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往事(二)

作者: calladirge

導讀我不信佛,所以也無需偽作虔誠。在普陀山最為名揚的兩座禪院出入,看見的是魚貫的游人和環繞的香燭,不禁也為那高高在上的神像凄苦起來,總覺得其中有一些嘲弄的意味存在。 直到,候船的過程中信步走進一座不起眼的小寺院,卻不意闖入的是佛學院。回想起來也是緣分,如果不是為了躲開如織的游人,號稱佛國的普陀,留給我的印像就永只是煙熏火燎的一幕。而就在� ...

我不信佛,所以也無需偽作虔誠。在普陀山最為名揚的兩座禪院出入,看見的是魚貫的游人和環繞的香燭,不禁也為那高高在上的神像凄苦起來,總覺得其中有一些嘲弄的意味存在。 直到,候船的過程中信步走進一座不起眼的小寺院,卻不意闖入的是佛學院。回想起來也是緣分,如果不是為了躲開如織的游人,號稱佛國的普陀,留給我的印像就永只是煙熏火燎的一幕。而就在跨過門檻的瞬間,感覺到的是徹底的安寧,還有肅然的神聖,甚至,是久遠的熟悉。

站在空落的回廊上,我輕拾起自己的腳步,生怕褻瀆了這片刻的安詳。而廊中的壁報:

“低頭看得破,……”

如果世上的一切都如這句話似的簡單,自然少卻許多煩惱只是自降臨於世上伊始,就一直有著牽扯不清的緣分。也許我們自始至終,就一直追尋的是讓自己越陷越深的網,即使最中心的地方是傷害和痛創,可是寧可痴,寧可愚,寧可自苦,這是怎樣的情性呀?

我不知道古人所說的“頓悟”是怎樣一種豁然的心明澄澈,不過就在瞬間心意的相通,信與不信,都無所謂區分。

走出佛學院的時候,沒有再回頭,我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所想。

月台在車窗外緩緩的後退,窗外的景色,逐漸模糊。

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完全沉淪,那幾近麻木的傷感,從心底逐漸的彌散開來,直到眼睛開始濕潤。這是寧波,是我計劃之外的地方。之前,沒有打算要來,之後,也不會再來,也許所有的緣分就在這匆匆交錯,沒有端詳,沒有品玩,甚至,沒有回首。而這一番的經歷,總有些虛幻……

在普陀山開往寧波的船上,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那些仿佛是真真切切的童話劇,只一瞬間,就被拋上了一只命運的小船,無法觸摸,無法感覺,只是無意識的茫然:上海?……幾個小時以前,當我揣著僅夠買一張散席的錢走進售票廳,甚至看見肅瑟的海風、不眠的夜,當“票已售完”幾個醒目的大字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眼前,我在笑,只知道已將遠離那刻骨的寒,這意外的驚懼甚至使我忘了身在何處……

“同學”是否每個人在孤寂的時候聽到這句話都會油然而生的親切。有些驚喜的回過頭去,第一眼是似曾相識的藍襯衫,在通往紫竹林的路上。曾經不羈的身影明明白白的鐫刻著青春的印痕,而拓蕩的行跡亦給我“他鄉故知”的感動,那一路,給我極深的印像。曾經想要走上前去——相逢何必曾相識——只在心裡對自己說:既然尋找的都是一個人的安寧,放逐心的流浪,又何必相擾。

“我們見過吧?”

“是的。”我有些愕然。

於是,留下一句來不及出口的謝,留下一個座位,他又消失了,只有那靜靜倚在艙壁的背囊,還提醒著這份關切。才覺得自己真的累了——總覺得雪中送炭的奢求太過緲遠,於是在現實中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也許只是在自以為成熟的時刻,才發現,失去的太多……

疲倦……

醒過來後走上甲板,又看見藍襯衫的他靠在船舷的欄杆上,也許是下意識的我在找他。也許,同屬年輕的心本就沒有太多的隔膜,也或者,那份好意的難卻和真誠的感激化去我冰結的面具,那是一見如故的熟悉。

那時刻的我極其唐突的描述了自己的困窘,然後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忐忑的等待裁定。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和信任,或者只是直覺。

沉默——

我害怕極了,可以忍受懷疑,忍受查問,就是無法承受性格對自己的嘲弄。

“為什麼要急切的聲明壓下你的證件呢?難道真的認為現實中人與人就是那一紙的距離?”他蹙緊了眉,“在大學的校園裡,人和人的距離反而更遠了,我要一個人到普陀山,就是不想再面對那份淡漠……”

有些驚異的看著他,現在才真正相信了“人生何處不相逢”,都是感性多於理性的人,都相信直覺,甚至,相信欺騙。因為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我們選擇的是善良。

接下來的故事,仿佛顛簸的旅客踏上大地,那一種久違的堅實讓我覺得心安。我亦開始了解一個背負矛盾行走的男孩,在年輕的心中,總是有許多的困惑。

“能送我一張照片嗎?即使是一張黑白小照。畢竟,也許不會再見。”

我一楞,這一提才覺得感傷起來,離現實的一步步跨近又使此刻的我一步步遠離自己,連同所有的記憶。其實人生本就是聚少離多,只是自己不願正視這太過悲涼的意境。以往讀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總覺是苦中作樂的幽怨和哀傷,其實,那又何嘗不是一種恬淡的從容。人生有緣,就是不知姓名的朋友亦或只是恍然一瞥都會帶來良久的溫馨。我想,自己是太過執拗了,所以才會有那許多的自苦自傷。

沒法如徐志摩那般瀟灑的揮手作別,便只留下一個牽強的笑容走過去,不敢回頭。

逃離似的隨著匆匆的人流上車,只是又靜靜的望著窗外無語,似在緬懷這心之歷程。當火車開動的瞬間,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

車內,身旁的人喧囂。

漫步在上海的街頭,霓虹的光怪陸離構成一種厭倦和不相干的隔閡,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圍的行人。

“妹子!”回過頭去,那是一張溝壑累累的面目,“我出門遭了竊,已經餓了好久了……”我的心一動,這與昨日的我何其相似,而那份信任又是何其珍貴。我毫不猶豫的解囊。

走過幾步,又有一個陌生人告訴我那是此地常設的騙局,我愕然。其實知道又怎樣,回過頭去揭破?面對一個如祖母輩的人涕淚交加,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只能黯淡的笑笑,心情卻變得沉重。

緣分,只有一次,也只要一次。

後記:

一個人開始回憶過去的種種

他已經老了

不在年齡

在於心境

這是兩年之前的一組日記,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它翻檢出來,這其中,本就是一種莫名的心情。

兩年的時間不算長,而我,卻不再是當初的自己。兩年之前,喜歡用一枝筆記下周圍的點滴,盡管有些幼稚,有些矯情,還有些偽作的滄桑,依然是一個真實的自己;兩年之後,拿起筆,已是無可記述,只好翻開昨日的日記,緬懷自己不再的年輕。

對於普陀山這樣一處地方,永遠都無法忘卻。不僅僅是那一番的邂逅,“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而這次的出行也是遠離家門之後,第一次獨自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才會如此的倉皇和混亂。就算今後還會故地重游,所經歷到的的,也是完全不同了罷。當初記憶生活的點滴,不過是為了日後不致忘卻,到老的時候,還能追述起自己也曾有過的年輕,卻不想如此之快便派上用場,總是會有些感傷和難受。如今,所想擁有的,也不過是一份淡定的心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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