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生活(三十一)--回到最初的起點

作者: 普蘭

導讀我把自己綣成一團,不知從哪灌進來的風還是無處不入。很擔心帳篷是否會被風掀掉。 迷迷糊糊中還是睡著了。早晨起來的時候人已經滑到了墊子的下方,而墊子全陷在沙子裡。師傅早早的催我們起來收拾,又要去公路等車啦。繼續我們的盲流生活。 早晨的怒江含蓄而溫和,因為四周完全看得見,我不再害怕。不遠處的山頭雲霧繚繞,婉若仙境。 把氣墊收起來又成了個問� ...

我把自己綣成一團,不知從哪灌進來的風還是無處不入。很擔心帳篷是否會被風掀掉。

迷迷糊糊中還是睡著了。早晨起來的時候人已經滑到了墊子的下方,而墊子全陷在沙子裡。師傅早早的催我們起來收拾,又要去公路等車啦。繼續我們的盲流生活。

早晨的怒江含蓄而溫和,因為四周完全看得見,我不再害怕。不遠處的山頭雲霧繚繞,婉若仙境。

把氣墊收起來又成了個問題,師傅不斷的用力卷著,我坐在上面壓著,才好不容易把那個鼓鼓的墊子弄平了。所有的東西上全是沙子。拍干淨裝起來。啤酒還有一瓶沒喝完,帶著上公路。

太陽又起來了,我們用力爬上陡坡,往回走到老地方。還是坐在那塊大石頭邊。快兩天了,都快對這塊地方充滿感情了。

公路上安靜得很,我們又要充滿希望的等車了。師傅和我喝著那瓶涼快的啤酒,包裡還剩些餅干,巧克力之類的,大家分了吃了。

師傅低頭默默抽煙,腳邊扔著個酒瓶,他的身後是緩緩的怒江在連綿的山谷間流淌。

這幾天,我們都沒料到會沒有車,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了。而這無盡的等待又漫長得讓人心裡沒底。

太陽又開始火辣辣的了。這回換成悟空把帽子遮在臉上,背靠著石頭睡起了大覺,我把悟空和自己的相機都拿出來,想仔仔細細的好好吹一吹,擦一擦。

悟空的相機灰好多,鏡頭也髒了。正弄著,遠遠揚起一陣風,把我剛擦好的相機又弄髒了,抬頭卻見前面慢慢開來輛卡車,我忙叫師傅和悟空,大家都興奮極了,等車開近,司機卻對我們搖搖手,指指後面,我們一看,全是木材堆滿了卡車車廂。無奈,只好坐著再等。今天比昨天要好些,總算看到輛車啦。

三人聊著天,已快中午了,尋思著如果今晚再沒車,該住哪呢,如果還在河邊搭帳篷,那吃啥呢。師傅氣哼哼的說再不行得殺羊啦。再不來車要殺人啦……

我們都笑。昨晚在小賣部那裡曾開過來一輛越野車過。全是泥濘。我們招手,它跑了老遠才停。那個司機師傅和悟空說見過的,那輛車好像是被包了,但沒坐滿,車上有個肥胖的男人,悟空問了那個賊瘦的司機,那司機說包車的人不肯讓人搭他的車。還指指身上滿是灰塵的衣服告訴我們再往前走,山上全是光禿禿的,路況非常不好,灰大,他坐在車裡都成這樣了。

其實我們這一路走過來也好不到哪裡,衣服全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蒙著層灰。在路邊坐或卸包,那些沾上的塵土是怎麼都拍不干淨的,也就隨它去。褲子,鞋上更是厚厚的一層土。頭發亂糟糟的,也沒有梳子,懶得去弄,反正是短發,三人都挺落魄的。如果在城市裡,這種形像就跟要飯的差不多。

師傅和悟空總是對我說,這幾天的經歷,我以後是不會再有了。師傅說我回去後肯定會埋怨他們倆。

其實我並不覺得辛苦,能有緣一路結伴走來,相互照顧,用著自然而樸素的行走方式,走過怒江,我已無遺憾。

而如果有一天我要告別師傅和悟空,告別這樣的生活,我想我會一直不停懷念的。這可能就是上癮吧。雙腳會無比渴望下一次的行走,無論去哪裡。

倒是他們老為了我考慮而放棄了原來的計劃,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又想起悟空總是說他出來,是為了淨化心靈,初次聽見這句話我老是笑話他是不是原來的心很髒啊。後來慢慢發現在日復一日的行走中,自己那顆日益麻木和頹廢的心似乎變得逐漸輕盈而柔軟起來,所有不為人知的痛處慢慢淡去,心變得簡單而愉悅。

就像老許在《光明之門》中所唱到的:

“面對這世界,當我想要索取,每當我想炫耀,它就消失不見……”

“曾驕傲的心,初次感到渺小,學會了祈禱,向著廣闊世界……”

“有一道門在我生命裡敞開,讓我第一次感到平靜……”

這樣的聲音常常在我耳邊響起,就像在吵鬧的城市中,常常感到孤單茫然,總有一天需要面對真實的自己,安定下來,去過充實而平凡的生活。

午間的太陽暖暖的照著,我們在石頭邊安靜的打著盹。直到遠方忽然又開來一輛大卡車。我們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心裡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卡車的車廂用防雨布嚴嚴實實的遮著,看不清裡面有啥,駕駛室裡坐滿了人。

