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徒步三峽游記

作者: allen119

導讀ALLEN:一直很想把去年底徒步三峽的經歷寫出來,可回來後很忙,也有些懶。拜讀了過山風的游記後,感覺無法再畫蛇添足了,所以就未經同意拿了過來。也算稍稍扶平我不安的內心了吧。徒步三峽踏雪峨眉游記(二) 作者:過山風 雖然自己也只是喝過幾口長江水, 雖然知道長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知道三峽是母親河上最秀美壯麗的段落,知道兩岸已無猿聲啼,知道已無 ...

ALLEN:一直很想把去年底徒步三峽的經歷寫出來,可回來後很忙,也有些懶。拜讀了過山風的游記後,感覺無法再畫蛇添足了,所以就未經同意拿了過來。也算稍稍扶平我不安的內心了吧。徒步三峽踏雪峨眉游記(二)

作者:過山風

雖然自己也只是喝過幾口長江水, 雖然知道長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知道三峽是母親河上最秀美壯麗的段落,知道兩岸已無猿聲啼,知道已無輕舟劃過萬重山,確不知道雙腳可走百裡江岸,不知道她也是中國的十大徒步線路之一,不知道她也被譽為“GOD’S FAVORATE SCENERY”。

也許聽太多的贊美她的歌,詞,詩,賦,太多的與之相關的歷史傳說和故事,太多的正統的傳導,太多的太多以致於對她“熟聞未聽”,太多的太多湮沒了對她真實面目探究的情趣。聽著聽著這些太多,似乎是一個妙齡女郎銀鈴般的歌聲在自己的耳根邊漸漸地變成了暮年阿婆沙啞的顫音。

聽太多“就那麼回事”,“不過如此”,“沒什麼”諸如此類來自麻木人們澀木地評價,讓這種無知成長的更加巨大,堵塞了對她熱情噴發的管道。

另外由於自己相信三峽工程是有可能造福幾代人也有可能禍害不知多少代人的攫取自然的功利行為,由於理念的抵觸,和對該問題的無奈情緒就不大願意去注意她---長江三峽。

就這樣似知而無知的,偏執的,狹隘的把她自然地忘確了,習慣性地忽略了。

10月大假由瀘沽湖徒步亞丁回到深圳,打開《深圳磨房》,上面充滿了悼念北京綠野驢友農人的文章、圖片,這位在三峽徒步時遇難的青年引起了我對三峽的注意。

2001年又將過去的時候,竟然還有7天的假期沒有用完,牽頭掛尾也有10幾天的時間。自己想選擇一個可以走上150公裡左右的線路,這時又再次想到了三峽,然而有關三峽徒步的資料網上少的可憐。好在深圳小熊在2001年春節徒步三峽時留下了一些文字資料,這些資料建立了初步的概念,再加上北京綠野侯侯他們的游記,我簡單的確認了行程計劃。

計劃貼在深圳磨房和攜程網站裡,回應的只有深圳的COFFEE,上海的ALLEN。

當時想三峽是一個人類活動了幾百萬年的地方,不是有棧道,有船嗎,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通過和鯉魚,老孫,MV4,深圳小熊,令弧衝等深圳驢子的交流,決定在2001年12月21日至2002年1月2日實施“徒步三峽、踏雪峨眉”的計劃。

2001年12月22日,晴

21日下午16:40離開深圳的T96次列車於22日早晨6點30左右就到達武漢火車站了。.出站右轉不到1公裡內,就有長途汽車站。

我們清楚了去宜昌的車次後,隨便的在一個小餐館“過早”。

7:30上車到了9點才出武漢,到宜昌已經是快1點了。

ALLEN 的下屬李MM把我們安排在峽州賓館,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只好在宜昌轉了。

老深圳陪友人轉世界之窗是件苦差,那麼老宜昌陪朋友的朋友轉葛洲壩也是一樣的苦。

無意間李MM說到宜昌有家戶外用品店,我眼前一亮,這店子多少應該熟悉三峽的徒步線路吧。

看完了大船在蓄提水位過閘的情形後,我們從葛洲壩直奔這家戶外用品店—青峰戶外用品店

店老板是個50多歲的大姐。

“大姐,你這裡有沒有熟悉徒步三峽路線的人?”

“我們走了好幾次了。”大姐道。

“你?!”

“喔,是孩子們”大姐補充道。

原來在網上曾經見到的青峰戶外探險俱樂部就是她女兒的加一付青峰主持的,當我提出要想和青峰咨詢些線路問題時大姐馬上打電話把青峰找了回來。

這位主持非常熱情,對線路的理論概念非常清楚,但竟然自己也還沒有走過。

好在他有一份5張的地圖,裡面有詳細的總圖和三條峽分段路線圖。看到這圖後,我們如視珍寶,當即提出可否復印,青峰婉轉的回絕了。

在他認真地解答了我們的問題後,我再次提出復印,他答應了,但要求我們不要在網上張貼,這涉及俱樂部版權。

我一口的答應,COFFEE迅速地拿著它去復印了。

看完了手工標注的圖對三峽有了完整而更具體的了解,這才知道三峽徒步有兩種主要走法,一是只走三峽,另一種是三峽和三谷的全程徒步穿越。

他們俱樂部組織的線路是聚集坊—新灘—香溪(屬西陵峽段)—老秭歸—官渡—巴東(屬香溪寬谷)—新培石—青石—巫山(屬巫峽)—大溪(屬大寧河寬谷)—白帝城(屬瞿塘峽)。所謂的寬谷也就是在三峽之間長江水面較寬的地段。三峽加三谷的全程徒步穿越在熟悉線路的情況下需要10天。

聽取了他們的意見並且考慮我們的時間安排,我們決定像征性徒步西陵峽段,走聚集坊到新灘段然後乘船到巴東,爭取全程徒步穿越巫峽。

ALLEN到了,本來是AA制的晚餐,李MM堅決地請了。

火鍋吃著,包谷酒喝著,明日的安排在麻,辣,酒氣中確認著。

(資料:

