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作的語言――與設計對話之五

作者: 無維

導讀木作的語言――與設計對話之五 作者:景行枯轉自:http://***/s/blog_4e192a7801000c70.html 江南的身段是用木頭撐起來的,木頭便是江南的骨骼。木匠是用木頭演奏的樂手。 他們總是以鋼鋸拉開序幕,持續而均勻的序奏中充滿自信的宣言,為後續的宏大樂章作出鋪墊;斧頭、鑿子、榔頭的金屬鼓點是展開部的快板奏鳴,雄健而有力,把置業的主題漸次推向高峰;隨之,刨子奏起了� ...

木作的語言――與設計對話之五

作者:景行枯轉自:http://***/s/blog_4e192a7801000c70.html

江南的身段是用木頭撐起來的,木頭便是江南的骨骼。木匠是用木頭演奏的樂手。

他們總是以鋼鋸拉開序幕,持續而均勻的序奏中充滿自信的宣言,為後續的宏大樂章作出鋪墊;斧頭、鑿子、榔頭的金屬鼓點是展開部的快板奏鳴,雄健而有力,把置業的主題漸次推向高峰;隨之,刨子奏起了悠長的慢板,清新、愉快的變奏充滿了東家對未來家居的幸福憧憬;最後,總框架組裝修飾的回旋曲響起,所有的器械都加入了進來,樂曲的主題逐漸明朗,當最後一個榫頭被砸入卯眼,華美的演奏戛然而止,留下的無限的回味與贊嘆。就在柴可夫斯基的《四季》般的旋律流淌中,一間間江南的民居點綴在了小河邊、街巷中……

江南粉牆黛瓦的民居,在所有掉進江南的人耳中,是百聽不厭的心靈之曲,只是歲日流逝,我們已記不住這一代又一代演奏者的姓名了。

傳統木匠按大木作和小木作的分工,分別被稱為大木匠和小木匠。“大木匠的斧、小木匠的鋸”,江南蓋房的結構性木作活是大木匠演奏的宏大天地,而非結構性木作門窗、家俱等是小木匠弦樂四重奏的精巧舞台。

在烏鎮的保護工地上磨了多年,早已聽慣了騎梁跨架,腰中麻繩上掛著斧頭的大木匠師傅們的大聲吆喝。老家浦江的老張頭,一臉皺紋,也沒有什麼文化,但無論多麼復雜的老廳及廟宇大跨度屋架,他只要眯眼一判,所有的尺寸便了然於心。看他指揮著龐大的徒子徒孫隊伍,把長長短短所有的方料、圓料了斷,開槽出榫,又自信地起拼裝成形,那種瀟灑與自信,除了賞心悅目的享受外,只剩下一個擔心:還會有這樣的接班人嗎?

與老張頭運籌帷幄的大氣勢相比,土生土長的小木匠老宋師傅更顯縝密。雖也是個“把頭”級的大師傅,但他瘦瘦的身軀上,永遠套著那件早已過時的藍色中山裝,耳朵上夾著的紙煙,如同時髦女郎的假睫毛,除非睡覺,永遠牢牢占據它的位置。老宋師傅擅長精致花廳、房亭的修復施工。這類老建築用料精細,卻往往腐朽和破壞得最嚴重,不是像散了架的魚骨,就是早己東拆西撐,結構模樣面目全非。老宋師傅總是不緊不慢,配料選工,最大限度的恢復其昔日風華,有時一個構件會耗費他半日時光,用妙手回春來形容老宋師傅的細木修復水平一點兒也不過分。在工地上,常常沉浸在這些民間工匠的快樂之中,抽著他們遞過來幾塊錢一包的紙煙,總品出另一種醇香。

長達九年的烏鎮古鎮保護一、二期工程施工,在已實施的保護區域中,幾乎所有的老房子都不同程度地被施行過這種保護“手術”。烏鎮古鎮保護以“不唯上、不唯書,少爭論、踏實干,勤探索、勇創新”的求實態度,在歷史街區的保護方法和技藝上,堅持運用傳統工藝和材料進行施工,並特別強調在施工現場對修復歷史建築技術方案的討論和制定。因為江南民居有其獨特的風格,每幢建築本身也存在很多不規則的變化,這種特殊的個性,構成了烏鎮民居的豐富型制與內涵,也要求在局部修復和恢復性的重建上,必需解讀和運用好傳統建築技術語言,而木作無疑是江南民居建築中最重要的構成。九年前,了解烏鎮歷史街區遺存遭受破壞現狀的人們,曾對烏鎮保護的前景持有不同程度的悲觀和懷疑。但老張頭、老宋師傅這些傳統民間木匠大師用他們的智慧,為古鎮煥發昔日風采添上了一筆濃重的色彩,這是傳承的力量。無法想像沒有他們,我們如何保證老房子修復的“原汁原味”。所以國際的古建築修復實踐中,也有一種觀點,即對建築的具體修復保護施工中,設計師只負責概括的修復方案,而充分給掌握傳統工藝的老工匠施工的空間。

與這些江南民居的制造魔術師在一起,在贊嘆中國獨有的傳統木作建築技術的精湛和奇妙的同時,也會不時為這批民間工匠身上閃爍的大智之言所震撼。

張師傅上梁架時老是強調:“榫卯要緊,又不能太緊。”

他對徒弟說:“一分緊,十分牢;十分緊,一分也不牢!”

在我聽來,這木作的口訣,早已是如同老子聖言般的經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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