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龍王山游記

作者: dasmarinas

導讀龍王山紀行--99年我還是小孩時候寫的上海交通大學機械工程學院 “綠色之友”環保協會 金 1999年9月 今年8月20日到8月26日,我參加上海市大學生“綠色營”活動,來到浙江省安吉縣,對該縣的農林、旅游和環境的現狀和可持續發展的前景作了調查。其中,一項關鍵活動就是實地踏勘黃浦江的源頭――也是整個太湖流域的最高峰和天目山脈的主峰――龍王山。 龍王山座落 ...

龍王山紀行--99年我還是小孩時候寫的上海交通大學機械工程學院

“綠色之友”環保協會 金

1999年9月

今年8月20日到8月26日,我參加上海市大學生“綠色營”活動,來到浙江省安吉縣,對該縣的農林、旅游和環境的現狀和可持續發展的前景作了調查。其中,一項關鍵活動就是實地踏勘黃浦江的源頭――也是整個太湖流域的最高峰和天目山脈的主峰――龍王山。

龍王山座落於浙江省安吉縣與臨安縣交界處,同時也是太湖流域與錢塘江流域的分水嶺,山峰海拔1587米。山峰南5公裡處,就是西天目山(1506米),東南10多公裡就是東天目山(1479米)。其山正處於安徽省寧蕪平地、杭嘉湖平原和皖南、浙西山地之中央。由於山北是平原,山南則是連綿數百公裡的浙南山地,故而由於地形作用,北方冷氣團與南方暖濕氣團於此交彙時,溫度下降,造成雨水較多。其降雨量大大超出鄰近的環太湖平地和寧蕪平地,達每年1800mm。由於山體及其植被有蓄水、調節水量的作用,故山上兩溪常年水量穩定,流至山下章村鎮的長潭村,彙流成為南溪,構成西苕溪水量的極大來源。同時,滿山都是原生落葉闊葉與針葉混交林,其中金錢松(金松)、柳杉、銀杏及蕨類比較豐富,另外還有天目木蘭、鵝掌揪、中華夏腊梅、鐵木等珍稀種。山峰周圍是1200公頃的國家級龍王山自然保護區,其動植物資源受到了良好保護。山頂附近還有一片高山沼澤,名“千畝田”,據我們分析,它很可能就是西苕溪的源頭,即黃浦江的源頭。

基於以上原因,我們“綠色營”中的4名體力最充沛、鬥志最高昂的隊員――上海交大農學院的沈、衛,上師大地理系研究生尤,作者本人以及安吉縣航道管理局的任老師,在做好了充分准備的情況下,定於8月25日向龍王山發起衝擊。我們的計劃是:清晨上山,抵達龍王山頂峰後直插南面的西天目山。從太湖流域圖上量出直線5公裡,根據沈提出的經驗公式需乘6,即相當30公裡平路所需時間。有極大的把握在17:00天黑前抵達西天目頂峰,頂峰下100米即有旅店。

8月25日晨,我們清早7:15從赤塢出發,至孝豐轉車去章村,再轉車至龍王山腳下的龍王山莊(是一個小的旅游賓館,近來龍王山開始小規模開發其旅游資源)。約9:15抵達龍王山自然保護區的山門,我們徑直闖進自然保護區辦公室,打探有關情況。但是結果令人失望:從他們的5000分之一林區管理圖上,我們得到兩個結論:(1):龍王山頂峰無路可通,一般只能走到海拔1550米的千畝田。(2):欲去西天目,可嘗試在過了千畝田後經防火帶走兩個小時至山脊鞍部後,找到一條小路,直插向南,經過山谷,再行爬上西天目。不過此路頗長,保護區工作人員也未去過西天目。於是,五人一致同意先去千畝田,看實際情況決定去否西天目。出發前,我們又拼命飽看了幾遍那份詳圖,妄圖將其印入腦中。