注意:如果對宜昌沒興趣,第一天可以直接坐船或坐車向前趕。

如果對自己徒步沒有信心的話,可以參加青峰探險俱樂部的活動但要事先聯系

以下資料來源COFFEE

T96,深圳-武漢12小時,270元/人。

武漢—宜昌豪華大巴4小時,120元/人。

IVOC號稱4小時,實際約5個半小時,62元/人

峽州賓館(打了5折)120元/三人

火鍋150元/8人

付青峰,青峰戶外探險俱樂部,0717-8653538)

2001年12月23日 霧

7點鐘就來到了海通汽車站(去新秭歸縣城茅坪必須由此乘車),7點半發車,在蒙蒙的霧裡車子沿著山路轉悠著。經過三鬥坪,看見三峽大壩,的確大,沒有贊嘆,也沒有感慨只有一份祝願,祝願她帶給國家的是大福氣,而不是大包袱。

秭歸縣城整個搬遷到了茅坪,新縣城看上去規劃和建築都十分順眼。

再次由茅坪車站轉車到聚集坊已經是快11點了。聚集坊就在牛肝馬肺峽的南岸,顧名思義那江邊的山都像是牛肝馬肺的樣子。

一下車三個人馬不停蹄地往前奔,隧道口就在面前,埋頭往裡扎。第一段隧道沒有燈光,但不長,走在裡面還看得見路,也許都沒有想到還要鑽隧道,三個人興奮地又喊又叫著,隧道裡特別的音效回蕩傳導著我們欣喜的聲音。

走出一節隧道,又是一節,不對勁,沒走30米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打開頭燈,繼續前進。見到偶爾的光以為是道口,轟隆隆的車輛穿過去才知道是車燈照在前面拐彎岩壁上的反光。

繼續喊著叫著,可是總也走不到底,輕微的焦慮感覺引導著腳步頻率不段地加快。

大家安靜了,默默地走著,隧道裡濃濃的廢氣已經讓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了。

急促的腳步聲格外的清晰。

哈!終於見到光了,那是隧道北側面的通風口。躍過欄杆大家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站在陡壁上,滔滔的長江水在腳下流過。

可是沿壁確沒有前進的道路,大家拿出毛巾,浸了水後蒙在鼻子上,又回到隧道裡繼續前進。

還不見光,鼻子呼吸著毛巾沒有過濾完的廢氣,心裡嘀咕著,怎麼這麼長。

好在知道可以走通,好在知道前面就是光明,但還是無意識地擔心被廢氣憋過氣去。

我們沒有探洞的准備,一不小心還探了個長洞。

環境的暗示作用實在是強,逼迫著我們只有一個念頭地向前奔。

我不時的回頭看看後面的ALLEN,COFFEE,放慢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又加快了。

光終於出現,這可是出頭之時的光呀!黑暗中才感覺了光的可貴,光的安全感覺。

徹底地從洞裡出來了,回頭一看,鯉魚潭隧道幾個大字清晰的寫在隧道口。(一條可雙向行車的無照明隧道,長1800米。)

ALLEN:“爽!爽!爽!”

小資的上海GG,走出黑暗只有用這一個字表達自己的感覺了。幾分黑暗,幾分廢氣,幾分沒有預期的異樣感覺,還真刺激地他有幾分興奮。

不到中午1點我們就沿著公路到了新灘,COFFEE一個勁的叫著“腐敗呀 !腐敗!”

看樣子翻過索子崖(1000多米高)走到香溪是可能的,但綜合考慮,還是放棄了,今天就成了號稱適應性徒步的腐敗日子。

浮船碼頭上,ALLEN為了溫暖迎著太陽躺著,COFFEE為了美白背著太陽臥著,我溜溜達達轉悠著,土黃色的長江滾滾地流著。

下午4點去巴東的船開了,兵書寶劍峽,昭均故裡(望遠鏡可見昭均雕塑),屈原故裡都一晃而過。

怪不得那麼多人對三峽沒有感覺呢,轟隆隆的船上,視覺的模糊,聽覺的雜燥,感覺的隔離,判官式的分辨,再加上浮躁的心境,找好感覺,不容易呀。

船到巴東,上岸就是好大個坡。船上一位老兄告訴我們要徒步巫峽就從巴東前面的沙磚場走,而且有車可以去沙磚場。

這些地方是我們地圖上沒有的,實際上當地少有人搞得清楚如何走,只有一問再問。

老巴東在175米一期搬遷線以下,搬的搬了,拆的拆了,沒搬的店鋪還支撐著營生。破敗中有幾分殘留的人氣。

賓館的小姑娘告訴我們她家就在沙磚場,而且聽大人說可以從那走巫峽,因此我們就確認了巫峽的出發地—巴東縣城5公裡外的沙磚場。

(資料一:注意事項:

一定要在海通車站乘車去新秭歸。

沙磚場就在官渡口南岸。

一般站點12點到2點間沒有擺渡船,2點後沒有大船。

當地人給你報的裡程數均要打五折

巴東縣城住縣招比較經濟。

3、4、5大拍檔的羊肉火鍋蠻過癮

資料二:費用:

以下資料來自COFFEE(沒有說明均為三人消費)

taxi車站 5

早餐 6.5

中餐 1.5

晚餐 40

車宜昌海通車站—新秭歸 30

新秭歸—聚集坊 15

新灘車輪渡—蔔莊河 15

船過河香溪 6

香溪船—巴東 30

車hotel 6

住金堂賓館 110)

2001年12月24日 霧

吃完早餐,搭上去砂磚場的車,一刻鐘左右就來到了砂磚場碼頭。

說是碼頭,實際上就是江岸石灘或者沙灘邊水位稍深的小水灣,是船不會擱淺,輪渡搭板可以連接江岸的地方,所有要過江的車,順著山路,彎彎曲曲的排列著。

沿著褐紅色的小路,來到砂磚場,這是巫峽東出口南岸的江灣,大浪淘沙,淤砂沉積形成了個半弦月狀的沙灣。

向巫峽望去,南岸的裸壁,北岸的陡山,由香溪寬谷猛然收窄,夾著滾滾而下的長江。

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徒步將從這裡開始。

沙灣,江水,峭壁,交雜著已知和未知的情緒序曲,陌生的是不知道哪裡有路,熟悉的是叫做棧道的名詞。

如果你是文學愛好者,也許這每粒砂,每滴水,每塊山壁都會跳躍出你的遐思;

