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游黔西南

作者: 中亞學家

導讀老荒游黔西南 8月26日昆明—興義 很久沒坐民工車了。在綠皮車廂裡,有種久違的感覺。這車有好些缺點,如無空調、擁擠、不清潔且有異味、跑得慢,等等。但也有優點。第二就是便宜,從昆明到興義300多公裡,才26元。第一呢,是能接觸社會。 我免費欣賞了鐵路沿線的石林,吃了從小就喜歡的盒飯,和農民吹牛,近6小時的車程並不枯燥。晚上9點半,在興義火車站與其他� ...

老荒游黔西南

8月26日昆明—興義

很久沒坐民工車了。在綠皮車廂裡,有種久違的感覺。這車有好些缺點,如無空調、擁擠、不清潔且有異味、跑得慢,等等。但也有優點。第二就是便宜,從昆明到興義300多公裡,才26元。第一呢,是能接觸社會。

我免費欣賞了鐵路沿線的石林,吃了從小就喜歡的盒飯,和農民吹牛,近6小時的車程並不枯燥。晚上9點半,在興義火車站與其他三人拼出租進市區,每人10元。夜宿汽車東站對門的筆山賓館,80元。該賓館原是某大學招待所,衛生及格,交通方便,距1路、4路車站不過百米。

8月27日馬嶺河

一早坐4路到終點。馬嶺河漂流166元,天星畫廊看瀑布60元。只買漂流票可以先去看瀑布,俺就是這麼干的。下到峽谷裡,瀑布很多,能同時看到三條、五條,甚至七條、八條。我卻不夠興奮。走到護欄的盡頭,心裡突然打出一記台球桌上的暴杆,炸球般的暢快。越過護欄,一邊在青苔上出溜一邊接近一瓢潑瀑布。猶如幾十匹不羈的白馬,騰空越下,卷起巨瀾。翻江倒海的聲音吞沒了我的咆哮。想起美國影片《雪河男子漢》中的鏡頭:農村男孩追逐著野馬群,策馬一躍投入雪河。仿佛是我。

返回的時候,剛剛有團隊進入景區。我則過索橋到對岸,鑽山洞,繞回碼頭,等湊夠漂流的人數。漂流之驚險刺激,馬嶺河在國內是數一數二的。起初尚能跟船工打趣,不久就只顧雙腿夾緊皮筏,攥著繩索不撒手。比人還高的巨浪劈頭蓋臉拍下,撞上礁石的皮筏轉著圈穿梭浪裡。22公裡撲騰下來,意猶未盡。

在一座橋下船登岸,乘景區的免費中巴到正門。還坐4路返回興義。興義的公交車很正規,站牌比我見過中國其他地方的都大,10米外能看到站名,給外地朋友提供了方便。我吃了羊肉粉,回賓館洗被河水泡重了的衣服。

看倒霉的中央5,女排輸給意大利,男籃負於希腊。晚上很不痛快。

8月28日納灰、萬峰湖。興義—黃果樹

7點坐1路,半小時後到萬峰林景區大門,售票員奇怪我這外地人咋還賴在車上。又過了兩站,於上納灰村下車,這樣省去門票而風情更佳。如果想上景區的專用公路,找個緩坡往上爬50米便是。我以為還不如去布依族的村子有趣,所以走到下納灰村,看了那棵被奉為神明的古榕。遇到一位布依族阿姨打豬草回來,熱情邀請我進屋坐坐,還請我吃煮苞米。阿姨姓陳,有三個孩子。兩個大孩子在深圳打工,只剩下小兒子在興義上中學。後來我發現,貴州苗、布地區的青壯年,去廣東謀生的極多。

