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香格裡拉(一)

作者: vianyang

導讀2001年9月14日大學畢業後,忙忙碌碌近十年,猛回頭,已見自己淹沒在茫茫的功利物欲之中,分不清哪個才是我。幾番掙扎,終於有一天在同事的詫異和惋惜的目光下,離開了曾提供我舒適生活的職位。 香格裡拉,一個迷人的詞,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經過幾天幾夜的網上遨游,香格裡拉毫無疑問成為了我那久違的心靈之旅第一站。當我把行程告訴深圳的同學� ...

2001年9月14日大學畢業後,忙忙碌碌近十年,猛回頭,已見自己淹沒在茫茫的功利物欲之中,分不清哪個才是我。幾番掙扎,終於有一天在同事的詫異和惋惜的目光下,離開了曾提供我舒適生活的職位。

香格裡拉,一個迷人的詞,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經過幾天幾夜的網上遨游,香格裡拉毫無疑問成為了我那久違的心靈之旅第一站。當我把行程告訴深圳的同學時,他在毫無准備的情形下,便決定與我同行,約好在昆明會合。

2001年9月14日早上,我背上行囊,告別了妻子和可愛的小女兒,踏上遠離喧囂都市的山野之旅。

人人都說昆明是一個四季皆春的城市,但是當我乘車從機場到賓館的途中,並沒有感覺這城市有如春天般的美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街上人流車流混亂不堪,同樣擁擠的還有一棟棟冰冷的高樓大廈。幸好這城市只是旅途的中轉站,本沒有對她又多大的期望。

下午6點,如期與深圳的同學在萬怡酒店會合。因正好碰到昆明在舉辦全國書市活動,床位十分緊張,酒店只有單人間,無奈只好要了兩間房。我們沒有對昆明留下什麼印像,卻留下了我們不少的銀兩。

晚上,昆明的校友帶我們去一家頗具特色的飯店用餐。偌大的餐廳虛無坐席,我們坐在二樓的回廊上,一邊享用價格不菲的過橋米線套餐,一邊觀看舞台上少數民族舞蹈,終於使我們有了異鄉的感覺。特別在節目的最後,舞台上,餐桌旁,樓上樓下的演員和服務員齊聲唱起了那不知名的民歌,似乎為我們的旅程唱起了一首前奏曲。

回到賓館,我們仨學友天南海北地神聊到了深夜。

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裡充滿了行前的激動,久久不能寐。

2001年9月15日

早上7點20分從昆明起飛,不到一小時的飛行,就到了麗江機場。驅車到麗江古城,約有40分鐘的路程。我們乘坐的的士司機是一位納西小伙子,好客而且十分健談,一路向我們介紹不少當地的風情,看他那份自豪的神情,引起了我們對麗江的更大好奇。快到古城前,司機告訴我們整個古城內禁止車輛通行,包括自行車在內,如此嚴格的古城保護措施,我們不得不由衷贊賞。

9點不到,我們來到了古城口,一下車,簡直被眼前的景像迷住了。但見一排排古香古色的古屋,一條條五花石鋪成的石板路,還有路邊垂柳下的清清小溪。在藍天白雲下,一塵不染的空氣,麗江的清晨竟是如此的清新、秀麗和古樸。街上的游客三三兩兩,有的幽閑地坐在小溪旁,有的慢慢地走著,個個悠然自得,閑情逸致,在我們心中留下了難忘的第一印像。

走進古城,我買了一份手繪地圖,制作十分精致,極有特色。但是用這張地圖來找路,卻是十分的困難,也許藝術與精確真的不可兼得。拿著地圖,我們想先去事先聯系過的古城國際青年旅館,地圖上卻找不到,問行人也好像不太清楚。不過經過一陣亂走,拐了幾個彎後,竟很快在一條小巷內發現了它。