9:30,向千畝田進軍!上山之路由開山碎石砌成,稍易於上董嶺的山路。然石路亦毛糙,其窄處僅得尺余,亂石礙足,頗險。途中兩過山溪,一次易如反掌,類公園之斷橋;另一次較難:我在水中大石上爬來爬去,小心翼翼但還是濕了鞋、腳。山道陡高,雨後石濕,攀爬不易。行進時,只能緊盯前一人的腳,很少抬頭看那延伸幾步路就拐入一叢灌木中的山道,更不去奢求從茂密森然的枝葉中看出山勢、地脈,因為一:要牢記“走路不觀景,觀景不走路”的山行警句,不然即使造成腳踝扭傷之類小事也會挫敗你的登山計劃;二:前面的人走的每一步都可為後人指示出安全結實的立腳點,一步一步跟著走可以節省體力,同時避免不必要的雜念――比如山路難走啦之類――消耗體力。

走,走,走。每二十分鐘或半小時,我們就會休息5分鐘。不過我總感到休息永遠不夠:休息完,我只能保持30秒旺盛的精力,隨後又只能像蝸牛一樣跟在尤或衛後面,踩他們的腳印。任老師和沈比較多的做先鋒或後衛,高人也!特別是任老師上山只穿一雙拖鞋,下了山也不見有什麼腳傷。開始是越走越熱,但是當襯衫全濕後,感到的就是陣陣涼意,特別是到休息時。當日山下氣溫28度,按照每百米降溫0.6度的估計原則,到山頂就是降9度,僅為19度。盡管上山時人體大量散熱,但最終還是會越走越冷,所以每個人都多帶了一件衣服(萬幸最終沒有在山上用)。

10:30許,我們走到一處小亭,地處山路半途,與黃山上的休息亭功能相同。此處是一個自然保護區,故而也有許多專業或准專業的人上山。一般俗客不多,因為沒有比較直接的交通直達山腳下(除非游人有私車)。盡管如此,一路上還是有不少食品包裝袋、火腿腸皮、礦泉水瓶之類,稍煞風景。我們在小亭坐下休息,但覺清涼威猛的山風從身邊山谷中疾馳而下。雖然沒有迎面正對勁風,我仍然給吹出了一絲冬意――那只是8月25日,海拔1100米左右,北半球亞熱帶。而此時回望,卻見到了幽遠綿長的景致――從山谷望出去,灰白沉鈍的天被兩邊墨綠黛青的山嶺夾得只剩一個“V”型。“V”的底部近地平線處仍然是白色,而越往上去,顏色卻越呈灰暗。山嶺之外,遠處還能影影綽綽看到向安吉縣中部平原延展的條條低脈。南溪自腳邊潺潺流下,至章村,便已然是寬廣大溪,直至經過老石坎水庫後,彙入西苕溪,遂成滔滔之勢。東西苕溪在湖州城下彙為一河後流入太湖,但是東苕溪的水,主要由發源於董嶺南麓龍須溝的西坑溪-南苕溪-東苕溪供給,而南苕溪的水被京杭運河用於調節水量、平衡各流域的水位差了,同時在流經臨安、余杭、德清各縣與湖州市郊時也有部分流量被用於灌溉。南溪-西苕溪水則一路浩蕩的流入太湖。苕溪、荊溪注入太湖兩股清水,聚之一盆,孕育出的是源自西周的吳文化,喂養大的是當今4300萬說吳語的居民。

任老師的一聲吆喝打斷了我空遠的遐想。快走吧,我們可不想夜宿原始森林。

爬,爬,爬。(不然為什麼叫“爬”山呢?)溫度越來越低,衣服上的汗現在一片冰涼的貼在皮膚上。盡管氣喘如牛,我們還是在11:45左右抵達一小塊平地。這是一塊小的鞍部,東面300米處有一座山峰,比此處高100多米;西面是一條蜿蜒向上的土質小徑,即去千畝田的路;水平能見度不超過1000米,平望出去只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鞍部的面積大約是一畝左右,長著一些帶球狀花序的草本植物,上面落滿了大個的鳳蝶。遮天蔽日的樹蔭就到此結束,頭上露出了灰白的陰天。我們在樹蔭下走得太多,滿天灰白倒還有些刺眼。有些深灰的雨雲正在快速的向東移動,其邊沿看來就在我們頭上一兩百米,也有少量雨絲落下。如果天晴,我們該能看到東南10多公裡處的東天目。我粗略估計此處的高度是1450米左右(太可惜了,我們整個綠色營沒有帶空盒氣壓計,無法測海拔高度)。我們的目標是千畝田,所以,一當拍完了合影,大家就大踏步的向千畝田方向走去。