我又去逛古橋旁邊的集市。納灰的布依族十分友善,但少有穿民族服裝的。我聞了新鮮的花椒,看著村民在石板橋下洗衣、洗菜。半月形的橋洞被三棵巨榕簇擁著,青綠色的納灰河從橋下靜靜地流過。洗菜的大媽說,三棵樹是建橋的人栽種的,有200多歲了。這裡沒有江南水鄉的如織游人,空氣中散發著古樸的味道。一個賣烤煙的老漢用手在竹煙筒上擦了擦,邀請我抽水煙。我第一次嘗試這麼粗的煙管,但經過了水的過濾,味道不嗆。在貴州,感覺布依族漢語水平明顯要好於苗族,大概是布依族住在水邊平地,交通方便,與漢族聯系密切的緣故。

從下納灰繼續南行,順著水田中一條細長的小路。兩側是稻田與群峰,如詩如畫。至展宏橋,坐返回興義的1路,在環山下車,很久等到去巴結的中巴。萬峰林景區和納灰在西峰林,去巴結則經過東峰林到萬峰湖碼頭。東峰林的綠色諸峰比西峰林更為高聳峻峭,但沒有納灰那樣的美麗河谷。

在巴結碼頭未碰到和我一起租船去紅椿的人。一個人包船不經濟,萬峰湖景色又沒什麼特別之處,類似的水電站人工湖,在中國有很多,不看也罷。巴結是個很小的鎮子,只有一條街。我苦等回興義的中巴一個小時,大有受困之感。

到興義後,從汽車東站,也就是筆山賓館的對家坐到貴陽的大巴。司機路上隨意拉客,加上不斷因修路而繞行,走走停停5個多小時才到我的下一站—黃果樹。在車上發生了一件不快:有個男的,大概是貴陽人,在車內抽煙。我提醒他坐空調車不能抽煙。這牛二嚷道:“我就抽,你怎麼樣!”我說,你可以停車時到下面去抽。“我就在這裡抽,你敢怎麼樣!”我想,自己不是執法者,於是去找司機。司機大喊;“哪個抽煙,不許抽煙!”那廝罵罵咧咧地激我:“下車再收拾你!”我感到血液迅速地流動,但告誡自己貴州之行才剛開始,今天不會去貴陽打他。如果他非要找揍,主動在黃果樹下車,我就給丫個教訓。

於是我發發短信,看風景調節情緒,很快就見效了。從貞豐到關嶺段,隧道、高架橋一串接一串。車過北盤江大橋,下面峽谷的縱深在馬嶺河峽谷之上,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在黃果樹下車時9點多了。沒有路燈,摸黑走下去。在停車場附近找了家利和飯店,住了最後一間“標間”。條件雖簡陋,但獨立衛浴、空調蚊香,該有的都有了。老板娘人不壞。我說“大姐你看,今天不是周末,我不要發票,又是窮人”,於是打折後60元。

在排擋轉悠時,和賣羊肉串的維族小伙兒聊得挺高興。我的實用維語30句再次派上用場。小伙子來貴州才一個月,對我有他鄉遇故知的好感,請我白吃。我拿了十串。他還告訴我一個驚人秘密,我就不說了。

8月29日黃果樹瀑布、天星橋。黃果樹—安順

售票員遲到了15分鐘,我於6:45進入黃果樹瀑布大門。一路下坡,直奔水煙升起、雷聲隆隆的地方跑。駐足犀牛潭邊,面朝一個人的黃果樹。瀑布寬大而幽雅,像飄蕩的白色布帛。我脫下T恤,越護攔趟水到最高一級水潭,歌之不足,舞之蹈之。又爬上半山的觀瀑台,被飛濺的水霧泡著。太陽剛剛從瀑布頭上躍出。一條彩虹在我身後,忽左忽右地露面。最後鑽進瀑布背後的水簾洞,透過水牆的縫隙,看見有團隊入園了。

9點不到,從停車場打三輪去天星橋,10元。司機極力推薦改去神龍洞或漂流,明顯是想拿回扣,我懶得搭理他。又介紹小姐,X他先人!

