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看旅游衛視的行者無疆，偶然掃過一眼的鏡頭突然讓我一陣心跳，那個破敗的木屋，大山，徹骨的冰河……正是4年前我曾去過那個地方，住過那個木屋，只是木屋今天已被我們之後的穿越者幾乎拆散……喀納斯一直是我去過最美的地方，如果你覺得它不過如此，可能是因為你沒走過我走過的那條鮮為人知的線路（我去的時間是10月中下旬，喀納斯已經封山，我們沒有買過任何門票，也看不到其他游客，所以抱歉我給不出任何常規游的建議）；2003年的時候還沒有買車，有朋友嚷嚷著去新疆喀納斯，有點動心，她發過來的一個網站更讓我們立馬決定去走一回。一個叫鐘林的人的網站，好稱專門在新疆徒步開拓旅行線路，去喀納斯完全靠騎馬走無人區，參加方法也很簡單，打個電話說要去的時間，然後自己買機票飛到烏魯木齊就成了。看了網上的游記和照片，記得最深刻的一個詞就是“如夢似幻”，為了這個如夢似幻，我們立馬訂機票收拾行李。但是煽動我們的幾個朋友卻放了我們鴿子，一個臨時有事，另一個看到游記後發現那邊沒法洗澡，好幾天連廁所都沒有就打了退堂鼓。電話那邊說一個人他們都干，兩個人單獨一個“團”肯定沒問題，有點發怵，別碰上騙子。說實話有點怵的，10月中的北疆已經封山了，雪也下過N場了，我之前就在森林公園騎過馬，那個鐘靈啥情況也沒辦法摸清楚，只是一通電話告訴他我們幾日到，讓我們帶足最御寒的衣服少帶行李……到了烏魯木齊機場，半天都沒看到人來接，電話也一直占線，確實慌了那麼20分鐘，後來總算有人來了，把我們整到一五星酒店(我看也就介於3-4星)，一個女孩來房給我們簽了合同，交了錢，囑咐我們早點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就出發。第二天，我們的司機、導游兼保姆張軍開著一輛小奧拓帶我們上了路。一整天，700多公裡，有好幾百公裡的路看不到人，手機也沒信號，只看到了保護區裡的野馬。現在想想還是後怕的，這輛小破車，壞在路上真是叫天叫地都沒用。天黑時分到了布爾津，旅游季節已經過去，旅店大多都不開，也不供暖，要不是有關系連住都成問題。張軍硬讓我們去旅店的小賣店裡買了毛褲和帽子（其實是租，回來就賣回給小店了，以便下次別的游客再買），山裡“可冷了呢”是我們聽過最多的一句話。第三天開車出發，中午到了賈登裕，很多沒修好的度假村和設施，封山了工程停了，當地的哈薩克牧民就在沒建好的房屋中搭棚生活。找到了我們的馬夫多利一家，他的母親熱情地給我們做奶茶和午飯，我吃到了最好吃的土豆片，然後去選馬。給我挑的黑馬個兒最大，G圖漂亮選了多利最喜歡的奶牛（花紋）馬，隨著多利哼著的民歌(最後一天我才聽出來，他唱的是哈語版的心太軟)我們四個朝大山林出發。這一天的風景是最美的，也許是因為我們和馬精力都還很充沛，我們傍著喀納斯河走著，太陽下面暖暖的，很high，景色美得不太真實，我們都失語了，只剩一個詞會說了：如夢似幻！行程完全精密設定，沒有時間下來拍照感嘆，特別是在太陽下山前一定要趕到宿營地(其實都是一些圖瓦族人廢棄的木屋)，否則在又黑又冷的山間迷路是會要了命的。我們在馬背上瘋狂吸收美景，有之前的生命都白活了的感受。太陽藏到山後的時間我們到了第一個過夜處，是個在兩河交彙處山坡上的廢棄木屋。這裡滿地都是方便面的包裝和飲料瓶，一看就是之前的旅行者留下的，這不是常規的旅行線路，所以沒有人回來清理。