沿路左右兩邊寬十米的地方,樹木全部砍光,長滿各種草本植物。實際上這條土路就是防火帶。防火帶就是沿山脊線或分水嶺將樹木砍掉十米寬,以免一坡的山火蔓延到另一坡。在這裡,這防火帶以北就是安吉縣的龍王山保護區,屬太湖水系;以南就是臨安縣的西天目保護區,屬錢江水系了。沿防火帶向上走了不多時,路變平了,當道赫然一株金松,高6-7米,胸徑半米多,童童如車蓋。此必前人游千畝田時所植,意在供人歇息納涼之用。樹下頗有垃圾、包裝袋等歇息納涼之遺物,而我們此時倒並不太反感,因為它們可以證實我們沒走錯路。接下來,路越來越小,亂草倒多起來了。我們真的是靠火腿腸皮、餅干袋來導航的。又走了幾分鐘,過了右邊的一叢樹,一片黃褐色的長草平地突然出現在我們的右面,給人感覺就像是人民公園的大草坪。北面100米處是森林,西面是一片白霧茫茫,可能還要延伸幾百米。不用任老師說話,我們都知道了:千畝田,海拔1550米的高山沼澤。

千畝田,實際面積幾十畝,是一塊真正的高山沼澤。我們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的踏足進去,生怕一失足陷到底。整塊地是一個盤子型,山頂的降水全都積聚在此,估計排水量較小而表土底下有盤子型的不透水粘土層,所以構成沼澤。沈若愚拔刀取土樣,一刀下去卻只掘出一些黃色的、軟乎乎的東西,是一些腐爛的草根。像這樣一塊沼澤地,只見年復一年長草,恐怕厚厚的腐草下面已經變成泥炭了吧。

除了草(短草,就像比較差的公園草坪上的草)之外,我們沒有在千畝田見到其它重要的生物。沒有鳥、蛇、小型哺乳類或兩棲類。不知道在晴天或者候鳥遷徙的季節裡這裡會怎麼樣。方圓幾公裡內這是唯一的一塊草地,值得仔細研究。

在千畝田我們只呆了一刻鐘,采完土拍完照就匆匆上路了。計劃中,要從千畝田出發,走兩個小時防火帶到一條穿越山脊的小路上,從此路去西天目,要走整整4個小時。計劃在16:00可以到達西天目峰頂。可是,回到來路,卻發現防火帶到此為止,前方依稀可見的防火帶土路全部被埋在高達一米半的草本植物裡。看來,千畝田是常有人來,所以還像有條路,但是前面那條小路就不太有人去,即使有路也給植物長沒了(上山前,龍王山保護區辦公室那家伙說防火帶去年春天“剛”砍過一次草――這種雨水充沛、人煙稀少的地方一年能長多少東西啊!)。沈當先開道,一邊用大樹枝撥掃路上的草本底部(打草驚蛇),一邊撥開上半部的草莖讓自己勉強通過。奮力走了五分鐘,沒走出多少,看來此路不通。幸好我們備有預案,爭取從東北面的另一防火帶與小路之路口順該小路去平溪村,再搭車去西天目。於是急忙回頭。