國際青年旅舍聯盟(IYHF)屬下的世界各地青年旅館,向來是背包客的理想落腳點。古城國際青年旅館也是IYHF的成員,規模不大,一半是典型的納西庭院式木結構平屋,另一半是一幢兩層樓的混泥土建築。雖然現在是旅游淡季,但這裡住的人卻不少,標間已全部住滿,只剩下古屋的房間了。房間很小,很簡陋,只能剛好容下兩張小床,臨窗有一條小溪,清晰聽見潺潺流水聲不斷,房間內彌散著一股怪味,卻是刺鼻難聞。我不知道已有多少年沒有住過這樣的客房了。

與簡陋的客房相比,客廳就顯得舒適溫馨多了。在30-40平方米的空間裡,擺放著幾排用原木制成的桌椅,給人一種原始粗獷的感覺;四周有不少中英文的書籍雜志和一些工藝品,一角是個吧台,旁邊放著幾台電腦,可供游客上網之用。客廳很好地結合了古樸遺風和現代舒適的雙重韻味,顯然這裡主人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我們在旅館吃了點早餐,沒想到我的同學竟對這裡的面條贊口不絕。出了旅館,我倆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閑逛,走過人聲鼎沸的四方街,去了游客稀少的原始古樸小巷,也爬過萬古樓下的山坡路。古城內沒有富麗堂皇的建築,也沒有幾千年流傳的文物古跡,但那大片的明清古屋,五花石路,涓涓小溪,拱形石橋以及楊柳絲絲,讓人感覺十分的平民親近,十分的安逸祥和。

在古城內轉久了,熟悉了城內的街巷,初到時的那份清新感卻慢慢地消退了。四方街周圍店鋪林林總總,有賣工藝品、賣雜貨的,還有飯店、酒吧和咖啡屋,在古樸的小街上同樣彌散著現代城市的誘惑。熙熙攘攘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小橋流水的古城卻更像是個商機無限的大市場。白牆黛瓦的庭院裡已找不到與建築同樣古樸的納西人家,當你在門口張望,遭遇到的不是異樣懷疑的目光,就是商人般的精明,坦然地伸手要鏡頭費。

旅游潮下的麗江古城已開始騷動,慢慢變得浮躁。

中午十分,我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回到了客棧。坐在明亮的客廳裡,靜靜地看書,聽音樂,又找回了悠閑自在的心情。這時,一位身穿打扮像個男孩的女人走了過來,對我們說:“我是這裡的全額投資人,因為與現在的管理者有矛盾,我們准備停業整頓,你們最好馬上另找客棧搬出去。”

“為什麼我們今天早上住進來時,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 我們很吃驚。

她解釋說:“你們上午來得早,我不在。其實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可現在我一分錢也收不到,只好先停業。”

聽她這一說,先前的那份安逸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後來,旅館當服務員的小姑娘告訴我們,這裡的老板是男的,那女孩在這裡已經鬧了好幾天,連當地派出所的人也來過幾次,還叫我們不要理睬她,盡管住下去就是了。

雖然不用急於搬家,但還是滿腦疑惑。當我們來到著名的大石橋小吃店吃午飯的時候,聽到了故事的另一面。那女孩和旅館的老板原是一對情人,共同辦起了這一家很不錯的客棧。但客棧的良好口碑並沒有維系住浪漫的愛情,據說一位來自北京的女孩成了他倆間的第三者。愛情的破裂導致了事業上的分道揚鑣,最終撕破了臉,住在客棧內的我們也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這故事是真是假,看來無論是誰,一旦碰到情財二字,都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古城內的人也不例外。

在吃好中飯,剛剛還是晴空萬裡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麗江的天氣,真如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我們只好回到青年旅館,又碰到了那位“投資人”女孩。她一再提醒我們,今晚旅館會停電並關上大門,建議我們還是另找地方為好。而且此時旅館的門口坐了幾位冰冷冷的小伙子,回絕任何想投宿的游客。見此情景,我們已別無選擇,只有另找投宿地。幸好此時旅游淡季,古城內住宿並不緊張,就在附近我們找到了一家剛剛開張的“瑞雪客棧”,雖然沒有青年旅館有特色,有品味,卻是十分的干淨整潔,還有24小時的熱水供應。

當我們離開青年旅館時,男主人也在旅館,對我們說:“我是這裡的法人代表,你們若相信我,就在這裡住下去,沒有人能趕走你們。”可我們卻不理解,那女孩近在咫尺,卻如同陌生人,為什麼他不能直接跟她談呢?要把我們夾在中間。這時幾個小姑娘服務員也依依不舍地說:“大哥,你們真的走了?” 我心想,天真的小姑娘是否明白,我們只不過是過路客而已,該擔心的是她們自己過幾天會不會也要離開了呢?

