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裡昂

作者: iilisa

導讀沒有去裡昂之前,苦心尋找出的各類介紹資料絲毫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概念。我對這個城市的印像仍僅僅停滯於著名的裡昂紡織工人大罷工發生地,以及法甲冠軍裡昂隊而已。從戴高樂機場乘坐TGV區區不過2個小時,我就已經從車窗之外看到了高大的裡昂銀行大樓。和之後到訪的法國其他城市相比,裡昂的色彩是眩目的:湛藍色的天空,紅色屋頂的樓群,穿城而過的隆河� ...

沒有去裡昂之前,苦心尋找出的各類介紹資料絲毫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概念。我對這個城市的印像仍僅僅停滯於著名的裡昂紡織工人大罷工發生地,以及法甲冠軍裡昂隊而已。從戴高樂機場乘坐TGV區區不過2個小時,我就已經從車窗之外看到了高大的裡昂銀行大樓。和之後到訪的法國其他城市相比,裡昂的色彩是眩目的:湛藍色的天空,紅色屋頂的樓群,穿城而過的隆河和索恩河上綠色的河水以及遍布城市大街小巷之中的各色花朵。整個城市就像被染坊裡的色彩粉刷過一般。

在裡昂我住在來法國求學一年多的師兄那裡,他的家在索恩河左岸的富爾敏丘上,整個這片地區全部被聯合國劃定為人類文化遺產保護區。房東的房子是所祖宅,建造年頭實在久遠,班駁的牆壁上甚至可以尋找到古羅馬人刻在上面的文字。高大的房子大概建於十四、五世紀的時候,沒有任何鋼筋水泥的結構,完全是用整塊整塊的石頭壘砌而成。在戶外炎炎的夏日陽光之下暴曬過之後,推開厚重的大門回到房子裡,感覺就像一道大門隔開了兩個季節:沒有空調,但是戶內卻涼爽萬分,讓人不由對幾百年前的古人高超的建築設計水平產生幾許景仰之情。在這樣的文物級的宅地裡居住實在是讓人興奮的,幾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代人曾經在這個屋檐下生活過:高盧人,古羅馬人,法國人,而今老宅裡又迎來的是兩個來自遙遠中國的年輕人。

其實我們所居住的這一整片地區,大部分都是中世紀遺留下來的高大的建築。錯落有秩的居民區裡遍布著豐富的歷史遺存。出門過了一條窄窄的小馬路,穿過一道門廊,便是一座古羅馬時代的小禮拜堂的遺址,是建築時無意中發現的。經過一翻整理和發掘,便按照發現時的原貌保護了下來。殘存的牆壁上遍布的青苔,地磚裡長出了野花,坐落在居民區的中間,倒更像這裡的小公園。不遠的高坡上,還有一座更大的用於祭祀的宏偉建築,不過年代實在太過久遠,只留下了幾根柱子無聲的凝望著山丘之下的裡昂新城,讓人遐想公元前幾百年時這裡曾有過的輝煌。保存至今的古羅馬劇場至今依然發揮著作用,接連數日的一個歐洲系列的音樂會這幾天在這裡舉行,搖滾樂,電子樂,傳統的歌劇和交響樂每天都回響在古老的劇場裡,這裡音樂綿延了兩千年,改變恐怕僅僅是坐在這裡欣賞藝術的人們。富爾敏丘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從公元前法國人的祖先高盧人在這裡建立首都開始,兩千年的歷史遺跡濃縮在了這個小山丘上。從古羅馬的建築到歐洲傳教士建立的第一座教堂,幾乎是裡昂地標建築、建於1872年的裡昂富爾敏基督堂,還有鄧小平留法勤工儉學時就讀的大學,全被空間壓縮在了這區區幾平方公裡的地方。

富爾敏丘下,索恩河左岸是老裡昂,是號稱全歐洲除了佛羅倫薩外保留文藝復興時期風貌的最好的地方。在老城區入口的一處路面上,用石頭拼制而成了舊城各著名景點的示意圖。旁邊還用世界各種主要文字寫的“歡迎來裡昂老城”字樣。曲曲折折的老街從15世紀至今就未曾有過改變。老城的中心是St-Jean大主教教堂,教堂建於12世紀,是裡昂教區的主教堂。正面看感覺很像澳門的大三巴牌坊,但是經過幾百年的重修和改建,整個教堂已經融合了從羅馬式到歌特式的各種建築風格。日暮時分,坐在教堂大廳裡,看著透過彩色玻璃泄進的夕陽余輝,聽到從16世紀建成的鐘塔裡飄出的當當的鐘聲時,一種肅穆之情油然而至。建築的本身也像一部交響樂,它引導內心迸發出共鳴,仿佛上帝真的隔著高大的穹頂,俯瞰體恤著芸芸眾生。

