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個秋天的童話(壩上行之一)

作者: grace8282

導讀8月17日 晴因了放曠的天性,David的性格中總含有些愛撒野的因子,草原的遼闊也許最適合他放牧心情。 從年初嚷嚷到八月,從海拉爾轉而到壩上,他的隨性終究沒有拗過我的計劃,沒有太多的期待,我們便上路了。 正如我常常諷喻他“游手好閑”,我按部就班的計劃性估計也是他暗中曬笑的對像。每次出行都是我一手操辦,功略秘籍翻查個底兒朝天,沒辦法,凡事都喜歡心中 ...

8月17日 晴因了放曠的天性,David的性格中總含有些愛撒野的因子,草原的遼闊也許最適合他放牧心情。 從年初嚷嚷到八月,從海拉爾轉而到壩上,他的隨性終究沒有拗過我的計劃,沒有太多的期待,我們便上路了。 正如我常常諷喻他“游手好閑”,我按部就班的計劃性估計也是他暗中曬笑的對像。每次出行都是我一手操辦,功略秘籍翻查個底兒朝天,沒辦法,凡事都喜歡心中有數,我的運氣可不比他,每次眼瞅著他晃晃悠悠地,卻總能涉險過關。 按網上的功略,應從北京坐到赤峰的火車在四合永站下車,然後到圍場縣,再從縣城到機械林場,最後的目的地是紅山軍馬場。我把功略傳過去,他念到第三個地點就開始頭暈了,我知道,像他這樣只習慣於計算空中距離,下了飛機就奔五星級酒店的出行者,是對付不了這麼復雜的線路圖的。只好將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只要買到四合永的火車票即可。 中間的過程不得而知,結果告訴我是“什麼票也沒有了”!只好啟動第二方案——到承德轉車過去,臨時請下來的三天假讓我們可以在路途上多揮霍兩天。 喜歡在城市的夜色中穿行,暗夜裡的燈火輝映著躍動的心。窗上的玻璃發射出房間裡的亮暖,北京,我為你無眠. 8月18日 晴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三個鬧鐘一前一後地響了起來,“4:50,該起來了!”別看David平時不緊不慢地,關鍵時刻他可是一分鐘也不會晚的,不像我,一般情況下挺咋呼,關鍵時刻總是丟前忘後的。在他的“鞭策”下我爬了起來,在盥洗間鼓搗了十幾分鐘,他坐在房間裡用抽煙來掩飾他的著急,呵呵,對我,他雖有些許不滿,也只能這樣。 到達北京站時大概是早上的6:00,“我當年在北京讀書的時候......”“我第一次來北京的時候......”,時間的充裕衝淡了路上的著忙,我們不約而同地回憶起當年,回憶,大部分都是有趣和美好的,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夏天的早晨。 我喜歡乘坐列車旅行,因為它從起點到達終點,循著軌道,沒有意外的話,它會一分不差地抵達目的地,而在行進中,沒有任何人或事情能改變它的方向,一切都是既定的。如同某種生活的方式。 四個小時之後,我們到達承德。David三言兩語便否定了我的回程方案,至此,我對這次旅行徹底喪失了控制權,跟著走吧! 這是第二次由出租車司機決定我們將在哪裡吃飯,出租車司機有時候比攻略管用。不能說David是個美食家,剛認識的時候,我印像中他一直是只以“喜力”為食的“仙兒”。但憑著他良好的直覺,總能尋著些出人意料的地方,比如說,這座建在僧冠峰上的飯店。 酒足飯飽,直奔汽車站,搭上了開往圍場縣城的班車。“怎麼樣,我說1:30出發,時間算得正好吧!”嗯,如果他願意將他那些亂線團似的“計劃”放在一邊,估計也能去寫一本《時間簡史》,可惜,把聰明都浪費在這兒了! 許久沒有坐過這種敞著窗戶,隨時會停下來拉客的鄉間公共汽車了。我時不時用眼睛瞟一瞟他,風吹著他的臉,他眯縫著眼睛,吸幾口煙,話越來越少。我開始擔心那未知的目的地,那未知的風景,會不會,能不能抵消和補償路途的曲折和勞累,畢竟,是我選的出行地。 下午4:30,我們終於到達了圍場縣城。除了天空晴朗,空氣爽暢之外,還看不到一絲草原的跡像,我們的下一站又會是怎樣的呢?這真是一次充滿未知的旅行。 下了班車,身邊一下子圍了幾個人過來,不停地追問我們要不要包車。“到機械林場的班車最後一班是下午3:30的。”