就是黑色的瀝青路面已經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出行之前已經有這樣的心理准備，所以在山西一天都沒有敢穿白色的衣服。即使如此，淘氣的煤塵還是借著風兒鑽進了車廂，從平遙到大同，一覺醒來，能發現鋪位上會有些許黑色的小麻點……
當然最有意思還是乘火車的人。一般來說，綠皮車的車廂環境是不如空調車的，而綠皮車，特別是綠皮車硬座的主要乘客，相對都是收入比較低的社會中下層人員，但有時也有那麼一些自認為有一定錢、有一定地位和有一定“素質”的人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坐在這樣的車上，因此就上演了一出出有趣的浮世繪：有人毫無顧忌的在車廂裡吸煙，脫鞋甚至摳腳丫；而另一些人則是眉頭緊鎖，帶有一種厭惡的表情看著這些人，還時不時的掏出紙巾什麼的使勁的擦拭；還有一些人卻是“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或是坐在座位上打瞌睡睡覺，或是戴著耳機聽音樂，或是忙著發短信，也有拿著本雜志或是書在專心的閱讀的。還有一類特例，就是像我這樣睜著眼睛到處張望的，這類人不多，但也抱著幾種目的：有人是因為好奇（或許是第一次坐這樣的火車，或許甚至就是第一次坐火車）；有人是因為緊張，關心自己生命和財產的安全；有人是為了解悶，看看有沒有養眼的帥哥或者美女；而我則是在閱讀不同的人的人生……我喜歡看福爾摩斯，他最讓華生敬佩的，就是能一眼說出一個人的來歷和做了什麼事情，這其中，他平時認真細致的觀察是不可或缺的。
如果車上有個小孩子，那就更好玩了。一般有一點經濟實力的家長，在這個年頭很少會帶著自己幼小的孩子這樣“遭罪”，或是飛機，或是汽車，或是自己開車了。坐綠皮車的小孩子，家境也往往一般，父母的文化素質一般也不太高，因此這些孩子會有很多讓“城裡人”看不習慣的地方。比如不太講衛生，比如不太懂禮貌等等。然而孩子是最純潔的，他們的目光裡充滿了純真，他們不知道成人社會的種種繁文縟節和等級層次，他們只知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吃就吃，想方便就方便，全然不會考慮旁人的感受，這恐怕也是孩子的權力吧。這次從大同到北京的火車上，我所在的車廂裡就有這樣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剛1歲大的孩子。由於車廂裡人較多，去廁所不方便，母親就直接在座位下面放了些報紙，然後給孩子把尿，讓孩子尿在報紙上。盡管孩子的母親不斷的跟周圍的乘客道歉，還是有一些乘客表示不滿。這時候一位看起來還挺有些文化素質的中年人說了一句話，替小夫妻解了圍：童子尿哎！中醫裡面可還是一味藥引呢！不為別的，就因為純！有什麼好覺得難受的？再說，誰家沒有孩子？誰不是從孩子被父母這樣帶大的？母親對他不斷道謝，一些乘客也顯得不好意思了。
我上前和這位先生搭訕，卻又讓我感受到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沉重。他告訴我，他是帶著孩子從張家口感到西安參加高考去的。到了北京馬不停蹄，不用出站，再等那麼一個鐘頭，直接乘車去西安了。原來是一個“高考移民”。我更一步了解到，他孩子的戶口，其實是在西藏，只不過看來這樣的考生挺多，就在西安安排了一個考點。原因不言而喻：西藏的分數線更低。我當時的感覺有三點：一是覺得有意思，把戶口弄到西藏去，如果是與高考無關，或許只有那些真正熱愛西藏的人才會這麼做；二是這孩子也真不容易，臨到考試還要這樣折騰，而且是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參加考試；三是也覺得有些不公平。不過關於這個問題，我寫的是游記，就不多說了。後來火車晚點了半個鐘頭，父親顯得有些著急，分別的時候，我對孩子就說了兩個字：加油！
乘火車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由於長途的旅行（甚至是短途旅行），會拉近人們之間的距離，會和很多不同的人聊天，甚至會和人交上朋友。記得從平遙到介休僅僅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我就和兩位同是江蘇人的退休老先生相聊甚歡。我們從當年閻錫山的窄軌鐵路聊起，得知兩位老先生已經在山西逛了10多天了。70歲的人了，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沒有用了，是“被社會所淘汰了”，但看上去一點不顯，聲音洪亮，腰板硬朗，屬於“不服老”那一類型的。而就是在和這兩位老先生的聊天過程中，車廂內一位上海姑娘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知道我要去王家大院，就提出和我同行。而此後我們也就結伴一直玩到大同，在大同分別，她去太原，我去北京。
還是不要給那哥們看這篇胡亂寫就的東西了，不然這廝又要說：“到底是學新聞的，就會抓住這些東西做文章，我就一句話，你寫了3頁A4的紙！I服了U！”。馬克思主義哲學裡有一個經典概念：“事物是普遍聯系的。”看來我喜歡坐綠皮車還真跟我是草根有那麼一點關系：都是綠色的嘛！這年頭，綠色可是個好東西：一種代表生命的顏色，一種代表健康的顏色！我草根，我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