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看花烏克蘭
千裡奔襲頓涅斯克
1999年8月11日當地時間晚七時許，一架略顯破舊的烏克蘭航空圖—154客機在經過十多個小時的艱難飛行後，把我和老友國祥以及尚在烏克蘭頓涅斯克大學讀學位的連軍從北京搬運到了基輔國際機場。雖然僅晚點了一個多小時，但卻依然給我們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按當地政府要求，來訪者必須在24小時內到目的地公安機關登記注冊，但我們已無法趕上計劃中當晚到頓涅斯克的火車，而第二天又是星期五，乘次日晨的火車是無法在下午下班前趕到那裡辦理有關手續的。同專程從頓涅斯克趕來接我們的維娜老師會合後，決定改乘次日早晨飛往頓涅斯克的航班。於是一行四人就近在機場賓館開房休息，客房設施非常一般，晚餐除面包的口味不敢恭維之外，其他尚可，特別是罐燜土豆牛肉頗有特色，讓我們下機伊始，便領略到了當年蘇式共產主義的核心價值。
翌日清晨，匆匆起床離店，乘出租車趕往基輔國內機場，進了候機廳，便讓我們倒吸了一口涼氣：等待我們的是一架看起來快要散架的安—24螺旋槳飛機，而機票價格卻貴得離譜：每人300多美元！因為我們是國際旅客，價格是國內旅客的數倍，真是“皇帝輪流坐，明年到你家”，二十年前我們揮刀宰老外，現在輪到我們被人家當老外宰一把了。但花錢事小，安全事大，昨天叫我硬著頭皮坐上國內早已停飛的圖—154已是無奈之舉，今天實在沒有勇氣跨上這架正撕心裂肺般轟轟作響的螺旋槳飛機。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了送我們來的出租車倒是九成新，奔出候機廳，驚喜地發現那輛出租車尚未離開，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我拍板決定8百美元成交，驅車七百五十公裡，直奔頓涅斯克。乖乖，在國內我還沒有舍得這麼打過出租車的。
一路行來，倒越來越覺得自己做了個聰明的選擇，不僅安全有保證，更有了一個近距離感受烏克蘭社會的機會。走出城市，穿過鄉村，一個活脫脫的烏克蘭便漸次展現在我們眼前。興奮之余，早晨的不快和旅程的疲勞便一掃而去，我們在車內一會高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紅莓花兒開》、《三套車》，一會闊論托爾斯泰、高爾基、普希金，讓同車的維娜和司機又驚又喜，頓時引為知己，變得親密無間。我還是初中時代學的那幾句俄語，在腦子裡沉澱了三十多年以後，總算也有了點出頭露面的機會。廣袤的烏克蘭大地風景優美、土地肥沃，雖然經濟並不十分發達，但能感受到當地人民還是過得平和樸實、安居樂業。但同目前的中國相比，經濟市場化的程度還是相當低的，當地人民的商品經濟觀念也十分淡薄，這從我們在路上買水果的實踐中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當地人習慣於把多余的水果蔬菜用家裡的桶或盆裝起來擺在路邊賣，計價單位就是一桶或一盆，桶大還是盆小都是沒有關系的，喊出來的價格也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你只有買還是不買的選擇。更有趣的是你要買就是一桶或一盆，你要想花一半的價錢買半桶或半盆都是不予考慮的。這樣我們便不得不買了一大桶西紅柿，又買了一大盆黃瓜來吃，所幸那西紅柿和黃瓜的味道扎實是好的無法形容，想來是不用化肥農藥天然種植的結果，真正是國內已無法享用到的最正宗綠色食品。
下午三時抵頓涅斯克連軍的住地，出租車司機樂顛顛地揣著8百美元和剩余的一大堆西紅柿和黃瓜踏上了歸程，我們則忙忙地去辦理相關手續，之後買一些蔬菜回來我親自下廚，做了頓香噴噴的山西拉面，直把幾個人吃的滿頭大汗，連呼過癮。次日簡單瀏覽了一下大學校園和頓涅斯克街景，無什麼新奇之處。晚上去當地最好的一家夜總會觀看演出，對烏克蘭人民的音樂水准和舞蹈演員的藝術水平倒印像頗深。顯然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決定第二天乘火車赴雅爾塔。因連軍回來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不能與我倆同行，我和國祥兩人俄語又遠不過關，便請了位也在當地大學學習的中國留學生王東光同行作向導兼翻譯。小王來自東北哈爾濱，二十出頭，已來烏克蘭有三年歷史，地頭很熟，人也很勤快熱情，長得胖墩墩的，我們便借其諧名一路上直呼“冬瓜”。“冬瓜”看來來這裡也沒有少吃苦頭，所以聽到我是做酒店的，便一路上都對我們可以“想吃啥就吃啥”傾慕不已。