如果你是音樂創作者,也許這每道沙紋,每縷江浪,每道崖壁錯層,都會梳理出你情感的真摯,摸去情緒的矯情。

如果你是畫家,你也許什麼也不想畫,雄偉,壯麗的一切已經無法去表達。

如果你是徒步客,眼前的一切自然地打開你心靈之門,讓你融入這蘊涵著豐富文化內涵的自然時空。

太多的文人騷客太多的歌詞詩賦,太多的歷史和太多的太多和這裡充滿聯系,我再不想去累贅什麼,也不想我的累贅糟蹋了你的感覺,我只想說,朋友,去吧,去走走三峽吧。

那千萬年的一切將淹沒在人類物欲的洪流中。

即將消失的一切,如果你還可以走過,還可以觸摸,還可以用心去感覺,真可謂是你生命輪回千萬年的福報。

忘卻所有的褒貶,忘卻所有與之相關的歷史的,政治的,軍事的,經濟的,文學的,藝術的---一切的一切淤積在你腦海裡陳舊、習慣的記憶符號,平靜的,平常的,清清明明地去走走吧!清澈地去感覺她吧!讓透明的心扉刻錄屬於你自己的記憶。

當然如果你不會畏高的話,

當然 如果你的平衡能力比較好的話,

當然如果你喜歡用腿走、用身心感受這個世界的話,

但別望了帶上繩子!

在這裡始終不會搞錯的是大方向,江就是方向,但路在何方經常要問自己的戶外運動感覺和經驗。

被江水摩擦了千百萬年的土白色岩壁顯得柔和而沉穩,岩壁上纖索磨出的溝痕一道道的,有6--10釐米深,模糊棧道,滄桑的歲月,依稀地被眼前的一切記錄著。

突兀的山巒,挺直的峭壁,路就在直壁輕微的豁口處,山壁靜態的險,江流動態的險,一切環境的判斷感覺都不再是自己想像中的樣子。

出乎所料的道路讓自己格外的謹慎,我一路走在前面,為的是把未知的路盡快搞明白。

COFFEE穿著偏大的衝鋒衣,背著7,8公斤的包,走在中間。

ALLEN跟著COFFEE,兩眼緊盯著路面,小心的邁著每一步。

我更多的是擔心。

雖然是AA活動畢竟是自己招集的,對COFFEE稍有了解,對ALLEN是一無所知。面對危險才感覺了責任,才感覺三個陌生生命在未知的路途中的聯系。

COFFEE更多的感覺是興奮,是刺激,是好玩,感覺這才是徒步該走的路。

ALLEN更多的謹慎,這位上海GG,雖然世界的許多地方都去過,可是從沒有走過峭壁,沒有走過礫石,沒有走過草叢,沒有走過荊棘,沒有--------

看著COFFEE若無其是的竄來蹦去,ALLEN心裡有了榜樣,也塌實許多,一次次勇敢的從崖壁上爬上跳下。ALLEN心裡有了底線,MM能走的,怕什麼。他一邊念叨著“好危險”,“好刺激”。

ALLEN鎮定地語氣,平緩地形體動作掩去了他內心所有的緊張情緒。

COFFEE覺得自己好像還是走在深圳的東、西衝,走在黑岩角,走在七娘山到高嶺村的竹林。好在她的不以為然直接鼓勵了ALLEN,但我擔心著她這種不以為然的情緒蔓延,以至於一失鑄成千古恨。

我忽略了線路的挑戰性,以為是清晰的棧道,方便的船只,密集的人戶。以為是條現成而成熟的棧道或者山路,沒有做任何應變意外的准備,除了藥品。

在這個時候覺得最需要的是根至少50米的繩子。無論是滑下崖壁,還是落入江中,總還有點辦法吧。

道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偶爾看見采藥人掘開岩壁的痕跡,和他們走過的足跡,偶爾可見羊糞散在路上,最多見的是江中穿行的各種船只。

也許是船方便了,村民錢多了,懶的走路了,這條路被廢棄有近十年了。

除了藥民,牧人,沒掙到錢的打工者被迫走這條路,徒步驢子走的也不多。

我走在最前面,首先要遠遠地判斷路的走向,再仔細分辨從哪裡下腳。

有時走的稍微快點,離開他們不過20米,他們就會走上另一條難於走通的地方。

ALLEN的臉上手上多處劃出了血痕。

COFFEE不時的喊:“過山風,哪裡是路。”

我也不時的用特殊的呼喚聲“嗚嚕嚕--------”的叫著。

江裡船上的人們也偶爾的向我們招手呼喊著。

這一路的人戶都搬空了,走到火焰石(村名),遇見一個要出門農作的男青年,他告訴我們前面就是索子溪,要走到培石還要過另一條更大的溪。

村裡人很少,紅紅的橘子掛滿枝頭,我們自由地摘著吃,農民對我們說“吃吧,吃吧,隨便吃。”

自由的吃著橘子,想到了深圳任何一片果園最常見的字牌“果樹已打農藥,偷吃中毒,後果自負。”“偷橘子者每個罰款50元。”

真是相影成趣。

是運輸和銷售的問題,好多橘子都開始落地腐爛而無人采摘。

索子溪岩壁上有條一千多年歷史的鐵索和棧道,這裡的江岸岩石上有許多球狀的黑褐色凸起的石頭疙瘩,非常特別。

由於是枯水季節,溪寬的地方10米,窄的地方3米,水深的地方1米,淺的地方20釐米。

走的一身汗,涉水而過,讓腿腳承受30度溫差,怕這速冷效果對大家不利,我們只好花了10元錢高價讓一只泊在溪邊的運砂船把我們擺過去。

走過一段滑坡,在荊棘中找到前行的路線,不多久一個村落出現在眼前,順著垂直向上的路,離開江岸向上爬,一直到325水位線以上,來到了楠木園。

一位老大媽,請我喝茶,我向她問路。

“今天你們就不得走了,前面沒得路嘍,到培石我10多年前走過,現在沒的人走咯,坐船嘛,哪個還起旱吆。”

