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游記12月

作者: 1302326****

導讀新疆之行I——哈密下午三點,登上開往哈密的中巴,車上一對維族夫妻,和哈族的司機說著亂七八糟的維語,從這裡開始,新疆就開始了。 從甘肅到新疆,窗外的風景從戈壁變成了大大小小的丘陵,一會是紅色的,一會是黑色的,一會是黃色的,於是我明白了,為什麼地圖上標著:黃土崖子,黑石崖子之類的名字。一輪巨大的半透明的月亮,脆生生的掛在漸變的藍天上,照� ...

新疆之行I——哈密下午三點,登上開往哈密的中巴,車上一對維族夫妻,和哈族的司機說著亂七八糟的維語,從這裡開始,新疆就開始了。

從甘肅到新疆,窗外的風景從戈壁變成了大大小小的丘陵,一會是紅色的,一會是黑色的,一會是黃色的,於是我明白了,為什麼地圖上標著:黃土崖子,黑石崖子之類的名字。一輪巨大的半透明的月亮,脆生生的掛在漸變的藍天上,照耀著嶙峋的紅色山體。這就是新疆。

半路上,車子停下,司機吆喝著:要方便的可以下車方便了啊。我跟隨人流下了車,以為總是路過廁所了,豈料下車一看,男士們一字排開,就在車子邊上開始方便了。我的娘啊,我也不是沒在西藏經歷過需要野尿的場面,但也沒見過這麼豪邁的野尿啊,這叫我如何是好?這時那個維族女孩子來救我了,帶著我一路翻山越嶺,到一個橋下的垃圾堆裡面解決了尿尿問題。

我的天哪,走遍祖國大江南北,新疆依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晚上8點40,我們到達了哈密。沿途除了路燈,就是一片漆黑,我的天哪,這是個什麼城市啊,我心裡暗想。

匆匆下車找了一個旅店住下,哎,還奇怪了,你說是淡季吧,房間還特別緊張,前台一個哈族的大姐說36元一個單間,我跟她蘑菇了半天,她大手一揮:給你35吧,明天早晨9點退房啊!我的天,才講下一塊錢,還累得我一身汗。

客運站的旅店不怎麼干淨,而且有點亂,連服務員都警告我一定自己要鎖好門,要注意安全。我臨睡之前把沙發推到門口頂住了門閂,睡到半夜還是有人來推我的房門,我一驚而起,也不敢發問,怕門外的聽到我是個女的更加肆無忌憚,情急之下,打開電視機,表示房間有人。

這一驚之下,我決定放棄了次日的五堡鄉之行。

並且,第二天我搬出了客運站旅店,住進了當地最高的一個建築:建鴻賓館,148大洋一個標間。NND,JJ我豁出去了,非得住個好的,好睡個踏實覺。12樓的房間,這個哈密盡在眼簾。

應該說,新疆讓我有點失望。

首先就是這個髒和亂的遭遇,其次大概是冬天的緣故,要說再有,就是當地人冷淡的態度。

當地的維族人,對待漢人的態度讓人有點不能忍受,一路裡上來,小鎮大城市,路人都是客氣的,問路啥的,都特別熱情,到了哈密,且不說語言不通,通了人家也懶得理你。

早晨我問一個店子正在冒煙的哈族大嬸:有早點嗎?她連頭都懶得抬,嘴唇一擠——沒。好麼,到了新疆的地面上,你是漢族就是低人三等,有錢咋了?人家還就是不樂意做你的生意!

我覺得怪委屈的,漢人咋了?也不是我選的,我從來都是支持天下人人平等的,沒想到,到了這裡,頓時讓我感同身受來了一次種族歧視。

受歧視是時時存在的,這毀了我對新疆熱熱的向往。在市場買餅子,我問維族大嬸:餅子甜的鹹的?她沒理我,我一下子火就上來了,我買你兩個餅子咋了?你是滿城盡是黃金餅?死活就不賣給我了?我又問了一遍,大嬸白了我一眼,說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家賣的餅子甜的鹹的不知道?這,這,這,我頓時憋紅了,在以後6個人排隊買餅子的時候,我連著問了48遍,甜的鹹的?最後,她不耐煩的嚷嚷說:有甜的有鹹的!後來我頂著大嬸的白眼惡狠狠的買了兩個餅子,你NND,我就不信了。

在哈密市區轉了一天,去了蓋斯墓。墓地冷冷清清,就只有蓋斯的一個綠色琉璃瓦頂子的墓房。要不是知道蓋斯的故事,買了門票的人一定會惡狠狠的詛咒旅游局半天。奉了默罕莫德旨意的三個先知,蓋斯是最先倒下的一個,倒在哈密的星星峽,我在福建的泉州,還見過另一個,墓地就氣派的多,他橫穿中國,一直到了福建。

之後,我在一片巨大的柳樹林子裡面沿著涓涓的西河,走了半天,因為空無一人,感覺很好,仿佛日本的長野公園。

中午吃了一個牛骨頭,菜端上來的時候,服務員還在竊竊私語,上來了我一看,娘啊,我還以為是牛骨頭湯哪,誰知道,是山一樣一堆肉骨頭!服務員遞給我一把刀子,意思是:您可以開始用餐了。好吧,讓你們見識一下上海姑娘的飯量!我甩開腮幫子,帶著民族自豪感,低頭一頓奮戰。留下一堆白骨在桌上,離開飯店的時候,感覺自己重達200斤。

這就是哈密,北面是漢人居住的地方,都是樓房,空調,整整齊齊,南面是維族人聚集的地方,都是土房子,路面上髒水結成了冰,人走著跟滑冰一樣;網吧裡面,邊上的人會吐痰在你腳邊的地上;13路公交車,車站牌子上高高掛著,但是車子,我等了45分鐘,始終沒有出現;維族對待漢族,尤其是漢族女孩子的態度,讓我對之後的行程憂心忡忡。