在返回11:45到達的那片鞍部途中,我們竟聞人聲!急忙大呼小叫與之溝通,對方竟然回叫,聯系上了!我們自9:30從龍王山莊出發以來,還沒看到過人,心情自然較激動。是誰會在這可能下雨的當兒,像我們一樣上山呢?走近了,接上話了,原來是一幫江西的大學生,有七八個吧,也是來考察千畝田的。他們內中有一個女生,從9:45上山,晚我們三刻鐘到鞍部。他們還有一位當地人向導,我們向他詢問有關去平溪村的路,他說他知道是沿著防火帶,順著鞍部東面那座山峰上到山頂,再順防火帶沿山脊向東南下去,直到山脊變平,也就是另一個鞍部,就能找到一條橫跨山脊的山路,通向平溪村。時候不早了,熱情話別後,我們義無反顧的繼續快速前進。實際上,我們在17:30以前就沒見到其它人。

把江西同學、鞍部和那一群鳳蝶拋在後面,我們開始攀登那座看起來有百來米的山頭。上山的路還是防火帶的土路,坡度極陡,草長到小腿高,土路上還有許多雜亂的小石塊。踩著茂密的草根和有時不可靠的石塊,我們還是憑借衝擊的氣勢上去了,但是仍然是一邊打草驚蛇一邊攀登。路邊長著一種草,一大蓬一大蓬的,管狀的草莖也挺結實。這就是龍須草,坡路太陡時用手抓住一大把,就幾乎能支持全身的重量――包括你的背包。在上這百來米的山頭時,有好多次得用到這龍須草。在上到六七十米時,我們爬上一塊巨石休息。在上面,能夠看到上千畝田的路,但無論那棵大金松還是那幫江西同學都已看不見了。遙望天際,見有大團烏雲西來,天有作色之險。時間已是1:00,我們得趕快。仍然是陡路、草叢和石塊,但邊上的森林樹種已經由櫟樹等闊葉樹轉變成黃山松等針葉樹了。忽然我們遇見了一大片石壁,寬十幾米,坡度有30度。上面除了一些片層解理造成的窄片可供踏腳外,只有龍須草能施我以援手了。看了看,這還是正路,於是只有上了。人人都上得挺成功的,除了我在最後3米時腳沒踩實而使全身重量加在兩大把龍須草上以外。我們不想重蹈北大登山隊那個女孩的覆轍――她整整跌了400米高程。

過完了石壁,剩下的路如同兒戲,峰頂一會兒就到了。那是一片幾十平方的土質平地,其正中有一塊三角碑,高約一尺,上刻“大地測量標志――浙江省測繪廳,浙江省軍區”,邊上還有一個“小浣熊”方便面袋,其字尚清晰。我等大喜,一是因為這座山峰高度總也有1550米以上,好歹也算龍王山次峰了,因主峰(1587米)無路可上,上個次峰也算不虛此行,且有大地測量標志為證;二是地上有方便面袋,說明近期有人上來過,那我們就不用怕了。山頂以及向北的緩降山脊和山坡都是土質的,稀稀落落地長著一些黃山松、金錢松。有幾株黃山松倒在地上,露出它的根系:根須呈水平狀向外輻射出,垂直深度僅10-20釐米。原來,山頂和山脊的表土較薄,這些黃山松都有幾十釐米粗,但是根系卻扎不進岩石裡,只好在表土層向四面散開。估計是大雨衝刷了表土,大風將其刮倒(或雷電劈倒)。不過這種根的結構與熱帶叢林裡的板狀根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按原計劃,一陣快門響過之後,我們就應該下山向臨安縣東天目鄉平溪村靠攏了。下山的路――防火帶――比較平緩,但是草叢就及腰深了。一路上的景觀還是稀疏的松樹,間或有一些倒地的。更遠處的景觀則是被東西兩坡的密林擋住,並且山間水汽密度仍大,能見度1000米不到。我們持續地從齊腰深的草中找路前進,一邊防蛇。一路上我們只看見兩次蛇,一次是上山頂前,一次是下山路上。蛇不多,但是這裡的草蠻糟糕:某一種草,莖上有刺,而且總量不少。在下山的第二和第三階段,這草給我們帶來了挺大的麻煩。下山的坡度,現在大約是10度左右,算是非常平緩,但是時間已經見晚:最多4個小時之後天就要擦黑了,我們還是得快一點。如果到了兩點我們還沒有看見晚上的駐地,就要做好在山上過夜的思想准備了。