沒想到旅程剛剛開始,就遭遇了青年旅館的無奈,心情自然壓抑的很。還好晚上在酒吧看球賽時,中國隊不負眾望,主場2:0大勝烏茲別克斯坦隊,總算找回來一點喜悅。球賽後已不想再到其他地方,回到客棧安安靜靜看了點書。

2001年9月16日

由於時區的關系,麗江的早上天亮的晚。當我們7點多起床時,天色還昏暗。同學有早起鍛煉的習慣,硬是把我這個夜貓子從床上拖起,要一起走路去位於新城的黑龍潭。

黑龍潭又稱玉泉公園,據說是因清朝乾隆皇帝的題字“玉泉神龍”而出名,古城內溪水的就來自黑龍潭。因此我們出古城後,就順著小溪往上走,一路十分幽靜,偶爾碰到晨練的麗江老人。原聽客棧的服務員說,早上8點前不用買門票,可當我們到達時,發現6點前才能免票(此時天還是漆黑一片,誰會到這裡來?)我們買了價格不菲的門票,進去後卻大失所望,在杭州西湖周圍的任何一個公園都要比它好上十倍。還好我們並不是衝著其景色而來,只是徒步鍛煉而已。正當我們想爬上湖邊的像山時,原先聯系過的上海游客來電說他們已經到了麗江,因此就匆匆趕回了古城。

回到客棧,大家見了面。他們也是兩人,男孩姓李,女孩姓汪,我們只是行前相互聯系過幾次,大家的行程類似,就相約同游麗江。盡管昨晚下了一晚的雨,早晨的天色陰沉,但變化莫測的麗江天氣,誰也說不清幾個小時後或幾公裡外的天氣將會如何。因此,大伙碰頭後還是決定去玉龍雪山。

剛好客棧內有司機在兜客,很容易就談妥價格。麗江的司機還是比較純樸,同一線路的價格都相差不多,很少會碰到惡意宰客。此時是旅游淡季,包車費相對比較低,到玉龍雪山(包括犛牛坪、白水河)捷達車一整天只要100元,真有點難以置信。

出了客棧,走在東大街時,看到大研納西古樂會。本想去買晚上的門票,聽一聽那享譽中外的納西古樂和宣科的幽默大話,可演奏會異常火爆,一大早就只剩下末等票了。進去一看,演奏廳不大,更像是唱大戲的古戲院,三面回廊,二樓卻是一間間客房。聽音樂本該是一件很神聖的事,豈能與雜亂的客棧聯在一起。見此情景,聽古樂的興趣驟然消失。

到古城口坐上車,穿過新城,天下起了大雨。一路上大家談得話題都離不開天氣,司機和師傅開玩笑說,只要大家心誠一點,一定能看到玉龍雪山的。果然離開收費站後,雨慢慢停了,遠處山上的雲霧也散去不少,陽光偶爾穿透雲層,照在山上。清透的空氣,飄逸的雲霧,還有碧綠的青山,讓初到麗江的我們激動不已。

為了錯開旅行團的常規線路,和師傅建議我們先到犛牛坪,回來再上玉龍雪山。犛牛坪海拔約3600米,可以乘索道或騎馬上去,價格一樣,都是60元。騎馬比索道要刺激,我們自然選擇了騎馬。可一騎上馬背,走在泥濘陡峭的狹窄山路時,我幾乎承受不了這份刺激,渾身肌肉僵硬,搖搖欲墜。若是摔下來,即使不受傷,也肯定會變成一個泥人。欲下不能,欲上害怕,只好拼命地抓著馬鞍,硬著頭皮往上。馬夫不停地糾正我的坐勢,要我身子坐正,腳夾緊馬肚,眼望前方,千萬別低頭看在險惡的路上。按照他的提示,身體慢慢地放松了下來,恐懼也隨之消失了。此時人在馬上,一手拉著韁繩,另一只已可以自由活動了。當我們下山時,已能在稍平的路面策馬奔跑起來了。原來騎馬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美妙。