啊,震霆, 我終於跋涉千裡來到了你出生的地方,但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新疆游記II——鄯善12/5 享受了奢華的夜晚,清晨,不得不從暖意融融的房間退房趕往下一個縣城:鄯善。從12樓電梯下去的時候,正是朝陽升起的時候,看到天邊的雲彩被朝陽染成一片凄美的紅,心裡些許感傷。只有在哈密這片盆地上,才能看到這麼凄艷的日出吧。 南郊汽車站,候車大廳空空蕩蕩,我的邊上坐著維族一家三口,妻子長得非常出眾(是我這次新疆之行見到的唯一一位美女),皮膚白皙,鼻梁線條極其優美,在長而卷曲的睫毛背後,偶爾抬起眼簾的瞬間,你能望見兩汪深邃的水,晶瑩的閃爍著深藍的光,頭發是深紅色的,沒怎麼收拾,隨意的在腦後用一個發夾夾住;除了因為生育有些走形的身材,(這個真是沒有辦法,維族的少女美得仿佛楊柳,一旦生育之後,直接就朝發面團的方向發展)她美得令我有些驚嘆了。 從8點50一直等到9點40,一輛33人大巴上裝上了6個人,司機搖著頭,准備出發了。 上車之後,那對夫婦中的丈夫坐到了我的前面,開始天南海北的聊天,他的漢語非常流利,而且帶的不是西北口音,這使得我對他有些好奇。據他自己描述,他的爺爺是魯克沁親王的傳人,而爺爺的爸爸就是十二木卡姆的傳人,現在博物館裡面收藏的那把啥樂器就是當初沙皇賞賜給他的;他自己呢在新疆醫科大學畢業之後,在喀什作了兩年門診醫生之後,他自己下海,開始做醫藥生意,代理了四種藥品的新疆總代理,據他說那幾年的藥品生意就是一本萬利,4年時間他迅速的積累了大量財富,直到今年4月,頒布藥品法律,他才正式退出這個生意圈子。而他的老婆則是沙丘王的後裔,他前前後後統共為了結婚花了十幾萬。我趕緊真心的贊許說:你媳婦真漂亮! 聊著聊著,他開始向假大空方向發展了,就是說話太誇張,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樣子,什麼經過他的嘴都天花亂墜,特別說到他自己家裡人的時候,炫耀著自己的姐姐是什麼局長啦,嫁給什麼高干啦,姐姐的兒子怎麼有出息啦。我就開始裝睡覺了,你看哪裡都有滿嘴跑火車的。 更有甚者,整個車子的話題都開始圍繞小孩子開展了,什麼時候長牙啦,什麼時候學說話啦,怎麼學走路啦,於是我就決定進入夢鄉了。 窗外的風景是連綿的天山,據說黃羚羊和野驢子就出沒在這天山腳下一望無際的草原裡,我瞪著兩個眼睛,活活找了半個鐘頭,宣告放棄,這草場本身也是黃黃綠綠的,簡直考驗我對保護色的辨別嘛!慢慢的草場變成了黃土,地殼運動形成的土台仿佛另一道長城,綿延的臥在塞外的麓野上。沿途我們路過了梯子泉,(據說還是出水的,)還有一碗泉等等冷水泉,伴隨著這樣的風景和孩子們的咿咿呀呀,SARAH阿姨進入了夢鄉。 抵達鄯善,這是一個特別廣大的城鎮,馬路那叫一個寬,我從長途汽車站走到祥雲賓館,住了30元的一個單間。一進門,差點把我給熏死,那叫一個——膻,我的蒼天大地聖母瑪麗亞啊~ 放下行李,我迅速逃離房間,趕著奔出去呼吸一下正常新鮮的空氣。 出門先給自己搞了一個中飯,要了一個夾砂帶水(就是用油炸的脆餅夾著牛肉卷成卷,然後切成一段一段,再紅燒),素菜湯,一碗米飯。吃完了,決定出門碰碰運氣,找一下合適的車子,第二天去吐峪溝的,就這樣,我在路邊伸伸手,攔下了強哥的車子。強哥先是把我捎到市中心,去轉轉,於是,我就進了農貿市場,在斑斕的市場裡,一口氣買了無花果,哈密大棗,和杏仁,出來了,看見有人榨石榴,新疆的石榴都是紫色的,我覺得看上去挺瘆人也沒敢買,但是一看那個石榴汁,紫紅色的,晶瑩透亮,仿佛葡萄酒,底下略略有些沉澱,裝在醫院吊鹽水的瓶子裡面(稍微有點不大專業),不去追究瓶子干淨不干淨了,5個大洋,我買了一瓶,維族大媽豪氣雲天的一揮手:瓶子也歸你了!後來晚上,我吃羊肉的時候,打開喝了,酸甜酸甜的,略略有些丹寧,應該是榨汁的時候石榴籽造成的,這略微的苦澀平衡了石榴汁過分的甜度,使得口感如同新鮮的葡萄酒,清新而爽口。(後來到了烏魯木齊,我還惦記著石榴汁,朋友們卻說他們是從來不喝的,嫌那個東西連著皮一起榨的,太髒. 這於是成為永久的懷念了.) 這時,我發現強哥剛才電我,趕緊給他掛電話,他說他現在過來接我,怕我在市場上轉來轉去的凍壞了。上了車子,強哥說他要跑一次車子去魯克沁,正好捎上我。就這樣,莫名的,我跑了一次魯克沁。 帶上一車子面包,我們出發,當中確認了幾次目的地之後,確定是在連木沁的沙漠療養所附近,我好奇的問:沙漠也有療養所?強哥說主要是治療關節炎的,把腿埋進沙子,從而將寒氣逼出來之類的。就這樣,我去了一次非常偏遠的維族鄉村。對於維族有了更深層次和本質的了解. 維族和藏族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首先就是裝束。在藏區,你會在老年人或者女人身上看到或多或少的藏族服飾,而且雖說已經趨於大同,各地還是有些差別的。(比方瓊結和拉薩和昌都,靴子就不一樣。)但是維族呢,已經完全漢化,除了無法改變的面孔和男人頭上的小白帽女人頭上的花頭巾,其他真的就是和漢族沒有差別。我去逛了鄉鎮上的巴扎,所有賣的東西根本就是我們用的東西,一點點民族特色的東西都沒有,真是蹤跡皆無。我真是有些瞠目結舌了。 你看這就是所謂的民族主義。這些舉著民族主義大旗的人不覺得可笑麼?他們除了信仰和文字和語言,他們還有什麼民族的東西可談?我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維族小伙也是一個明證,他口口聲聲對自己的民族贊不絕口,仿佛對於祖先留下的文化感覺無尚榮光,但是呢,他的兒子不是他抱著,跟漢族的小孩子有什麼差別?