但是,十分鐘後當我們走到一塊風化巨石處時,整個登山過程中最美的景像展現在我們面前了。當時,鉛灰的雲層完全在我們頭頂上方,以下則全無水汽,山下面是一片清楚透明。我們攀上巨石,首先看到的就是山脈東南的谷地。坡地和谷底間點綴著幾小塊顏色稍淺的綠色,是糧食和蔬菜田。田地中央,是幾間赤瓦白牆的屋子。這個村落,大概就是平溪了。看起來,村子離此直線只有5000米左右,走到山脊最低處再上小路,不出兩個小時就能到達的樣子。繼續向東南偏東的地平線延伸目光:山脊的余脈像手指一樣鋪開於平原之上,手指與手指之間還是谷地、村落和田園,阡陌交通,屋舍儼然。天上的雲層,在十公裡以外也已經消彌殆盡,遠處陽光燦爛。十分遠處有一大城,用8倍的望遠鏡極目而視,依稀可見棋盤似的街道和房屋。一共有三個棋盤似的城區,幾十條街緊靠在一起,我們猜這就是臨安縣城了(圖上量出有40公裡遠)。極遠,從望遠鏡裡看到的天地線處,有一片區域在陽光下閃光。難道這就是青山水庫嗎?

向北面看去,也有廣闊的視野。北面是安吉縣的地方,遠遠近近有三四道山梁,山坡上整個是一片毫無縫隙、均勻一色的鮮綠。四周基本上就是各種層次的綠與各種層次的灰兩種顏色:綠,在近處是山坡上一棵棵勁松,遠處就分不清單個了,是墨綠的松濤,是翠綠的竹海;灰,近在頭頂上兩三百米,在一片灰白的天幕下,一大團一大團鉛灰的雨雲還是自西向東快速移動。忽然,雲層起異:一長條打著卷兒的烏雲,像一條花邊一樣掛在了北方的天際,真是人間奇景。美景總是出於險峰,一時間,許多沒頭沒尾的古詩文開始在我腦子裡飛來飛去。據說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寫的就是此地――天目山。若不是可以用肉眼看到平溪村,這絕無游人踏足的地方倒真有一種世外桃源的風味,同時也給人帶來一種緊張不安,不知道在這整齊的綠和美麗的灰後面隱藏了什麼樣的東西,更不知天黑以後這裡將是什麼樣子。咦――我們又隱約看見山谷裡也有一個村子,粉牆烏瓦,頗有古風。村前還有一條柏油公路。這個村子,比平溪村還要近,可以作我們的一個備用落腳點。村後有一座大山,山脊的方向與我們行進的方向一致。山脊上,可以看見一條淺綠色的細長帶子,時隱時現向上穿去。這就是防火帶,只有森林工人、勘探隊員和老山民才走的路,而我們正在上面走。

我們又上路了。這回,路上和路邊的景觀有所改變:坡度變陡了,通常都有20-30度,有些小區間達到40度,甚至在繞開一塊突兀的花崗岩時有幾米是60度斜坡;路邊的金松、黃山松也讓位給櫟樹、柳杉之類,防火帶上的草本和蕨類也更繁盛。我們又看到了一個“小浣熊”方便面袋子――看來它是勘探隊員的保留品牌,不會是一般旅游者帶來的。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我們一小隊人還是努力地從齊腰深的草叢中探出路來,沿著防火帶盡量快的向山下走去。雖然如此,我的心裡還是毛扎扎的:山上的生物受到良好保護,我們是在它們的地盤裡……萬一今天天黑以前趕不到山下呢?回頭路是不能走的,現在坡度那麼陡,爬不上去,還有上來時的那塊大石壁不太好下――還是盡快小心下山吧!好在人人都帶了良好的裝備:刀,火種,幾斤壓縮餅干,指北針,望遠鏡等等;任老師、沈和尤都有豐富的山地生活經驗;我們人人都有基本的野外生存知識和決心。萬一非得在山上過夜,生存的主觀意志和客觀條件都是挺充分的。