約半個小時後,我們騎馬到了犛牛坪。在四周都是茫茫針葉林的高山中,突然出現數平方公裡的原始綠草坡地,真叫人不得不佩服天地造化的神奇。在線條起伏的草坪上,雨後的山上格外清新,遠處幾只犛牛在悠閑地吃著草,從小木屋傳來的高亢的藏民歌,穿雲破霧,劃破天空,那感覺真想在草坪上奔跑起來。可當我剛剛踩上草地時,就聽到身後一個凶神惡煞般的聲音:“回來!不許走到草坪上。”原來這裡只允許游客走在用木頭造的棧道上。棧道一眼望不到盡頭,邊上一幢幢小木屋是賣藏食品的商店,叫賣聲和歌聲混成一片,倒也是十分的有趣。玉龍雪山就在附近,可被雲霧遮蓋的嚴嚴實實,看不到一點雪山。我們沿著棧道走了幾百米,天卻又下起了小雨,時間也不允許再往前走了,我們便坐在小店裡,品嘗了牛肉串、犛牛奶、還有酥油茶,仿佛到了藏區。

離開犛牛坪,車往回走,途經白水河。從玉龍雪山流下的水在此處蓄成小湖,清澈的湖水流過人工階梯壩,形成了瀑布狀。大部分游客騎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犛牛,走到壩上拍照留念。突然聽到一陣哄堂大笑,原來已有游客掉到水裡,成了一只落湯雞。我們往上游走去,小湖背靠高山,青綠色的湖水清澈見底,山上厚密的雲杉樹林被虛無飄渺的雲霧纏繞。若沒有嘈雜的人群,此處卻也是風景如畫的幽靜之地。

我們繼續驅車前往玉龍雪山,就在離索道不遠的地方,山上的雲霧開始散去,露出了玉龍雪山的輪廓。縈繞山頂的雲霧下,白白的冰川已清晰可見,山腰上茫茫的雲衫林郁郁蒼蒼,山腳下的草坪長滿了黃色的野花。在清新透明的空氣中,黃色、綠色、白色由近及遠,裕如一幅風景油畫,美的讓人透不過氣來。我們趕緊叫和師傅停車,跑到草坪上又蹦又跳,在不同的角度,不停地按動快門。傍邊走過幾個看似當地人的游客,對我們說:“你們太幸運了,這樣的美景一個月也看不到幾次。”是啊,今天我們真的很幸運,在風雨中離開麗江,卻讓我們看到了千姿百態、風雲變幻的高地風光。我們在此流連忘返,久久不肯離去,直到和師傅催促我們上車,說再不走就耽擱上索道了,我們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車。

當我們到達索道的售票點,已是下午3點半了。原聽說這裡至少要排隊等上個把小時,可此時游客稀少,一輛索道接送車正等在門口,我們趕緊買了門票,坐上大客車。驅車十多分鐘,就到了索道站。索道口排隊的游客也很少,看到有人拿著花花綠綠的羽絨衣,問工作人員那裡可租,他們告訴我們現在雪山上天氣並不太冷,年輕人沒必要帶羽絨衣。沒想到他隨便一說,卻害我們在山上大凍了一場。

纜車慢慢往山頂爬去,腳下越過層層的雲杉樹和岩石,海拔越來越高,到達索道終點時,海拔高達4501米。索道出口離玉龍雪山頂還很遠,附近也沒有一點雪跡,往上修建了一條通往冰川的棧道,直線海拔高度大約有200米。下了索道,大家都沒有明顯的高山反應,便沒有租氧氣罐,直接沿棧道往上爬去。