打扮得地地道道一個城市小祖宗。車上有人問他:為什麼不給小孩子穿點有民族特色的衣服?他淡然地說:沒有必要。當說到維族人常用的搖籃,他更是不無驕傲的說:我們兒子一天都沒有睡過。我忍不住要從鼻子裡面哼出一股冷氣了。維族——不過是他用來升官發財的一張通行證,對於民族大義,他根本就毫無認識,並且還自得的享受著這種無知,覺得自己仿佛還很英雄。不光是接受了文化教育的偽民族主義者們,就連鄉下的維族男男女女都已經漢化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們還徒勞的舉著AK47,在抵御什麼? 其次就是維族人的建築:用建築這個字,仿佛是太給那些土房子面子了。維族人對於自己居住的地方,漫不經心,一點都不像藏族,藏族用鮮艷的色彩從裡面到外面的裝飾著自己的房子,仿佛熱愛美麗的鳥兒,忙忙碌碌的經營者自己的小巢。藏區各地的建築也是精彩紛呈,各個不用的部落的建築特色也是不一而論;而維族呢?我只轉了東邊的維族,所以發言權只能局限在這個區域。房子基本都是用土磚或者直接拿土和上草竿子糊上的,歪歪斜斜,仿佛一碰就要倒塌,我妄圖找一個有特色的,實在是:乏善可陳。除了個把雕花大木門,因為夠厚,夠大,值得關注,其他實在就是:唉~所以,這樣的房子的抗震性可想而知。有個把老窯洞或者老房子,建築特色就體現在窗戶的造型十分穆斯林,我有些啼笑皆非了。 最後就是人。藏族是熱情而友好的,走在小鎮上,或者鄉村裡,他們即使無法與你語言溝通,也會給你最陽光的微笑,用溫暖的目光傳達情誼。如果你需要問路或者借宿,大可以放心隨意的和他們溝通交流,他們熱情爽朗。所以,我在西藏,常常出入藏族人聚集的茶館,和他們坐在一起喝甜茶。而維族呢,就我接觸的情況而言,他們是直接而爽氣的。賣東西一般不還價,走到哪裡都是這個價錢。簡單直接。但是呢,走在街上,你看到的維族同胞們都是面無表情的,當你熱情洋溢的朝他們微笑,他們根本不會回報微笑,而是雙眼緊緊地盯著你,看得你後脊背發冷。他們的注視漠然而冷淡。要麼就是因為冬天的緣故?他們的熱情都冰封了?我原本以為,自己是將置身於一群熱情歡笑與歌舞的海洋,結果呢,自己是仿佛進入標本房,每個人都透過標本瓶子和藥水,向我投射有些變形的目光。 好了,最後回到連木沁。面包送進了一個沙療所邊上的119。路原本是走錯了,進了沙療所,看門的維族大漢連問都沒問,打開了大門,然後徑直慢吞吞的走開了,我看他的樣子,請原諒我的刻薄,仿佛智商75。 連木沁的119,巨大的廚房,巨大的灶,巨大的鍋,巨大的籠屜,巨大的瓢。整個就是大人國。他們的鍋基本是我的浴缸大小,瓢是我老娘用的炒菜鐵鍋大小,跟嘉措的廚房有的一比! 從連木沁回來。天色陰沉,我有些擔心的望著天空,不知道明天進土峪溝,天氣會不會亮堂一點。新疆游記III——吐嶼溝12/6 清晨。出發前往土峪溝大峽谷。 因為強哥開車帶的路,我們先去了阿斯塔那古墓群。我對於各地的婚喪嫁娶都十分感興趣,這才是民俗的根源。(在敦煌,我就參加了一次熙熙攘攘的葬禮,混在賓客中間,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跟著一起吹吹打打,逢人便鞠躬。)我原本看到路邊上維族人的墳區,覺得挺有些意思,十分氣派,每個棺材墩子都像印章一樣。以為古墓群也是這樣,有著雕飾精美的墓碑之類,沒想到。去了一看,就是一片黃土,有若干刨開的土堆,走進了一看呢,就是墳墩子地下的墓道都被翻開了,你可以在方圓500平方米,看到大概30多個古墓。裡面呢,啥都看不到。要看到也行,請交20大洋,有人幫你開門,你可以欣賞到一對夫妻的干屍躺在裡面。撇開這個20大洋的問題,想想大冬天怪冷的,人家夫婦忙了整個夏天了,被人家閃光燈閃來閃去的,好不容易冬天休息了,你還打擾人家睡覺,挺不人道的。況且干屍,我也不是沒見過,上次在北京,看樓蘭的干屍。人家嘖嘖有聲,饒有興致的圍著干屍,對頭發衣著品頭論足的,我就剩下了打干惡心的份。想想人家都入土為安了,臨了還是被人挖出來,擺在台面上,被人家欣賞死了1000年的樣子,要是我,非得活活哭死。 所以就在門口晃了一下,並沒有進去。 離開古墓群,我們去了高昌故城。強哥惦記著給我買馕吃,開車轉了2個鄉,終於找到長得比較帥的馕,買了一個,我捧在手裡吃。好香好香的馕啊,夾著洋蔥和鹽粒,散發著面粉經過烘烤的本來香味。洋蔥一向是我不太愛吃的,但是馕裡面的洋蔥,實在是太香了。我就這麼一路走著,到達高昌故城的時候,已經吃的只剩下一圈馕邊了。 本來高昌並不是我的計劃之內,但是因為強哥帶著去了,便也歡歡喜喜的去瞅一眼。我們沒有買票,強哥開著車子圍著巨大厚重的古城牆繞了半圈,停下,我們開始打量適合下腳的地方。最後兩個人居然就爬上了那雄偉巍峨的古城牆。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這裡的城牆簡直比得上長城的烽火台大小,又厚又高,兩個人手刨腳蹬,姿勢狼狽又猥瑣(因此兩個人彼此不太對視,給自己也給對方留點面子),我是把心一橫,哪裡都敢坐敢趴,強哥心疼著他的新褲子,黃土一沾上就拍打不掉了. 站在牆頭望整個高昌故城,滿目荒蕪。因為保護不好,已經沒有剩下什麼了(就這也值20個大洋?),地面依稀可以看到古代房址的遺跡,還有一些不怎麼挑地方生長的野西瓜,投胎到了這裡,還長得十分帶勁。應該說古城很大,具有相當規模,有些廉頗老矣,氣勢尤存的意思。那天的天氣依然不好,太陽被厚重的雲層覆蓋,光線蒼白綿軟,這是其一,其二就是強哥,他陪著我,多少有些不自在,加上他忘記鎖車門,我老是惦記著我放在車裡的行李,所以只是在城裡略略走了一下,就匆匆爬上牆頭,准備回家了。