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四夜新藏線(下)

作者: huihui9191

導讀出了紅柳灘30公裡,就是最難熬的奇台大阪,高原反應出現了,頭疼欲裂,兩個眼珠直往外冒。張師傅也開始擔心說:這個大阪最危險,好多人到了這裡都難受。昏昏沉沉坐在座位上挺著,堅持到老板起來開車,張網又爬到後面擠了個空躺下了。前面座位寬敞了許多,俺就又來了個拐著彎的九十度,歪在座椅上。 又是一個白天來臨了,上午九點到了死人溝,汽車在這裡停車休� ...

出了紅柳灘30公裡,就是最難熬的奇台大阪,高原反應出現了,頭疼欲裂,兩個眼珠直往外冒。張師傅也開始擔心說:這個大阪最危險,好多人到了這裡都難受。昏昏沉沉坐在座位上挺著,堅持到老板起來開車,張網又爬到後面擠了個空躺下了。前面座位寬敞了許多,俺就又來了個拐著彎的九十度,歪在座椅上。

又是一個白天來臨了,上午九點到了死人溝,汽車在這裡停車休整,吃飯修車。看著他們都下車進了飯館,俺趕緊爬到後面的臥鋪上一頭扎進被窩去睡覺,任憑張網和司機如何勸說,也不肯下去吃飯。過了半天,張網抹著嘴從飯館出來了,極盡譽美之詞說她的那碗面如何如何的好吃,想勾出我的饞蟲,最後還是徒勞一場。那時難受得連死的心都有了,任憑什麼人間美味也別想把俺騙起來。

兩小時後,車又上路了,路況越來越壞,綿延不絕的搓板路簡直就要了人的命。老是那一個節奏的咯噔咯噔,顛得人五髒六腑都錯了位,越顛頭越疼,腦殼就像要炸了。好不容易迷糊打個盹,張師傅還不讓睡,說是這段路上好多人一睡著就沒醒來。嚇得張網怕我就此交代了,剛一睡著使勁捅。讓她那張嘴一說俺就沒法要了:嘴唇發紫,臉也腫了,一看就死得過了。切,咱幾十年闖蕩江湖英雄一世,至於那麼慘嗎?

新藏線上修路的都是邊防武警部隊,日常的維修主要是小修小補,哪裡的坑太大,就撮點沙石墊一墊。路走的時間長了,就形成了搓板路,到了實在難走的時候,武警叔叔就開來了刮路車,把搓板給刮平。搓板路真是最恐怖的道路,那種有節奏的顛簸讓人欲死不能,司機們為了少受點罪,經常會繞行到荒灘上的便道。

寧願走便道也不走國道,成了新藏線上所有司機的共識,也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此時的國道上每個能下便道的地方都被挖出了斷層,像我們這樣重載的油罐車,根本就別想下去,只能乖乖在搓板上沒時沒晌的顛呀顛。聽說國家也要投資在新藏線全線鋪油路了,老板發出了陣陣無奈的哀嘆,路要是修好了,在這條線上靠運輸掙錢的路也就斷了。

正午時分,車的左邊出現了幾只藏羚羊,這高原精靈一映入眼簾,立刻所有的難受都一掃而光。我趕緊申請停車拍照,老板很是理解我們這些都市人的心情,立刻就把車停下了。顧不上許多,俺披上衣服抓起相機就爬出了駕駛樓,小心翼翼屏住本來就不通暢的呼吸饒過車頭,把鏡頭對准了這些可愛的動物。

等到又上了車,高原反應好多了,搓板路雖然還是那麼顛簸,人的感覺卻不那麼難受了。下午兩點半,汽車抖動著發動機氣喘噓噓爬上了新藏線上海拔最高的界山大阪,張師傅把車停下,讓我們抓緊時間去拍照。人在高原想走快是不可能的,盡管看到高處的界碑,還是只能眼巴巴的慢慢往前晃。這裡是新疆和西藏的分界線,過了這裡就進入西藏的領地。

站在界碑前,心情無比興奮,高原上的幾天幾夜,我們終於進入西藏了。我們倆和港客給自己留完影,我又強烈要求小黃毛也拍一張,他思索了半天一直在猶豫,我一再保證給他寄去,他才站在界碑前。人生來這一趟不容易,雖然俺已經進步到只拍風景不照人的高度,可是在這個歷盡千難萬險地方,還是不能舍棄自我。

祖國地域遼闊,東西部的時差大,到了晚上九點,天才麻麻黑,瑪多檢查站到了。這個地方檢查嚴格,離崗樓老遠呢,張師傅就偷偷下了車,也不知是證件不齊還是怕人家檢查人員超載。晚飯自然就在這裡解決了,師傅們和那兩個乘客都點了飯菜,小黃毛和港客也降低了標准改吃面條了。我們兩個老太太都沒了沒胃口,喝了點熱水吃幾塊餅干打發了肚子。