“都是筢子路。還有100多裡路”

聽著老大媽給我講著所謂的筢子路我理解就是荊棘路,她說的100裡,哪也許只是當地人的一種感覺上的定量說法。

大家在村口聚齊,看看表才不到3點,也不知道前面多遠還有村子,但還是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和路過的小朋友們聊可不可以在他們家住,都說有大把的房子讓我們住,可是小家伙當不了父母的家,走著走著就不見影了。

一個小女孩答應我們去他們家住,但她和她媽媽商量起來確有幾分為難。

當然我們並沒有徹底決定如何住,只想走走看看。

已經走到村的西頭了,停下來和叫李彥東的聊天,他告訴我們今天不可以再走了,前面的村子很遠,只有明天趕路。

一商量他同意我們在他家吃住,沒有談價錢,我們就決定住下了。

我們走了一天的路,出了一天的汗,杜邦棉的心逸保暖內衣雖然是干的,可是外套確濕漉漉的,江風吹來,渾身發冷。三個人圍著蜂窩煤爐膛烤火,有自絲絲的暖意。

我們把可以換的干衣服都換上了,此時我最想念的是一雙COOLMAX襪子。停下腳步時最難受的是返潮的棉襪子包裹著的腳,那雙防水透氣的GORE—TAX面料的登山鞋,顯然透氣性不及它的防水性能。

攝氏5,6度,即便冷,也已經遠遠比我們預想的要熱了,老鄉告訴我們最冷的時候見到雪也是不容易的。

過高的估計了天氣的威脅,所以背了太多的御寒的衣物。過低的估計了線路的危險性,確沒有准備繩索,開山刀。

接下來怎麼走成了我迫切要搞清楚的問題。

聽著老鄉介紹線路情況,明天幾乎是需要探路,開路,還要腳踏懸石,身鑽荊棘,不明因素太多,ALLEN決定不走這段路了,計劃乘船到培石,再和我們一起走培石至青石段,今天走完的路是他這輩子遇見最危險刺激的路,不再想把心提到嗓子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面,悶著頭走了。

我和ALLEN開玩笑說“無知者勇呀,第一次就走了挑戰級路線,你一不小心就成了上海的超級猛驢了。”

ALLEN用上海腔的普通話說道“我知道是這樣的路,打死我也不走呀,太危險啦!我現在想起來後怕呀!既然走過了,明天還是這樣的路,也就不走了。”

COFFEE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不算什麼,還比不上我們走黑岩角。”

連續參加三個月深圳磨房戶外活動的COFFEE對今天走完了路的感覺非常好。第一次獨立出遠門的興奮,再加上在男人面前發揮了自己的優長,她是像吃了酒心巧克力,又醉又甜。ALLEN堅持著走下來也是因為有他這樣一個榜樣。

今天所走過的路對COFFEE而言似乎都在深圳做過了模擬訓練,對ALLEN而言是個全新的充滿挑戰的魔鬼訓練。

“哪那?” 可能是ALLEN的女友打來電話。

“長江邊上的楠木園。”ALLEN回答。

“儂想我了哇?”

“想儂?想儂,阿拉就掉到江裡去了呀!唔敢想呀,兩眼盯盯闊路,老危險那!”

一路上面對危險的謹慎和緊張,被他平和的語氣,平緩的移動步伐掩飾了。此時和女友的對話中才流露出幾分並不誇張的畏懼感受。

他老爸打來電話時,ALLEN的回答確自然鎮定:“蠻好,勿要緊。”

如果他父親知道是這樣的路,或許寧可打斷他的腿也不會讓他走什麼三峽。

我們一邊吃著香噴噴的土雞湯火鍋,喝著包谷酒,一邊和房東商量著明天的行程。

楠木園到培石有兩條路,一條是沿江岸而上,經肖家坪碼頭,到石柱子,過鰱魚溪,到培石;另一條是在肖家坪碼頭上山,到肖家坪,下山過幸福橋,再上馬鬃山,下山梁到沙壩子,坨牌,再下兩道山梁子到新培石。

第一條是沿江線路,比砂磚場到楠木園之間的路跡更模糊,茅草荊棘更密集,更難走。

第二條是繞山線路,路況較好,但岔路較多。

李彥東一再強調沿江走可以走通,但太難走,10年沒人走了,而且好些地方看不清路,還有滑坡。

我請他給我們當向導,他依後天要殺豬為由拒絕了。也許對農民而言殺豬算一件不小的事,可是他寧可拒絕50元一天的向導收入,也不肯推遲殺豬的安排,我搞不清楚為什麼。

我請他幫我們找個向導,他說找不到。

“好了哇,沒有向導咱們三個人坐船吧!”ALLEN建議大家放棄徒步這危險四伏,線路不明的一段路程。

怎麼甘心呢?

今天三個人的隊形非常好,我在前面開路,他們倆在後面相互照應。如果明天兩個人,要邊摸路邊顧及後者,勢必浪費時間,一天是否可達培石?不知道。

怎麼辦?

感覺已在一腳一步中融入長江,融入了三峽,融入峽於江構築的空間,格外希望繼續用腳帶著心走過這即將逝去的一切。

今天行色匆匆,沒有太多地留望那山,那水,那樹木。但專著的走,用心尋找路徑的過程,專一穿行在他們之中的忘我感覺,似乎在和三峽這久遠、厚重而滄桑的美麗挽別——融入真情的挽別。

多麼希望這種全身心的情緒延續再延續。

今天才走出感覺,確又要間斷,我於心不忍。

坐船總覺得是旁觀者,走著似乎覺得自己才是這壯麗奇觀的本身。

兩星期前COFFEE的腳被崴過,並沒有完全恢復,今天沒有什麼異常,明天呢?

如果兩個人中的一個有了狀況怎麼辦?

我告訴COFFEE,可以不按原計劃在元旦登峨眉,看日出,但也不可以只是我們倆去趟路。

房東對線路的艱難和危險近乎誇張的描述使得我們已經由“無知者無畏”變化成“已知者怯”了,哈!陌生的環境,未知的險途似乎讓我找不到“善知者慎”的從容和鎮定。

怎麼辦?

