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情(三)

作者: 曼圖

導讀4月29日早晨五點剛過,就被列車員叫醒,快到格爾木了,傳外漆黑一片,黑暗而寒冷。 摸黑收拾好行李,正准備加兩件御寒的衣服,列車卻提前半個小時到站了。我們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拖著大包狼狽跑下車。高原的清晨,低溫干燥,空氣稀薄。拖著大包快走幾步,已經氣喘,這裡海波2800米,我們已經正式進入青藏高原。 達到火車站旁青海登協指定的金地賓館,辦理好住宿 ...

4月29日早晨五點剛過,就被列車員叫醒,快到格爾木了,傳外漆黑一片,黑暗而寒冷。

摸黑收拾好行李,正准備加兩件御寒的衣服,列車卻提前半個小時到站了。我們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拖著大包狼狽跑下車。高原的清晨,低溫干燥,空氣稀薄。拖著大包快走幾步,已經氣喘,這裡海波2800米,我們已經正式進入青藏高原。

達到火車站旁青海登協指定的金地賓館,辦理好住宿手續。洗澡,收拾登山裝備,去餐廳吃早飯。在餐廳碰到身穿藍色衝鋒衣,高高個子,戴著眼睛的山友老祁,他46歲,是本次登山年齡最大的。互相介紹後,老祁說他是參加第一批4月24日報到的登山隊員,由於天氣原因,17名隊員,沒有一名登頂。本來買好回西寧的火車票,想想不甘心,決定再次參加我們第二批,爭取登頂。我們最關心山上的情況,詳細問起第一批登山的過程。誰知,這一問,引出了第一批山友在玉珠,經歷了刻骨銘心的一場磨難,如此驚心動魄:有人險些命歸黃泉,大部隊險些集體失蹤,而那巨大的暴風雪,幾乎摧毀了所有山友的意志……

通過後來跟高山協作,救援教練,司機,醫生,以及其他人員溝通後,得以把那一個風花雪夜的故事進行一個完整的描述。

第一批17名隊員中不乏高手,有香港來的專業登山教練,為了登珠穆朗瑪峰必須保持每個月一座6000米以上山峰的攀登記錄;有北京來的體力超好的發燒級山友;還有來自廈門、寧波、南京、廣東等地的隊員,真正的五湖四海超級組合。從格爾木到西大灘,海拔4100多住宿一宿,再到大本營5100米,每一次海拔的升高,都有個別隊員因高山反映過重而放棄。天氣總是陰沉,看不清連綿的昆侖山脈,也看不清玉珠峰美麗的面龐。在大本營適應了兩天,請戶外教練講解了上升器、冰爪、冰鎬的使用,並進行了實地演練。27日下午1點半,大家整裝,總共14人,從大本營BC,向第一個目標—5600米的C1營地進發。由於每個人都背負至少10公斤的個人裝備,包括睡袋、攀登工具、食品等,負重在海拔5000多的山地間攀登,是件極不輕松的事情。雖然,經過亂石區,坡度比較緩,有冰雪融水彙成的小溪在腳邊環繞,但沒走幾步,還是要大口喘氣,以獲得更多的氧氣。天氣依舊陰沉,大部隊逐漸拉開了距離。有個廣州的隊員,高山反映一點沒有,只是背負能力極差,走了不到一半就背不動了,請高山協作幫忙遭到拒絕後,決定自行返回。以香港登山教練、北京發燒友等體力好的隊員組成的第一梯隊,只用了2.5-3個小時就從BC到達C1,並同4名高山教練和協作一起,搭帳篷,化雪燒水;而後面體力稍差的隊員,在3.5小時、4個小時甚至5個小時後,陸續到達C1。開始起風,天氣變壞。(玉珠峰幾乎每天下午開始起風直至半夜)大部分疲憊不堪的隊員,到了C1就動彈不得,鑽進帳篷不再想挪一下。有一個隊員,到了C1,覺得太累,看看條件並不如自己的想像,執意下山回BC,不在C1過夜。至此,c1還有12名隊員,4名高山教練。