騎在古城牆上,我匆匆回頭望了一眼,興盛一時,如今只留下了一些殘垣斷壁的高昌古國,帶著一身的黃土,離開了這片王土。 接下來,我們直奔土峪溝。強哥說沒什麼好看的,我帶你往上走,你從上面看看下面,值不值得進去,進去就要40大洋(門票30加上車子10),於是我們就把車子開上了山坡。事實證明:土峪溝真正值得前往的是無限雄偉的自然風光,而並不是沿著棧道走去看千佛洞。 土峪溝大峽谷的山,是火焰山的一部分,東西走向,由東到西,整個山體由紫色漸變成青色(有夠神奇吧?總的來說,這裡的山比滇藏線上的好看,雖然那裡的山也是色彩繽紛,但是東一塊西一塊,仿佛胡亂潑灑的油彩,不像這裡這麼具有美感),峽谷底下是一條溪水,涓涓流過。強哥的車子停在一個埡口,我讓他先睡一覺。自己開始沿著峽谷探索可以攀爬的路線,強哥有些擔心我,說你不要亂爬啊~他看到我的手臂細得仿佛一折就會斷了,老是覺得我是嬌滴滴的城市小姐。我說你放心睡吧,我特別要命,不會太離譜的。 沿著盤山公路走了一段,我在陡峭的崖壁上看到了人走過的痕跡。跟以往一樣,我是只要別人走過,我就一定能過的理論支持者。先試探著,我往下走了一段,發現整個山體十分松軟,除了公路邊上路基是運輸過來的砂石,比較結實,再往下,石頭風化成齏粉,比鳴沙山的沙漠還軟,我一路幾乎就是出溜著下了山。 這是又一次的徒步爬山經驗,新疆風蝕很厲害,幾乎火焰山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石頭,都不同程度的風化了,我挑了一塊大概凳子大小的石頭,用力一劈,就成兩瓣了,絕對效果賽過火焰刀(有照片為證啊,牛皮不是吹的)。表面風化的石頭,看起來很像含苞欲放的牡丹,散落在地上就成為火焰山的主體——丹砂。我沿著陡峭的岩壁,向峽谷滑去。沿途幾乎沒有可以踩牢的石頭,一路走,一路飛沙滾石,還好就是我一個人,不然下游的同志肯定滿頭青紅,當一塊巨大的石頭從我的腳下嘰裡咕嚕一直滾進峽谷,我死死貼住岩壁,暗暗拍拍胸口,心想如果下游有人,肯定被拍成餅子,再撒上些許洋蔥和鹽---好香的馕啊~~~。就這樣,我腳抖抖的下到一個石質懸崖,要不是因為這個懸崖,我一定不敢下來,因為懸崖有段突起,應該是最後的屏障,擋得住我,不至於%¥#◎#……※。到了懸崖,我看到有人從懸崖下去的蹤跡,我猶豫再三,決定還是算了,萬一懸崖失足,強哥都未必能夠找到我,因為背包沒在身上,救生哨也不在,到時候扯著嗓子喊,肯定把嗓子都得喊破了,還是等下次和伙伴們一起來的時候,一起下去吧。何況對於這段坡如何上去,我還沒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在懸崖久留,因為這裡石質太松,坍塌的風險是我都可以預感的,趕緊的,打道回府。 從公路下來到懸崖,我花了25分鐘,爬上去,我花了45分鐘。雖然艱難,但是依然在我能力範圍之內,這多少給我吃了定心丸,定定心心,我回到公路上,繼續前進。 在峽谷的大拐角,有一座突出的山體,沿著山體,我發現有人往下攀爬的痕跡,因為這裡處於峽谷的轉角,雖然相比剛才我下去的地方落差更大了,但是應該風光也更好,我可以看清整個峽谷的走向,想想強哥應該還沒有睡醒,在心裡衡量了一下,我決定下去。 因為之前下松土山的經驗,我很快就下到了第一個平台,終於看到谷底的河流了,覆蓋著極厚的冰層,並且可以聽到涓涓的流水聲,我有些興奮了,遠遠看到對面懸崖峭壁鬼斧神工,風和水把完整的山體雕琢得仿佛中世紀城堡的殘垣斷壁,又像巨大的群雕,有滿面肅穆的老者,皺紋縱橫,有奸笑猙獰的佞人,仿佛嘴角就撇出冷氣,我想著,這就是發育還不完全的雅丹了吧。因為哈密維族給我留下的不好印像,加上害怕語言溝通的困難,我最終放棄了下五堡鄉的計劃,從而同雅丹地貌失之交臂。這時坐在平台上,多少有些釋然,去了五堡,應該也就是這樣吧。 在向下突擊了一段之後,整個峽谷的走向就盡收眼底了,再向前,是火焰山的典型山體——赤紅色的丹砂山,這裡人走過的痕跡開始明顯,有一個踩得很實的土台。我坐在風口上,感覺雲正從肋下緩緩升起,細細密密的穿透我的羽絨服,滲進我的皮膚裡。峽谷裡溫潤的雲霧開始慢慢彌散開去,遠處的吐嶼溝村子若隱若現。雲上仙境,如入蓬萊。 這是離開谷底最近的所在了,我眷戀著溫柔嗚咽的水聲,遲遲不肯回去。如果每夜能夠聽到這汩汩的水聲入睡,該是多大的造化啊?水,如同女人,分寸是最難的。如果落差大了,水流會急,乍一看氣勢雄偉磅礡的,但是每日每夜如此咆哮,蘇格拉底也受不了;如果是涓涓潺潺的流水,雖然溫柔卷繞,但是時間長了,你便會忘記她的存在;我最愛這汩汩的流水,衝擊在石上,不緊不慢,溫柔又堅持。 回頭,發現因為我下得夠低,而且是突出的土台,依然能夠隱約得看到強哥的車子,停在老地方。放心了,我開始起身,慢慢往上爬。這次,一直爬到最後的一段丹砂坡,我才停下喘了一陣子,覺得口干的很。最後這段丹砂坡,可不容易啊。實在太松軟了,跟流沙一樣,根本無法落腳,奮力邁上二大步,滑下來,比起點還差。我手腳並用,把手指狠狠插入流砂,連膝蓋一起用上增加摩擦力,千萬不能松懈了滑下去,不然前功盡棄。就這樣奮鬥了半天,又滑下來,滑下來,再繼續上。終於我攀住平台的邊邊,翻了上去。親娘啊,比走鳴沙山都累啊~~~ 我正喘著,強哥的車子開過來了,他衝下來抱住我,估計當時披頭散發,嘴唇干紫,目光渙散,喘得連說話得力氣都沒有,他被我嚇到了。回到車上,我喘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開始要水喝。強哥拍了一下我的頭——傻丫頭,到那個底下去干啥?嚇死我了。 