我和悟空忙招手,車停了,司機又搖手說都坐滿啦。我們忙說坐後面可以的,他表示不敢帶我們,說一路上遇到交警檢查就麻煩啦。師傅忙跑過來舉起手給司機看他衣袖上的保安字樣,說他就是警察,碰到檢查由他來說……。

司機想了半天居然同意了,打開高高的後車廂,幫我們把包扔上去。師傅先爬了上去,然後來拉我,沒有踩的地方,我是一點都爬不上去,全靠師傅拉。終於找到回去的車了,三人心裡都高興得很。

車廂裡有些貨物,還有兩個當地的人,都是年輕的小伙子,他們都站著,雙手牢牢的拉著前面的欄杆。

車開了,我們三人一人站一邊,兩只手都死死拉住扶欄,但車子猛烈的顛簸程度還是讓我們吃驚不小,人站著會劇烈的隨車晃動,幾乎是要被甩起來扔到車頂了,而且是幅度很大很大的。路面狀況非常糟糕,拐彎又多,不一會兒就覺得這樣站不住了。悟空坐在大包上,他招呼我找機會坐過來,他的包裡有睡袋和墊子,坐在上面倒是軟軟的,他坐在一堆貨上,手拉著旁邊,我就坐在他前面,師傅沒地方坐,還是站在那裡不住的被甩來甩去。

我們都沒想到原來扛大廂是這麼個滋味的。實在是讓人難受,胃很不舒服,早晨吃的東西好像都堵在喉嚨口,一不小心就要吐出來,我強忍著惡心。閉著眼睛不去想它。冷風灌進來,手吹得冰冷,我透過車廂旁的空隙不斷的看著車開到哪裡了,看著那些我們曾走過的地方,一幕幕難忘的回憶又浮現在腦海中。

半路又上來個當地的女子,車停下來,我蹲著找風油精塗。師傅和悟空問我是不是不舒服。安慰我前面的駕駛室很快會有人下車,一會兒坐那裡就好了。

其實他們倆也難受的,只是他們不說而已。都覺得渾身的骨頭快散了。在那樣劇烈的震動中。耳朵也快聾了,車廂被晃得山響。

悟空趁著車停把大包又拍打一下,好讓我坐得舒服些。車又開了,他拿了一件衣服墊在我腰後,那裡有個很大的柏油桶,車子晃動時老是會敲到,又硬又疼。心裡頓時暖暖的。

車子一跳跳的過了那恰洛,又開了很久到秋那桶峽谷。有人下車了,司機打開車廂的門,讓我坐到前面去。我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覺得胃很不舒服。人有點虛弱。司機扶我跳下車,悟空和師傅還要在後面顛到丙中洛。

前面駕駛室後間有個三排的座位。我縮在中間,兩旁有三個藏族的男子。車又開了,在駕駛室明顯就沒有後面這麼晃得劇烈了,是那種可以忍受的顛簸。而此刻師傅和悟空還繼續在後面受著煎熬。我的心很不安。

司機是個瘦弱的老頭,開車非常小心謹慎,他沒有一刻是靠在座位上的,用一種緊張的姿勢伏在方向盤邊,兩眼不停的看著左右路上的情況。

這條路也確實難駕駛,路面差不說,有很多又險又急的轉彎,如果司機的經驗不足,就極容易出事。司機旁邊坐著半路上來的那個藏族女子,每當司機開過一個危險的地方,她都會由衷的發出贊嘆,弄得司機臉上一直掛滿笑容的。

胃還是不太舒服,我用手掐著虎口鎮吐。兩旁的美景在一路顛簸晃動中漸漸在我身後遠去。

車到秋那桶村外的水泥橋邊停下,車上的男人都下去解手,我坐在那裡沒有動彈,有種緊張後的虛脫感。心裡還是擔心著師傅和悟空。他倆也下來了。我問他們還好吧,他們只是說顛得很,在那抽煙。悟空看著我的樣子說他很不忍心讓我坐這種車子。我知道他和師傅的好心,不過在這樣的路面上,再好的車子又能怎樣呢,能夠有車讓我們搭就很不錯啦。當地人都是這麼過來的。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啊。

車又要開動了,看看時間,整整走了兩個多小時。而從這裡開始回丙中洛,路況稍稍好一些。一路上我都不斷的看著遠去的村莊,那裡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想起小楊了,不知她現在好嗎,到麗江了沒。

車子過重丁村的時候,那條和喇嘛一起走的路上還是那樣的美,我看到了又有徒步者在路邊的棚裡休息。但是沒有了太陽,好像駕駛室的擋風玻璃有了絲絲的雨點。

右手邊有輛拖拉機開過,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居然是五裡的那些喇嘛在車上,不由的朝他們揮手,那個長得像老許的喇嘛也看見了我,笑著用手指指前面示意他們要去那邊,在車的匆忙交錯中來不及和這些曾照顧過我的喇嘛告別,但我的眼睛已慢慢濕潤了。

快到丙中洛了,司機在路邊停車,讓師傅和悟空在這裡下車走過去,說路口會有警察檢查是否有違規載人。我是坐在駕駛室裡的,可以一直坐到丙中洛。我們的行李還是可以放在後面。

師傅和悟空對可以下車走一段非常高興,看得出他們也被顛傻了,師傅跳下車不斷的扭著身體說真是渾身的骨頭都散啦。惹得坐在我身邊的藏族人都笑起來

車子又往前開,雨下得有點密起來。來到了丙中洛那個依舊安靜的小鎮上,差不多一周了,我平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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