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無奈之後

作者: 下城東新

導讀今年春節,我的目的地本來是黔東南;可人算不如天算,“2008年的這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猛了些”,使我不得不將貴州之行的計劃暫時擱置。這場白色災害,注定會以其影響範圍之廣和伴之而生的異乎尋常的寒冷,而長久地留存在人們的記憶當中。於是,在這樣一個冷酷的冬天,“溫暖”成了人們最希冀見到的字眼,這當中,自然也包括早已習慣了長假出行的我。(一� ...

今年春節,我的目的地本來是黔東南;可人算不如天算,“2008年的這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猛了些”,使我不得不將貴州之行的計劃暫時擱置。這場白色災害,注定會以其影響範圍之廣和伴之而生的異乎尋常的寒冷,而長久地留存在人們的記憶當中。於是,在這樣一個冷酷的冬天,“溫暖”成了人們最希冀見到的字眼,這當中,自然也包括早已習慣了長假出行的我。(一)稍暖還寒,我們一家三口就踏上了去南京的動車組列車。面對眼前和窗外的新奇,豆豆雀躍著;而我卻興奮不起來。雖貴為“帝王之洲”而自古繁華,可金陵訪古畢竟只是備選;何況,在回歸自然之風盛行的今天,去觸摸考辨那些怕是已隨六朝金粉漸隱秦淮的斑紋、遺跡,恐怕只能是無奈的選擇了。 一出車站,撲面而來的寒氣和街道兩側隨處可見的雪堆更增添了蕭瑟的氣氛。眼前的玄武湖依舊闊朗,諾大的湖中只寥落著三兩只小舟。那份冷清,像是還在和姍姍來遲的陽光賭氣似的。舊地重游的第一印像,確實與記憶中廟堂之上的大氣輝煌有些距離,可是,從積極的方面考慮,既然是訪古,清冷的氛圍或許倒能添抹上肅穆的幾筆,使憑吊而生的感懷更加豐富呢。(二)翻閱歷史,似乎每一個或激情或英武或沉重或屈辱的年代,都為這座建立在鐘山余脈的城市留下了許多歷史遺存,可要想在短短幾天內閱盡這千年的滄桑積澱,怕是絕無可能;而要在這眾多遺跡當中選擇(考慮到豆豆五歲的年紀),自然首推明孝陵和中山陵了。南京在歷史上雖數次貴為帝都,但真正龍盤虎踞、氣勢飛揚,應該還是作為明朝首都之後(雖然後來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可仍舊尊金陵為“南京” )。起於貧寒、最終君臨天下的朱元璋,在多個備選方案中選定南京作為首都,確實體現出非常人可比的眼光(戰略縱深等),一如他劃定背倚鐘山、敞向開闊的這片風水寶地建造陵墓一樣。帝王陵墓前一般都有神道,兩旁立著石制的動物或人的塑像,以表拱衛之意,明孝陵也不例外;可特別的是,這裡的神道依山勢迤邐而建,不同於大多數神道直鋪於陵前。石雕造型極為生動,豆豆蹦跳流連其間,纏著我們給他講解這些動物和人物的名稱和由來:馬、獅、麒麟、像、獬豸、文翁仲、武翁仲,搞得我們也有“黔驢技窮”之感。算了,兒子,別深究了,還是多留影吧,讓我們的幸福和這份生動相得益彰……雖然據導游講,遠處的宮牆是在戰爭廢墟上重建的產物,可站在長長的百官祭祀步道這邊望去,還是盡顯非凡的氣勢。整個帝陵的恢弘,尤以明城為甚。這座高約數丈的城堡,位於“寶頂”山(即太祖靈柩安放之所)前的廣場上,傲然拔地而起,不怒自威。也許這位光復漢家天下的帝王,一生中有太多次登臨城樓、極目遠眺的經歷,於遠眺中謀劃著他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戰略構想;因而,身後無極,他仍要在此留這麼個念想,以期冥冥中又可登臨,望向煙塵滾滾的漠北呢。登樓的石階經日久踐踏,早已變得圓滑,加之積雪成冰,讓人舉步維艱,我們只得小心翼翼地倚牆而上,看來,要想重溫帝王視野也不是特別容易的事情。終於登上城樓,放眼望去,明城後的寶頂山上累積的殘雪中,眾多黑黃皮膚的寒木,默默立在縞素的陵丘上,難掩一派蕭殺之氣。