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林湖畔

作者: 蘇木

導讀憶林湖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暫時也只有我一個人用。說的是蘇裡南首都以南100公裡外的那個大水庫。不過,我現在更加自我欣賞這個名字的傳神,特別是我在幾年後的2007年歲末,再訪憶林湖的時候,我又一次像領略湖景的美麗一樣體味了這個名字的優美,同時,也真真切切地體味了這個名字隱隱的傷感…… 邀請我們去的,是一個蘇裡南木材商人。多年前,他在巴西看到� ...

憶林湖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暫時也只有我一個人用。說的是蘇裡南首都以南100公裡外的那個大水庫。不過,我現在更加自我欣賞這個名字的傳神,特別是我在幾年後的2007年歲末,再訪憶林湖的時候,我又一次像領略湖景的美麗一樣體味了這個名字的優美,同時,也真真切切地體味了這個名字隱隱的傷感……

邀請我們去的,是一個蘇裡南木材商人。多年前,他在巴西看到那裡的人開采水庫中的林木,想到了蘇裡南這個水庫,3000平方公裡的面積,最多幾十米的水深,淹沒時完全的原始森林生態,都意味著他發現了巨大的商機。於是,這片沉睡了近40年的水中森林就要被喚醒了。

其實我聽說這個叫李安的同行很久了,但他的建在水庫邊的工廠,一直沒有多少信息傳到城裡,加上我本來以為,在水中開采可能難度成本太大不易成功,所以也沒太留意。直到07年11月在國內接待森林部長訪華團的時候,隨團唯一的商人就是李安先生。這位中國、印度混血的中年人,對中國充滿了驚奇和狂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像。

都回到蘇裡南的時候,李安先生要求大家一起到他在水庫邊的工廠度周末,算是表示他在中國時期所受招待的回報。因為新聽到一些他的生意信息,所以,無論從生意角度,還是出於對憶林湖的想念,我都是欣然前往。並且,中間另外幾個中國同行周六下午就打道回府時,我作為唯一的中國人堅持留下過夜。

在現場了解李安的生意之前,我還沒把他的生意和憶林湖的風景聯系在一起,但其實二者確實有聯系——如果李安把湖中的樹木都開采出來,那麼,理論上,水上森林的奇特風景就要消失了,憶林湖的風景就要失去其最精彩別致的元素。那水上的森林,真真切切只能留在記憶之中。

雖然,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想到的是若干年後這些樹木總歸要消失於人們的視線而記憶於心中或照片,但用如此人工的方式,而提早發生一件遲早要發生的事情,想起來還是讓人扼腕嘆息。

工廠位於憶林湖的東北角,靠近布郎絲威格村。廠區的一半,圍繞著一個寧靜的水灣,一半則建在突出水中稍高的半島上。巴西員工的宿舍,就建在這個半島的高處,270度的視野,是有水上森林的湖面、一群小島上及西邊自然保護區山嶺上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我們說宿舍是六星級的酒店。至於老板自己的宿舍,也就是賓館,建在入門處附近。

周六的午飯,是周到的李安從城裡帶來的中餐。晚餐則是地道的蘇裡南餐,一盆紅燒野鹿肉,一盆碎炒青菜,好像比中餐更可口。

賓館房子的三面,都是2米多寬的走廊,或者說陽台,有吃飯的桌椅,也有吊床,七八個客人就在這裡度過了周末大部分時光,吃,喝,聊天,從中國到歐洲,從巴西到蘇裡南,從木材生意到旅游創意,以及一些純粹男人的話題。一日之內,經歷了驕陽當空、陰雲密布,和熱帶雨林最典型的大雨。

湖畔,無疑有自己的小氣候,其一是比較涼爽,即使陽光燦爛的中午,屋檐下還是非常涼快;其二是風向變幻,白天主要是來自湖邊的徐徐清風;其三是沒有蚊子,也就少了熱帶森林最危險的傳染病的威脅。

晚上,雖然沒有月光,但總是非常的寧靜,雖然有森林裡各種動物的叫聲,和不遠出湖中魚兒跳出水湖面的聲音,這大概就是蟬鳴林愈靜的境界吧。不過,熱帶森林中那種潮濕空氣和樹葉味道混合的氣息,卻是中國古代詩人怎麼也不曾描寫過的,也是我覺得親切熟悉卻也不會描寫的。

其實因為語言的隔閡,我參與的聊天不多。對我來說最要緊的行程,是周六下午大家一起泛舟湖上。

船要比當地土人的木船要大,專門擺放的座位也更為舒適。駛出小水灣的時候,主人拿出冰箱裡的啤酒,和著迎面的清風和徐徐展開的水上森林畫面,這感覺只能有一個爽字來形容。船行不遠,繞過一個圓形的小島,直徑大約50米的樣子。看得出來灌木被大致清理過,留下的都是大樹。綠樹掩映的島中央,有一個兩層的木建築,李安先生說是帶情人來的時候住的。真要佩服他的陽光和想像力,這是何等奢侈的浪漫之地啊。