我們開著車子繼續向前。停在丹砂山的前面,強哥說:我陪你一起下去。於是我們兩個一起下到峽谷,因為我的雪靴抓地性表現出眾,我順利安全的到了谷底。清澈可愛的河水,就出現在眼前。強哥踏著厚厚的冰層,兩步越過河去,我猶豫再三,抖抖的也過去了。我們沿著河岸走了沒幾步,就又沒有路了,要到對岸去了。跟白龍江峽谷一樣,徒步穿越峽谷,涉水是無法避免的。強哥通常采用跳遠的方式過河,跳遠是我的弱項,別指望我能跟一只兔子一樣一步跳到對岸。仗著我的鞋子是防水的,我采用更多的是踏著淺灘的石頭過河。就這樣幾個來回,河水越來越深,河面越來越寬。我們兩個在最後一個拐彎的地方決定放棄上丹砂山,搖搖晃晃的踩著活動的長滿水草的奇滑無比的圓石頭,跟表演平衡木的運動員一樣,張牙舞爪的過到河對岸,然後上岸了。 我無限遺憾的回望了一眼火焰山,紅的仿佛熾熱的火苗,簇簇的跳躍在河岸上,好吧,等著我,我明年會再來! 爬上公路,我們開車繼續向上走。突然一條巨大的水道出現在路邊,我興奮了,大叫強哥趕緊停車。這是一條蜿蜒的縱深有50米的水道,極狹窄,可以想像血紅的河水如何湍急的從裡面咆哮著推搡著通過,猩紅的舌頭舔到水道,濺起衝天的紅浪,然後一瀉千裡的衝進峽谷。 一切都在水道的岩壁上留下了血紅的印記。 這河道,仿佛高強大院的森嚴宮殿,巍峨林立。贊嘆著,我向上朔望,看到水道穿越公路,向上延伸。強哥一定要沿著水道向上爬山,他說,丹砂山沒法陪你爬了,咱們就爬這座吧。我嫌這座山灰蒙蒙,長得也不帥,不太樂意,但是強哥不由分說就向山坳走去了。不得已,我只能跟上。 水流沉澱下來血紅的泥漿已經龜裂成巨大的斑駁,跨越著斑駁,我們沿著水道繼續輾轉著向前。急轉的水道十分狹窄,有些地方連腳都擺不平,到了大轉也僅能容納一個人轉身,但是水道極深,幾乎有3人高;突然發現前方橫屍一死老鼠,我一聲慘叫,強哥以為前方出現了什麼野獸,慌慌張張舉著一塊石頭就過來了,我兔躍著躲到他身後,捂著眼睛說:死老鼠~~~~他大笑著:我還以為什麼呢!連那麼高的懸崖都敢一個人爬的小丫頭,看到一只死老鼠就怕成這樣?一面把死老鼠撥到邊上。我以為這僅僅只是個案,於是繼續由我帶路前進。沒想到剛剛爬上一個土台,又驚見死老鼠們排成一條線,躺在水道上,我慘叫著差點掉下土台。這是咋了?老鼠們在這裡閱兵典禮?然後集體自殺?而且這些老鼠不像本地的家鼠個子小小的,都長得巨大無比,估計是田鼠,風干也成了干屍,令人毛骨悚然的。強哥把它們一一土葬之後,我才敢通過水道。(你看,這就是女人的依賴性。如果強哥不在,只有我一個人徒步爬山,我的反應應該是:突然一驚,眼皮一抖,然後鎮定下來,繞開老鼠,繼續冷靜前進,絕對不會浪費體力慘叫;) 轉了幾個大彎,眼前突然出現一面巨大的峭壁,留有血紅的水痕,你可以清楚的看到,曾經有一面血紅的瀑布,掛在這面百米高的懸崖上。強哥說: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新疆這麼缺水的地方,如今是不可能再有這麼大的水。也許上古,這裡的確一片汪洋。 離開水道,我們再度沿著山體向上爬去。別看這山長得普通,灰蒙蒙的,一腳踩下去,就會發現,山體表層是結了大約5釐米的一層灰殼,底下山體真正的色彩簡直斑斕到出乎想像,每一個腳印的顏色都是不同的,第一步是白色的,第二步就變成了豆綠色,第三步突然變成鵝黃,第四步血紅,第五步赭石,我的天,我跟在強哥身後的腳印,完全都傻了。可以想像,新疆是一個怎樣礦產富饒的地方。隨便路邊找個山,一鏟子下去,必有收獲的。 我們爬了大約30分鐘,我強烈抗議要求下山,之前的大運動已經消耗了我的體力,覺得有些累了,加上強哥穿著西服皮鞋,我不願意他為了我繼續這麼踉蹌著前進,加上他幻想仿佛會當凌絕頂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而我爬過這麼多山已經深刻明白,山永遠比你想像的要高,尤其是你不了解的山,看著就是一小丘陵,結果越爬越高,仿佛永遠就翻不過去了,我在鳴沙山就是這樣活活在沙漠腹地掙扎了3個鐘頭。而到達顛峰的感受也遠遠不是別人文章裡面描述的什麼高潮體驗。霍爾德-梅斯納爾說:如果有人向你描述:到達珠穆朗瑪峰頂峰的時候,他怎樣的體驗了人生高峰,根本就是扯淡!我深刻同意。當一切極限運動已經商業化,只要有錢,你就可以鼻子裡面插上管子隨便的上到海拔5000米,在熙熙攘攘的大本營氣喘吁吁的留下若干照片,回家作為炫耀的資本,旅行,已經徹底喪失了它本來的魅力和意義。霍爾德-梅斯納爾說他的高峰體驗總是發生在他從懸崖上安全的活著回到出發地的時候,深刻感受到生命的尊嚴和力量。我也是一樣,我的每一次高潮體驗都在我探險回到安全地之後,當我從懸崖上最終翻上公路,當我從沙漠腹地掙扎著終於看到管理處搭建的小房子,當我終於從林立的丘陵中發現人類的墳墓,每當我確定我已經安全,終極的恐懼才會離開我,一系列復雜的高潮體驗才會出現,我會微笑,大笑,或者沉默,甚至落淚。因為已經放松了,你才有力氣想到表情;在危險的路上,我想我一定是表情嚴肅,專心致志,根本沒功夫去體驗,或者說就算體驗了,也只有恐懼。對於未知的恐懼,你必須集中所有精力和注意力,來應付前方未知的困難,來判斷每一步應當如何落腳,來認清你回程的線路。即使你到達了讓你嘆為觀止的風景面前,你也不可能放開懷抱的感受和體驗,因為你仍身在危險,你仍有50%的注意力集中在判斷如何歸程。而這深深的恐懼,才會在你終於回到安全之後,帶給你洶湧的高潮體驗——當你望著幾乎無法想像的懸崖峭壁上自己留下的足跡的時候。而這,才是旅行的真正魅力所在。你必須了解自己,必須突破自己,必須感受恐懼,必須強迫自己,必須一個人,你才能和山,和水,和自然,和客觀,和世界面對面,彼此聽到對方的呼吸。 