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珠峰的親密接觸

作者: 流浪阿非

導讀珠穆朗瑪,珠穆朗瑪,你高聳在人心中,你屹立在藍天下。你用愛的陽光,撫育格桑花,你把美的月光,灑滿喜馬拉雅 ……多少次,懶懶躺在沙發上,聽歌聲在空氣裡蕩漾,心中湧動著對珠峰的無限神往。彼時彼刻,這世界第一高峰於我,是電視中登山勇士的專利,是武俠小說裡冰川天女的仙居,幾近神話,遙不可及。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從西藏歸來,給我看了他所拍攝的� ...

珠穆朗瑪,珠穆朗瑪,你高聳在人心中,你屹立在藍天下。你用愛的陽光,撫育格桑花,你把美的月光,灑滿喜馬拉雅 ……多少次,懶懶躺在沙發上,聽歌聲在空氣裡蕩漾,心中湧動著對珠峰的無限神往。彼時彼刻,這世界第一高峰於我,是電視中登山勇士的專利,是武俠小說裡冰川天女的仙居,幾近神話,遙不可及。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從西藏歸來,給我看了他所拍攝的珠峰照片。“夢有多高,腳步就有多高。”朋友說,“心動不如行動。”我於是攢足假期,收拾行裝,挺進西藏,向著夢中的秘境珠穆朗瑪。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第三女神”珠穆朗瑪,藏語中意為“第三女神”,本質上是一位神秘羞澀的少女,非有緣不得一見。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九月,我們從老定日出發,一路顛簸。從亂石嶙嶙的古老河床直衝而上,與騎自行車環游歐亞的法國夫妻相逢一笑,和手拿皮鞭、自由放歌的藏族牧民閑話家常。天藍如洗,日光艷艷,仿佛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這樣晴朗著並美麗著,直到地老天荒。不幸往往在最沒有准備時不期而至。轉過最後那座山脊,著名的絨布寺已經伸手可觸。猛然間風雲突變,陰風怒號,天地昏暗得剎那回到了洪荒年代。不久,開始下雪。絨布寺海拔5100米,是珠峰山腰的一座古老的藏傳佛教寺院,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廟,是觀看珠峰的最佳所在。可惜此刻,除了瑟瑟寒風,漫漫飛雪,連珠穆朗瑪女神的一片衣襟都看不見。屋漏偏逢連夜雨。司機格桑不識時務地告訴我們,好多老外,漂揚過海、萬水千山而來,在珠峰一住數周,卻每天陰雲密布,硬是看不到珠峰真面目,只得失望而歸。“明天能晴嗎?”我們無限忐忑地問。格桑卻全然不顧我們的無盡期待,老老實實回答:“這個麼,連菩薩也說不清楚。”一句話,令我們七上八下,沒了方向。萬裡迢迢而來,明天就要趕回。緣來緣去間,難道,我們與珠峰注定要擦肩而過?只得在絨布寺覓了間小屋住下,一邊在心底默默祈禱。小屋沒有電燈,什麼都沒有,被子濕得能擰出水來。人間正道是滄桑下午兩點,天逾加陰霾。珠峰依然千呼萬喚未出來,咫尺天涯不知處。一寸光陰一寸金。我舍不得像同伴那般,閑坐觀景台喝酥油茶殺時光,於是圍巾、帽子、羽絨服全副武裝,獨自踏上往珠峰“登山大本營”之路。這段路據說不過三公裡,但在這海拔5000多米的喜馬拉雅山區,在這風雪交加的日子,我並沒有獨自探險的豪情與智勇,不過想隨便走走,尋找自己與珠峰的一絲關聯。路是水泥路,極寬,可通汽車,遠不似《藏地牛皮書》介紹的那般莽荒,實在叫人心安。路上幾乎沒人,只有一只寒鴉停在大石上,無限寂寞地望著我。我踩著傳說中的珠峰大地,慢慢地前行。轉過一個彎,進入了一個雲霧繚繞的山谷。路邊一條小河,靜靜流淌;兩岸冰川巍然,高不見頂;前路霧鎖幽谷,風雪茫茫。此時,已經看不到絨布寺了,遠離了紅塵的一切形跡和聲色。四顧無聲,天地沉寂。我忽然發現,宇宙間似乎只剩下我一人。路邊山石層層疊疊,黑裡帶翠,有著翡翠般溫潤、明亮的顏色,是從未見過的神秘與華美;河邊卵石密布,儀態萬方,如天上繁星令人目不暇接、思緒翩浮。這河水,莫不是珠峰萬年冰山融化而成?這卵石,莫不是珠峰山石千秋萬載的積澱?我情不自禁地走向這條沒有名字的小河,低著頭,聽著悠然的水聲,選撿河邊的卵石。也許它未必比一般的卵石更美,但它見證著珠峰的精神與風骨,令我崇拜和迷戀。忽然想起,幾千萬年前,這裡其實是一片汪洋大海。由於大陸漂移,印度板塊和亞洲大陸板塊相撞,才有了今天的喜馬拉雅山脈,才有了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數千萬年的光陰流逝,數千萬年的滄海桑田,相比這個藍色星球的變遷,不過是短短一瞬;但對吾生也有涯的人類而言,卻是無法跨越的永恆。