剛進天星橋,覺得60元門票不值,水上盆景挺做作。到了銀鏈墜潭瀑布,發覺也不虛此行。喜歡疊水從胖胖的饅頭般的石頭瀉下的樣子。聽了一位好心導游的建議:凡遇岔路右轉。結果沒走冤枉路。迤迤而行,漫漫而游。走熱出汗的時候,正好進入天星洞這個天然空調房。洞裡不難看。只是我以為,各地開發的溶洞,看一兩個就夠了。石鐘乳這東西,屬於大同小異。看來五光十色,乃是燈光的效果。本來面目,不過灰的、白的。好比婚紗照上的新娘,個個美麗動人,扮相卻都一個模子。

從天星橋出來,門口守株待兔的三輪會要15元。甭理他!在路邊等候黃果樹送人過來的三輪,返回停車場還是付10元。再換中巴去安順。路上隨處見大興土木。有新規劃的黃果樹廣場,農田已被鋪上磚頭,一個超級石牌坊戳在那裡。鎮寧是個小縣城,也在建8車道的馬路。就算黃果樹瀑布個子大,地方官開發得還不過分嗎?祖國各地攀比排場的政績工程,或許起自大連西南的那塊廣場吧,我沒考證過,亂說呢。

到安順汽車南站,坐2路在市政府下。旁邊的公路局賓館真不錯。標間有兩張寬1米2的床,才80元。又因為賓館在大院裡,很安靜。下午在此休整一下,晾晾衣服,補充營養和睡眠,修訂後面的計劃。

以下是幾句多余的話。安順是個巴掌大的地方,我在3公裡內看見四個長途車站。乘坐公共汽車,有個司機為早下班搶行猛拐,一路甩站。更多的司機則在站台停靠1分鐘時間喊客。路上常見十五、六歲的女孩抱著自己的孩子。總之,這幾天多次體會到無責任心的權力、社會運轉效能低下、人們意識中欠缺必要的規矩、以及教育落後。

8月30日天台山、天龍屯堡、雲鷲山、本寨

從安順南站坐班車,在天龍加油站下車,6元。打摩托到天台山,5元。天台山是峰林中一座陡峭的小山。五龍寺建在山頂一塊三面絕壁的巨石上,是明朝時的石頭城堡。登山的路上樹木繁茂,五龍寺顯得十分隱蔽。巨石西側還有一土峰,是觀看絕壁的最佳位置。

下山,給摩托司機打手機來接。從天龍屯堡中穿過,看見一院子裡有地戲表演。由於沒買門票,就沒進去看。地戲古稱“儺”,源於軍隊的娛神。後來也在春節期間娛人,親戚朋友互相捧場才有意思。儺的面具並不罩在臉上,而是戴在前額和頭上。因為過去,觀眾是站在高台上往下看戲。

回到加油站等過路車去七眼橋鎮雲鷲山,良久沒等到。發現自己犯了教條主義錯誤,從天龍屯堡直接去雲鷲山多方便!於是又叫來剛才的摩托,包車前往。路程不近,景色養眼。淺綠的稻子,深綠的玉米,寧靜的丘陵。途徑鄭成功祠堂和岳飛廟,屯堡人不愧是明朝駐屯軍的後裔,專供女真人的仇家。屯堡本來就不是地名,而是明軍的一個編制,大概相當於團。今天的屯堡人中,中老年婦女還保持著明朝的裝束,藍色的袍子,白色的發箍。

雲鷲山十分醒目,幾公裡外就看見了,不似天台山的遮遮掩掩。它拔地而起,像個毛筆尖,山頂上的小房子就是雲鷲寺。上雲鷲寺先要進入半山的雲山屯。與天龍屯堡相比,雲山屯保持著更多屯堡人生活的原味。依山而建的寨牆讓人依稀感到戰事的緊張。寨子裡面頗為清靜,巷子內只有睡覺的懶狗,村民在自家的石板房裡,慢慢地做活計。