我確信,自然是沉默的。它決不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對你開口,它決不會在嘈雜的音樂和啤酒面前對你呢喃,它有著無處不在,無法突破的威嚴。因此,你在珠峰,已經不可能再聽到遠山的呼喚,那裡充斥著快門的哢查哢查,小販們此起彼伏的叫賣,和沉默著川流不息的游客。 珠穆朗瑪已經不再絕世而立。 回到車上,我們先去二堡鄉吃飯,已經下午5點了,要不是路上一個馕頂著,估計我已經餓得扁扁的了。我吃了一大盤好香的新疆拉條子,然後趕往吐嶼溝村第七生產大隊,強哥的姐姐家。天色已經黑了。到達強哥姐姐的家。維族村莊,歪歪斜斜的土房子。強哥之前給我打了48針預防針——農村可髒了,你受不了。我說:啥農村我沒去過?別來嚇唬我!但是一進大門,我還是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這跟西北的農村可真不是一回事。 西北的農村,院子齊整,東西的堆放都井然有序,只有庫房,因為防老鼠,所有的物品都懸掛在空中,包括一袋一袋的面粉種子,所以會有點嚇人,好像穿越障礙賽一樣,需要側頭彎腰抬腿撅著屁股,才能穿過這裡去後院;後院也稍微有點亂,因為曬的葵花籽啦,地上一堆一堆的,麻雀就會來訪,羊吃食的槽啦,(是用舊輪胎做的,剪開鋪平,正正好好,有一定弧度,不會露出來,又夠長,所有的羊都可以吃到,很有創意想法)加上驢子和羊還有雞的排泄物。但是因為天氣干燥,我覺得這個氣味絕對沒什麼令人痛苦的,不像上海,天井養個雞,可以一直臭到6樓;包括茅房,我覺得和藏族的一樣,都屬於我可以接受的範圍;雖然寒冷的北風從茅房肆無忌憚的呼嘯而過,基本你是不大可能像在城市一樣怡然自得的在溫暖的馬桶圈上托著腮幫子想想心事,或者拿本一頁之內起碼出現48個“性”或者“房事”之類廁所文學讀讀來刺激一下排泄器官的;零下10度的溫度之下,只要不想你的屁股被凍得都站不起來穿褲子,你就得迅捷的完成所有一系列動作;我的速度本來就驚人,每次和ex一同進入各自的男女廁所,必定是我等他,弄得他總是憤怒的問我:你到底脫褲子了沒?在西北嚴寒的自然條件下,我更加是發揮得連東哥都瞠目結舌(他總以為女人會磨磨唧唧搞個半天)。但是從健康角度來說,只有農村惡劣的排泄環境才有利於健康,像城市一樣,非得得上孟煙鸝那樣嚴重的便秘,脫肛或者痔瘡不可。 但是新疆的農家呢,房子衣裡歪斜,大門破破爛爛,上下左右縫隙,我家狗狗可以穿行自如,都不用低頭彎腰。院子一片狼藉,東西扔得到處都是,靠牆兩口大鍋熏得烏黑,雞就在灶台上,院子裡隨意的做往返跑,尋找主食和零食。進了屋子一片漆黑,眼睛適應了半天才緩過來,依稀辨認出廳房裡面有兩張破沙發,再有沒有其他像樣的家具了,所有物品一律擺放在磚砌起來的平台上,兩個小孩握著黑乎乎的桔子,正在努力的啃食;我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去幫他們洗手。廳房裡面是兩間臥室,主臥裡面有炕,鏡子碎得只剩下最底下一條的大櫥,以及一張八仙桌,上面放著一個電視機,男孩子正趴在桌上直愣愣的看《西游記》;地上厚厚的垃圾;那個廁所,都談不上所,也談不上房,就是田裡一塊地,砌了一面牆,強哥帶我去的時候,我反復跟他確認說:你肯定這裡是廁所嗎?我怎麼沒找到坑啊?強哥說:你就隨便找個地方方便不就得了?我勉力在平地上方便了一下,然後用腳刨了些土蓋上(這樣就跟我家狗狗的方便方式十分接近了); 強哥的姐姐從床上爬起來,有著農村婦女特有的肥碩身材和粗亮嗓門;姐夫長得極像王晶,尤其笑起來的時候; 強哥招呼我洗手洗臉,然後我敷上面膜,一轉身遇到姐夫,他嚇得一愣,然後靜靜(那個寄養的5歲小女孩)就直接了當的指出:你戴著這個真像個鬼~姐夫忍不住哈哈大笑。 接下來大人們在外面燒菜煮飯,我就和兩個小朋友在床上玩積木,打彈子,大呼小叫,不亦樂乎。後來我和浩子關於一個彈子的輸贏爭起來的時候,強哥走進來跟浩子說:她只有4歲,浩子,你讓讓她~氣得我“啪”飛過去一塊積木,正打在強哥胸口上,他應聲倒地; 和孩子們在一起,你會覺得仿佛自己也做回小孩子。因為自己淺灰色的童年,我總在生命以後的時時刻刻試圖彌補自己遺失的色差,所以很多時候,我喜歡撒嬌,我喜歡被寵愛,我喜歡像小朋友一樣賴在地上無理取鬧,喜歡一切我在童年丟失的片斷... ...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我總是能夠跟孩子,跟小動物產生共鳴,也許因為我們彼此能夠發現自己原來是同類,只不過這個依然7歲的靈魂套在了已經28歲的滄桑外表之下,也許因為我們能在彼此身上找到存在性世界的反光,我能夠從他們眼中,看到天堂... ... 晚飯十分豐盛,滿滿一桌子菜,大盤雞,麻辣魚,涼拌粉皮,以及辣子肉片,每人面前一碗茶,一張煎餅,小孩子還有一個空碗,放沒吃完的菜(當然了,我也是小孩子之一);那個煎餅卷起來之後韌性十足,簡直能起到拔牙的效用,雞肉那叫一個香,我真是好久好久不吃雞了啊!我跟浩子兩個啃了一堆骨頭在面前,農村的孩子簡直太能吃了,我是這天晚飯,沒比上浩子吃的多,第二天的早飯,靜靜又比我多吃大半個馕,28歲的女人比不過5歲的小朋友,唉,捧塊豆腐回家吧! 入夜,姐姐和姐夫幫我套被套,雪白蓬松的棉花被,睡得我那叫一個舒服,簡直爽翻了,這輩子從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被子!!!9斤的被子,蓋在身上一點不覺得沉,還熱得我伸出一個腳丫,這使得我多少有些復仇的快感。