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生活(十一)--重丁村---雪山環抱的普化寺

作者: 普蘭

導讀走進了重丁,有條上行的土路,有塊木牌寫著普化寺往這邊走。兩旁有幾幢木屋,小雜貨店門口的竹匾上曬著鮮紅的辣椒。店主是個老頭,正和他那戴著牛仔帽的兒子生著氣。 我往上走,一戶人家的小狗吸引了我,四五只模樣各異的小小狗歪頭歪腦的朝我看著,不禁笑起來,走了進去。院子裡有個年輕的女人,旁邊的搖籃裡躺著她小小的嬰兒。那些小狗因為我的闖入,竟也衝 ...

走進了重丁,有條上行的土路,有塊木牌寫著普化寺往這邊走。兩旁有幾幢木屋,小雜貨店門口的竹匾上曬著鮮紅的辣椒。店主是個老頭,正和他那戴著牛仔帽的兒子生著氣。

我往上走,一戶人家的小狗吸引了我,四五只模樣各異的小小狗歪頭歪腦的朝我看著,不禁笑起來,走了進去。院子裡有個年輕的女人,旁邊的搖籃裡躺著她小小的嬰兒。那些小狗因為我的闖入,竟也衝過來小聲的叫著。我把包裡的牛肉干翻出來,本來就想好了,進村如果有狗衝過來就扔一塊這個轉身逃的。

小狗喜歡牛肉干,不一會兒把大狗也吸引過來了,溫和的看著我,不太凶的樣子。

年輕的女人朝我笑著,逗弄著她的孩子,陽光下一切都很安靜。她把孩子放在搖籃裡睡覺,轉身去織布,屋頂這裡垂下很長的紅線,粗粗的,顏色是多麼鮮艷。那只大狗躺在地上,那些小狗都忙不迭的搶著吃奶。我沉醉於這看似平淡又總能不經意就能打動我的生活片段,溫暖濕潤著我的雙眼。

告別了女主人,繼續往上走,路是由一些小小的石塊鋪成的,這裡的秋意正濃,核桃樹正紛紛抖落著金色的樹葉。天空是那種清澈得讓人想流淚的藍色。舊舊的木頭房子靜靜的錯落在兩旁,很少能看到有人在,可能都去忙了,地上曬著些稻谷。屋前的繩子上搭著洗過的簡單衣服。只有幾只不安分的母雞在籬笆旁鑽來鑽去。

我忽然想到了禾木,白哈巴。新疆的那兩個讓我迷戀的村子,童話世界也不過如此。而這裡,在午後陽光熱烈的照耀下,仿佛我回到了自己本來就該生活的地方,感到無比的放松和自在。

越往上行,就能看得越遠,遠處的山巒層層起伏連綿,能看到一片雪峰,大山腳下是蜿蜒盤旋的梯田,有些是翠綠的,在秋天的顏色裡那麼和諧。山坡上有些人家,靜靜生活。

路上出現了條水渠,流淌過路上鋪著的鵝卵石,讓上去的路更不好走了,有人在石頭上鋪了稻草。就這樣小心翼翼的挪著。進村時給小楊發了消息說我進村上普化寺了,她說她在江邊,我讓她也上來,我們在寺裡見。

有些挑著些柴禾,稻草的人走了過來,他們的背簍全都壓得滿滿的,高過頭頂許多,但卻走得極穩極快。問了他們去普化寺的路後,繼續前行。

很快來到了一片寬闊的天地。眼前豁然開朗。這裡已到了山上,又是引水渠,很長。一個戴帽子的老頭走上來。問路時,他告訴我他就是普化寺這裡的。我倆一邊走他一邊給我說從丙中洛一直走可以到雪山觀測站,那裡可以看到幾座雪山,但要去得早一點,像現在就不行啦。我想起了昨天的那條路。老頭指給我看,遠處的山巒疊嶂,他說那裡還有好多好多路的。引水渠平坦,老頭走得很快,我擔心腳下,不時的看著,兩旁金色的稻田裡牛羊安靜的吃草,在大山的雄偉背景下很是悠閑,我拍著照,老頭回頭說你拍照我不等你啦,就一直往前走了。

兩旁的稻田很是吸引了我一些時間,有農人在地裡勞作,從這裡可以看到很遠,視線沒有遮擋,更覺得異常優美。遠遠的有個村落。普化寺還不見影子。

到村口時小楊的消息來了,她已到四季桶了,說是讓我慢慢走,晚上住的地方見。剛才不斷回頭看她上來沒,還擔心她會不會爬不動。她的包不輕。原來她沒上來啊。

進得村去,這裡有條更小的土路,兩旁的籬笆裡木頭屋子挨得挺緊。轉過個彎,有兩個小女孩在路邊玩。齊眉短發的那個大一點,穿著條紋的衣服和紅色的褲子。頭發亂糟糟蓬松的是個小的,粉紅的小棉襖看上去破破的。我拿了糖給她們。她們的眼睛亮亮的,站在 逆光裡頭發像籠罩在光暈中,我很喜歡她們那看上去髒髒的小臉,無比的純真。