繼續登雲鷲寺。寺中見到幾個村民,一位尼姑,一個打掃衛生的啞巴。啞巴伸出一個手指,又示意我看看貼在牆上的告示,原來是向我收取衛生費1元。在雲鷲寺憑欄眺望,目力所及的四面八方,座座獨秀蜂排列到地平線,仿佛都比雲鷲山矮,都以雲鷲山為中心。低低的天空風起雲湧,真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下山回雲山屯的路終點是一個戲樓,不大卻有味道。立柱上一幅對聯:四五步山遙路遠,七八個將廣兵多。從雲山屯往山下走,在一個路口上古驛道,又去了本寨。本寨是建在山前平地的堡壘,南面一條水渠流過,北面是山。寨中有幾座碉樓,比居民的房子都高,是屯堡人的觀察哨和指揮所。本寨也很原味。從村子出來,正好遇見安順西站發往雲峰的班車在此掉頭返回,有幸不必受找車、等車之苦了!綠色中巴載著農民和玉米,還有我。

晚上在公路局賓館養精蓄銳,明天遠行格凸河。

8月31日安順—紫雲—格凸河

坐6:50發往紫雲的頭班車,沒出安順就在路邊磨嘰了半個小時。之後的70公裡,也是走走停停。9:00到紫雲縣城,打的50元去格凸河。司機叫胡文松,是個熱心腸,後來他幫我聯系了去小穿洞的摩托。

格凸河門票40,船票20,電瓶車票11,都要買。景區管理規範,既然我只有一人,又未遇到其他游客,便享受專車、專船待遇。先乘車到碼頭,再乘船獨覽大穿洞,也叫燕王宮。據說此洞拱高116米,我和船變得十分渺小。格凸河在大穿洞流入地下,成為伏流,又從幾重山巒後面的小穿洞重回地面。大穿洞的岩縫中棲息著數不清的燕子。白天都出門了,我決定趁黃昏歸巢和天亮出洞時來看它們。

大穿洞的斜上方有個穿上洞,可以穿到山那邊去看盲谷。我欣然前往,爬了2000級台階。穿上洞和盲谷構成了古河道遺跡。盲谷是地下河頂板崩塌後形成的,是個植被繁茂看不見谷底的地縫,裡面的生態環境神秘而封閉。我能聽見隆隆的水聲,可惜眼巴巴窺測,不能下去探個究竟。自盲谷返回穿上洞時,我的拐棍敲擊地面,聽到了回聲。於是我拍巴掌,山後也拍巴掌。我罵人,山後也罵人。

下山在大穿洞重新登船,船上多了幾位苗胞。一個姑娘解釋說,他們是大河苗寨的,搭我的專船回家去。她自我介紹姓果,後面那個矮個男子是她丈夫,姓張。他們都是苗寨表演隊的。船在碧水中逆流而上,繞山而行。兩岸青峰翠竹,鳥鳴成韻。小果為我指點著各種植物,我最終只記住做棺材的櫸樹。在大河苗寨告別了新朋友,獨坐船頭賞秘境,至天星洞。格凸河先是從這裡流出,又到大穿洞入地的。洞裡很暗,開始能看見岩石上的木棺。再往裡,手電已不起作用,掉頭而還。

小船把我送到大河苗寨,和船工約好明天6點接我去看燕子。寨子三面環山,一面臨水,雞鳴狗叫,吊腳樓散落坡上。全寨有40多戶,一位姓王的苗民帶我去他家住宿。進入兩層的井干式竹樓,一層中間是廳堂,一側住三頭牛、四口豬,一側給我。木梯上到二層,一邊住主人,一邊是儲藏室。屋頂的茅草與支撐房屋的竹子有巨大的縫隙。我擔心蚊子光顧。老王說沒事,家裡有燕子。