雪花紛飛,無邊無際;煙霧迷茫,無始無終。今生今世,我從未覺得如此刻之孤獨;今世今生,我卻又從未感到這般之充實。我清晰地聽到大自然的聲音,真實地感到自我的存在。天地如此博大,時空如斯漫長,而人類如此之渺小。我心裡充滿著對自然的無限敬畏。當人類活動令全球氣候變暖,當種種天災與人禍紛沓而來,當人們大聲呼吁:敬畏自然,保護環境,和諧發展……但久在繁華都市空調房內,沒有經歷過大自然面前心靈深處的震撼,不容易懂得“敬畏”的含義。此時此刻,我獨立在世界第一高峰的山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心裡只充盈著對自然的無限敬畏。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稀有馬蹄聲傳來,踏碎了天地間的寧靜。一輛馬車在路邊停下,車上一位看似珠峰保護區管理員的青年問:“要不要帶你去絨布寺?”我微笑搖頭。他趕車往前走了。過了不久,忽又調轉車頭回來,再次相邀:“還是坐馬車吧,免費搭你。”我謝了他,依然搖頭。他不會明白。這段路並不遠,我也不趕時間。我真正要享受的,正是這大地的滄桑和遺世的孤獨。珠峰,我終於見到了你!第二日剛一醒來,聽見門外有人歡呼。趕緊穿衣出門,只見一座明朗的雪峰奔來眼底。柔和秀美,冰雪覆蓋,在日光下熠熠閃著銀光。宛如一個巨大的磁場,令人凝神仰望,久久不能將目光移開,是只可感受、無法描述的激動。傳說中的珠穆朗瑪,終於在遠道而來的朝聖者面前,掀開了她神秘的面紗。她離我們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她看起來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高不可攀,似乎只要努把力,就可登上去。在這第一高峰的面前,吸引著多少五洲四海之客前來頂禮膜拜、挑戰自我;在這溫婉多姿的背後,掩藏著多少波雲詭譎,吞噬著多少勇者之夢!我默然佇立,久久無言。簡單的早餐後,雇了馬車,向珠峰登山大本營挺進。我的本意,是要徒步上山,更加真切地感受“第一峰”的風采。無奈同伴反對,加上司機威脅,說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在天黑前趕回日喀則。只得少數服從多數。大本營海拔5300米,與絨布寺垂直落差200余米。一路上行,寒風透骨,用厚厚的圍巾將臉全部蒙起來也無濟於事。實在冷得不行,就下車走一段;走到氣喘吁吁,再上馬車。路上亦有不少全程徒步的人,幾乎全是老外。天色幽藍,白雲如絲。珠峰倒映在河水中,呈現出一個亦真亦幻的世界。再徒經我昨日走過的地方,已經景物一新、恍若隔世了。約一個小時後,到達了珠峰大本營——攀登珠峰的勇士們補給和出發的地方。這也是我們能夠達到的最高之處,再想往上去,就必須申請登山許可證了。珠峰看起來更加近在咫尺。爬上觀景的小山丘,感覺自己和珠峰已經差不多高了。山丘上照例有五彩的經藩在飄揚,傳載著凡人對神山的膜拜。想在山丘的方寸之地照相,無奈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少女總在鏡頭前晃來晃去,擋著珠峰的絕世芳容。有些不耐,正要請她讓一讓,忽然看到她雙手護心、面朝珠峰、滿臉虔誠、默默祈禱。她身邊,站著一個男孩,有著同樣青春逼人的臉,也在默默祈禱。望著珠峰萬年不變的冰雪,我啞然一笑。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合海誓山盟的地方了。不忍打攪,換個角度拍了照。下了山丘,發現大本營其實並不像傳說中那樣荒涼。有兩座簡陋的帳篷,提供酥油茶和背包客的住宿;有當地藏民在兜售不知是真是假的化石;最吸引人的,是居然有一間小小的郵亭,可以寄明信片,蓋“珠峰大本營”的郵戳。爭先恐後買了明信片,向家人好友寫上幾句詩興大發的話,親眼看著工作人員蓋上郵戳,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當然,等到開箱送信,不免要十天半個月之後了。踏上歸程,回望珠峰。在藍天和白雲之間,冰雪在日光下閃耀,真實與幻境交錯。我們與她,匆匆來去,不過是一面之緣。就讓震撼與眷戀,深留在心靈深處;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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