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 格桑花遍開的旖旎(上)

作者: a_lin

導讀我一直在找尋一種長在高原的美麗小花,格桑。從青海到西藏,無數次的希望與失落交替之後,意外地發現,原來,那被視作藏文化發源地的山南,就是格桑花開遍的地方。 沒有羊湖,沒有昌珠和藏王墓,我的山南僅僅概括為 “雅魯藏布”、“青樸”和 “聖湖”。而我一直認為山南是我這次旅行的精華所在。我無比歡愉地享受著途中遭遇的點點滴滴,那些遇到的人,看過的� ...

我一直在找尋一種長在高原的美麗小花,格桑。從青海到西藏,無數次的希望與失落交替之後,意外地發現,原來,那被視作藏文化發源地的山南,就是格桑花開遍的地方。

沒有羊湖,沒有昌珠和藏王墓,我的山南僅僅概括為 “雅魯藏布”、“青樸”和 “聖湖”。而我一直認為山南是我這次旅行的精華所在。我無比歡愉地享受著途中遭遇的點點滴滴,那些遇到的人,看過的風景,無不深深鐫刻於心,難以抹去。

在大昭寺廣場坐上去澤當的班車,從開車的那一刻起,屬於山南的精彩已經悄然為我開啟。

一路,沿著河走。拉薩河的奔流不息,河灘上的芳草凄凄,遠山的逶迤綿延,入眼的一切無不成為行程裡的興奮點,給本該枯燥難耐的長途旅行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驚喜。

同行的除了兩位女游客便是藏民。他們饒有興味地看著我的大呼小叫,如同我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窗外的風景。然而風景多半在車的另一側,引頸之余,不斷地嘆息著對於美景的無法攝取。知道終究會在行程裡遇見雅魯藏布,那無數次在書本上讀到的名字曾讓我生出無限的遐想,我多麼想親眼看一看這條奔騰的大江,而不僅僅是在地圖上反復查找那條藍色的粗線條。何時,眼前的河流才是雅魯藏布?

試著打聽。“這個,河,叫,什麼,名字?”鄰座的兩位藏族青年顯然並不懂漢語,只用羞澀而誠懇的微笑回應著我。順著我的手指,看著車窗外的一切,一臉的迷茫與無助。對於我的再次重復,他們微笑依然,突然像是聽明白似的拉開了車窗。風從高速行駛的車外灌進窗來,坐在後排的她們被吹得一哆嗦,深深皺了一下眉頭。我急著擺手,他們一邊關窗,一邊綻著歉意的笑,為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微笑是沒有地域界限的語言,在這樣的地方,通行無阻。

思念的終結潦草得那樣令人猝不及防,當我真實地站在雅魯藏布江渡口邊時,沉默替代了想像裡的歡呼。

北京時間下午兩點,陽光灸熱而執著。幾艘渡船靜靜地泊在岸邊,碼頭上已經聚了三三兩兩的游客。船老大們因為我們這群漢人不肯支付數倍於藏民的船資並和其中的一個起了幾句爭執而集體拒絕露面。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所幸這樣的等待依舊讓我心生喜悅,因為我所面對的,是如畫的風景。

天是一張新鋪陳開的畫布,藍得輕淺;雲是不經意的留白,白得凝重。黛色的山側臥其間,枕著波瀾不興的江,扁舟葉葉、江鷗點點。眼前景色的瑰麗讓我忽略了等待的寂寞與難堪,甚至忽略了烏雲的漸漸逼近。傍晚六點,終於等來了可以捎我們同行的三十多位藏民。解開纜繩的那一刻,陣雨已不可避免地來臨。

此刻的雅魯藏布,一改先前的溫婉,水流湍急。黑雲猙獰著層層下壓,漸次吞噬了天地間所有的明媚與平靜,空氣裡彌漫著陰郁的氣息。船在布滿沙洲的江面上繞行,風雨裡的飄搖不定已讓人心神不寧,上了年紀的船身一路滲著水,更是增加了航行的危險性。風夾著冷雨從各個方向鑽進外套來,透著刺骨的冰。同船的藏民們卻是一臉的平靜,在各自打開的傘花下說笑,或是旁若無人地唱著自己的歌謠。鄰座的大叔讀出了我的恐懼,脫下了自己的救生衣給我御寒,他的眼神平靜而溫暖。

藏民們的笑聲到底撫平了我最初的驚慌與心神不寧,讓我轉而用一種享受的心情來看待這次航行。雖然天地依舊籠罩於陰霾中,漸漸地,我也能在忐忑中欣賞雨帶對天空的撕扯,還有雨點對江面的偷襲。瞅著如提拉米蘇般細膩的沙洲,低聲吟唱著“有花兒伴著蝴蝶,孤雁可以雙飛”,看著身邊與藏民聊著天的你,品味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禪意。

