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北京朝陽門續——南北小街拆遷

作者: 小 菲

導讀南北小街拆遷今天早上,我打開窗往外一看,天哪,我們家樓下的平房已經拆成了一片坯場,房頂沒了,牆也成了半截半截的,一半倒塌著,一半還站著,原先的四合院已不復存在了。我趕忙看了看我的大槐樹,還好,它還挺立在那兒,我突然楞了,不是一棵,是三棵,其中有一棵正對著我的窗子,也是最高的那棵;還有一棵小一些的,另外一棵居然是梧桐,我說難怪我有時� ...

南北小街拆遷今天早上,我打開窗往外一看,天哪,我們家樓下的平房已經拆成了一片坯場,房頂沒了,牆也成了半截半截的,一半倒塌著,一半還站著,原先的四合院已不復存在了。我趕忙看了看我的大槐樹,還好,它還挺立在那兒,我突然楞了,不是一棵,是三棵,其中有一棵正對著我的窗子,也是最高的那棵;還有一棵小一些的,另外一棵居然是梧桐,我說難怪我有時候好像看見梧桐的花呢。由於老房的被拆,沒了遮擋,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就看見了三棵樹,並且前面的街道也一馬平川地展現出來,一下子還挺不習慣的。

上班的路上,我仔細地看這條拆遷的北小街。門口那家早點鋪,也沒了房頂,裡面空空如也,除了滿地的磚瓦。這家早點店的鹹菜是一絕,它是用那種北方常見的芥菜疙瘩腌過再炒,用花椒和干紅辣椒過油炒,喝大米紅豆粥的時候一就,嘖,唉,可惜吃不到了。

對面的一個小攤兒前依舊排著長隊,那是賣小街栗子的。小街栗子,老北京都知道,也算是老字號吧,卻沒有店面,多少年了冬天就跟朝陽門北小街這兒支一個攤賣,還賣炒瓜子什麼的,不過炒瓜子不排隊,買栗子的,啥時候來啥時候排隊,那麼它好在哪兒呢?第一是選料,這兒的栗子都是精選北京郊區良鄉的優質板栗,然後把收來的壞栗子揀出去,首先保證原料的正宗和純粹;剩下的就是工藝了,看起來也沒啥,不過那配料、火候據說都是傳下來的,所以小街栗子的口感就是不俗,甜度適中,是超市裡沒法比的,栗子新鮮,又香又面,尤其是剛出鍋的,我先生形容香得像肉——因為他愛吃肉,個中滋味沒法說,只能您自己親口嘗。

與它隔街相望的原來也是一個總排隊的飯館,這裡的窗口賣的是傻子醬肉。像醬肘子,醬豬蹄兒,醬雞翅等等的,顏色油紅膩潤,醬香純正,弄得又爛又入味,可以說是風情入骨。北京青年報好像連續宣傳過傻子醬肉,買醬肉的人總是絡繹不絕,現在這兒也給拆了。

那個菜市場是早在拆遷前兩個月就撤了,現在都轉到南小街的竹竿胡同去了。

王蒙先生住過的那個院子還沒開始動,但那灰灰的牆上分明寫著大大的拆字,可惜了,真不留呀?那棵石榴樹能保住麼?我為她擔心。

還有一個叫“爆肚王”的館子也已經人去屋拆了,那也是朝陽門的一家老字號。爆肚是咱北京的一種傳統風味兒,牛肚切成綹煮完了給端上來,外加一碗小料,小料以麻醬為主,中間擱韭菜花、香菜等作料,吃的時候蘸著小料,滋味獨特,嫌鹹的話再來一個芝麻小火燒,穌香滿口,回味悠長。

這爆肚王唯一不好的就是它的環境和服務態度,明顯是胡同裡舊館子的裝潢,也可以說是沒什麼裝潢,簡單的桌凳,就是那種白色貼面的桌子,十年前就有的樣式;態度也說不上不好,可能叫沒有服務意識吧,因為這裡的服務員都是北京人,都有著國營單位食堂的那種習氣,絕不會對你笑臉相迎,使你有賓至如歸的榮譽感,可能是因為他們半輩子淳樸慣了,不懂什麼職業性的微笑;在這裡你會覺得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你要微笑地跑到那說不上干淨的前台去點菜,大哥大姐,您給我來點兒什麼什麼,然後你再自己端到桌上,開吃。他們對你也說不上不好,只是覺得你小姑娘家家的,總不能讓我伺候吧,要是個老年人,那另說。時間長了,你得擺正心態,覺得他(她)就是你們家鄰居,鄰居之間計較什麼顧客還是店員?時間長了,他們和你熟起來,偶爾把個火燒送到你桌上,你還挺領情的,覺得爆肚的味道更好了。

路兩邊的槐樹早已落光了葉子,一邊一排,整齊地站著。估計會留下她們,用她們做車道間的區隔。想到能一直跟她們在一起,這種感覺真好。

這條街已給拆得面目全非了,我看見一輛軋路機從眼前的半棟房子上碾過去了,我不禁低下了頭,趕緊走過去了。

小街栗子估計最後也得搬,不知會搬到哪裡。

北小街已經動工了,南小街現在還沒動靜,得抓緊時間去吃吃那裡的門釘肉餅。這門釘肉餅更是大大地有來歷,據說慈禧太後就特愛吃。這是一種清真食品,其實就是牛肉餡餅,因形狀酷似午門上的銅釘而得名。你一定見過那種紅紅的大門,上面有金色的銅釘,紅色和金黃是中國色彩的代表,在這種門前照出的照片色彩大氣,極具中國特色。門釘肉餅面是死面的,皮色穌黃,裡面是一大顆牛肉丸,制作工藝考究。它是精選最好的牛肉,選配一定比例的大蔥切碎,蒸制而成,然後再炸。當然它的環境、服務與爆肚王如出一輒。

我原先並不愛吃這門釘肉餅,可是我先生偏偏對它情有獨鐘,他說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愛著的美味食品,從那些艱苦的童年時代一路吃過來的。他還講到,上小學的時候,花個八分錢買一個門釘肉餅,一路走一路吃,在冬天的傍晚,真是一種絕佳的享受。為了這個,我就一直陪他去吃,忍受著這裡的環境和服務。後來,有一次,他去出差,我在半畝園吃牛肉餡餅,怎麼吃怎麼不是味兒,我這才醒悟到,我已深深愛上了我們朝陽門的門釘肉餅,回想著它那帶著大蔥餡的結實的肉丸的香味,我站起來就往家趕,去吃了門釘肉餅。而且它還特別便宜,只有一元三角一個,而半畝園的牛肉餡餅要5元!

其實,老北京有很多好東西,像門釘肉餅等,但是除了老北京,別人都不知道,比如我,我一向號稱自己吃遍了北京城,但我在結婚前,根本就不知道門釘肉餅,也從未聽說過;膚淺如我,吃的不過是報章上大肆宣傳的、時尚中爭相流傳的風味,而對於那些深巷裡的好酒,又怎能耐得下心來品得出她的孤獨,她的美麗?文化的東西,何嘗不是如此?那些被五光十色地包裝過,粉墨登場地張揚著的東西,就一定是最好的文化嗎?但話又說回來,咱們的酒,咱們的門釘肉餅為什麼一定要深藏陋巷,蓬頭垢面,韜光養晦,為什麼不注重包裝和服務?怎麼敢拿這絕世的姿容這麼作踐?

我的朝陽門南北小街,我的四合院,我的國槐,我的門釘肉餅、小街栗子、爆肚王,你們走好,咱北京城城心兒的精髓,永遠是大家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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