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中的歷山下了整整一夜雨，早上也沒有停，直到中午方羞澀地收住了腳，間或還有稀落的雨絲淋下來。
或許日子太平靜了，規矩得像只兢兢業業的表，幾乎讓人失去了感受。雨來了，像一杯溫熱的咖啡，總會添來些莫名其妙雅興。昨天，接待了兩個遠道來的客人，吃飯間約好，下午暇閑之時去登歷山。
出門的時候，看天空還有些雨色，盡管喜歡在細雨中踏那發亮的青石，但惟恐不測，還是帶上幾把傘，望陰雲籠罩裡的山影，踏循而來。
來過濟南的人，不管在哪兒，任憑你怎麼疏忽，都會感受到歷山的存在。濟南挺有福的，上帝賜予了山，賜予了泉，賜予了湖，還在城外丟下一條黃河。城像一塊璞，等待琢成晶瑩的器。山大都在城的南邊，城裡城外又有些小山，與大山對應著，點綴似的。不知道山在城的哪邊最好，記得陶淵明說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看來還是在南面要好一些。
歷山很平凡，沒有什麼獨特之處，就像一個平常人。許多來過的人說，歷山沒有什麼意思，高不過300米，長不過一千多米，景致凡凡。但是那些人不知道，若下雨就不同了，山色也變了，那些個奇妙的感受，伴著清淡的雨聲，從每個地方都顯露出來。
踏上山路，拾級而上，鮮活的景色迎面而來。雨似有似無，偶爾落些下來。山上的人很少，沒有喧鬧，只有零星的雨聲伴著你，讓你覺得似有朋友陪著，講些幽雅的往事。涼涼的清濕裡，雨滴敲著葉子，敲著青石，那聲音給人許多空空的遐想。有了雨，空氣很濕，泥土味很濕，情懷也很濕，稠濃得湧出不曾有過的感受。雨，讓我們看到了山色的另一面。
走在密密的林木裡，被草香味迷惑著，看不見山外的景色。滿目青翠，讓人擺脫了都市的嘈雜喧鬧，丟掉世俗的煩惱，可以舒展而自在地放松自己。不知生活也是否這樣，平日裡清清淡淡，熟視中察覺不到什麼奇妙之處，只有當來了一些風雨後，或者在雨中，才會發現生活還有那麼多的東西，讓你驚訝，讓你激動不已。風雨激活了麻木的感受，讓人們知道生活的美麗和神妙，了解到殘酷和無奈，懂得生活的真實含義。
來到興國禪寺的藏經閣，雨停了，放眼長望，滿城的景色都裸露在山前。從密密的叢林裡出來，一下子看見城市的面目，有種豁然開朗的感慨。審視這古城，發現印像裡很大很遠的城市，原來這樣近，遠處的黃河也歷歷在目，如一條金色的飄帶，挽在城市的胳膊上隨風飄蕩。在山下生活了幾十年了，一直以為歷山很遠，來一趟不容易，只有在消遣的時候才來光顧一下。原來這山如此之近，這樣默默守著我，親切地關注著我。我一下想起了父母，想起遠方的朋友，他們不是也這樣惦念著我嗎？而這些，似乎在雨中登上歷山後，才懂得了一些。
（2000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