其實,當我稍後站在靈谷塔頂時,也有著類似的感懷:歷史就如同一個大門永遠開啟的黑洞,無論你是誰,都別奢望能夠穿越這厚重,只能是被動地向那扇門靠近,並最終走進歷史。每及此,我依稀總能體味陳子昂當年“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悵然而涕下”的蒼涼心態。(三)相比明孝陵的儀制,中山先生的長眠之地要簡潔明快的多。次第升高的石階早被收拾得干干淨淨,看不出大雪肆虐的痕跡,顯露出建築材料樸素而原始的色調來。豆豆未明所以,只興奮地將那石階當作登高的賽場,不知道在它們盡頭,躺著那位最早將反封建的民主思想引入中國的先驅者。當我喘息未定地站在這遠高於明孝陵寶頂的祭堂內,端詳著中山先生的漢白玉臥像時,竟生發出一種疑惑:倘若這位終生倡導民族、民權、民生的偉人,能了解到自己身處這後人為其刻意營造的“高山仰止”、遠離民眾的所在,將會是怎樣的感受呢?這疑惑或許發端於登山的辛苦,但它並不妨礙我對中山先生的景仰:正是他倡導的革命運動,將中國的顯性封建專制制度送入了歷史的故紙堆,他應該算是一個時代的開創者。“朝代興衰替,新人換舊人”,在另一處名勝古跡――總統府裡,這種感覺尤為強烈。這座造型風格多變的“大雜燴”式的建築群,曾經被作為清朝兩江總督府、太平天國天王府和民國總統府。前部是雕梁畫棟的古典庭院,後部則立著一組普通的現代小樓。這裡的主人們都曾在一個時期領時代風騷,但最終無法避免被政治對立面取代的命運。在這些人當中,最為我不齒的就是那個自稱天父之子的洪秀全,自從進入這裡後,他就完全沉溺於“花紅柳翠”、“芳巾香枕”之間(十幾年裡只發布了幾道詔書),幾乎再未離開過;對於他來說,這座宅邸是完全意義上的“家”,而且更像一個自我囚禁的“囚籠”,這種只安於自身享樂、心中有家無國的領導者,失敗是必然的。至於中山先生的那位繼任者,我猜測,當年他在目睹靈柩入土為安的時候,一定幻想著自己百年之後也能夠葬於金陵峰靈水秀之地,受萬人“朝拜” ;可事與願違,最終只能偏安於祖國台灣。他不能埋怨造化弄人,“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能怪自己失掉了民心,也失掉了政權穩固的基礎。(四)憶金陵舊事,怎可忘了那“槳聲燈影裡的秦淮” !十裡秦淮,萬家燈火,青樓楚館雖早已絕跡,可由“李香君”們聚攏來的繁盛人氣和熱鬧傳統怕是輕易改變不了的;更因了正逢新春,夫子廟內更是花燈閃耀,摩肩接踵,熱鬧非凡。街上各類酒家飯莊小吃鋪林立,別致的標牌、誇張的叫賣、誘人的氣味,都“勾引”著飲食男女們的饕餮欲望。看到一處排著長長隊伍的臭豆腐攤,本不甚喜歡此物的妻竟也“積極”地參與其中,當然,更別提那位年紀與胃口很不相稱的小同志了。訪古之外,大塊朵頤確實是此次南京之行的另一大收獲,在湖南路小吃一條街、在南京大牌檔、在“回味”鴨血店……,“人之大欲足焉!”雪後的南京訪古行,滄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主題,也許,是這座城市經歷了太多的興衰更替吧。古語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惟其如此,歷代文人騷客們才為我們留下了許多與興亡、疾苦相關的名篇佳句,正所謂“賦到滄桑句便工”。我並不想在此羅列那些滄桑工句,只是在聽到當下南方的災情已大大緩解的時候,自然地將筆觸回到這場使我們生活幾無保證的大雪。如果,雪災發生在過去那些年代,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局面。於是,我慶幸,在今天,“興,百姓苦”無疑是個偽命題。



(不系舟)



(博愛坊)



(喂鴿)



(明樓城牆)



(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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