我們必須在溫度降到零下20度之前把帳篷支好，篝火點起來免得凍死。我們倆城市裡來的傻子啥都不會做，只能看著張軍和多利忙這忙那很快把一切搞定。如果離開了城市，我們的生存指數原來如此之低。馬夫多利把馬腳用繩子松松連住，任它們去坡上吃草，這樣它們不會走遠，用手電照一下就能看到山坡上發亮的馬眼。然後他就消失了，一晚上都沒回來。後來我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了，TMD山裡的夜晚真是太冷了，我們哈出的氣讓帳篷裡都綴滿了冰晶，礦泉水被凍成了冰棍，四肢的血都流不動了。這是記憶中最冷的一晚，幾乎無法入睡，只能早早起來生火燒奶茶活動一下血脈。(為了防火，晚上進帳篷前要把火熄滅)。第四日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們上馬出發，屁股和膝蓋已經非常之疼了，不過沒辦法，只有馬才認識正確的路。數碼相機和攝像機的電池已經耗盡，這裡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沒有電沒有信號沒有人沒有路，說話的聲音好像立刻就被空氣吸走了，喊兩嗓子回聲要好久以後才聽見，我們就像幾只螞蟻一樣在山坡向陽面的馬道上前行。在開闊的草場，幾個男人賽馬玩兒，我的馬也會跟著飛奔幾段，很爽，不過大多數時候它只是懶懶得跟在後面邊吃邊走。中午過後到了禾木，當地牧民過冬的牧場，這也是常規線路上旅行者經常會到的地方。吃飯充電，總算有了茅房，不過差點把我薰暈過去，往下一瞄，靠！那簡直不像是人的排泄物嘛！小憩之後繼續上路，午後暖暖的太陽下我們穿過大片的豐饒草場，牛馬悠閑地睡覺吃草。不過好景不長，翻過一個山頭後沒有任何征兆，我們走進背陽面，溫度一下低了10度，而且是不斷地上坡和下坡，路開始艱險起來，我死死拽著疆繩，很長一段左面就是45度的深淵，而馬道只能容納馬蹄小心走過，蹄下的碎石不斷滾落深谷，我們的性命完全由馬匹掌握，好在馬兒們面容仍然那麼安然沒有絲毫驚慌。完全沒有可以下馬歇腳之地，我們沒有交談，似乎張軍和多利也對這段危險的路程充滿敬意，不敢多語。時候還不算晚，但是太陽完全看不見了，很遠出的雪山頂還被陽光照得耀眼，但是我們的所在確是另一個世界。後來張軍告訴我不久前的9月他帶團來時有個女孩在這裡摔斷了腿，那時沒現在冷可是在下雨非常滑，我不寒而栗。總算看到平地的時候天已經半黑，馬兒們似乎也知道宿營地就在前方，不用揮鞭它們就撒開跑了起來 ，雖然它們已經氣喘吁吁。今晚的宿營地非常詩意，是個傍著河的超級袖珍木屋，上面不知道是誰用刀刻了五顆星，原來還是五星級的！我們有福了。廢棄的木屋後面還有牛棚，張軍就在這裡取柴火，可以想像不用多久就沒什麼可用的木柴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後面就是旅行者們的露天廁所，不管了，趁還有那麼一絲余光看得見地，我要放松一下，否則溫度急降之後你想要方便都會凍死。天黑路，張軍開始跟我們講狼故事和鬼故事，最後總是自己被嚇夠嗆。不過他也不太擔心，因為我們四個得睡一張"床"。小木屋裡有個爐灶，還不錯，可以吃吃燒烤外加取暖，但是很快問題就出現了，排煙管壞了，煙出不去，嗆得我們涕淚橫流，我們在嗆死和凍死之間做決斷，後來還是寒冷占了上風，只能是不是打開門放放煙透透氣，再躲回去暖和一下。