午飯我點了15元的菜,結果沒吃完。量大,太辣。好像吞到胃裡都是燃燒的煤球。這時上來三位中老年婦女,兩人背竹簍,一人背孩子。她們身材矮小,藍色的頭巾和袍子,不太懂漢話,但很友善。我幫她們調試了VCD,放映出苗族青年男女在對歌。她們表示出喜悅和感謝。

山下傳來敲鼓的聲音,好像還有人報幕,我趕快往下跑。來了個十幾人的團隊,演出開始了。一共8位演員,小果既當報幕,又唱歌跳舞。老張更是台柱,他表演踩玻璃,耍火把,上刀山。瘦小的老張身手十分矯健,如猿猴一般迅捷,在刀山上做出嚇人動作。演員們說我喝彩不賣力,(這怎麼可能!),總抓我罰酒。還好是度數不高的苞谷酒。帶著酒氣,我又去看寨子後面的變色湖。但不曾下湖游泳,說明沒醉。

傍晚,我覺得還有余力,便沿格凸河步行半個多小時,走到燕王宮(大穿洞)看燕子歸巢。可燕子稀稀落落的,並不壯觀。又走回苗寨。因為我實在受不了苗家蚊子的好客,便給了老王20元,含中午飯錢。轉投一戶羅大姐家。羅大姐家有電燈、有蚊香,竹棚和房頂是封死的,住宿10元。

羅大姐願意和我聊天,她漢語很好,是嫁到這裡的。老張是她丈夫的哥哥。老張原本姓王,寨裡的男人幾乎都姓王,屬於花苗。老張外出賣藝,娶了小果。小果是雲南的青苗。本地的苗族個子很矮,難怪小果比丈夫老張高出大半頭。大姐告訴我花苗的裝束很像布依族。她還說了一句讓我特別感動的話:漢族、苗族、布依族是三姊妹。

晚上,羅大姐在竹樓外接了一根水管,我衝了涼。大姐打算建一個浴室。以後有游客來,就不會發生露天洗澡的尷尬了,像我這樣。

在竹樓裡睡到鬧鐘響。

9月1日格凸河—紫雲—安順—貴陽

船工失約了,7點才到苗寨碼頭。倒讓我靜靜欣賞了格凸河的晨霧,也看見村民光著身子下河收網。以為錯過了燕子出洞,誰知接近燕王宮,峽谷上的天空,一群群的燕子如戰機編隊般掠過頭頂。原來燕子每天出洞要耗費2、3個小時,確實壯觀。

昨晚電話約好了去小穿洞的摩托,司機會和我一起爬中洞小學,要80元。我們從碼頭出發,騎行深山裡,顛簸在搓板路上,旁邊是美麗的深淵。偶爾看見對面山上的幾棟竹樓。1小時後到了小穿洞水庫。格凸河從這裡又回到地上。水庫的職工不厚道,敲了我5元停車費。

去中洞小學很艱苦,要爬約莫3000級石階。我和司機途中休息了一次。司機姓王,也是花苗,是格凸河攀岩師傅羅發科的女婿。他說,聽爺爺講,一些苗族為了躲避戰亂,才搬到陡峭的中洞一帶生活,這裡過去根本沒有路。小王原在廣東打工,回家半年了。因為家鄉搞旅游,想在格凸河謀一份保安的工作。他的妻子是唯一一位女蜘蛛人,靠表演攀岩掙錢。攀岩不是誰都學得會,妻子的哥哥,還有小王,都不會。

天氣很熱,我出的汗把背包都濕透了。終於聽見人畜的聲音,望見中洞。到洞口,聲音自動消失。恰好這時,遇到一位帶眼鏡的青年,友好地跟我打招呼。我問,你是老師吧。沒想到他就是中洞小學的羅校長。中洞這個山洞很高也很大,洞內中間是一個籃球場,後面有四間教室,兩側是民房。教室是有屋頂的建築。民房是沒有屋頂的竹棚。竹棚中間有個火塘,四壁擺些床鋪,條件極其簡陋。但裡面的苗族都很好客,邀請我們進去吃苞谷。牛羊等牲畜也圈在無頂的竹棚內。

