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初識九寨——探險之路

作者: 韭婁

導讀看過朋友推介的網上的《走過美國》,忽然想起我們走過中國的經歷,寫在這裡和喜歡在路上的朋友們分享。由於年代久遠,記事細節可能有誤,不必拘泥了吧。1984年初春,我即將調離蘭州。在我剛大學畢業從上海分來蘭州的時候,當時單位就有人判斷我是“飛鴿牌”, 其實那時我並沒有什麼概念我到底能在蘭州呆多久。經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之後,我認識到,我該走了。 ...

看過朋友推介的網上的《走過美國》,忽然想起我們走過中國的經歷,寫在這裡和喜歡在路上的朋友們分享。由於年代久遠,記事細節可能有誤,不必拘泥了吧。1984年初春,我即將調離蘭州。在我剛大學畢業從上海分來蘭州的時候,當時單位就有人判斷我是“飛鴿牌”, 其實那時我並沒有什麼概念我到底能在蘭州呆多久。經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之後,我認識到,我該走了。那時交通尚不發達,心想此一去去了南方,再回來不容易,唯一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的就是要在離開蘭州之前想到媲鄰甘省的川西九寨溝走一遭。那時也有旅行社,到旅行社一問,說季節太早,九寨溝太冷,目前沒有專車。要有也要等到“五一”以後了,旅行票價當時是45元。我心想:旅行社要賺錢,收45元,那我們自己走應該不用50元就夠了,當時大學畢業一個月工資也就61塊,一人帶50元出來吧(就是這個50元票價誤導了我,致使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的同行者是小丁,她還在工廠倒班,可以請假。我們商量好出發的日期我就去長途車站買了四月初去九寨溝的汽車,當時沒有直達的長途車,就先買到岷縣。我們除了一點換洗的衣物就帶上一本文革地圖上了路,對九寨溝的印像完全來自於兩年前在某個掛歷上看到過它的一張照片,令人神往。當時信息不暢,這本0.24元的地圖成了我們唯一的信息源泉。我現在還保留著,首頁是毛主席的《沁園春·雪》(照道理地圖上應該印《長征》更合適些),並且每次出行都帶上,比現在的什麼地圖都輕便實用。夜半驚魂到岷縣的一路很順利,傍晚到達後才發現這裡是甘肅的藥材集散地,有很多生意人,人氣挺旺的,我們在車站附近找旅館,周圍有很多頭包頭巾的回族婦女在兜攬生意,我們聊了幾句就跟著一位穿著黑衣服的中年回族婦女走了,一直走到她家院子,她家開小旅店,我們就安頓了下來,在她家吃完飯,離晚上睡覺還有好幾個鐘頭,那時什麼娛樂也沒有,我們就和一起吃飯的旅客聊了起來,對面坐了個男的,說也是蘭州的,自然說的多一些,說到最後,那男的自然而然地說今晚我們就住一起,我還沒懂什麼意思,小丁警惕性很高,趁解手的機會拉我出去說悄悄話,說這男的不是什麼好鳥,一分析很對,我們要注意呢。回來時間到了,女主人拉我們到了睡覺的地方,原來她讓我們和她以及她一大家子小孩睡在一個炕上,可能今晚她家生意太好,她的房間不夠了,我們當時也沒有細想,心想從來沒有睡過炕,睡一次體驗一下很好呀,可她家被子不干淨,我們就穿著毛衣睡下了,臨睡前女主人還特意插上門栓並且拿兩個凳子擋住門口,我們以為萬無一失了。她家的炕可沒我原想的舒服,一個地方很熱,熱的你喉干舌燥,別的地方又冷,可坐一天車累了,我們還是很快入睡。睡到半夜,突然覺得有人在摸我的頭,我翻起身一看,在手電筒燈光下我看到一個光身男人站在炕邊,天呀!我大吼一聲“給我滾!”這人屁滾尿流地跑了,跑時把門弄得叮鐺亂響,頓時全屋的人都嚇起來了,女主人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們說凳子不是擋著的嗎?我們怎麼沒聽到聲音呢?難道他事先就知道有東西嗎?老手啊?真狡猾啊,一輩子沒見過這種事情,真嚇壞了,報公安?找誰呀,人生地不熟,討論了半天,也沒什麼結果,只好躺下,後半夜再沒怎麼睡。這民間的偉大音樂,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嗎?