閑庭信步雅爾塔
14日晚登車，一夜急駛，第二天清晨順利抵達雅爾塔。本來是沒有能夠買到臥鋪票的，好在冬瓜老弟果然手眼活絡，早就對當年的老大哥與我們中國小老弟的共同之處爛熟於心，兩包中國香煙加上幾塊泡泡糖，便從乘警那裡搞到了一個臥鋪包廂，讓我等三人舒舒服服地一覺到天明。下車後用過早餐，打車向海邊的市區行去，入住當地最大的雅爾塔飯店。這家飯店許是規模太大，足有近兩千間客房，營銷方式很有意思，是把飯店分樓層包給不同的人來銷售，我們訂飯店時同時便有幾個人用不同的價格來推銷同一家酒店，一時把我這個酒店從業人員都弄得不知所措。雅爾塔飯店就在海邊，居高臨下，視野十分開闊和壯美。我們三人少頃收拾停當，更衣出行，去覽雅爾塔市區。
雅爾塔是烏克蘭最南部著名的濱海城市和度假勝地，並因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因羅斯福、丘吉爾和斯大林三巨頭在此舉行對戰後世界格局影響深遠的“雅爾塔會議”而聞名於世。其城市規模並不大，但依山傍海、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市區新的建築很少，也不很繁華，但休閑味道十足。沿城市一路鋪開來的海濱浴場，游人如織，碎石沙灘上，到處是身著各式泳衣，或水中暢游、或享受暖暖的日光浴、或相對而坐，談笑風生的游客。在不遠處的海邊，也像大連老虎灘一樣，停泊著一艘俄式海軍艦艇供游人參觀游覽。在海濱也星星點點散落著各式各樣的游樂設施和林林總總的露天餐館，走累了，隨意坐下來喝一杯冰冰的啤酒，倒也倍添幾分爽意。在這裡很少能看到東方人的面孔，當地游客雖然衣著大都簡樸，花錢看起來也並不闊綽，但難得的是那份令人羨慕的悠閑感和滿足感。遇到晚上時分的用餐高峰，即使需要排起長長的隊伍，也次序井然，不急不躁，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許是環境的感染，我們原本有點急促的步子無形中也慢了下來，合著周遭的節拍漫無目的地隨意走去，並時不時地向迎面而來的好奇目光報以友好的微笑。不覺之間，夜色已經愈來愈濃，我們選擇了一家裝飾頗有情調的露天餐館用過一頓沒有多少情調的晚餐後，在路邊小店的音樂聲中拾階而上，回到酒店休息。
次日我們給自己選擇的行程是乘海船游覽雅爾塔。除了迷人的海上風光外，精彩之處是燕窩島、沙皇時代的行宮和三巨頭雅爾塔會議原址。碧藍色的海水加上被我們的游船激起的層層雪白色的浪花，蔚藍色的天空加上朵朵令人賞心悅目的白雲，讓我的心情如同耳邊掠過的陣陣海風一樣清爽！船行十余分鐘，便可看到燕窩島的雄姿，她雖沒有大連燕窩嶺的偉岸，卻獨自聳立於碧波萬頃的大海之中，山形陡峭、地勢險要、巍然壯觀！更令人稱奇的是山峰最高處建有一座看去年代久遠，造型獨特的古城堡。古堡靠海一側是三層圓形結構，上面有四個塔尖，裡側則為兩層方形結構，且錯落有致，顯得十分精巧，整座建築更半懸於礁石之上，令人有一種顫顫巍巍的感覺，那種意境，真讓人有“妙處難與君說”的感慨。大凡各國皇帝，或雄才大略，或驕奢淫逸，但共同之處則是總會在自己統治區域內尋那人傑地靈之處建立專屬自己的行宮來修身養性，抑或及時行樂。當年的俄國沙皇自然也難以免俗。其在雅爾塔的行宮便遠離繁華市井，且背依青山，面向大海，建於一片奇樹怪石、郁郁蔥蔥之中。呈兩層理石結構的沙皇行宮從設計到選材到建造到細部的雕刻處理均可用“精巧、精致、精良”來一言以概括。室內寬敞明亮，陽光充足，典型的歐式家具，件件精美，室外花園姹紫嫣紅，不一而足。行宮靠海一側還有一個溫室花園，其中的奇花異草，舉不勝數。花園外有寬寬的石階緩緩地通向海邊峭壁，石階兩側各有一個長約兩米，面向大海，雕刻精美的漢白玉石獅子。總的感覺歐洲皇帝的行宮比起中國皇帝的行宮更要恢宏大氣一些。三巨頭雅爾塔會議原址也是一座典型的歐式建築，離市區則還要遠一些。這裡同樣山明水秀，樹木蔥蘢。我們到訪時這裡正在修繕，所以沒有能進入當年三巨頭指點江山，瓜分天下，直接決定了世界戰後命運的那個會議廳。隔窗而望，花木環抱中的這個會議廳寬敞通透，雖歷經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仍能讓人感到一絲絲“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豪氣！
17日離雅爾塔，依舊乘火車赴烏克蘭首都基輔。行前突然覺得不在這地球另一端的大海中游一圈泳，豈不是終身憾事？好在飯店就有自己專用的海濱浴場，又正是個麗日藍天的清晨，去買件泳衣，便與朋友興致勃勃地拾階而下，直取海邊。原以為時光尚早，不想到海邊才發現早已近於人滿為患，許是飯店專用浴場的緣故，這裡的泳客著裝更為大膽，一些女士便著無上裝泳衣或大咧咧地在那裡曬太陽，或肆無忌憚地在海灘上走來走去，結果感到不好意思的反而變成了我們，忙忙地跳入海水中一陣狂游，便裹著浴巾匆匆離去。