商量了許久,考慮還要去小三峽,還要去天坑地縫,還要登峨眉,時間太緊。

隨機漫步吧,如果有向導就走,即便是腳夫也可以,主要是多個照應。

就這樣定下了明天的原則。

吃完了雞湯火鍋,用熱水泡了腳,鑽進被窩裡。

此時世界許多人還沉浸在歡樂的聖誕氣氛中,我們已經在臨江的小樓裡進入了夢鄉。

(資料:

注意:砂磚場—火焰石—楠木園之間路跡8成清晰,2成模糊,局部崖壁無棧道,只有一

腳寬的下腳處。

兩段塌方處領隊要先探明路跡,隊伍再前進,避免都跟著瞎摸。

建議住楠木園,有商店,也有住店。

手機信號良好。

以下資料來源於COFFEE

12.24 早餐 8.5

中餐 0

晚餐 20

住楠木園農民家 30

巴東縣城車-沙磚廠 6

船索子溪過河 10 )

2001年12月25日

房東說第一班去培石的船是8:30。我們吃完早餐,背上行囊,向碼頭方向走去。

就像當地人對裡程只是個概念一樣,時間對於他們也只是個模糊的說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時間沒有必要精確到小時,裡程也沒有必要精確到裡。所以千萬不要把他們對時間和裡程的計量當真。

到了碼頭才知道,船要9:30左右才到,閑著沒事我就和坐在碼頭小店和當地人聊天。

“你們有沒有走路去過培石。”

“當然有啦,那是10幾年前的事情了。”

“好走嗎?”

“不好走,都是筢子路,刺和茅草都張滿了。”

“我們可以走嗎?”

“有船不坐,走什麼路,船就要到了。”

“我們就想走路,可以給我們帶路,當向導嗎?”

“那個說嗎?”

“50元怎麼樣?”

說到50元,幾個男子來情緒了。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顯然是我開價太高了。由於是魏姓男子先聊起來的話題,其他人只是摻乎著為他出主意向我們要更多的錢。

對方的條件是不背行李,只作向導,還要給返回的船費。

兩分鐘的時間就敲定了這筆買賣,說走就走,我和COFFEE把一小部分負重交給ALLEN,匆忙前進。

我回頭望著石灘上的ALLEN,由於我決斷的太倉促,沒有再聽取他的意見,就把他獨自留下,想必此時的ALLEN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

還沒有出楠木園,這所謂的向導就不停地問路,我開始意識到他可能也不識路。我們順著江邊的碎石灘繞過一道峭壁,江灣出現在眼前,向導和我們一樣完全不知道哪裡是路了。

路跡實在是模糊,昨天凡是暗藏著路的地方,茅草的頂面會有個梯級狀的小缺口,可是今天路完全看不出,茅草和荊棘順著山勢茂盛而充實。

垂直的峭壁,沒有辦法攀岩而過,只有找到暗藏在崖上的棧道。草叢裡鑽上鑽下,遇見荊棘“向導”用手一根根的把它們撇斷。

他的五指“開山刀”,為我們減少了皮肉傷。

折騰一番,一個不足800米的江灣我們饒了40分鐘才通過。

我問向導:“你到底走過沒有。”

“沒有,我只是坐船時,看得到這崖壁上有路。”

好一個向導,50元就把他刺激成這個樣,重賞之下必有莽夫呀!

ALLEN站在上行的船上拿著望遠鏡搜索著我們,向我們招著手,呼喚著,不足3分鐘他就隨著船消失在崖壁的另一面。

“唉呦!”COFFEE一聲慘叫,她的腳在碎石塊中崴了。

“糟糕,麻煩!”我的第一反映。

返回村子也就2公裡,可是今天已經沒有船了。前進還要十七、八公裡,怎麼走。

我在她腳上噴了些雲南白藥,再給她活動下腳腕,痛得她只叫。

“怎麼樣?”

“沒事,沒事。”COFFEE咬著牙說道。

看她站起來走了幾步,雖然是點瘸但還可以前進。“向導”接過她的包背在肩上,三個人繼續在時有時無的路上前進。

此時已經完全不可以依靠“向導”來領路了。我們倆分頭在前面摸索著前進,COFFEE一瘸一拐的在後面跟著,密集的茅草一會兒就把她淹沒了。我們在前面剛趟過去,她在後面已經摸到別處去了,只有喊她晃動樹枝來確認位置。

峭壁垂直挺立,滔滔江水滾滾東去,無視我們的難題。

是呀?美也好,醜也吧,那都是我們人的事情,和自然有什麼關系。

險與難那不過是我們自找的情趣。

肖家坪碼頭到了, 瘸子COFFEE堅持往前趕,“向導”確投降了。

“向導”強調他走不動了,而且他不識路,根本無法再帶我們前進。

肖家坪在400多米的半坡山嶴處,石牆青瓦的房子,自然錯落的梯田,掛滿枝頭的橘子,洋溢著天地人和諧的氣息。COFFEE已經迷醉眼前的景色中了,不知道是白藥的奇效,還是美景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走起路來也不拐了。

在肖家坪又找了個向導,他背著COFFEE背囊帶著我們迅速地向馬鬃山進發。

紅色的地塊,一行行綠色的蠶豆苗規則的排列著,簡直就是塊天然地毯。紅地綠苗和冬季泛黑褐色的群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離開了江岸,走在山地田野,領略著長江腹地的美麗。

也深感大山裡人們生存的艱辛。

COFFEE沉浸在美麗感染中,飄忽出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幻想著在如此般的世外桃源生活的愜意。

向導一路上告誡我們千萬不要做車,無論是摩托車,還是小中巴,壞人太多。

我也納悶,山上就見不著什麼人,那來那麼多壞人。

也許是他少出門,也許是他聽過一兩個可怕的故事,總之我對他的說法半信半疑。

翻過馬鬃山,向導帶我們到了屬於湖北的沙壩子,完成了他承諾de 任務。

進入四川的地界坨牌,我倆一邊問路一邊向前趕,幾乎是見人就問,就怕走錯了路。

向當地人問路是件麻煩的事情,村民的階級覺悟特高,不把你審清楚就不告訴你路。

以下是幾段典型的對話。

對話一:

“培石怎麼走?”