(跟ex分手之後,他問我要回當初他從家裡拿過來的墊被,說是10斤的,是他們家裡最好的一條被子,他媽媽舍不得,叫他一定要拿回去。當我把被子從床單下面整理出來打包等他來拿的時候,心痛是無法遏制的,仿佛抽走的不僅僅只是一條被子,還有更多更多根植很深的東西,被活生生拔出來,根須赤裸的暴露在空氣中,一些溫存的東西,你已經認同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卻突然不得不剖開皮膚取出來,血淋淋的,還要你微笑著遞給他。) 次日起床之後,我教靜靜和浩子疊船,結果兩個孩子迷得連上課都不想去了,強哥敲了一下我的頭說:都是你害的。 吃過早飯的馕和黃豆芽還有大盤雞,我們告別了強哥的姐姐,帶著一大包葡萄干,踏上回家的路途;新游記——交河故城12/7 這天從強哥姐姐家裡出來,已經是11點了,我們說好了是返回鄯善的。然後我搭班車再上吐魯番,下午去交河故城。 車子開在路上,一邊是天山,一邊是火焰山; 強哥放著王容唱的:我是芙蓉姐夫,每天每夜想哭,老婆長得像豬,還有男人追逐;我大笑著,這有些像滇藏線上在盛黑的車子裡面了;音樂可以調整心情,也可以阻隔思考;如果我在車上默不做聲的思考,強哥就會問我:怎麼了?不高興了?或者:想家了?因為通常我不是不停嘴的說話,就是嘻嘻哈哈的。強哥老是說:城裡的姑娘就是愛笑,跟鄉下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他還總結出一系列的不同,比方老是說城裡的姑娘骨頭軟,因為他可以隨意的把我的拇指扳到90度斜角,我睡覺的時候也總是蜷成一個球,如此種種; 強哥到底幾歲,最後我也沒有弄清楚,但是強哥的媳婦跟我的妹妹一樣大,屬雞的,他們結婚已經8年多了,兒子7半歲已經上二年級了。他的媳婦是18歲從江蘇老家嫁過來的。移民在新疆的江蘇人,依然保持著如果娶媳婦,還得不遠萬裡,翻山越嶺的回老家,經過人家介紹,去相親,一個月後,結婚,然後帶著媳婦回到新疆;而他們的口音也依然保持著山東味道的鄉音,聽慣了西北口音,跟強哥說話的時候,我老是要啊?啊?的問上三四遍,他們的飲食也保持著老家攤煎餅,面食餅食之類;他們雖然出生在新疆,從來不和維族人打交道,小孩子都不相往來,彼此的語言也是各說各的,強哥說簡單的詞彙,他才可以聽懂一些;如果是移民的上海人,會變成什麼樣?我不知道。 你看,對於我,婚姻是人生最重大的一次選擇。在沉重面前,我雙手顫抖,幾乎不敢去思考:這個男人你要嫁嗎?而這裡,卻隨意的令人瞠目結舌。強哥說,有時,他的車子會拉上維丫頭,兩個人在車上聊天,聊著聊著,強哥會問:咱倆結婚吧?維丫頭想了一想說:行。就這樣三言兩語的聊天,一個女人便可以決定以後幾十年的人生,是否就要相伴著度過,我覺得不可思議。以後的夜晚,我常會思考這個問題,究竟是我小題大做,還是她們太漫不經心?是我們對婚姻的定義不同,還是我要的太多?多到也許已經超越了婚姻的範疇,這世上原來並沒有一個王子可以給我幸福。我們面對的世界選擇太多,多到你覺得自己仿佛在目前這個點上傾斜了0.1度,以後的人生,便會差之千裡,於是你戰戰兢兢,你思慮重重,漸漸的,要什麼不要什麼都變成了神經質的應激反應;從烏魯木齊回上海的飛機上,和坐在我邊上的巴基斯坦人聊天,他說他的國度依然保持著父母之命的婚姻締結方式,由雙方父母來接觸安排決定,然後男女雙方相親認識,短暫交談之後,便結婚;自由戀愛是不存在的,我有些遺憾的說:那樣人生不是缺少了巨大的樂趣嗎?他淡然的笑著說:我們把樂趣延後到了婚姻生活中。在紛繁復雜的今天,巴基斯坦的離婚率幾乎是0;你是有億萬種可能性愛上億萬個不同的人的,但是如果你自己選擇,你通常過多聽從了荷爾蒙的本能選擇,而忽略了在以後的婚姻生活中穩定維系的因素,而父母的選擇則是對婚姻的選擇,他們考慮更多比方雙方背景是否接近,也就是門當戶對,這也就決定了在以後漫長的婚姻生活中兩人共鳴的多少,因為相似的成長背景和經歷總是更加彼此諒解和溝通;而這種對待婚姻的嚴肅態度也決定了在矛盾產生的時候,你是致力於解決問題,還是致力於吵架吵到不可收拾; 還有就是對待性的態度;不得不說,這次的新疆之行,幾乎讓我顛覆式的對中國的性觀念來了一個重新認識。 我總以為,只有在上海這樣的花花世界,才有女人站在街頭,40-80元一次的出賣自己的身體;雖然在日喀則我都已經見到賣笑的女子在粉紅色的洗頭房裡面搓麻將,但是我總以為,那只是提供給出差在外的生意人的。在家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們,依然保持著傳統中國男人的特質,謹慎而羞澀的對待性。 我錯了。 在新疆,在鄯善這樣的小縣城裡面。強哥可以隨意的在街上向我指出哪個是小姐,我有些詫異的說:人家臉上又沒有寫著小姐兩個字,你怎麼知道?他說,太普遍了。如果在街上,一個30-40歲的男人和一個漂亮年輕的女人走在一起,那女人一定是小姐。因為單位派在這裡長期出差的男人們,有時包養,有時合伙包養女人,2000一個月。甚至連農村也開始有性交易,在煤礦附近,總有些村子,有女人專門為煤礦工人提供服務,就跟夫妻生活沒什麼兩樣,幫你燒飯,洗衣服,然後晚上陪你睡覺,你一個月給500就行了。當然了,相貌是不能挑的。我,無語了。 究竟是什麼?究竟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究竟是中國男人被壓抑太久的性,突然爆發,造成了巨大廣闊的皮肉市場,從而使得千萬婦女前赴後繼的穿的彈眼落睛,面無表情的坐在洗頭房裡面;還是太多花枝招展的女人明碼標價的列在櫥窗,你只需要幾包香煙錢便可以在回家之前,先轉個彎去街角爽一下,誘惑著男人前行著去做嘗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的中國人已經喪失了幾千年來祖宗用尺子抽打著手掌教你的禮義廉恥,甚至這隨便已經感染了最淳樸的農民。 