接下來我一臉的茫然,對這類非計劃內的“意外”,我毫無主張。 “要不,咱們今晚就在縣城住一晚?”篤信功略的我,面對失控的行程,心裡早已有萬般的自責。我用希冀的目光看著David,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方向。 “哦,咱們先到圍場賓館吧!”坐上一輛小面包,我們迅速擺脫了那幾個人的糾纏。圍場賓館是縣政府的招待所,其實就在這條街的入口。“你怎麼知道圍場賓館的?”我詫異他剛才怎麼能熟捻地報出這個地名。“剛進縣城的時候,我在入口處看到賓館的大廣告牌。”此時,我對David佩服之極。別看他眼睛不大,還帶著一副四百度的眼鏡,可是該看到的地方一處都不拉,他自稱為“眼尖”,照我說,那是“目標明確,聚焦方便”。 “你在這等著,我去街上包輛車,咱們今晚就上到壩上,你說呢?”David的一大優點就是他決定好的事情還會認真履行一下征求群眾意見的程序,讓你即便糊裡糊塗地跟著他走了還落一個“純屬自願”。男人,就是關鍵時刻拿主意的那個人,嗯,我聽他的。 我一直認為David是個自理能力不太強的人,況且平日裡都是別人替他安排好行程,他哪兒操過這份心。我又開始後悔不該安排這次所謂的“自助游”,簡直就是“受罪游”,唉! 不知道是他的運氣好,還是他自詡的“相面”功夫果真了得,總之,他最終找到了一輛九成新的桑塔納,外帶一位有將近30年駕齡的老師傅。David是一個能將冒險與實證完美結合的人。他一面機警地與師傅寒暄,一面順帶已經七扭八拐地了解了這位駕車人的基本情況——好,這根兒樹枝還蠻結實,走,直奔壩上! 汽車背馳著夕陽向西北飛奔而去,我們就像等著觀看一場好戲,經過漫長的序幕和曲折的過場,隔著大幕後邊的精彩正在一點一點地展露。 離開那個毫無特點的縣城大約十五分鐘之後,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點異樣的氣息。天空碧藍高遠,路旁兩排高大筆直的白楊樹在風中颯颯作響,陽光傾斜著很低的角度灑落在樹葉上,染上橘黃的樹葉斑駁地跳躍翻轉,車窗外吹進來的風清冽透涼,我嗅到了一股青草的輕香。我順著左邊的車窗望過去,道路下面稀疏的小樹林正是長在一片片薄軟嫩柔的草地上,一條河流沿著公路在草地林間蜿蜒流淌,偶爾看到幾匹馬在河邊草甸悠然自得地享受著夕陽下這一天裡“最後的晚餐”。 在我即將對這次旅行絕望的時候,這幅景像重新湧動起我對前路的期望。按捺住內心的欣喜,我側轉身,用探詢的目光看著David。“還不錯。”又是他經典的中性詞,看著我一副不滿足的神情,他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真的,真好!”謝天謝地!我繃緊的心松弛了,沉默了一天的俏皮勁兒一下子又冒了出來:“你算算,從早晨出門到現在,整整在路上奔波了十三個小時,這工夫,足夠穿越太平洋到達美國西海岸了!可咱們,不過是在方圓五百公裡內來回轉了一個圈兒。”愛氏的相對論,放在哪裡都是真理! 車快到塞罕壩國家森林公園的大門,老師傅預先告訴我們那裡每人要收取50元的進山費,不過我們可以冒充進山收土豆的商人,看能不能混過去。想像中以收土豆營生的人應該是面膛紫紅,甲縫黢黑的,我倆這般白皙細嫩,像嗎?我下意識地將身上背著的旅游背包往車座底下掖了掖,躊躇著該操一口什麼方言跟警衛周旋,車子在大門邊停了下來。守門的大手一揮,一副“殺無赦”的架勢,罷了,連表演的機會都不給,我們也就無從談演技如何了。下車買了票,順利過關,這年頭,還是鈔票管用。 車在一段塵土飛揚的砂石坡路上費力攀爬,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上壩”,我們離海拔高於平原的壩上越來越近。十幾分鐘之後,車子爬到了一個高度一致的平地上,就像是水庫的大壩,橫亙在莽林覆蓋的山地上。俗話說登高望遠,可是兩旁密密匝匝的松林徹底阻擋了我們的視線,我的想像力只能沿著這條道路有限地延伸。我的好奇心和耐心已經膨脹到了極點,只能等著用時間的分針去撩開她最後的面紗。 下了塞罕壩,車到機械林場,我們的目的地還在前方。