多利很隨遇而安，吃了包康師傅羊肉面之後就睡去了，我們好幾次都擔心他是睡著了還是被嗆暈過去，直到聽到他的呼聲才放心。鬥爭了很久，我們還是一字排開睡下了。G讓我睡在最邊上，因為木屋的縫隙可以呼到一點寒冷新鮮的空氣，我躺下，清楚地看到濃煙在我們臉上飄舞，然後睡並暈了過去……第五日，早上眼睛癢癢的，太陽穿過木門的縫隙射了進來，G在門口抽著煙，一個完美的剪影，趕快拍下來。今天是馬背上的最後一天，然而也是最艱苦的一天，我們要翻越分水嶺，最最冷的一段。我想，還能冷成什麼樣啊！基本上上午都在大雪覆蓋的松林中緩慢前行，天上日月同輝，很有點林海雪原的味道。最艱苦的就是過冰河，多利先騎馬將薄冰踩碎，冰厚的地方則要確認是否經得住人馬同過。踩冰的時候他的馬傷了腳，他則踩入冰冷的河中。。。。好險啊，不過他一臉憨笑，沒事，小意思。我們逐一過，還好有驚無險。接著又開始越走越冷了，路完全被冰雪覆蓋，我們不停地上坡，完全看不見有別的馬蹄印，不時有些石頭堆——圖瓦族人的墳墓。風吹在臉上刀割一般，加上刺目而沒有溫度的太陽，不敢喝水，這種時候如果想方便，那不把PP給凍爛了！翻過最高的雪山，我們看到了黑湖，真的是像墨汁一般的黑，死亡般的詭異，這裡也是喀納斯的景點之一，我們應該離目的地不遠了！過了分水嶺，氣溫逐漸回升，我們在一塊曬得到太陽的空地上小休，多利把鞋襪脫下曬干！太強了，盡然濕著鞋襪過那麼冷的雪山。這裡離友誼峰不遠了，也就是中、俄、蒙、哈四國交界之地。雪地不見了，但是改成沼澤了，旱季沒有水，但是地坑坑窪窪非常難走，顛得厲害，而且似乎沒完沒了，不過可以想像這裡在夏天繁花遍野的景像。開始有人的氣息了，可以看到草場和房屋，不過很多都是被廢棄的樣子，不知什麼原因。心情開始好了起來，成片的松林在陽光之下金黃耀眼。G提議在我們鑽進另一個林子之前跑一陣馬，我以為我的馬兒已經和我很熟悉了，那就跑吧，但是馬兒已經很累了，而且看出我的腳完全沒勁了，G又很討厭地抽了它一鞭，就覺得天地倒了個個兒，我bia磯一下被遠遠地甩了出去，臉朝地摔在了地上……命還是大的，我摔在一堆草上，而地上到處都是石碓，太陽眼鏡被摔變了形，一個螺絲插進了我的臉。狂哭，然後第一句就問：破相了沒？多利把馬追回來一陣狂揍，我又心軟了，沒破相沒變傻子就好，我擦擦臉上的血，貼上邦迪繼續趕路。很快喀納斯湖就出現在面前了，一陣下坡路，幾乎每走一步就有驚喜，直至真個藍色的海子呈現在面前。這裡的旅游設施已經完全關閉了，只剩一對老夫妻看管，婆婆是個能干而頗有姿色的人，丈夫是山東人，一看就是愛得不輕。終於有熱水了，終於有被子了，終於能喝上剛擠得牛奶，終於能踏踏實實睡上一覺。那一夜我們整整睡了12個小時，爽啊。第六天花了大半天，我們繞著湖玩了一圈，把旅行者該看的都看一遍，沒有任何驚喜。這裡雖美，但是遠遠比不上我們在馬背上看到的和經歷過的。張軍開車帶我們下山，沿著旅游公路很快就到了我們選馬的賈登裕。20分鐘，僅僅20分鐘的車程。我們繞山走了3天。不過貪圖公路的方便，20分鐘浪費了多少美景。晚上，回布爾津過夜。第七天，開回烏魯木齊，第八天，回上海。流水賬完畢。
(起馬穿林)
(禾木草場)
(四國交界處附近)
(“五星”木屋)
(終於看到喀納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