旅游的手冊中,但凡介紹老裡昂的章節就會頻頻出現一個詞:traboules。我沒有在英文的詞典中找的到,不太確認這是不是一個法語單詞。實際上就是指老城區建築下方的一些窄窄的通道。這些通道蜿蜒曲折穿過了古老的房屋,然後連接著兩側的街道。據說最早是為了方便織工運送布匹安全便捷地橫穿整個老城而專門設計的,現如今卻成為游走在不大的老城裡探古尋幽地最佳路徑。觸摸著刻在牆壁上的羅馬文字,亦或逗逗在天井之下懶懶曬太陽的大狗,空氣中彌漫著蒜香面包和奶酪的氣息,仿佛回到了悠遠的中世紀。悠閑的從traboules穿出,重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另一條大街之上,才發現寧靜與喧鬧其實就是幾步之遙。然後,從前面的另一個traboules拐進,幾分鐘後就又回到起初出發的街道上。先前見到的手提著滿是棍式面包菜藍的那位法國老媽媽,依舊慢慢走在著我的面前。老城裡房屋的色調讓我十分著迷,青色的牆壁,紅色的屋頂,家家戶戶窗前各色斑斕的花朵。徜徉在這裡,時間似乎被拉長的失去了彈性,同眩目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感覺自己好像被卷進了一個時空的旋渦中,不能自拔,只能沿著老城並行的兩條老街和著時空的節奏穿行。

隆河和索恩河之間的半島是裡昂的城市中心區。而貝爾克廣場則是裡昂的心髒。路易十四世騎馬的塑像立於廣場之上,遙望著遠處富爾敏丘之上的白色教堂。由於太陽王的形像在裡昂人心中的太過深刻,當地的民諺都有“見面只在路易坐騎尾巴之下”的說法。從廣場發散出去的街道是全裡昂最繁華的商業區。全世界最為頂級的品牌店這裡都可以一一找到。周日的正午時分,我們走在商業大道上,卻見不到一個人。很多店鋪居然也大門禁閉。師兄解釋說,目前是法國的度假時期,休假對於法國人來講重要性甚至高於工作。大部分人居家驅車去了藍色海岸盡情放松,目的就是為了假期能有更加充沛的精力重新投入工作。

早晨八點,師兄就拉我出發去隆河邊的早市場看看傳統法國人的生活。這邊的早市和國內的沒有什麼過多的區別。新鮮的番茄、黃瓜還帶著露水,還些不大認識的蔬菜擺滿了貨架。小販們並不吆喝,只是微笑著一邊幫著顧客挑選蔬菜,一邊似乎聊著家常,音樂一樣悅耳的法語便一直縈繞在我的耳畔。裡昂人喜歡花,買花的花車似乎也更加樂於被人眷顧。人們帶著一束束鮮花離去,恐怕帶走的還有一天的好心情吧。新烤制的面包、奶酪的氣息、豬肉火腿的味道充滿了整個河岸上的市場裡,每個人都沉浸在這香氣裡,面帶著微笑卻絲毫不在意市場裡擁擠的人群,以及前面人因選購物品而放慢的腳步。裡昂人新的一天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裡昂的夜色是不容錯過的。”《旅游手冊》中如是說。在富爾敏丘頂,一個法國朋友家頂樓的陽台上,遠遠望著裡昂傍晚時分的全景,看著城市慢慢籠罩在橙色的燈光中,看著天空慢慢的暗淡下來,心也就隨之慢慢地平靜下來。全城有一百多個大小建築都有專門的燈照射著,站在陽台,辨別著那些和白天完全色彩不同的建築,如同觀看一幅反差極其強烈的現代畫顛覆著我在白天留下的印像。

子夜時分,我們又回到了老裡昂。在昏黃的老式街燈下,走在石板路上,更加能夠感受到這裡的古老。實在出乎我預想的是老街上的人似乎比白天更加的多。裡昂人更加願意在這個時候開始享受晚餐。街邊的餐廳紛紛把餐桌擺上了小街,锃亮的餐具整齊的擺放在客人面前。侍者整潔的著裝,有條不紊地上菜倒酒,穿行於各桌之間。雖然已經是半夜,但是開胃菜,主菜,甜品,水果,葡萄酒每一個環節都並不缺少,一絲不苟的服務和美味的各種菜其實都是法國美食文化的組成。

隆河邊,我和師兄享受著下午的陽光。一陣悠揚的鼓聲和著歌聲傳了過來。我尋聲望去,幾個黑人正在岸堤上且歌且舞。讓我吃驚的是,樂器居然只是一個原來裝油漆的鐵皮桶。敲桶的人就是只用雙手敲擊,但是發出的節奏之豐富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我無法想像一個鐵皮桶居然可以發出如此讓我著迷的聲音。十幾分鐘裡,我一直沉迷其中,被這幾個黑人的音樂所深深折服。師兄跟我解釋說,其實這邊很多街頭的藝人都是才華橫溢的,他們的藝術水平有的比國內的藝術家還要高超。裡昂其實和巴黎一樣,也是一座充滿了藝術氣息的城市,而且不僅僅是街頭的音樂。為了證明,他帶領我去了8區的一處房前,巨大的6層樓房的一整面牆是一幅巨畫,一個人的肖像占據了畫的主要部分,他眺望遠方,目光裡充滿了凝重,孤獨的注視牆外極目之處。站在這樣的作品之下,我只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當紅色的TGV拖離我離開了裡昂時,我一眼不眨地回望著退去的城市,直到富爾敏丘上潔白的基督教堂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旅途中,一閉上眼,就是那色彩斑斕的城市,耳畔依舊回響著隆河邊的鼓聲。2002年的夏天,美麗的裡昂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精選遊記: 裡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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