很快我們就混熟了,她們爬在房前的柱子上衝我做著鬼臉,看到我拍照手足無措的站好。我要往前走了,她們咯咯笑著偷偷跑上來拉我的手,我做勢要去抓,她們轉身就跑,笑聲傳了一路。

我和她們揮揮手,沿著密密的籬笆穿行,陽光灑下來,我的心異常柔軟。兩個女孩子跑上來,抓著我的手往前走。她們的家好像就在上邊,阿媽正在做事,看見她們呵斥了幾句,不好意思的朝我笑著。在上海時買了些小罐的清涼油,路上送了些給當地的人,阿媽接過時,一直說著謝謝。

我忽然就這樣一下子看到了普化寺,它就這樣在路的盡頭屹立著,身後,左右有好幾座雪山,天空異常的明亮湛藍。它就這樣的默默屹立著,像已等了千年。

我一向喜歡破破的寺廟,不知為何。普化寺的山門很漂亮,外牆破損了,當地人正在壘著。那個山門是葬式的,三層,插著無數經幡。底下是彩繪,我在拍照,兩個小女孩跑過來淘氣,跳著要闖到鏡頭裡來。

古老的大殿有著黃色的土牆和灰褐色的三重屋頂,蒼老而讓人心生敬畏。還是有經幡,那些彩色的經幡早被曬得褪成了舊舊的顏色。大殿的木柱子很粗,走近時看到了牆上那些很老的壁畫,可惜,全都班駁在黃色的牆上,讓人感覺痛。殘缺的畫面依稀能辯出當年的華麗。

找到個喇嘛打開門讓我進殿看。殿堂不是很大,掛著活佛的照片,後面供著佛像。四周土牆全是壁畫,可惜都脫落了。靠近門的牆上有很多跳神的面具,顏色驚人的艷麗,有各種動物的臉。喇嘛說過年時他們會跳藏戲。

喇嘛沒穿紅色的衣服,穿了件黃色的僧衣,外面是黑色的外套,他很和氣,我謝過他後問他去秋那桶的路,他說今天恐怕趕不到了,小楊不在,不然就在下面重丁住一晚了,於是我問他去五裡是不是來得及。他說正好五裡有人去世,來廟裡請師傅去做法事,一會兒有好幾個喇嘛要去,他說我幫你去問問,你和他們一起走。

他帶我到僧房的走廊上,搬了把小板凳給我讓我烤太陽。離開老姆登後,久違了這個烤字。和倆丫頭一起坐在那裡,把包扔在地上,喇嘛拿了盤瓜子,倒了杯水給我。坐在那裡,看著陽光下的普化寺就這樣在雪山的環抱中安安靜靜的,五色經幡在風中飄揚。

僧房很簡陋,木頭柱子,磚石土牆。不一會兒,有個年輕的小喇嘛走出來,朝我笑笑。他手裡拿了塊木板,上面有未畫完的圖畫,他和另一個人在說著什麼,我好奇的過去看,發現畫的是一朵蓮花。我問他是自己畫的嗎?他靦腆的笑著說是啊,正在學呢。說那邊屋裡還有很多剛畫完的。我說要去看看,他就帶我到旁邊一座剛造的木樓下。

小喇嘛告訴我這是新蓋的佛學院。木匠是從德欽請來的,他和他的師傅一直在這裡畫。他師傅很厲害,會畫唐卡,是四川來的。我問他師傅是誰啊,他指指一邊的一個人,我一看,不就是熱心幫我開門的那個嘛。

爬上新樓要走一道很陡的梯子。小喇嘛先爬了上去,然後是我,倆丫頭也嘻嘻哈哈的跟在我身後,從窗口翻進去,裡 面是一間間的空房間。角落裡有個木頭床,新做的,上面畫滿了彩繪,就像去年我在丹巴時看到的那樣。不過,這裡畫得還要好看。小喇嘛說他們畫了好幾個星期呢。

丫頭在窗口看著外面,我也去瞧。這裡望下去能看到普化寺裡一大片空地,長滿了草。

爬下梯子是件令人害怕的事,小喇嘛提出幫我拿相機,小心的挪下去,把倆丫頭半途抱了下來,她們絲毫不害怕,一下地就拉著我去草地上跑。角落裡有個非常古怪的豪華廁所,很滑稽的全用瓷磚裝修的,可裡面卻髒得可以。沒有水。

小喇嘛的師傅來叫我了,說出發了,他已和喇嘛們交代過了。他對我指指一個年老的,頭發花白的喇嘛說,他走得動,你也能走得動的。說這裡到五裡有三個小時的路程。讓我跟著他們走就可以了。

告別師傅後。我跟在這群背著大小不一行囊的喇嘛身後走出了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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