棧道上游人擁擠不堪,形形色色,有身穿筆挺西服的商人,也有腳穿高根皮鞋的女士,但大多手拿一罐氧氣,不時往口中噴一下。我們往上爬了一小段,也累得渾身乏力,個個氣喘吁吁,畢竟這裡是高海拔地帶,人的承受能力已變得十分脆弱。大家咬著牙,一步一步往上挪,我終於第一個登上了棧道終點的平台,此地的海拔是4680米。我站在平台,看見小李和小汪還遠遠落在後面,走走停停,正十分艱難地往上爬。等他們都爬上了平台,才發現原來小汪在途中肚子疼的厲害,硬是撐著爬了上來。此時坐在凳上,臉色蒼白,幸好我的同學穿了件衝鋒衣,趕緊給她換上。過了一會,小汪覺得好了許多,大家也松了一口氣。

站在平台上,此時整座玉龍雪山,雲霧彌漫,天色昏暗,視線只有幾十米。除了能看到傍邊山凹上並不潔亮的冰川外,雪山頂始終被雲層覆蓋,不知其尊容是何等模樣。聽當地人說,自從修建索道以來,大批游客蜂擁而至,這幾年山上的冰雪越來越少了。也許再過幾年,玉龍雪山就可能變成一個季節性雪山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天越來越黑,下起大雨,並夾雜著小小的冰雹。我們幾個身穿單薄,風雨交加中,凍得渾身發抖。我也只穿了一件T恤和防雨衣,褲子已被雨水濕透,貼在腿上,十分難受。但比起小李和小汪還算幸運,他們的褲和鞋全濕了。

我們像逃難似地回到了索道站,手腳僵硬,說話都哆嗦了。趕緊去買了幾杯熱咖啡,喝了那根本無咖啡味的熱水後,身體才有了一絲的熱氣。這時山上的游客已不多,棧道上空空蕩蕩,突然看見雲霧中一個人被抬了下來,送進了急救室,不知是高山反應還是摔傷了。

當我們乘纜車下索道時,已是最後一批游客了。坐在暖暖的車上,就像回到了天堂。看看天色已晚,加上大家渾身濕透,我們就沒有再去東巴文化館,直接讓和師傅送回了古城。回到客棧,趕緊洗了個澡,喝了一大碗客棧給我們燒的生姜湯,身體慢慢地恢復了過來。

驚喜、刺激和寒冷倍伴了我們4人同游的第一天。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的愉快,吃晚飯時喝了不少酒,還要了一瓶當地產的青稞酒。飯後向客棧的伙計要了台取暖器,大家輪流烘烤著淋濕的包裹以及鞋子,一直到12點多才上床睡覺。

2001年9月17日

早上7點半起床時,天還黑朦朦,依然下著該死的雨。今天我本想去瀘沽湖,但因同伴行程緊,無意成行,故決定先隨他們去虎跳峽。我們一邊聯系昨天的車子,一邊找地方吃早點。因同學還十分想念古城國際青年旅館的面條,當我們到旅館時,發現已關門停業。同學打趣說:“還是女的利害,好好的一家客棧終於被她關上大門了”。

我們胡亂吃了一點早飯後,等上了和師傅的車,離開麗江時,已是9點多了。根據初定的行程,准備用二天時間,走麗江——橋頭——上虎跳——中虎跳——下虎跳——白水台——碧塔海——中甸的路線,今天必須趕到中虎跳,再沿張老師小道下到谷底。這樣也就無緣徒步鼎鼎大名的虎跳峽高路線了,只能直接走低路。和師傅給了我們一張手畫的中英文徒步虎跳峽的導游圖,橫豎看了半天,大家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索性讓和師傅幫我們聯系中虎跳的客棧和向導。由於上虎跳到中虎跳的路上發生塌方,我們的車無法過去,也就一並讓和師傅聯系對方的車子過來接一下。