第二天坐上去文縣的汽車,開始有些山路,我們還在為昨晚那驚恐的一夜而後怕,中途上來了十幾個小伙子,開頭他們老老實實地坐著不出聲,突然,我後面的一個後生大吼了一聲,不是吼,是領唱,他一唱,那一起上來的後生跟著全都唱起來了,他們一唱一合,拍子和音調都非常專業,當時給我的感覺太振奮了,這響徹山野的山歌,一掃昨夜的萎靡,我仔細想聽出來他們在唱什麼歌詞,可是聽不懂,但調子很好聽,很動人,我當時記性不錯,看過的電影一首喜歡的歌曲就能唱個八九不離十,於是馬上有意識地用腦子記下來了,這曲調從此在我的腦海裡生了根,這民間的偉大音樂,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嗎?我現在有時還會用鋼琴彈上這無名無詞的一曲,以懷念那一次難忘的經歷。曲子是這樣的(有些沒法打出只能作罷或等掃描吧):561――6――661653532162-23532162236-653235-6532166――這是哥哥在叫妹妹吧?我願意把它想像成人類最美好的感情的流露,或者就是一首無詞曲,任人馳騁……說不定它就是在呼喚坐在車前面的我們這兩位“妹妹”呢?現在表錯情不要緊了。到了文縣境內,司機把我們在白水江邊的一個小山坳放下,說再往前開就不對路了。舉目望去,只有一戶人家,這裡我們又面臨找住宿的問題,我們就走到公路附近的農民院冒膽投宿了,這家農民很樸實,我們說10元(5元?)錢包一晚吃住吧,他們就好心地接待了我們,和他們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頓真正的農家飯,還參觀了她家的沼氣池,還記得池子裡產出的氣火苗很小。她家最大的女孩叫米兒,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今年十一二歲,我問米兒上學了沒有?她說在離這裡幾裡路的一個小學上學。看到湖水那一時刻的感覺,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准確的形容第三天是怎麼搭車去的四川平武已經記不清了,反正不是搭車就是買票坐車經平武松潘經過四五趟倒騰終於到了九寨溝溝口。只記得那時去九寨的路很危險,車邊就是懸崖或水道,稍不留意車就有可能翻下去,後來聽說蘭大師生去九寨翻過兩次車。溝口有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干部在賣票,旁邊還有一大幫香港人在等待,再就是我們倆個女孩(暫用現在的叫法)。那時國內旅游還不時興,來九寨溝的不是畫家就是香港人居多。在溝口我們享受了一次國民待遇,國人門票賣3元(還是6元?)香港人賣他們50(還是100元?),反正國人港人在票價上反映了巨大的差距,讓我們這些小人很是得意了一回。進去的路是沙石土路,我們在空曠無人的山溝行走,山溝裡當時正在興建一些土木工程,主要是搭建木屋,為旅游開發而准備的。說實話在到過峨眉山之後,九寨溝的山林風光並不太入我眼,但是當你慢慢走進那片藍色湖水的時候,你的感覺就立刻敏銳起來,因為平生這輩子有誰曾見過那樣一汪湖水啊?我算見多識廣了,在湖北遠安野山采藥時見過一池子水,那樣的湛蘭,深不可測,聽說那水是通四川的,可還是不能和九寨的水相比,九寨的水更有靈氣,它底下藏著那麼多動植物,多少年了?它們默默地沉入湖底,使湖水變得多姿多彩,那些百年的樹木隨著湖水的蕩漾若隱若現,美倫美換,神密,讓人產生幻覺,我和小丁兩個人在湖邊大叫著,歡呼著,迷戀著……看不夠,不舍得離開,那次帶了一個蔡司的黑白相機,可在這神水面前顯得了無一用。更恨自己的語言難以表達……後來再進九寨溝時已是二十多年以後,這時九寨溝的管理已擠進世界一流,票價也翻了不知多少番,感覺還是很美,可第一次那樣的激動沒有了,在五彩池前大批人馬擁堵觀看的時候,後面有一個女人在說:“我十年前來的時候這兒的水比現在多多了……”我最不喜歡這樣的人在大家面前顯示自己而掃別人的興,我沒有比著她說“我二十多年前來的時候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是心裡說,怎麼第一次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了啊?