——“干什麼?”

“去培石怎麼走?”

——“你們是干什麼的?”

——“趕路。”

——“坐車嗎,有車。”

“我們就是走路的。”

“你們是哪裡的人,為啥子走路?”

“我們是三峽工程考察的。”

“喔!翻兩個梁子就到了。”

對話二:

“培石怎麼走?”

——“你們去培石干什麼?”

“我們是過路的。”

“過路,做什麼大生意吧,坐車呀,有車子坐。”

“我們就是想走走,看看你們漂亮的家鄉。”

“哎呀!告訴我是做啥子的嗎,我又不搶你的錢。”

“我們是考察三峽工程的。”

“喔!那我有話給你說,鄉政府還拖欠我的安置費,8000元沒給我。”

對話三)

“去新培石怎麼走?”

“干啥子?”

“我們去鄉政府?”

“干啥子嗎?你們是哪裡的?”

“我們是考察的,要去鄉政府。”

“喔!沿著電線杆,下兩道梁子,看見一棵大皂角樹往左拐。”

一路問著,一路又被盤問,真是需要好大的耐心。“走路”顯然是比較特別了,難於讓他們理解,“考察”似乎他們明白。接下來再問就拉大旗做虎皮把“鄉政府”,“考查”作為主要詞彙,一個接一個的問著。

實際上到陌生環境以什麼名義面對當地人,扮演什麼角色面對當地人,有時是要考慮一下的,的確去許多地方人才是最可怕的。

天漸漸地黑了,新培石的燈火在幽靜的群山坪地上閃亮著。

稀疏的街燈下,順利的找到了ALLEN已經訂好的住處“聚賓飯店”

(資料:

注意:沿江走是可以走通的路程比饒山近5公裡左右。

沿江走反而用不上向導,當地人只是10年前的記憶了,如果負重較多請他們當腳夫還可以,但是不見的腿子都好使。

饒山也不錯,走近只是在江邊遙望的村子,感覺很好,有人帶路會在走村穿鄉之中少許多麻煩。

聚賓飯店,老板任大貴,023-57517056

以下資料來自COFFEE

12.25 早餐 5

中餐 5 (allen自付)

晚餐 76

住培石聚仙 24

向導走肖家坪-沙壩子 60** (屬於高價了)

煙 10 (allen自付)

2人共計60;3人共計 105)

2002年12月26日

冬日的太陽穿不透巫峽的濃霧,巍峨的高山囤積著散不去的水珠,晨霧過濾了太陽眩目的光明。

夜八點睡覺,早八點前起床,連續幾日的見光而行,無光而息的日子,按ALLEN的說法我們成了地道的農民。

“蠻好!”睡了吃,吃了走,走了吃,吃了再睡。不看報,不讀書,不看電視,比農民還農民的感覺,舒暢而簡單。

休整了一天的ALLEN精神抖擻。

可憐的COFFEE,崴了的腳貼上了辣椒膏藥,疼痛的幾乎一夜未眠,背上有點欺負人的大行囊,也是一幅毫不含糊的樣子。

三個人走出新培石的小街,沿著小路,邊走邊唱,走向老培石。歌聲在山谷裡回蕩,高亢的,細柔的,柔情的來自三個人不同發聲通道的音符,蔓延在霧與山巒之間。

沿著175米水位線標牌對面的小河溝上坡,穿過幾家仍未搬遷的人家,培石至青石之間的棧道清晰可見。

徒步三峽的驢子們走得最安逸的也許就是這段路了。

上上下下,不過50米的高差;曲曲彎彎,不過50米的蕩幅。兩旁岩壁和石縫中,並不密集的茅草適中地點綴著古道的野趣,對面山上的枯紅的紅葉嵌在冬季陳舊的黛綠色植被中陳述著季節的輪回。突兀的絕壁夾著億萬年奔流的長江,順導著歲月的記憶。

沒有了對道路的擔心,沒有了時間的壓迫,三個人從容地前進著,快樂地一首又一首的唱著歌,喜悅地傾聽著歌聲在峽谷裡回蕩的聲音。

走在這樣的棧道上,也許李白,杜甫,或者劉備,諸葛之類的人物不由的會從你腦海裡略過。

可是此時浮現在我眼前的是北京綠野的農人。

雖然只是見過他的照片,我喜歡他的表情,笑著的表情,我喜歡和他有共同的喜歡。這裡曾留有他的腳印,他的汗滴,他的歡聲笑語,還有他靈魂躍離紅塵的軌跡。

我采著紅果,雛菊,紅葉,綠枝。一路走一路采,用草藤把它們扎成花束,握在手中。

不知道農人在哪裡墜崖,也不知道這段路中他還有多少沒有走完。我舉著花束,心中感應著這位年輕人曾有過的生命火花,感應著自己對生命的思想,讓花束帶著對他的紀念,

帶著對自己生命的回望和感知,一步步向前。

從生來,每個人都固定地走向同一個方向———死亡。

沒有對死的達觀就沒有對生的坦然。

對已經有百億人走進,將還有千億人正在和將要走進的唯一目的地墓穴,既無奈,無常,無知,也就無須恐懼,避諱。問題是骨架支拖的臭皮囊,由什麼來照亮?什麼是生命的光芒?

紅塵醬染的靈魂干癟,木乃,早已被軀體埋葬。無魂的空殼,勝似木偶般游走在習慣的欲的海洋。

走在天地之間,山,石,水,花,木帶來母親般祥和的安撫。

內心再生的鮮活靈光融合著天地魂魄的清達和爽悅。

農人的笑臉,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似乎他的影子還在這棧道上漂移。

“小伙子,你幸福了,看到了浩子寫給你的《青山留君在,我攜一縷魂》嗎。你的生命對於她是美麗的,對於你自己也是一樣的美麗。

你記的《啊!朋友再見》這首歌曲嗎?記得裡面的一句歌詞:啊,每當人們從這裡走過,都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看見我手中的花了嗎?是送給你的。

聽見了我在唱著這首歌了嗎?也是送給你的。

培石和青石你沒有走完吧?