在下山路上,陡路、石子和扎手草總是讓我們挺“受用”的。特別是我的“火炬”鞋,鞋底磨平了,一點兒抓地力都沒有。經常一滑一滑的,弄不好就摔個屁股墩,手上總又要抓一把野草,一不小心就抓到那種扎手草,頓時怪叫不止,也不知被大家關照了幾十回。但是有一回,我一腳踩上了一片特別松軟的土,走得十分穩當。問任老師這是怎麼形成的,他輕松的吐出四個字:“野豬拱的。”弄得大家一陣緊張。有蛇,有野豬,據說還有金錢豹,這山不愧是自然保護區。一路上,野豬拱松的樹根和泥土越來越多。不過野豬一般不在白天出動,我們還有希望。坡度也陡了,草又多起來。忽然,我們發現竟然走岔了路!原先在高處,我們用望遠鏡沿著防火帶看下去,應該走最東面一條山脊,山下就是平溪村。而現在我們的右邊,赫然是一道高度稍高的山脊,正是我們該走的山脊!而現在,我們看不見平溪村,而且只會越走越遠。回頭是斷無可能的,陡坡難上,而且我們一路就根本沒看見什麼岔路口,說不定那邊的路還要難走。我們迅速鎮定下來,決定仍沿此路,走到那個粉牆烏瓦的村子。任老師找到一堆大樹枝,大家立刻武裝起來,人手一枝登山杖,下坡頓時安全許多。

感謝野豬!若不是它拱出一系列松軟好走的地,只怕我要摔更多回。我們就是這樣右手拄著棍,左手拉著草,一步一跌一滑走下山去。一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至少被放棄超過半年的木棚的構架;攀了幾回岩;連續滑了十幾米下坡路;還遇到一個草窠,直徑有一米半,用泥巴作底,上面圍了三個草卷兒――任老師說是野豬窩。至於扎手草之類小事也就不提了。一路走下來,我們終於清楚地看見了那個粉牆烏瓦的村子。從望遠鏡裡看,一幢大屋倒是挺豪華的嘛,屋頭上還插了一杆杏黃旗……“那杆旗!”沈失聲大叫:“那是龍王山莊的旗!”很滑稽,兜了那麼大一個圈,我們又要回到出發點。

又是連摸帶滾一陣爬,原本只有骨牌大小的房屋一點點變大了;柏油路也顯現出來;對面山坡上還出現了一條土質的公路。很明顯,這就是龍王山莊。受此激勵,我們闊步直進,一直走到16:45許,來到一處廢棄已久的水泥了望台上。此處距離柏油公路大約有100米垂直高程。在此,大家作了最後一次休整。回望我們爬過的次峰,好像是在遙遙千裡之外,露出很小的一點兒頭。從頂峰到這裡的每一公尺路,都是我們一步一步走下來的。經歷了非比尋常的恐懼,也看遍了人間難見的美景,所謂“無限風光在險峰”。17:00,我們一鼓作氣,直衝下山。但是,防火帶到此結束。下面的垂直100米變成全程最難走的一段路,我們要穿過山坡上的灌木叢和樹林,爬下好多懸崖,最終到公路(大約就是從佘山頂上不沿任何路而是穿樹林走到山腳)。沈先投了大量石塊下去,石頭滾出一條路順便嚇跑蛇。接著,以任老師為首,大家魚貫而下,手上緊拉著草、樹枝來承擔全身重量,腳摸索著爭取踏上一個落腳點。平衡的本事、借力的方法、頑強的臂力……平時從來不知道的方法和從未有過的高素質,現在一下全有了。我的火炬鞋又滑了一次,所幸無事。下了兩個小懸崖,披荊斬棘地在灌木林裡走了幾十米,我們終於看到了――在坡下平行外推50米處,就是柏油公路。我們等不及了,歡呼著直穿林地而下,越過50米密林,縱身跳下兩米高的護路山牆,雙腳就扎扎實實的踏在柏油路上了!時為8月25日17時22分,我們回來了。

晚上我們住在龍王山莊。第二天,就是回滬連續十小時漫長的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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