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紀行(第二站)——建水(七個世紀的古城)

作者: 從容

導讀建水。七個世紀的古城。行政區劃上已屬紅河州。 幾年以前,曾寫過建水。其實並未去過,只是為了給編輯交稿,所以查了資料,杜撰了一個我想像中的建水。想像裡,我賦予了其藏而不露的閨秀氣質。我以為,那就是建水。然而,真正走過建水,才知道自己錯了。建水並不如我想像中的那樣,是繁華落寞後小巷幽深處仍見芳華的大家閨秀。 它不是。 唐曾對我說過,某年� ...

建水。七個世紀的古城。行政區劃上已屬紅河州。

幾年以前,曾寫過建水。其實並未去過,只是為了給編輯交稿,所以查了資料,杜撰了一個我想像中的建水。想像裡,我賦予了其藏而不露的閨秀氣質。我以為,那就是建水。然而,真正走過建水,才知道自己錯了。建水並不如我想像中的那樣,是繁華落寞後小巷幽深處仍見芳華的大家閨秀。

它不是。

唐曾對我說過,某年的某天夜裡,他曾夢見過建水,夢見這個城市,夢見城中似有橫亙之古城樓。我極驚異,我真的從未向他提起過建水,他亦從未從任何途徑得知世上有“建水”一城,而夢裡,他竟曾去,宛然若前世記憶。連那城樓,亦栩栩如生。

於是,這次,我們便有十分理由奔赴建水而去。

建水的標志性建築是那座古城樓,名“朝陽門”,形若天安門城樓,建成時間較之卻早了幾百年。建水之朱家花園,略有可看之處;文筆塔等其它地方,零星古跡,不足以激起造訪的欲望。倒是文廟,卻是一處清靜悠閑的好去處,建水本是有名的禮樂之邦,孔子門下,松竹陋春之下,早晚都是一片書聲朗朗,更難得裡面偌大一片荷塘,於鬧市間憑白得了這風生水起,著實叫人喜歡。

建水,唯有雙龍橋,是我獨喜的。荒郊野外的地界,尋常游人極少尋了去,不過一座石砌拱橋,延綿數百米,橋上兩座古舊橋樓,青石橫木間記載歲月滄桑罷了。去時,坐了破爛公交車到郊區,又穿過一條長長的鄉間菜市集貿易街,和一段黃土飛揚的村道,熾熱陽光下,時有載貨物的卡車和拖拉機突突開過,揚起漫天黃塵,這並不是個愉快的過程。

然而,當我看到夕陽下的雙龍橋時,它在田野和鄉村的夾雜中,安然寂立,有亙古的巍然。橋不寬,我坐在高大的石砌橋欄上,看偶爾經過的轟轟作響的摩托車,以及哐鐺哐鐺作響的自行車,和一些提著籃子的老人以及無所事事的少年。

極目遠眺,村廓有炊煙,遠處有人家,卡車仍然在橋那邊的土路上奔走,唯我腳下,河水早已干涸,原先衝擊形成的河道正逐漸失去它的形跡,而漸被田野菜畦所淹沒。

細細撫摸每塊光溜溜的石板,發現上面並無灰塵;我在橋樓的陰影裡獨坐,唱一首無人所知的歌;我在顯得高大空曠的橋樓下看每根柱子和代表技術精湛的拱梁,以及那些記載建橋功德的石碑:橋樓老了,通往二層的樓梯被木門用鐵鎖鎖了,鎖生了鏽,已很久沒有開過的痕跡。橋樓下靜坐,陽光無法探到的地方,沉重陰影覆傾,兩頭通透的風湧進來,打個旋,又穿出去。誰來過?誰坐過?誰記得?誰知道?

我走的時候,夕陽正如血,回頭看時,那座長若游龍驚虹的橋,在一片血色的光影裡,巍峨泱然。

其實建水之氣質,更如小家碧玉,沒有深藏於宮闕之後的雍容,也無重樓深院的矜持,有的只是清水洗出似的樸素和虔誠的禮樂教化。且看建水的尋常小巷,少官郡多民居,門臉總是飛檐鬥拱,班駁圍牆,內裡高樹隱約,屋脊挑起,卻又不是大派的作風,一任的是些尋常居家味道,透著幾許隱逸,如同通海的那些門口坐著纏足藍衫老嫗的高牆院落,是百年生活底色的延續和風雨殘留,在這個日益喧囂煩燥的城市中固守出的最後一片靜土。

那小巷中一轉,不經意就能發現著名的兩眼井、三眼井和四眼井,它立於四方小巷的通達交彙之處,青石砌就的井台上,道道勒口,深達寸許。地上的青石板亦見班駁,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石頭記載的歲月更悠久古老,還有何種歲月的傷痕,如建水這些井眼般,記載的如此清晰?淘米、洗菜、挑水,如今的建水人,一樣的守著井生息,守著滄桑歲月,守著彼此的生死。探身下望,水意浸寒肌膚,想起小時候喜歡伏在村後的那口古井旁,把臉往井沿下探,然後鼓足了氣大大聲響,聲音在水井中轟然回響,經久不息,宛若宿命回音。

入夜的建水,黑如墨染。那夜,尋了去朝陽樓上的茶館聽“建水小調”,古香古色的茶館中間,靠牆搭了小小戲台,請了演奏的師傅,幾個侍應生原就穿了大紅長裙,台上一站就當了歌舞演員,從二胡、古他到絲竹小調,民歌俚語地方曲藝也算節目豐富,一盤瓜子一杯清茶可謂建水晚間的最好去處,唯一可惜,歌舞表演單調了些。

歌舞散罷,夜也闌刪,走在街燈零落的大街上,方才驚覺,建水之夜雖有燈火,那夜卻仍黑得浸墨一般,仿佛一眨間一切都將隱入無邊黑暗裡去。一點不似其它城市,夜晚亦同白晝,想是較少霓虹燈影之故。

第二天,去尋建水的陶。想來許多人均不知,建水紫陶曾也是中國四大名陶之一。有“體如鐵、色如銅、音如磐、亮如鏡、光照鑒人”之譽,相比其他各地名陶多從造型和品種上下功夫不同,建水陶喜將書畫搬上陶器,意趣別有不同。陶廠位於城郊,已半破落,美術工藝陶廠,聽說正在改制。

廠長是個三十來歲保養不錯的女子,偌大的展示廳裡,我們閑聊,用建水紫陶喝鐵觀音,聽廠長介紹建水陶的工藝。四周的陶漆色居多,偶爾有紅陶和白陶。建水陶采用的是無釉磨光的工藝,有些燒得好的窯變,仿佛鍍了光,細膩的質感,褐漆色的底子上,或泛著幽麗的孔雀藍,或閃著幽幽青光,上面的花紋水草似真似幻地湧動。建水陶窯變燒出的顏色,很難言說,燒制出的樣式和那些特別的弧度,都叫人驚嘆,色彩與靈魂交融的舞蹈,和五彩的瓷相比,相差很遠卻各敵天工。瓷是從底胎裡出來的細和薄,彩而不艷,光滑細膩,清幽宛轉的樣子。宛如竹間落下的風,清涼一片。陶,是拙而藏精的,勝在厚重,自有端莊和氣度。反應在種花,尤是如此。即便是尋常的一個陶盆,栽一株蘭花,數片綠葉搭襯下,意趣便宛然。若換了瓷盆,因著太精致,反而會奪了花草本身的韻味。總是有些不倫不類喧賓奪主的意味。所以,我愛極用陶盆種蘭的人家。比如麗江,就有很多院子裡有,所以我經過,總是留步,窺探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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