在到橋頭的途中,和師傅建議順道去一下長江第一灣。原以為長江第一灣赫赫有名,肯定游人如織。沒想到了目的地,游客了了無幾。實際上,當你站在公路旁看長江第一灣時,由於地勢太低,加上樹木擋住視線,根本就體會不到她的壯觀。即使爬上當年紅軍長征渡石鼓紀念碑處往下看,也很難認同她的“第一”。相反在去德欽的途中,金沙江的大拐彎卻真讓人震撼,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神奇。

當車行到橋頭時,已是午後一點了,和師傅找了個緊靠金沙江的飯店。本聽說當地的石頭魚和土雞很出名,但一問價格,確實嚇了一大跳。石頭魚每斤100元,土雞每斤30元,大大超過了大城市的消費水平。若說石頭魚是天然的,物以稀為貴,價高還情有可原。但土雞是家養的,成本和技術都不應成問題,別說如此高價,即使價格下降一半,養雞都是很好的致富之道。可奇怪的是當地人對此視而不見,在中甸和德欽也都是如此,我曾問幾個當地司機,他們都說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吃好午餐後,我正准備上車趕路,卻發現了沿海景區已不常見的一幕,飯店的老板正在記我們的車牌,很明顯地要給司機回扣。我們都裝著沒看見,也許在旅游大潮的衝擊下,已很難有人能抵擋住金錢的誘惑。

下午2點,我們到上虎跳時,停車場上到處是車,游人熙熙攘攘。因與中虎跳約好的車於2點半在塌方處等我們,我們趕緊沿著棧道下去。由於小道很窄,游客很多,再加上到處是上上下下背著轎的轎夫,更使小道十分擁擠。好不容易到達峽谷底時,我們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原來旁邊吵嚷的游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只見十幾米寬江面上,平時十分溫順的江水頓時像千軍萬馬,洶湧而過,咆哮聲震耳欲聾,賤起的水珠彌漫著山谷,叫人分不清是雨還是霧。

然而,同樣讓人震驚的是緊靠江邊的亂石上,竟散坐著5-6個年齡不等的小姑娘,最小的還不到上學的年齡。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民族服裝,一手拿著傘,倦縮著,面無表情,漠視著周圍的一切!我不知道是當地政府叫她們坐在這裝點景色,還是家人讓她們供游人拍照收費賺錢?但不管是官員還是家長,他們如此漠視生命,無疑是人性的切底扭曲,是對大自然的褻瀆,仿佛眼前洶湧的金沙江是在為她們而怒吼。

從峽谷底上來後,我們立即驅車往中虎跳峽,可車行不久,道路就因塌方不通了。在塌方的另一頭,做著3-4個當地人,地上放著幾只空啤酒瓶,想必他們已在此等了好久了。正當我們納悶怎麼看不見車時,他們解釋說,車停在前面,因為前方還有塌方。原來這裡的塌方,就像我們見識過的麗江天氣——下雨是常用的事。我們與麗江和師傅告別後,就跟隨他們往前走了。他們中有一個梳著一根不倫不類小辮子的瘦小伙子自我介紹說,他叫張麗先,是虎跳峽張老師的弟弟,這次由他當我們的向導。我們向前走了一段路,就發現塌方的前方,停著一輛老掉牙的北京老吉普。我們5人加上大包小包,滿滿擠了一車,顛簸著向中虎跳峽開去。

在上虎跳到中虎跳的途中,游人並不多,偶爾遇到的幾乎都是老外,其中不乏有上了年紀的老頭和老太太,而且清一色步行。昨天在玉龍雪山頂碰到的一對澳洲老夫妻,竟也在三白臉老板WOODY帶路的一隊老外之中。據當地人說,前幾年,徒步到中虎跳,特別是走高路的,有95%是老外,而這二三年,已超過20%是國人了。這裡也可感覺到國人對旅游觀念的變化,越來越多的人已不再滿足於走馬觀花,而注重旅途的心靈體驗。其實林語堂先生早在1937年出版的英文版著作‘THE IMPORTANCE OF LIVING’中的一章‘THE ENJOYMENT OF TRAVEL’就說過:‘IN ORDER TO UNDERSTAND THE ART OF TRAVEL,ONE SHOULD FIRST OF ALL BEAWRE OF THE DIFFRERNT TYPES OF FALSE TRAVEL, WHICH IS NO TRAVEL AT ALL.’他認為:‘A TRUE TRAVELER IS ALWAYS A VAGABOND,WITH THE JOYS,TEMPTATIONS AND SENSE OF ADVENTURE OF THE VAGABOND;’‘A GOOD TRAVELER IS ONE WHO DOES NOT KNOW WHERE HE IS GOING TO, AND A PERFECT TRAVELER DOES NOT KNOW WHERE HE CAME FROM.’ 但我們很難想像,幾年後,若到中虎跳的公路建設暢通無阻,不再有塌方,大批旅行團湧進中虎跳時,那將會演變為何種的景像?不知是否還會吸引徒步客?