我們先是觀看水下伐木的示範,就在離工廠不遠的水上樹林中。巴西潛水員在專用改裝船的支持下,操作熟練快捷。從生意的角度,我們可以說是驚喜,但我突然覺得,那新鋸的原木端口鮮明的紅色,仿佛是帶血的哀鳴,哀嘆水上森林風景的即將死亡,至少是被嚴重的傷害。

不過,好在我們此行深入了解了有關的情況。首先,我們知道,他的開采權,主要是湖區主體的範圍,不包括四周小島密布的一些“枝椏”地區,而這些地方往往因為水深很淺,水上森林的形態更完整些。其次,從商業的角度,他也只是對比較大的樹木感興趣。

看了示範,李安指揮著船工帶我們向湖區深處駛去。在一片開闊的湖面上,正前方是另一片水上森林,有棵大樹,露出樹干之上的三條主干分支,水面上的高度有數米到十幾米不等。等船駛近,我們才真正感覺到樹干之大,李安介紹說,曾派潛水員下去測量,樹干直徑達3米以上,是名副其實的樹王,雖然有工人想砍,他卻明確下令不能砍伐,而且還要防止別人來伐。我們繞這個樹王走了一圈,從不同角度,樹王向我們展示巨型雕塑般的氣質和形像。東南方向晴朗的藍天,和北方青灰色的雲天,則像變化著的牆幕,烘托著天然舞台的主角。

如果說這個場景是讓我們聚焦在主角身上,李安帶我們去的另一個地方,則是把閑淡的目光撒在一個寧靜的湖灣。一片還算茂密的水上森林,以一個整體的豐滿的畫面,充盈我們的眼睛和鏡頭。除了那些高高低的大樹,還有一年一生的水草,在這豐水季節以業已枯亡的枝身,給這畫面憑添動感和前綴。我又看到在青灰的天幕中灰白色的樹林,似乎比遠處島嶼上的綠色更有生活的力度。在這裡,李安先生談起了他的設想——這附近的島互相的距離都不大,可以用木橋相連,在各個島上做各具特色的休閑設施,在中間的主島上設立酒店的主體建築。

傍晚的大雨,讓我欣賞湖上晚霞的希望成了泡影,我也因此早早睡去,指望第二天的晚霞。5點50分,我又一次醒來,也知道該起床了。

東方天幕,只是露出微微的天光,顯示出多雲的天空。多少會有些朝霞,我相信。摸著黑朝湖邊走去——我並不孤獨,一路彙集了十幾條小狗跟著我,奔騰、歡叫等於是給我壯著膽子。

我喜歡這樣的等著天亮的過程和這個過程中的感觸。東方的雲霞有時美麗,有時壯觀,但也有時很平常和平淡,但在這個氛圍中我就像母親對自己生下的的孩子般一樣的欣喜和歡迎。

我所在的這個地方是湖的邊緣深處,水面本該很平靜,特別是早晨的時候。沒想湖上的微風如此勤勉,一早就吹皺了水面,畫面效果失色很多。不過,晨光中巴西的工人起來到湖邊洗浣,批卡車出門把村莊的工人接來,機器一台台轟鳴起來,倒也不失為另一番的湖畔晨景。

快8點我回到工廠賓館,大部分的人還在睡覺,我決定沿著湖岸朝東走去,因為我站在高處的時候,看到那邊一道小島又一道水面——其實,後來大部分時間,在我腦子裡總是纏繞著在這裡建度假酒店的念頭,而且揮之不去。如我所願,向東,我沿著一條隱約的小路,一共跨過三個水灣,最後來到很大一片湖面。湖面上依然是此起彼伏的水上森林,地平線上是連綿的綠島,陽光頑強地刺破厚厚的雲層,把銀輝撒在光滑的湖面。一棵大樹,正好讓我拍下一幅逆光下的湖景。

我想像著,沿著這一字排開的三個水灣,分別建三棟酒店,依次是三星級、四星級、五星級,如果客人要六星級的享受,可以對湖中的那些島上。這裡的級別,並不很明顯地用酒店設施的硬件來區分,而是用風景的美麗程度、自然的純粹程度來形成不同的層次。

我向來喜歡湖景多過海景,可能是因為更喜歡湖景的寧靜、平和。憶林湖的美麗,當然又不止於此。水上森林的奇觀、亞馬遜森林深處的原始生態,乃至湖邊黑人和印第安人風情,都為憶林湖增添了無窮的魅力。我確實奢望著湖畔能出現一家雅致而純樸的酒店,讓更多人有機會來欣賞憶林湖的美。李安先生的生意,雖然不致對湖景有很快很大的影響,但也不失為一個提醒,憶林湖最美的形態,並不永恆,希望欣賞她的人,不要錯過……

2007年12月,寫於帕拉馬裡博



(當年樹王,現代雕塑)



(湖灣一角)



(情人島)



(水上森林風采依然)



(憶林湖上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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