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行記(5)—雪峰就在不遠處(下)

作者: 和繁華說再見

導讀第二天一早我們從日喀則出發繼續向珠峰方向前進。旅行的日子每天都像在和時間賽跑,早起晚睡,倒也不覺得太累。這天的路比起頭一天來難走許多,除了前幾十公裡是柏油路面外剩下的都是土路。走這樣的路意味著既不能開窗也不能開空調,這兩者都能讓車廂裡塵土飛揚。所以在車裡我們人人脫得只剩一件長袖體恤,可一旦下車就得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 中午車過拉 ...

第二天一早我們從日喀則出發繼續向珠峰方向前進。旅行的日子每天都像在和時間賽跑,早起晚睡,倒也不覺得太累。這天的路比起頭一天來難走許多,除了前幾十公裡是柏油路面外剩下的都是土路。走這樣的路意味著既不能開窗也不能開空調,這兩者都能讓車廂裡塵土飛揚。所以在車裡我們人人脫得只剩一件長袖體恤,可一旦下車就得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

中午車過拉孜,下午過定日。在那裡我們付了進山所需的一切費用,每個人的門票還有那匪夷所思的405元進山費。其中400元是越野車一個輪子100元的費用。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騎輛自行車上去或索性徒步,是否就只收200元或不收呢?珠峰的收費是迄今為止讓我覺得最名目繁多的,之後我們又付了山腳到絨布寺的環保車費每人80元,以及後一天從絨布寺到珠峰大本營的馬車費每人30元。而這所有的費用在前兩年別人的游記中卻只字未提。如果不是雪峰本身的魅力,我想我不會喜歡這塊利益熏心的地方,但好在還有聖潔的雪峰,在自然的美景面前,人類的不公與醜陋似乎都變得渺小,其實人類本身就渺小。

我們在離珠峰最近的村莊扎西宗吃過晚飯後,旦增師傅送我們到珠峰售票處趕當天最晚的一班環保車上絨布寺。師傅和我們道別,留下了他的手機號。師傅說決定下山時就聯系他,他好把車開過來接我們。我們總算見識到了所謂的環保車,卻毫無環保的概念,一樣燒汽油。我想不通當地政府怎麼就好意思讓它招搖過市呢?它的存在仿佛和世界叫板“我是流氓我怕誰?”

2006年4月22日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在千裡迢迢長途奔襲的第八天終於站在了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的腳下。車到絨布寺已是晚上9點多了,珠峰在暮色下與我們相對。進藏前就有朋友提醒我說去珠峰就直接上大本營住宿,絨布寺的旅店又髒又黑。但我們趕到絨布寺已沒有上山的馬車,除非徒步。考慮到天黑路不好走以及體力問題,大家決定就在絨布寺投宿。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絨布寺只有一家旅舍和一家條件稍好的賓館,這給了他們壟斷的條件。除非你有足夠的體力披星戴月徒步上大本營,否則就不怕你不住,漫天要價也就成了理所當然。賓館一間房隨口開價就是三四百,別不樂意,還不還價,老板擺出一副愛住不住的臭臉。“滾!”我在心裡暗罵,拉著薩拉扭頭就走。留在旅舍的同伴和店家也相持不下,最後好說歹說要了一間房,四張床睡我們五人,每張床40元。

房間又小又髒又冷,據說大本營的帳篷很干淨,每人只要10來元。不過留在絨布寺是對的,高原反應在深夜來襲,以這樣的體力連夜上大本營恐怕是沒有指望的。最嚴重的是豆芽,她開始嘔吐並伴隨頭痛。趕緊起床給她拿了芬必得,順便自己也吃了一顆。到底是海拔5100米的地方,我覺得沒有高原反應那才叫神奇!半夜3點後豆芽開始安靜,似乎症狀有所減輕。我也稍稍放了心,在朦朧中睡去,然後天就亮了。起床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推開門去珠峰就兀自矗立在那兒,遺世獨立。

清晨的絨布寺寒冷徹骨,我穿得跟個狗熊似的卻依然忍不住瑟瑟發抖。風吹在臉上除了冷還有疼。可是現在的我是多麼懷念當時的氣息,清冷的空氣一次次地提醒我矗立在面前的這座雪峰是世界的第三極。直到現在我都慶幸自己的好運氣,晴朗的天氣使得珠峰一覽無余。無論我們坐在馬車上面向她而來,還是徒步下山背著她離去,只要一抬頭或一回首,珠穆朗瑪就矗立在眼前,儀態萬方,從容大氣。對珠峰我總有說不出的情感,她也許不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一座山峰,可在我眼裡她是最親切的一位女神。我見識過四川亞丁的三座神山,也看到過雲南的梅裡。比起珠峰,這些山峰顯得有些忽遠忽近,捉摸不定。哪怕展露容顏時也是欲說還羞,拒人以千裡之外的距離。好在還有珠峰,她確實令我驚喜不已。沒有面紗沒有距離,藍天下的白色雪峰耀眼聖潔,無可挑剔!我的寫字台和辦公桌前都掛著她的照片,我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她,哪怕在千裡以外上海的家裡。就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和某個地方某座山峰某條海岸線,我們都有說不出的千絲萬縷的情意。有些讓我們歡喜,有些則使我們失意。歸根結底,或許只能用“緣分”兩個字來代替。而對於珠峰,我又怎能拒絕她的深情厚意?一切辛勞在她面前似乎都找到了意義,如果再走一次,我想我依然願意,唯一擔心的就是是否還有這樣的好運氣?