吃完晚飯又上路了,凌晨四點到了班公措,深沉的夜色中,黑黝黝的湖水在月光下反射著幽暗的粼粼波光。湖水貼著土石滾滾的路基,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漫上路面。要是路上沒有遇到路斷被阻隔了一夜,我們是應該白天到達的。陽光下的湖水是那樣清澈湛藍,日出日落時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那時看到的班公措絕不是這個樣子。

路上那個北京男生和韓國女孩早了領略了班公措的夕陽,昨天傍晚一定暖暖和和坐在湖邊餐館吃上了班公措的全魚大餐,我們卻只能在夜色的掩蓋下領略湖水的無情。就這樣和班公措擦肩而過是多麼的不甘心,可是如果在這寒冷夜晚,人跡罕至的高原,下車顯然是不明智的,還是咬咬牙揮淚放棄了吧。

熹微的晨光中,日土縣到了。小城只有一條街道,就是新藏線穿城而過的道路,路的兩端修起了牌樓,作為日土的標志。街面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陣陣寒風吹過,卷起滿地上的塑料袋和食品包裝紙。兩輛油罐車像幽靈一般一前一後從縣城裡穿過,享受過這段難得的柏油路,就像大戰前的犒賞,片刻享受之後就進入了被司機們視為畏途的亂石路。

路面上的石頭大大小小沒有規律,壓上哪塊是哪塊,躲也躲不過,嚴重超載的油罐車也開始大幅度咯噔,要是輕車還不知道會顛成啥樣呢。好歹路也沒多遠了,從日土到獅泉河也就一百多公裡,撐死了日頭落山前也能到了。目標就在眼前,幾天的煎熬就快混到頭了,心情輕松了不少,勞累也沒了。

九月的高原金風颯颯,充足的陽光鋪滿遼遠的大地,一片片草灘一片片金黃,蒼涼的高原是如此的明媚。惦記著馬上到阿裡吃上玉包子,住進迎賓樓裡松軟的床鋪,還能洗個痛快的熱水澡,真是太美了。聽著俺老人家口吐蓮花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張網也流著口水,跟著做起了春秋大夢。

好事多磨,美夢還沒醒,噩耗傳來,後面的車又壞了,這一壞問題挺嚴重,剎車泵打不上氣了。兩輛車頭對頭擺好了陣勢,老板帶領三個師傅開始檢修,要命的是查不出是哪個零件壞了。萬般無奈之下,老板只好用了個險招,把我們這輛好車上的零件挨個卸下來,換到壞車上去試驗。結果把有關的零件都卸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哪裡壞了。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一向脾氣暴躁的張網也壓不住火了,跳著腳一蹦三尺高跟張師傅嚷嚷起來,嚇得張師傅惟恐躲之不及。抓不住張師傅,張網就開始把我當成了出氣筒,指著鼻子又衝著我一通嚷嚷:“我告訴你陳小二,到了地方你不許給他錢,你要是給錢我跟你急。”嚇得俺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給錢,算帳的事我不管了,你去跟張師傅算帳。”

車壞在路上那是天災,誰也不想它壞呀,譴責師傅那是無理取鬧,可要是不說話,又無法安撫張網。俺只好開著玩笑去質問張師傅:你不是說三天三夜能到嗎?這都快四天四夜了,晚了一天,扣你二鬥紅高粱。老板也覺得把好幾個乘客誤在荒郊野外不合適,就決定好車先走,把我們幾個先帶到阿裡。

兩個小家伙的行李卸下來搬到我們車上,我貢獻了最後的一包戰備餅干,大家一天沒吃飯了,那輛車的司機何師傅眼巴巴看著我們,生怕自己被丟下當團長。這時老板還是不甘心把車扔在野地,最後一次檢查了那個大部件,從上面的炭化粉末上發現了問題所在。又用了一小時,那輛車終於被修好了,整整用了八小時,其間路上只過了一輛日土到阿裡的中巴車,我們還沒把握住機會把車截住。

夜色朦朧中我們的油罐車進行了最後的衝刺,爬上了拉梅拉大阪,燈火通明的獅泉河到了。車一進城就停下了,這裡是去葉城搭車的起點,卸下行李付完帳,幾個人站在路邊茫然四顧。只有我是來過這裡的,大家了聽了我的建議去政府的迎賓樓賓館。港客已經不願意走路,執意要打車,上車剛轉了一個彎,就到地方了,可惜那個熟悉的地方已經被拆了。

