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印像王文藝
天柱山和黃山，我左倚右傍，相去都不過百余公裡，以現在交通條件，要去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外國人不是遠渡重洋都來了麼！而作為一個學歷史的皖籍人士，我卻沒有去過。這確實只能以“阮囊羞澀”來解釋。
今年“五一”節，學校組織團員去天柱山春游，我毅然決定參加了，了確了夙願。說來慚愧，盡管我是學歷史的，一向鐘情於地方志，但對天柱山，實在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也無法覓得“面式於１９９３年”的《天柱山志》（余秋雨語）。在學校學習地方史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潛山縣的天柱山，古稱皖山，因此安徽省簡稱皖。知道漢武帝在元封五年（公元前１０５年）也曾登臨天柱山，並封之為南岳，那還是這以後的事。昭示安徽文明史的薛家崗文化遺址雖然與天柱山只有咫尺之遙，因為時間關系，我們是無法領略的了，這實在是這次旅行的一大缺憾。
天還沒有亮，我們一行二十人就懷著看熱鬧的飽滿熱情出發了。一路磨磨蹭蹭，到達天柱山的時候，已近中午時分。我們既請不起導游，也買不到詳細資料，只好結隊跟在一群游客後面。
讀大學的時候，室友當中有一位就是潛山人，他聰明憨厚，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這次親臨天柱山，潛山人的這一印像就更為鮮明深刻。在這一點上，他們和九華山人形成鮮明對照。在九華山，車剛停穩，立刻就有一大群小姐蜂湧而至，將游客圍得鐵桶似的，喋喋不休地拉問吃飯啦，住宿啦，搞得你比坐車的時候還要暈乎，只好落荒而逃。而且，你一路上都逃不脫沿途行商坐賈的審視挑剔的目光，使你時時感到有一種被監視的不快活。在天柱山這一切都不存在。剛從車上下來的時候 ，我們在廣闊的停車場稍稍溜了一圈，踱到一個賣導游圖的地攤前。攤主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人。我們翻了翻，問道：
“多少錢？”
“五塊。”
“這麼貴，你也太會宰人了！”
“就這個價，真的不算貴！”攤主見我們不買，忙爭辯說。
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急切，但絕沒有半點鄙夷之情。說實在的，要是在別的地方，說不定我們這些人的窮酸樣早就受人家譏諷了。最後，我們還是買了一張。
門前山道大概是開發不久的緣故，有些逼仄，車子一過，塵土飛揚。兩旁飯館店鋪並不稠密，平常游客可能不是很多的吧。我們決定吃過中飯上山。我們一行人走到兩家並列的快餐店前，兩家店主立刻熱情地上來招呼，我們稍稍停了停就湧進了左邊一家，另一家看看沒有指望，只好快快地回到了店裡。我們人太多，於是一部分人又換到右邊的店裡，也算是給她們“利益均沾”吧。我們至始至終都沒有感受到飯店同行間常見的怨忿或詆毀。她們也許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但她們憑著自己樸素的道德在經營著自己的衣食，向游客傳遞一種善良。
挑山工據說是泰山的一大特色，在天柱山，沿途不絕的賣“娃娃魚”的兒童成了它的一道風景。這些兒童衣著樸素，有的還穿著校服，站在山道旁，手裡拎著一咕嚕裝滿水的礦泉水瓶，七八只黑黑的小“娃娃魚”在裡面游動，清亮的瓶中還裝飾著幾支碧綠的水草，看起來倒也賞心悅目。一瓶賣五角，有的賣一元，他們的報價透著可愛的精明。這些所謂的“娃娃魚”都是這些孩子從山溝的小溪中掏來的。在半山腰，我看見一個小孩躬著腰，用小小的手掌敏捷地攔水、撲捉，很小心地將這些蠑螈裝進瓶子裡，看到有游客經過，他們立刻將滿滿一瓶子的“娃娃魚”舉到你的面前，小聲地叫道：“娃娃魚！一塊錢一瓶！娃娃魚！一塊錢一瓶！”游客隊伍上下綿延很長，但很少有人購買。有個小孩還很調皮，唱著“對面的游人你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的流行歌曲的調子，當游客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高吭的歌聲倏地換成了一瓶清亮亮的“娃娃魚”，令人不禁啞然失笑。我實在佩服這個小孩的廣告藝術創造才能。他們在兜售這些謙價的勞動成果時，是費了何等的勤勞智慧啊！這實在是一群樸實可愛的小精靈！