當我們到達中虎跳三白臉分部—美景山莊時,已將近4點了。客棧顯得十分清靜,裡面只有WOODY的夫人JENNY,和他的結拜兄弟――一個長的很清秀的麗江小伙子。客棧似乎剛開張不久,主體全部是用原木建造,沒有冷冰冰的鋼筋水泥。這與我們當晚宿的核桃園三白臉老客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由於時間緊張,我們在客棧內稍做整理,備足了飲用水後,就讓張向導帶我們沿張老師小道下峽谷。這時麗江小伙子很客氣地要送我們一程,可沒想到一送就送到了谷底,而且當我們一同上來時,他突然發現帽子遺忘在峽谷底的岩石上,又折回去取,結果反而比我們多走了一半路程。

從客棧到峽谷底,海拔落差不到300米,由於地勢陡峭,岩石星羅棋布,要依靠個人的力量修建一條下山的路,可以想像是何等的艱難。當我們走完全程後,情不自禁對張老師小道肅然起敬。雖然在旅途中曾聽到旅人對張老師有截然不同的評論,但我想任何走過這小道的人,都應該心存一份感激之情。是這一條小道帶我們進入了一個令人震撼的世界,使我們領悟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我們聆聽到了最渾厚的自然大合唱!

在下山的途中,剛開始路還好,但越往下,路變得越來越難走,有時根本就像是攀岩,手能抓的僅是一根細細的鐵絲。特別是沿谷底走時,已幾乎沒有路了,只能在巨大的亂石中穿行。這時弱小的張向導顯露出他的本性,當我們蹬下身子蠕行時,他竟能立著身,如行平路,在岩石間跳來跳去,看的我們目瞪口呆。因為稍有失腳,掉入激流,後果將是不堪設想。與他相比,就不難看出都市人手腳的基本功能之退化程度了。

就在我們到達中虎跳峽底時,一幅比上虎跳地勢更險峻、氣勢更磅礡的景像呈現在我們的面前。在張向導連扶帶拽下,我們爬上第一塊巨大的L型岩石上,只見渾黃的金沙江水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我們腳下翻滾而去, 震耳欲聾的唬哮聲仿佛要把我們與外面的世界隔絕。在倆岸陡峭的懸崖合圍中,長長的峽谷看不到一人影,孤獨地站在巨大岩石上的我們6個人,一下子顯得多麼的渺小,多麼的無能為力!而當我們爬上另一直插江中的巨石上時,一下被四周雷鳴喧騰的江水所包圍,厚密的水霧帶著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撲面而來,看著腳下奔騰而過的江水,不禁令人骨驚神悚,感到一陣眩暈,竟使我們不敢在上面再多呆一會。在峽谷底部,不過是半個多小時,可讓我們真正見識了什麼是“大自然的力量”。

我們從峽谷回到上面時,已是6點半了,2個半小時的爬行,使我們4人個個氣喘噓噓,累的精疲力竭。張向導突然對我們說:“張老師在那裡。”只見遠處站著一位矮墩墩的中年人,頭戴禮帽,身穿西服,露出一件鮮紅的襯衣。當我們靠近他時,竟發現他臉上居然還留著當地人並不常見的倆片八字胡。論其長相和裝扮,很難把他與教師職業聯系起來。就連張向導都開玩笑說:“你們覺得張老師像不像一個土匪?”,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們趕緊上前跟他打招呼,並把攜程網上看到的一些網友們的問候帶給了他。張老師告訴我們,他最近換了所學校,不能常回家,跟游人的見面機會也少了許多,實在很遺憾。因為我們還得趕路,不敢跟他多聊,拍了張合照後就匆匆告辭了。