繞回去到馬路對面,司機給我們找了個地方,進去一看連個服務員都找不到。最後還是回到原地,進了剛才站腳的湘緣旅館,要了兩個雙人普間,侃價60一間。兩個小家伙出去吃飯,我們兩個老家伙背上衣服出了門,到拐角的浴室去洗澡。在阿裡衝個淋浴要10元,可是不便宜。

浴室裡熱氣騰騰,蒸汽彌漫了狹小的房間,熱水衝到身上血管開始擴張,頭一陣陣發暈,幾乎站不住了,俺那個多年以來金雞獨立穿褲子的工夫也幾乎失靈。盡管這樣我們還賊眉鼠眼偷偷洗了內衣和幾件實在太髒的小衣服,等出了門才知道這麼貴的澡票裡包括了洗衣服的錢,早知道應該把外衣一起帶來洗了。咳,這事鬧的。

洗涮干淨也顧不上吃飯,我們兩個老太太就一頭扎進松軟的被窩再也不想動了,痛苦了幾天一旦舒服了,反而有點不適應,睡起覺來還是沒那麼實。半夜走廊裡一陣吵嚷聲把我驚醒,不知道是什麼人吵起來了。早晨起來才知道,有兩個老外半夜不好好睡覺老做愛,叫床聲聲吵得隔壁睡不著,實在忍不住就出來嚷嚷跟老外急了。

天一亮起了床,俺趕緊去找小黃毛,在路上修車時沒事干,聊天時才知道小黃毛才15歲,獨自從四川開江縣坐火車到了吐魯番,又換車到了喀什和葉城,要去阿裡的革吉縣去找在那裡當包工頭的爸爸。在葉城等了近一個星期,藏羚羊班車也沒動靜,只好搭了油罐車。昨天晚上交了車錢,兜裡就剩50元了。孩子這麼小就出來闖蕩了,那時俺就安慰他,一定負責幫著他找到爸爸。

小黃毛和港客早就起來了,港客要搭班車去扎達,說今天去扎達的車便宜,250元,明天的車就要300元了。這才多少路呀,就這麼貴,車費還不一樣,俺實在是不理解。後來看到那輛要發的車上寥寥無幾的乘客才算明白了,去扎達的乘客非常少,車費的根據有多少人來要的,預約的人多,車費就便宜點,人少了,自然就貴了。

掏出了自己從來不舍得打的手機交給小黃毛,讓他跟爸爸聯系上了,他爸爸給了個地址,讓他去一個建材商店去找人,在那裡由爸爸的朋友把他帶到革吉。小黃毛退了房錢把行李存放在我們房間,交完房錢兜裡就剩下20元了,俺趕緊塞給他100元讓他先花著。反正革吉也沒多遠,從阿裡出去班車四小時就到了,車費也就幾十元。

俺想如果沒人接,再幫他找班車,頂多花上200元,就能幫著把小黃毛送到爸爸那裡,至於掏出去的錢能否回來,就當是花錢檢驗一下社會公眾道德水准吧。領著小黃毛去找玉包子連鎖店吃早飯,玉包子已經改弦更張變成了成包子,經營的品種沒差多少。吃完飯張網回去洗衣服,我陪著小黃毛去找建材商店聯系車。

找到建材店,聯系上了爸爸的朋友,說好了到店裡等候,我們就回了旅館,取出行李送小黃毛去建材店。臨分手時,這個誠實的孩子又把那100元錢還給我,聽著他對未來的憧憬,找到爸爸後就去學開車,要在阿裡當一名司機。或許下次我的腳步能又一次踏進阿裡時,那個班車司機會是小黃毛?

等我把小黃毛安排好回到旅館,張網已經把髒衣服全部洗淨晾好,走廊上搭滿了我們的衣服。這個老太太居然沒有高原反應,讓旅館的老板都吃了一驚。可是好景不長,到了第二天,張網就感冒了,早晨一睜眼,就聽見張網在一邊躺著直哼哼,高原感冒可是不好事,趕緊吃藥吧。吃了俺買回來的稀飯和包子,張網的病情開始好轉。

張網對扎達土林和古格王國沒什麼興趣,也不知道普蘭那個邊境小城有什麼意思。她心中的西藏只有拉薩,那是在她認知範圍之內的地方。兩年前俺已經包車走過這一圈了,當然也不想費那麼大的精力和財力再去一次。我們在阿裡休整了三天,就乘著藏羚羊班車,兩天三夜到了拉薩。



(界山大阪)



(路上的飯館)



(到了第四天,可憐的張網已經變成這付小模樣了)



(一路上換了10次輪胎,老板說從來也沒這麼倒霉過)



(高原精靈——藏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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