這花帶你走過!”

繼續的采著花,繼續的走著。

“農人你的笑臉,還是在我眼前。

對呀!笑著多好,多美呀!人生如戲,無非是假戲真做,假戲假做,真戲假做,真戲真做罷了,無論如何做,笑著做就對了吧。

大家不都是來與塵土歸於塵土嗎?

笑------

笑-------------------

笑-------------------------------------------

可笑,好笑,爽朗的笑,一笑再笑,就是不要苦笑,

對吧?

笑著活過每一天,笑著死在某一天,用笑貫通著整個生死,那將是多好呀。

不是嗎?!

我有沒有一個笑的帳戶,可以存儲歡樂的本金,可以提取喜悅的利息,享受幸福的分紅。

在面對寵、辱,成、敗,逆、順,福、禍時用帳戶裡的微笑結算,一笑了之。

我哭哭嚷嚷來到這個世界,在今天只希望天天有微笑在心中洋溢,只希望微笑籠罩我每一天的心、行,只希望在離去時是一樣的微笑。

農人的笑臉,仍然在我的面前,像山花,像紅葉,像飄逸的雲霧。

我將獻給農人的花束,拋向長江。

那花束順江而下,隨波逐浪,起起伏伏,遠遠的離去。

青石到了,神女峰在長江的一段側彎處,雄渾的山巒,奇異的山型,暢流的江水,天功造化的神美之筆,

尤其沿江突出的山壁,平整光禿的裸露岩崖,像被刀整齊的切削過,呈心型狀,整齊的排列著。

所有的美麗如果都是按照別人的描述去尋找的話,或許就沒有深切的感覺,感受美麗就要將感應美的心靈儀表歸零,在零態中去體會。就像空杯才可以盛裝美味的陳釀一樣,空靈的心才可以覺知真實的美麗。

“過山風,你去爬神女峰,我和ALLEN 在下面等你。”COFFEE安排道。

“我不想爬了,我只想欣賞。”

“就像有些美女,擁有和征服不如你用心去欣賞。”(酸了點吧,哈哈哈,過山風總有這樣的酸言瘋語)

“那你生活中是不是也總是這樣?”COFFEE在過山風的酸言瘋雨上撒了點堿面子。

“哈哈哈,不總是這樣。”

哈!哈!哈!

笑聲中和了所有的酸意。

多美!還是心看,手腳不動吧。

三個人隨意地走在青石的山谷裡,自由自在。

(看出圖片中的路嗎?)

2001年12月27日

三個“農民”,習慣了睡了吃,吃了走,走了再吃,再睡的生活。今天停下來不走了,坐在小峽的游覽船上,心裡和身上都少了點熱氣。

嘟嘟的機動船,在枯水季節的河谷裡前進著,幾個淺灘,全靠艄公的奮力合作,才避免擱淺。

小三峽裡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懸棺。千多年前的人,怎麼就那麼吃了沒事干想出如此艱難的餿注意,用什麼辦法才把一具沒了靈魂的臭皮囊架那麼高,還用這辦法炫耀財富和孝心。

峭壁上棧道遺留下的懸臂梁孔,延續了歷史的記憶。幾百年前連綿300多公裡的木制棧道工程的規模,在同比社會條件下,也不亞於今天的三峽工程。

小三峽的猴子不少,還吃的是皇糧,比許多人的待遇還高。每周有人奉上黨和人民派給的給養,每天還有人做他們的保鏢,八輩子前這些猴們不知道修了什麼德了,今天許多人還沒有這般造化和福氣呢。

這小三峽的猴子也許吃皇糧,吃變了種,在李白大詩仙那年月怎麼老是“啼不住”,怎麼今天就默默無聲了呢?

從小三峽游覽回來,還不到下午1:30。

坐著順風車來到了6號碼頭,登上了東風12號,趕向大溪。船不大人,坐有200人。我們來到二層,COFFEE,ALLEN 坐了一上午的游船似乎比走了半天的路還要累,一人趴在一張椅子上相對而眠。我站在船舷上,看著兩岸的風景。

船在大寧和寬谷裡畫著“Z”字型,走走,停停,小販和沿江的農民上上下下。

船上放著打打殺殺的電視節目,打牌的,織毛衣的,吹牛皮的三五成堆。

“咣當,咣當”兩聲巨響,船劇烈地振蕩,搖晃。

“撞船了!撞船了!”有人大聲驚乎。

COFFEE,ALLEN 從白日夢裡醒過來:“怎麼了?”

“撞船了。”

劇烈地振蕩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平靜下來,船繼續迅速地向前開去。

“要沉船了!快!快!快!”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喊。

全船頓時亂作一團。就像是遇見洪水灌洞的一群老鼠,焦急地奔向船頭———生平第二次見到了人是如何抱頭鼠竄的。

又一聲巨響,船已經衝灘成功。看著船離岸不遠,我嘴裡對著ALLEN,COFFEE重復著:“別慌別慌。”這兩位本來也沒有絲毫的慌亂,不時的也念叨著“沒慌,沒慌”。ALLEN,COFFEE已經穿上了救生衣拿上了背包。

口口聲聲別慌別慌的我,心裡也沒有慌,可是接過ALLEN遞上的救生衣,剛套上一只胳膊,老朽的救生衣拉斷了。我迅速的搜索著救生圈和救生衣,竟然看不見一條管用的。

也許迅速的迅頻太高,也許是知道自己沒有水性,手腳顯的確有幾分忙亂。

看著ALLEN,COFFEE都已經鎮定的走向船頭,我領著救生衣和背包跟了出來。

ALLEN,和我將背包扔到一層平台,分別從二層上跳下。待回頭接COFFEE的時候,COFFEEY已經背著背包,輕巧地動用她的攀岩工夫下來了。

我們拎著背囊夾在哭爹喊娘的逃生人群中,涉水登岸。

沒有5分鐘的時間,全船的人都站到了岸邊的石灘上。哭聲,喊叫聲混為一片。

河裡的小有幾艘小機動船從上游靠近東風12號,也許本意是來救人的,可是沒人墮江,他們就對漂在江上的物品興趣濃厚。港監的船開到後,這些想發不義之財的船家才分分離去。

就這樣遭遇的危險過去啦。

該謝誰呀!