好了不再扯開去說大道理了,回頭接著說我的旅行: 開著開著,眼前一個收費站,葡萄溝到了。嗯?我們不是回鄯善嗎?怎麼到葡萄溝了?強哥對我笑笑說:用車子直接送你過來,你也省得背著包跑來跑去了,晚上你可以直接上烏魯木齊,到了你朋友那邊,我也放心一點。 我可愛的實在得有些自說自話的強哥啊~ 到了吐魯番,我們直奔交河故城。強哥有些緊張,他忘記帶駕照了,看見交警就有點哆嗦。 到了交河故城,門票40,強哥說:我不進去了,你慢慢玩吧。12點半,我進入交河。 整個交河故城就像一艘航空母艦,環城繞著河流,高大的城牆就像堅硬高聳的艦體;這就讓我忍不住聯想到母體,所以我稱交河為:她。 交河故城和高昌故城是不同的,高昌幾乎沒有再剩下什麼,但是交河保存得很好,所有生活的痕跡,你都可以從街角巷頭,從佛龕灶上,從牆頭壁上找到。走在這樣一個空落落毀於戰火的故城的心情是復雜的... ... 走到官署地,有一片嬰兒墳,注釋說:究竟為什麼會在官署地集中埋葬這麼多嬰兒至今是史學家沒有解開的迷;我卻突然想到一個解釋:交河古稱車師國,這和《西游記》裡面提到的車遲國發音十分接近,而我們都知道,車遲國發生了什麼故事:國王要長生不老,所以抓了嬰兒要吃他們的心肝,多虧了唐僧和孫悟空,才救了這些小孩一命;是不是就是在這裡發生了這樣的事件,而西行的玄奘路過此地,感化了國王(當然了,也不可能再拯救那些已經為此送了性命的嬰兒),回到中原之後,他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而吳承恩就添油加醋的塑造了車遲國的故事呢?我自己覺得很有道理,同志們看呢? 整個車師國,最巍峨的建築並非王宮,而是寺廟,由此可見佛教東傳的強大力量,幾乎家家戶戶都設有佛龕,還不止一個,香煙繚繞的善男信女,曾經就在這片土地上忙忙碌碌,建造起了距今千年令人嘆為觀止的龐大復雜的城市體系。 從交河出來,已經下午3點半,我的肚子餓得嘰裡咕嚕亂抗議,找到正在車裡睡得稀裡糊塗的強哥,趕緊吃飯去。一公斤紅燒羊肉,一碗湯飯,吃得我滿嘴流油; 因為強哥沒帶駕照,我想還是陪他回鄯善,這樣萬一路上抓住了,有個游客在,也不至於扣他的車輛。 途徑蘇公塔,我們踏上回鄯善的路途。太陽終於出來了,我已經多少天沒有看到陽光了?碩大透明的夕陽懸掛在天山上,嬌艷得令人心疼。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啊!只可惜我的相機設備太差,沒有辦法把這柔媚留在SD卡上,只能留在我的腦海和記憶了吧。 回到鄯善,強哥交車。兩天加上一個晚上,光是指標就要交250,他問我要了260,我知道,那10元是加氣的錢。之前他也問我要了100,我知道是路上加油,還有買路費的錢,加上5公斤的葡萄干他也是找人收來的,他也得給人家錢,他自己是沒有為此賺我的錢;晚上他離開我的賓館,又問我要了40,他要去網吧,還要吃點東西,這3天幾乎沒有收入呢。雖然我知道強哥這三天幾乎就是義務勞動的陪著我,但是400個大洋的巨大開銷還是讓我心痛不已,想想原本說好的只不過210元,還是讓我謳了半天。這個老實人,他也沒有賺,我卻還是心疼啊。 第二天,起床之後整理裝備,11點結帳離開招待所,在邊上吃牛肉面,給強哥發了短消息,他堅持還是要過來送我。就這麼幾步路,就怕我走不到車站似的。 買好12點去烏魯木齊的車票,強哥一定要我上個廁所,他說路上4小時,而且沿途的廁所髒,他堅持著,開車帶我去全鄯善最干淨的廁所,我只好勉為其難的去方了一小便; 可愛的強哥啊,他在竭盡他所有能力對我好,讓我舒服,讓我快樂。我上了車,他還計算著時間給我短消息,說差不多到沿途有風車的地方了,你可以看一下啊。 在車上,我沉沉睡去,一覺醒來,窗外已經是一片白茫茫,天寒地凍的烏魯木齊。我來了~ 三點半,提前半小時到達了烏魯木齊。是不是路上冰滑的? 我和冰冰說好4點他來車站接我,這個時間顯然早了,我背好行李,又收到強哥的短消息,他說烏市小偷多,要小心自己的包包。好吧,這麼一來,我倒有些緊張了,加上天氣太冷,一輪蒼白的仿佛月亮一樣的太陽掛在灰蒙蒙的天上,我決定找個飯店進去坐著等冰冰。 吃了一盤巨難吃的抓飯,冰冰來了。他進門就替我服了飯錢,然後背起了我的大行囊。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他拉開車門讓我先進去。啊,又感受到上海男人的體貼了,真好! 他說:我們直接回家,你先洗個澡,洗洗衣服。 盼著洗澡好久了啊~~~~ 冰冰和Julee,馬彥三個上海人一起住在烏市市中心的三室一廳的房間裡。冰冰把他的房間讓給我,自己睡到客廳裡面。到了這裡,我就仿佛回到了上海。 晚上,我們去吃金花。就是5姐妹開的一家飯店,飯菜及其便宜,4個人,4個菜,四碗飯,他們吃完之後,我把所有菜都擄到自己飯碗裡面,Julee擔心的看著我說:你還要不?顯然我的飯量嚇到了她。 飯後,我們出門吃冷飲。這裡賣冷飲都不用冰櫃,就直接推一個板車,一個一個盒子裡面塞著冰棍,零下十幾度,比冰箱冷凍室還冷,你根本不用擔心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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