草原此時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使我不再去計算公裡數和路途時間,它吸引著我追逐而去,時鐘停止了。 一條巨大的橫幅攔住了一隊的車輛:歡迎來到克什克騰旗。一個地方有著婉轉音律的名字,一定也有著旖旎別致的風景。路標指示這裡是烏蘭布通,一個著名的古戰場。這裡還是河北與內蒙古的分界線,界河劃分的不僅是兩個不同的省份,而且是兩種迥異的地貌,跨過界河就是真正的草原了。 “我一直以為是在河北境內旅行,沒想到我們真正要到達的地方居然是內蒙古!”我的興奮如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開始慢慢地揭開了鍋。“不錯吧,你的旅行版圖裡又多了一個省份。”拾柴添火是David的專長。 某位哲人說,巔峰體驗是瞬間的。暮色中的草原映襯在紫藍靜謐的天幕下,間綴幾座弧線起伏的山包,每一根線條都似水中蕩開的波紋,連綿、層疊、柔緩而悠長。風,輕漾著低垂的草,拂著我無措的臉龐,光與色交織成一張迷離的網,隔斷我回首來路的悵惘。我們終於來了。 為了尋找落腳處,我們頗費了一番功夫,在紅山軍馬場駐地兜轉了好一陣。David經驗豐富,貨比三家,最終選定了一家。樓是新蓋的,房間很干淨,所謂窮家富路,辛苦了一天,說什麼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每次和David出行,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來去匆匆,行似過客。仿佛周圍一切的人、景、物只是背景的雜音,能帶走的常常是零散的片斷,甚或生出不知身在何處的惶惑。這次卻大不一樣,從出發開始的每一個細節都完整保存在我記憶的膠片,為此,也許我該感謝路途的頓挫和行程的蹉跎。前面的每一處轉折都不可預測,一路妙語連珠,妙趣橫生,妙遇不斷,旅行的精彩原來就在路上。當然,還要感謝他一路無怨的相伴。 中午那頓狍子肉早已消耗殆盡,現在已經將近晚上八點,院子裡的爐台架上了烤全羊,通紅的柴火翻烤著肥美的羔羊,該覓食了。走出院子,一陣冷風吹得我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有股子瑟瑟的秋意。攻略說的壩上入夜後氣溫較低,看來情況屬實,其他的抄錄一堆都沒用上,偏偏這條關涉自身冷暖的被我棄之一旁。瞅了瞅腳上的涼鞋,身上的單衣,我嘴上挺了一句:“沒事,吃完飯就不冷了!” David不講究吃,講究吃的環境,但到了這荒原之上也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餐館裡每張桌子都圍坐著十幾個人,大多是從北京集體組織來旅游的。這些平日寫字樓裡的白領,到了草原也撒開歡兒來,一手端酒,一手把肉,喝著,撕扯著,吆喝著,平生出一股豪氣。這一來,倒顯得我們有點兒冷清了。落座,點單,我全程聽他安排,誰讓他曾經如臨其境地書寫過蒙古帝國的全盛時代呢?挑挑揀揀,葷素搭配,David跟服務員三言兩語對付完了,十分利索。一眼沒瞅見的功夫,他從櫃台掂了一瓶河套老窖過來。常日裡吃飯,即便是加一瓶“喜力”他都會虛心地看我一眼,到了這兒,他居然...... “哎,到了草原就應該喝白酒。”舌頭沒打結,說得一點兒都不含糊。他盡量避開我投射到他臉上異樣的眼光,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開瓶上。“哎,有你把著門兒,我不會多喝。”停了兩分鐘,他適當加了一句安撫我情緒的話。柔情是男人的一種修養,必要時的硬氣也是動人之處,剛柔並濟這個詞用在此時,最恰當不過了。來,為醉人的草原之夜,暢飲舉杯! 夜晚,我們沒有看到傳說中的璀璨星河,天空四周綻放的是繽紛的禮花。 沒有任何掙扎,我們沉入了夢鄉。黎明的晨曦,在夢的那端翹首相待。



(噴薄而出)



(前往樺木溝路上的湖畔)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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