我向羅校長提了很多問題,他耐心地解答。後來羅校長去給二年級上課,就由同樣年輕的梁老師和漂亮善良的女老師、少先隊輔導員王朝瓊給我介紹。

中洞小學現有5個年級,176名學生,全部是苗族。其中男生68名,女生108名。過去,有兄弟的女孩是難有機會上學的。現在,國家實行免費義務教育,一些十四、五歲的女孩也來上小學,所以男女生不成比例。這是本屆政府為農民做的一件大好事。很多孩子,特別是女孩,命運正因此而改變。

40多個家最遠的孩子住校。其他孩子走讀,有的上學要走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還是單程!我自詡身體勁道,爬上中洞都覺得累。孩子們的求學路卻天天如此。為什麼要把學校建在山洞?因為周圍的寨子太小,只有幾戶、十幾戶人家。這個洞寨有場地,擋風雨,比較適合辦學校。

敲鐵片的聲音響起,課間玩耍的孩子們像自由的小鳥,在洞裡追跑打鬧。我隨手抓住一個個孩子,他們顯得那樣靈活、瘦小。被抓到的孩子都不好意思,其他孩子則歡樂地笑。我看到二年級的孩子沒有教室,把桌子板凳擺在洞中上課,光線昏暗,很費眼睛。

孩子們使用漢語教材。但老師授課要用苗語、當地的漢語方言和普通話。因為在家只說苗語,低年級的學生明白漢語詞彙有困難。學校現有8位老師。我問有編制嗎,回答是都沒有。4人是聘用,4人是臨時工。

下山路上,司機小王也在叨叨:八個老師,一個正式的都沒有!並流露出感慨的神情。8位老師的選擇,讓我終於理解了什麼叫不為名,不為利。我後悔身上背得只有幾件髒衣服,應該給孩子們背些東西來。參觀中洞小學,勞累了筋骨,淨化了心靈。

我素來是欽佩苗族的。他們是中國歷史上遷徙最頻繁的一群人。苗族的遷徙是不幸的。當戰爭失敗,他們從東方來到西南。因為水邊的平地已經被先到的百越系民族(壯、布、侗、水等)占據了,他們不得不住在條件惡劣的山地。苗族是熱愛自由的民族。他們常常寧可轉移到自然條件更為嚴酷的山上,也不堪忍受中央政府(漢族)或地方土司(土家族等)的奴役。今天,山區苗族的生活條件依然艱苦。我想起羅大姐說的“漢族、苗族、布依族是三姊妹”,希望更多人有關注和幫助兄弟民族的意識。

回程的路上,我因疲倦睡著了,險些從摩托車載下。我讓小王一直把我送到紫雲汽車站,給了他100元。從紫雲睡到安順,從安順睡到貴陽。

9月2日、3日貴陽—北京

在貴陽,我去了鎮山村、花溪、青岩等處。說實話,在省會城市中,貴陽給我印像不佳。城市不衛生,人文環境差。部分市民有種夜郎式的優越感,老子天下第一。我還拜訪了陽明祠,因為自己一向反感朱熹而喜愛陽明先生。

飛往北京的客機上,窗外的城市漸漸變小,心裡回味起車過北盤江峽谷和登上雲鷲峰眺望的興奮。貴州不缺美景,江山秀麗,疊翠峰嶺。但農業條件差,農民相當貧困。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禎一禎浮現的是中洞小學師生們清澈的笑臉。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陽明先生說得好啊!旅行帶給我的一大好處,是獲取了許多思考和判斷的坐標。什麼算貧困?什麼是無私?什麼叫我感動?我又選擇什麼態度?人是生而自由的,因為即使無助和什麼都改變不了,他依然可以選擇自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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