詩情畫意英雄城
晚抵基輔，住於鬧市區附近的一個小型旅館內，電梯奇小，好在我們不算太胖，兩個人進去便顯得緊緊巴巴的。房間雖舊，倒是又寬又高又大。服務員都是老大嫂，人很和藹，我們又送上泡泡糖，所以頗為關照。但由於我們會的俄語語言實在有限，一旦冬瓜不在身邊，便會有諸多不便。一次冬瓜外出去拿赴俄簽證，我的朋友想要點開水喝，指手畫腳好一頓比劃，差點把服務員大嫂嚇一跳，才算把水要到手。第二天到機場接到從國內趕來的譚總和得志，仍舊一起住在這裡。在此逗留的三天中，我們創造了好多奇特的手勢，才算減少了一些交流的難度，回國後好久，回憶起這些手勢來，仍然忍俊不禁。
基輔是烏克蘭的首都，在二戰德國入侵蘇聯時為抵御德軍攻勢而發起的基輔保衛戰與莫斯科保衛戰和斯大林格勒保衛戰齊名，並因此使基輔得到了英雄城的美名。在當年戰爭遺址上建起了一座規模宏大的戰爭紀念館，收集了不少從飛機大炮到軍中文件等數以萬計的紀念品，並詳述了基輔保衛戰的整個過程。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參觀戰爭博物館的過程中仍然讓我們有著一種深深的震撼。德軍的驕傲與瘋狂，蘇軍的頑強與堅韌，戰事的艱苦與慘烈，人民的犧牲與付出，無一不在我們的胸中激起陣陣波瀾。戰爭是殘酷的，加深了對戰爭的理解才會更珍惜今天的和平。
基輔不僅是一座英雄的城市，也是一座充滿詩情畫意的城市。位於市中心的基輔中心大街不僅行車道寬闊，街道兩側樹木高大濃蔭，兩側的人行道更寬得讓來往行人有揮灑自如的感覺，兩側的建築物也一棟比一棟精美，街心公園點綴其間，茵茵綠草，各色花開，路人或行或坐，怡然自得。毫不誇張地說，這條大街無論與倫敦、巴黎，抑或紐約的任何一條大街相比，都毫不遜色。更有甚者，來往於中心大街上的烏克蘭女郎大都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碧眼金發，飄然行來，搖曳生姿。十個之中，便有六七個可以無愧於美女的稱謂。這麼高的美女比率也是我等雖近乎遍歷世界各大都市而鮮有能與之為敵者。美景美女，直看得我的朋友發自內心地感嘆曰：“嘆為觀止，嘆為觀止！”
除基輔中心大街外，還有好多值得去瀏覽的地方，如建築精美的+++教堂、歷史悠久的+++門，美輪美奐的+++歌劇院等等。值得一提的是那裡的藝術品市場，我們曾在一個清晨去住所不遠處的一家藝術品市場去瀏覽，令人大開眼界。各式藝術品沿街兩側隨意擺放，其中最醒目的是著名的各式以各國政界名人、影視體育明星、當地民族服裝人物為原型刻制的套娃。其中少的三五層，多的逾十層。將你所中意的拿到手中一層層打開來擺放觀賞，頗為有趣。各式素描與油畫也頗為吸引人們的眼球。特別是各式風景畫似乎信手拈來，隨筆成趣。有的風景畫甚至於把真實的樺木樹皮也引入了畫中，自然的東西和人工的創作融為一體，倒也別有情趣。我便除了買一堆套娃外，還選購了一幅這樣的風景畫，至今懸掛家中。此外，市場上當然還可看到各式裝飾品、木雕、郵票等等，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按照我們的計劃下一站是俄羅斯，我們還必須在這裡的俄羅斯大使館拿到赴俄簽證。正常拿到簽證的時間需要五個工作日，我們當然不願意在這裡呆這麼久，“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嘛。如何加快進度，冬瓜又用起了邪招。不知由何人指點，我們約到了守衛俄羅斯大使館的一位烏軍中尉，短暫交談後，我們便把護照和一筆美元交給了這位素昧平生的烏克蘭軍人，並約到次日來取辦好簽證的護照。說實話我是充滿擔心的，手中什麼憑據也沒有，花冤枉錢辦不成事小，若連護照也不見影了，如何回國？豈不弄個“偷雞不成丟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冬瓜一個勁地給我吃寬心丸，說收錢辦事是本地規矩，那種國內常見的辦事不講規則的事情在這裡倒不會發生。話雖如此，這一天之中，我心裡都是七上八下不著底的，直到第二天上午如約前往，看到中尉那張笑臉和手中的護照，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最後落了地。
20日晚，我們一行五人乘火車暫離基輔，前往莫斯科。說暫離是因為訪俄結束，我們還需回到這裡，再從這裡乘烏航回國。
後會有期，烏克蘭；後會有期，基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