謝天!謝地!

哈!哈!哈!命運要讓我繼續在笑聲中活。

哈!哈!哈!

不知道該謝上帝!?還是閻王爺?!

都謝了!都謝了!

淹死了一定不會是在微笑中離開世界。

東風12號漸漸的在江中沉沒,幸運的是船沒有在江中被撞翻,幸運的是全船無一人受傷亡。

三個人登上另外一艘船趕到了大溪。

站在上行的船,看這東風12號漸漸地下沉,雖然沒有被驚嚇,雖然又一次若無其實的隨意地和船上的人聊著,但是死亡再一次提示大家如何善待自己的生命。

船靠了岸,暮色中三人在尚未搬遷完畢的村子裡尋找今夜的歸宿。

2001年12月28日

遇險的經歷影響著大家。活著的感覺再次變的簡單,快樂。

不快樂的人死一回也許會只剩下快樂了,否則一定是累世造的孽讓他不得解脫,今生還要用盡煩躁、憂郁、苦悶、憤怒、緊張、焦慮鑄成的刀具在他灰蒙蒙的臉開挖苦難的溝壑。

可悲的是還要用這把刀具去屠宰他的親人、友人、同人以及與其最相關的人們的快樂。

死亡,災難,疾病如果再打不開一個人快樂、自在的心靈窗口,那叫做人的東西一定是一具腐爛的死屍。

活著的人沒有笑意,還不如做一塊峭壁上的岩石,像“倒掛和尚”,“神女峰”一樣無知無覺地守望自然歲月的長河。

還可以折騰著千千萬萬的人們仰慕神往。

嘻嘻哈哈的面孔下怎麼就包裹著這麼沉的思緒。如果沒有心的負重為什麼還要在崇山峻嶺、江河湖海中清洗心上沉綴的浮塵。

嗨!嗨!嗨!醒一醒。

誰不快樂了?

誰不自在了?你自在你自己的就得了,別擺出一付牧師般嚴肅而虛偽的自在相了吧。

哈!哈!哈!

還想什麼?

遇險的體驗,簡化了我們的精神與行為體系,動機和行為都統一在一種實實在在的簡單之中。沒有什麼好想的,繼續睡了吃,吃了走,走了再吃,吃了再睡。

此時想起了一個禪宗故事:“什麼是佛?”“佛就是餓了吃,困了睡”。如果還有人還參不明什麼是佛,那就再加上,“吃多了走唄。”

走就是了,自自然然。

今天時間充分,本來和店主老曹說好,一大早叫醒我們去和考古隊轉悠。可是9點才醒來,考古隊早已經走了。

扎扎實實地吃完了一大碗雞蛋面,收拾好行李,買了兩掛鞭炮,沿著江岸“劈啪”,“劈啪”放著。清脆,響亮。

過江本來只需要每人1元錢,結果那不良船家竟然要我們每人5元錢。把我們當日本鬼子來宰。COFFEE委屈地說:“我們從巫山到大溪才五塊,過個江怎麼要那麼多。”

最後他非要兩塊,大家不想找什麼麻煩就按此價付給了他。也不知這樣宰了六元錢,他可以用來討到幾個老婆。哈!

走我們的路吧!

瞿塘峽在三峽中最短,最窄。山勢雄奇,上懸下削,峽氣實足,確有長江咽喉之相。

峭壁險峻,但棧道路況極佳,如果把電線杆看作你行走的標志杆而不嫌棄的話,或者根本別在意它的存在的話,沒有什麼再可以敗壞你挑剔的心情了。

路況越走越好,人越走越輕松,心越走越愉悅。山體聚的“精”,江水凝的“氣”,石岩化的“神”,出神入化。人舒暢暢的心靈與這山—“精”、水—“氣”、石—“神”渾然不分。

似紗的峽霧,濃重地充滿峽灣,淡淡地掠過峽衝,一道道峽口,時窄時闊,收收放放,托著一彎彎江水懶洋洋的溢過。偶爾的光芒照射在江面上,閃動著光的漣漪。

白帝城赤甲樓臨江依山,坐落在垂直的崖上,與夔門夾江而立,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夔門岩壁的外輪廓和赤甲山、長江形成的構圖關系,與瞿塘峽的“瞿”字有著一種相似的聯系。

我看著夔門,這種感覺更強烈。“瞿”字是上下結構,如果把上部的平面結構轉動90度變成三維結構,立在面前,你就可以發現,一個“瞿”字完全就是相形地表達了瞿塘峽的地貌特征。立起的雙“目”是夔門巨幅的岩壁,平直陡立,一板連著一板。平面的“圭”是瞿塘峽的俯視峽景的簡圖, 單立“人”代表著人和峽的位置關系。

不知道是依峽江而得“瞿”字,還 以“瞿”字而擬峽景。作為姓氏的“瞿”字,在這裡就是對“瞿塘峽”就相形的簡化記述。

可以算是我對“瞿”字和“瞿塘峽”獨家解說吧。

夔門的炮台上,ALLEN、COFFEE、過山風對著鏡頭留下了勝利身姿,背著越來越輕的行囊,走入車如潮,人如海的奉節縣城。

徒步三峽的計劃安全、快樂的完成了。

三個人沒有疲憊的軀體帶著喜悅情緒走過了三峽,走過各自心中的裡程。

岩崖峭壁、茅草荊棘、橘林、炊煙、紅田、綠苗、億萬年石壁上千年的鎖鏈、棧道,什麼也留不下,什麼也不用留,就像我們的歌在江面上、峽谷間回蕩、飄逝;

就像我們的足跡輕易地被摸去,一切的美好在此時都又成為過去;最美麗的是繼續的向前走去。

日日是新人,日日做新驢,就是蹄子馱著心,沒有滯留,沒有留戀,坦蕩、自在、從容地走向新的驢程。

活著,很好!

走著,很好!

還能繼續走下去,很好!

這麼多的很好,還有什麼不美嗎!

哈哈哈哈)———————美呀!繼續的美下去吧。


精選遊記: 長江三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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