是湖水水質像人們說的那樣因為污染而變差了嗎?還是因為自己老了呢?又冒了一次險走到瀑布之時,兩個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一是天氣太冷,我們的衣服不夠保暖,二是這時才發覺有可能經濟危機了,因為,如果貪玩住下,一晚的住宿費花消大,我們帶的錢似乎不足以支持我們回到蘭州了,此時才體會到我們單獨出來旅游才真正比人家旅游團貴的道理。怎麼辦呢?在寒冷和經濟危機面前,我們只好低頭認錯,承認錢帶少了,錢少就要少花,再也不能玩下去了,溝裡的管理人員使勁鼓吹我們不往裡走太吃虧了,說還沒看到五彩池長海等等等等,怎麼能就此打道回府了呢?沒辦法,我們只能帶著遺憾往回走,這時回去已經沒車了,怎麼辦?老辦法,先上路,然後想辦法搭車吧。這個時候的九寨溝還在大力砍伐森林,不時有運木材的大卡車滿載著巨大的園木往外拉,我們先是在回程的路上蔫蔫地走了一大截,可來的時候開車開了幾個小時,在這五六點鐘川西的傍晚,天色已暗淡下來了,我們這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頭啊?趕緊厚著臉皮對一輛路過的卡車司機招手請求幫助,沒想到這司機不答應,還用川話說什麼“我不帶女娃,女娃兒關鍵時刻幫不上忙,既提不動水又推不了車,還給別人講笑話,不帶!”。沒辦法,我們只好又自己上路,越走心裡越沒底,記得在來的車上往外看,在這荒無人煙的大山溝裡,只有零仃的幾個藏胞住的木屋,外面掛著彩色經幡。難道我們今晚不得不投宿這樣人家不成?聽說老藏家可厲害呢,還有藏獒。我寧可風餐露宿再也不冒那個險了,可今晚不是仲夏夜,實在寒冷啊。此時天已全黑,偶然還有幾輛運木材車經過招手都沒有停,我們看到前面一輛車好像壞了停在路邊修理,下死決心走上去,一看原來還是那位拒載的司機,我們都笑了,他說:你們膽子真夠大啊?還在走啊?就不怕老藏把你們搶了去?這一次他發了慈悲讓我倆上了車,一路都陪他說話。到了平武,在一個小酒店停下,我們下狠心拿出口袋裡所剩不多錢中的10 元錢三菜一湯請師傅吃了頓川菜,然後再見。氣死我也,同伴丟了到了平武,在地圖看我們應該從汽車到昭化然後乘火車坐回蘭州,算一下經濟帳,緊緊張張夠我們回去的,可惜那天汽車也不順,好像是大車壞了,要分兩個小車分別載客,反正把我和小丁給分開了,她在前面的車上,我在後面的車上,我倆只有說好讓她在前面的白龍江渡口等我的車,然後一起走。沒想到,我下車以後怎麼也找不到小丁的蹤影,那時沒任何聯絡工具,找不到只有干著急。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先上了車繼續開往昭化,一路上都在想,這小丁能跑哪兒去呢,她曾說過要到水電四局小碧家玩過的話,會不會私自跑去了呢?你要實在想去跟我講好啊,這老弟要這樣做那可太不夠意思了,可錢在我這裡,她沒錢豈不更困難啊。在昭化只能找最便宜的旅店住下,本來當夜有車可以當夜走,可我還是想堅持一下看這位仁兄到底如何,終於,在焦灼的等待、猜想中在第二天到昭化的車流中見到了小丁的身影,她最後也沒說清楚她怎麼就不見了,那麼一個小地方,丁點大的車站,反正她說等不到我,也沒跟上第一班車,身上又沒錢,最後只好真的跑到小碧家,管人家借錢,人還不相信她,結果把手表放在人家借了一百元上路,唉呀,真是的。在火車上我們都餓了,拿出我最後的錢買了一只燒雞,一路再沒錢買別的吃了,一直堅持到蘭州。到蘭州後還想找那欺負我們的男人報仇,盡管沒欺負成但實在可恨,打單位電話一問,根本沒這個人,可見當時他就用了假名,可見防人之心一定要有啊。一路艱辛,不都是美好,唯印像均十分強烈,才記在腦海。不似游記,更近於探險,有前人之行路難,方顯後人之幸福。2007年10月22日凌晨20年後又重游



(20年後重游九寨)


精選遊記: 九寨溝-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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