豆芽的狀態比昨天晚上好了許多,她說那粒芬必得實在功不可沒。我們雇了三輛馬車上大本營。坐在馬車上我覺得更冷,除了眼睛還在努力地捕捉美景之外,其他的器官似乎都被凍得麻木了,尤其是雙腿,又冷又疼、動彈不得。“我准備徒步下山!”我對坐在身後的益哲說。“行,可以考慮。”他回答。在大本營逗留片刻後,曉元、豆芽這一老一少由於高原反應帶著我們所有的輜重先坐馬車下絨布寺等我們,益哲、薩拉和我決定徒步。雙腳著地的感覺真好啊!這些天來不是火車就是汽車,還沒好好地走過路,總算可以活動活動雙腿了。珠峰大本營一溜排開許多帳篷,這是藏民自己搭的帳篷旅館。由於我們沒打算在大本營住宿,所以也就沒進去參觀。想來應該會比較冷畢竟是帳篷不是房屋,但比起絨布寺那小黑店,價格還是公道的。再說這家不行還有另外幾十家,慢慢找總能找到滿意的。離藏民的帳篷不遠搭著登山隊的帳篷,紅紅綠綠、色彩斑斕,看上去好不熱鬧。四五月是登雪峰的好季節,天氣晴朗。可是回頭望只見珠峰的山尖飄起旗雲,對觀賞者當然妙不可言,但對登山隊卻不是個好消息。旗雲的出現本身就是雪被風刮起的結果,也就意味著雪崩的威脅。對於我,看到珠峰就已心滿意足了,我沒想過要去攀登她,以我的體力大概這輩子都登不了雪峰。

我們三個開始下撤。我依依不舍,三步一回頭恨不得倒著走下山。大本營距絨布寺8公裡,馬車上來走了將近1小時,徒步的話應該可以控制在2小時以內,何況我們又是下山。路很好走,都是緩坡。我們偷懶不走迂回的馬道,直接走中間的沙地又節省不少體力消耗。正午的陽光變得有些熱烈,我的羽絨服穿不住了。背著照相機和三角架走走停停,順便找塊路邊的石頭坐下與珠峰合影。益哲的體力最好,一個人衝在前面甩我和薩拉幾條馬路,這大概是他每天鍛煉跑N公裡的成果。後來薩拉告訴我說他的體力其實也很好,當時之所以沒充分表現出來主要怕我一個人走在後面會迷路。迷路?笑話!本姑娘還從沒有迷過路呢!所以我私下覺得這家伙的解釋很成問題。快接近絨布寺時,看到曉元大哥在路邊向我們招手,他說豆芽正在曬太陽,他就出來接我們。大家在一起,真溫暖!

運氣還是那麼好,正巧有一輛環保車要下山被我們趕上。回頭再望一眼珠峰,徒步讓我和她的距離變得更近。她不曾令我失望,慷慨地留給我俊朗的身影和抹不去的美好記憶。

旦增師傅接到我的電話早已在售票處等待。時間還早,師傅說如果我們運氣好在天黑前趕到錯拉山山口就能看到雪峰一字排開的壯觀場面。只是錯拉山的山路怎麼就那麼長?彎彎曲曲的之字形山路向山頂延伸,仿佛沒有盡頭。我曾在網上見到驢友拍的照片把這條路命名為“天路”,那是通向世界之顛的道路。旦增師傅快開到山頂時把車停下,他說這裡才是觀賞雪峰的最佳角度。盡管錯拉山的這邊已開始起雲,但幸運的是對面的群峰並沒被雲層阻擋,在藍天下傲然挺立。我無法用語言描繪當時的心情。想想吧,在我對面的是這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一組雪峰,從左到右的馬卡魯峰、珠穆朗瑪峰、卓奧友峰和西夏邦馬峰,每一座的海拔都在8000米以上,而現在她們一字排開在我面前,毫無保留地展露容顏。我只能想到兩個字—“氣勢”。她們就這樣矗立著—無聲無息,可帶給我的震撼在心底難以平息。走過那麼多地方,我一直耿耿於懷的是有些風景盡管美麗卻無法令我震撼,可當震撼真的降臨時卻只能沉默不語。是不是偉大的力量都無語?突然想起在一位驢子的游記中讀到的一句話“小溪總是嘩嘩流淌,而雅魯藏布江卻無聲。”

看著眼前的美景無法言語,可還是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心底歡呼:“看啊,雪峰就在不遠處!”


精選遊記: 日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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