當我們到達美景山莊時,老板WOODY已在門口等我們,路上碰到的那群老外正在裡面用餐。WOODY建議我們今晚就宿在分部,因為天色已晚,而到核桃園還有好幾公裡,更糟糕的是前方還有一個大塌方,必須在天黑之前穿過,否則十分危險。考慮到明天的行程,我們還是決定連夜趕到核桃園,張向導和麗江小伙子依然陪伴我們前往。臨行前,WOODY告訴我們,明天到中甸的車他正在聯系,晚上會打電話告訴我們。

沿公路走了不久,我們便看見一幢陳舊的小平房。走近一看,屋掾上掛著一塊小木板,手寫著幾個歪歪斜斜的紅字“張老師家”,看來張老師已成了中虎跳一景了。前行不遠,就是網上赫赫有名的GUEST HOUSE——TINAS了。約走了半小時,我們來到了大塌方,此時天已快暗了。雖然行前對大塌方已有思想准備,但眼前的景像著實讓我們嚇了一大跳。只見100多米長的塌方路段,以完全不見了道路的影子,到處是亂石和大土堆。在山凹處,從山上衝下來的大水,已完全淹沒的道路,已變成了一條小溪流。更可怕的是山上偶爾還有亂石滾下來,而當你在穿行時,根本就看不見山上的狀況,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正當我們分散急速穿行時,突然聽到後面幾聲尖叫,原來從山上滾下來的一塊小石頭,在距我們小汪不到1米的地方砸過,嚇的大家臉都青了。(後來聽人說,前幾年虎跳峽已發生好幾起自助游客被落石砸死的事件,現在想想還是讓人毛骨悚然。)當我們走到水溝時,竟發現有一當地人在等我們,在十多米長水道的最深處架著一塊3米多長的木板,原來他是在守候著它,向游客收費吶!好家伙,此人還真有點生財之頭腦。當我們渡過水後,那家伙也回家去了,可並沒有發現帶走他的木板。

穿過大塌方後,前方已是一片坦途,抬頭向天上望去,有的地方竟出現了亮晶晶的星星,大家的心情一下子舒暢起來,一掃過大塌方的陰影。我的同學竟高唱起了歌,歌聲在寂靜的山脈間回響,原來不咋的歌聲在此時竟是十分的動聽。夜行虎跳峽是如此的輕松自在,不正是我們旅人所追求向往的嗎?不知不覺間我們走到了三白臉客棧。這是一幢用石頭、鋼筋混凝土和鋼窗建造的4層樓建築,也許被認為是當地最氣派的房子,可是它與周圍的環境是多麼的不和諧,與雄壯的虎跳峽相比,它又是多麼的醜陋,幸好WOODY沒有把美景山莊也拷貝成一樣,否則就大煞風景了。

我們放下行李後,麗江小伙子告訴我們,最好到廚房點好菜後,先洗澡,因為這裡只有一位服務員兼廚師的小姑娘,做菜會很慢。而且他再三囑咐,洗澡時一定要節約用水,這裡的熱水是用柴燒、人工兌制的。由於今天走了5個多小時的山路,每人都是一身的汗臭,聽說這裡還能洗澡,個個都覺的很意外。這是我有生以來洗的最特別的一個澡了。

洗好澡後,大家都覺得一身輕松,一天勞累似乎隨著汗水被一同衝走了。雖然我們對晚餐的菜肴實在不敢恭唯,大家還是喝了不少的酒。用好晚餐,已11點多,大家似乎還豫猶未盡,准備再去看星星,可一出廚房,發現天已變臉,下起了毛毛雨,大家都覺得很掃興,也只好回房間休息了。


精選遊記: 香格裡拉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