新一輪的高山反映再度襲來,越往上走,氧氣含量越低,加上體力消耗很大,絕大多數隊員開始頭痛。教練讓大家不要睡覺,先坐著休息,喝些水,否則會頭痛得更厲害。風夾著這雪,開始孟刮起來,所有隊員擠在幾頂帳篷裡,等待黑夜,等待黎明。很多人支撐不住,鑽進睡袋。廈門來的小X,跟著香港教練,一直衝在前面,3個小時多一點就到,表現不凡。也許太累,早早就呼呼大睡起來。到了晚上9點多,與小X同在一帳篷的香港教練,看了一眼X,發現他面色青紫,呼吸異常,覺得不對,趕快叫來登山教練,教練衝進帳篷,任憑怎樣的搖動呼喚,小X也沒有反映,已經處於昏迷狀態!登山教練緊急用對講機與大本營取得聯系,經初步判斷,小X是急性腦水腫,C1和大本營都沒有辦法救治,唯一的方法是立刻往低海拔送。小X的生命隨時都有危險。而在C1這樣的地方,只有登山教練把他抬下去。偏偏天公不做美,狂風爆雪正以加倍的力量猛烈地刮著。小手指頭粗的帳篷杆,都被刮彎。4名登山教練把小X抬下去地話,其余11名隊員誰來負責?萬一再出問題如何解決?經過大本營緊急磋商,所有隊員和教練緊急下撤!小X危在旦夕,暴風雪肆無忌憚,這個決定令所有隊員驚惶失措。很多只人穿上衣服,連睡袋、裝備、登山包全都不要了,幾乎絕望地在風雪中往下跑。四名登山教練(都是20出頭地壯小伙子)用登山繩迅速把小X裝在睡袋裡捆好,將頭部墊好,一人拉住一角,急往下送。其余11人像驚弓之鳥,跟著教練往下奔。風力足有8級,能見度不足2米,頭燈在暴風雪中幾乎不起作用,大家一個緊埃一個,稍一落後就看不到前面的人,而且隨時會被風吹跑。冷,極度的冷,停下來不走,會被凍死。隊伍被極度的恐慌情緒籠罩著:隊友生命的恐懼,自己處境的恐懼,暴風雪的恐懼,無助的恐懼……人在大自然目前如此渺小,如此無能為力。只有香港的登山教練,鎮定地走在隊伍中央,擔起臨時教練的職責,不斷告訴大家,不要怕,跟上隊,不能停。怕大家走散再出問題,四名高山教練用一根路繩把11名隊員系在一起!真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了。11名隊員在一根繩子的牽引下,歪歪扭扭地在風雪中前行,有時一個人摔倒,大家都趴下,有時遇到山坡,集體跌跌撞撞。4名登山教練的精力主要在小X身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11名隊友只好自己照顧自己,過了最難走的幾個山脊,到了緩坡區,繩子被解開了。有人幾乎崩潰,在著茫茫風雪夜,似乎永遠走不到頭,干脆一屁股坐在山上,不走了。這是一種情緒的發泄。有人在碎石坡上坐著往下滑,這樣速度快,很多人跟著效仿,只要能下去,不顧一切了。教練們救人心切,很快消失在風雪中,而這11名隊員卻在原地打轉,找不到方向。看不清路,沒有標記,只有無盡的風聲伴隨著雪花。大家再一次筋疲力盡了,好在香港人帶了GPS,掏出定位儀一測,大本營直走2公裡就到!天氣好的話,早就可以看到大本營的燈火,可現在,只有靠這高科技了。終於在半夜12點多回到大本營了,所有人的衝鋒褲都撕成了條狀,有人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真是連滾帶爬地下來。除了香港人沒事一樣在大本營睡覺外,其余人都驚魂未定,不想在營地久留,連夜趕回格爾木。真是境界不同,香港登山專家認為這一切都很正常,是登山的組成部分,而其他人,感覺在惡夢中。

大本營指揮部,早早調了一輛越野車,總指揮帶上醫生和簡單急救器械,開到可以停車的最高處,風雪太大,司機瞪著眼睛看路,眼裡充滿了血絲;而其他車輛,一律打開遠光燈,給山上同伴指路;大本營還點起一堆篝火,連棉被都燒了,希望能給大家安慰。四名高山教練,以最快速度將小X送到山下,看到越野車,一名教練趴倒擋風玻璃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人可能不行了。只見木乃伊式的羽絨睡袋,被五花大綁著,硬梆梆地躺在哪兒,僵屍一般。趕快往車裡抬,很重,真是死沉死沉。四個登山教練也已累得筋疲力盡,他們甚至不敢打開睡袋看一眼,他們很怕,怕自己竭盡全力救下來的,是一具死屍。醫生迅速給病人吸氧,然後測心跳,測血壓。大家都看著醫生,期待著答案。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對總指揮說:心跳血壓都很差,估計沒救了。沉默,難熬的沉默。醫生准備去拿別的用品,一回身,小X吸氧後突然坐了起來,兩眼睜著,空洞無光,嚇了所有人一跳。還有救,繼續吸氧,排水藥,快,往格爾木送!越野車顛簸著,急急消失在風雪中……四名教練攤在原地,不能動彈,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小X送到格爾木後恢復很快,問他那晚的事,笑笑,只說啥也不知道。四名教練因為風雪中急速救人,有兩名重感冒。下撤的11名隊員中,老祁和方平兩人跟著我們第二批再度上山。

佩服他們戰勝自己,重新挑戰困難的精神。對我沒而言,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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