上了岸,距桑耶寺還有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一個半小時的風吹雨淋使藏民們渾身濕透,他們向停在岸邊的一輛小車飛奔而去,剎時就把這十幾座的小面的擠個滿滿當當。幾乎是最後一個上了車,沒想到,車上的藏民非旦盡量給我讓出一條通道,有一位還主動給我讓座。抬眼望去,皆是憨厚的笑臉,暖著我風雨過後僵冷的身子。

桑耶作為藏傳佛教上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院,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驛站。幾十裡開外有個地方叫青樸,只要虔心就可以去那裡修行。我只是想知道這個苦修者眼裡的聖地是何等樣的人間仙境。

四千九海拔的青樸,確如他人描述的一般,有江南山水田園般的精致。群山躲在薄薄的晨霧裡,滿眼是滳翠的綠。清亮的小溪從濃密的樹林裡一路滑行,在山腳下的經筒邊轉一圈經,便漸漸散失在飽含露水的草坡中。一路上行,不多時便來到半山腰的青樸廟。

這是一座只有女僧人的廟宇。阿客們正在上早課。清越的女聲替代了記憶裡的誦經聲的低緩沉重,竟聽得有些痴迷,於是走入經堂聽個真切。

阿客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於外人的闖入,只是空洞地望一眼,不帶絲毫的好奇與關心。征得女主持的同意,在經堂一角坐下。聆聽。在曼妙的菩提梵音裡,我第一次進入一種靜修的狀態,享受著生命的恬淡與寧靜。從未有過的純淨的時光,此刻,在我的生命裡靜靜流淌。我坐了很久很久,直至萬賴俱寂,真實地感覺與她們一起存在。坐在邊上的同伴在短時間內沉沉睡去,醒來,只說從來沒有睡得如此香甜愜意。

下了課的她們,則恢復了女子活潑機靈甚至頑皮的本性。我們在經堂前無休止地拍照,在樹枝間旁若無人地玩鬧嬉戲。我是她們眼裡外來的客人,也是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她們則是我眼裡的可愛孩子,哪怕其中的一些已經華發早生。不用刻意地回憶,就能想起那些眼神的清澈笑容的明淨。那個早晨,她們鮮脆的笑聲響徹青樸的山谷,感染著眾多前來轉山的藏民。

當上課的號角再度沉悶地響起時,她們崢嶸的個性在瞬間消失得沒了痕跡。性別的差異注定了她們的路將走得更為艱難,修行在簡陋的經堂,面對無錢裝飾的白色牆面和本色梁柱,信仰將是她們各自心裡唯一的明鏡,不染纖塵是最圓滿的結局。苦與累都是對於修行的考驗,那是俗人無法體味的一種經歷,除了山上的那些苦修者。

壘幾塊石頭便成了房,屋裡多的是經書和供佛的酥油,鮮見生活用品。打坐取代了常人的臥躺,意志對於生命的維持完美得如同神話。帶著敬畏闖進了一間修行洞。當年,這裡曾是蓮花生打坐的山洞,如今是高僧和他的空行母在修行。高僧的慈善化解了我初進門時的忐忑與惶恐,空行母的美傾國傾城,她的手撫過我發際,是那樣的溫柔。你和我喝著他們為我們倒上的清茶,領受著他們對我們的祝福,你也感覺到愛了是麼?而在另一間修行洞裡,你我只是表達了最淺顯的敬意,做了最微小的布施,就被苦修的大叔奉為上賓。從淺淺的布袋裡抓出一滿把的奶渣,我看見你接著奶渣的手微微發顫。那一刻的你,是否也同我一樣,為經歷著這場人生的盛宴而心潮澎湃?

下山途中,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其實他們,非旦是藏民心裡的神,更是我心裡最完美的人。樸素平常的生活、寬容堅毅的個性使他們的身心為愛所充盈。我們眼裡的苦修,於他們而言,只是萬千個晝夜交替裡一種最原始的存在,僅僅是一種狀態而已。他們生命裡的平靜與祥和,最是令人動情。扭頭看你,你的笑那樣從容,這樣的笑讓我心安。

回望青樸,雲深霧更重。

注:格桑花並不是一種特定的花,那是藏民們對所有美麗花朵的總稱,是他們心目中的聖潔之花。格桑在藏語裡是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寓意幸福與吉祥。



(雅魯藏布江邊的如畫風景)


精選遊記: 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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