和我們一道上山的還有一群活蹦亂跳的小學生。他們大部分穿著鮮艷的校服，有的也穿著平時捉泥鰍的衣服，臉上都露著快活的神色，扛著紅旗，呼啦啦地朝山上衝。這些淘氣而活潑的孩子們使我們的旅途充滿了朝氣和活力。天柱山以自己古樸的胸懷孕育了一群天真活潑的兒女，從而使自己多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天柱山的人是憨厚、聰明的，天柱山的山是古樸的，也是雄奇博大的。從山腳一直到總關台，你都不會感到她的陡峭、險峻，一路的竹海、松濤使你只覺得很平緩，很輕松，不像在爬山。然而此時你已經不知不覺和1488.8米的主峰只有伸手可接的距離了！現在你面對總關台背後的奇觀，你不由倒吸閔氣，突兀而來的險峻鳥道，仿佛是從天上直接垂下來的，陡而窄，從上到下，人群擠擠挨挨，紅綠駁雜，形成了一條五彩的人梯。風也顯得強勁起來，汗津津的衣服一下子巾在了身上，使人涼爽得有些發冷。已經登頂的人在上面揮舞著帽子，呼喊著，底下還在艱難蠕動的同伴仰著臉，伸著手臂示意。這種上呼下應的聲音在強勁的山風中顯得興奮而渺遠。靈秀的天柱峰如同一個巨人，直指蒼穹，傲視群峰！涓涓細流彙成濤濤的江河，終於它找到了入海口，於是一下子滾滾而下，奔湧而出！這是一種力量的積蓄，一種力量的展示！天柱山呵，你是多麼的峭拔，又是多麼含蓄！
當我們登上天柱峰，繞過神秘谷，踏上青龍背，游目四顧，一泓白亮亮的湖水驀然躍入眼簾，這，就是全國第三大高山平湖－－煉丹湖。這對看慣滿山粗石的游人真是一個意外驚喜。
靜靜的煉丹湖，如同一個溫柔的小姑娘，靜謐地躺在天柱山的粗壙的懷抱之中，對游人眨著閃亮的大眼睛。疲倦的游人不由從內心歡喚起來，重新抖擻起精神，朝山下走去想看個仔細，摸摸她的肌膚。下山的路曲折幽深，湖水一會兒從眼前消失了，令人擔心得加緊腳步，一會兒又露出她的閃亮的眸子來，使人吐了一口長氣。
我們終於到了她身旁。湖水綠得見底，使人忍不住掬起一把，淋在臉上，胳膊上。如果你正好品渴，又沒有了飲料，不妨就嘗嘗她賜給你的甘甜。湖的一邊是用礫石鋪成的石道，你可以沿著這雅潔的小徑漫步到對面的大壩上，也可以花一支口香糖的錢坐游艇慢慢地劃到大壩另一側的亭子下面。劃游艇的姑娘們穿著桔紅色的制服，在青山綠之間悠悠地劃著，來回蕩漾，青春的笑語飛滿了湖面。遠古的隱士選擇這裡來煉丹，實在是獨具慧眼。
游過了煉丹湖，長征隊伍一樣的游客又浩浩蕩蕩地朝山下進發了。認識的，陌生的，大家一路說說笑笑，倍覺親切、輕松。望著山峰間來來去去的紅綠纜車，我實在為那些懶惰的游客感到惋惜，所謂“跌宕多姿”、“山重水復”的美妙不經過親歷是體會不到的。
漸近薄暮的時候，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我們的客車從山上急旋而下。突然，我的眼前閃過兩個孩子的身影，大的約六七歲，小的不過四五歲，她們手牽著手，冒雨走在路邊，手裡提著沒有賣掉的“娃娃魚”．．．．．．
這最後的一幕如同鏡頭定格在我的心裡，使我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天柱山，你這個豪邁粗魯的漢子，你有著五千年的文明史，為什麼你的兒女今天還過著櫛風沫雨的生活，不能享受她們應該享受的生活呢？
天柱山，你將成為我永遠的懷念，牽著我的心。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一日
（聯系地址：安徽省貴池市烏沙中學王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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