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什庫爾干

作者: li_yan

導讀1988年夏季,來自北京、貴陽、昆明、呼和浩特、蘭州、鄭州的青年學者專家在烏魯木齊彙合,開始中國西部改革和對西開放的新疆案例研究。調研階段則兵分四路:吐魯番、南疆、伊犁、奎屯烏蘇獨山子。我因先期隨現在的經貿部副部長龍永圖陪同聯合國駐華總代表孔雷颯到南疆喀什,就沒有再向帕米爾高原進發。送走老龍和老孔後我就去了奎屯。見到龍隆等去了帕米爾高原� ...

1988年夏季,來自北京、貴陽、昆明、呼和浩特、蘭州、鄭州的青年學者專家在烏魯木齊彙合,開始中國西部改革和對西開放的新疆案例研究。調研階段則兵分四路:吐魯番、南疆、伊犁、奎屯烏蘇獨山子。我因先期隨現在的經貿部副部長龍永圖陪同聯合國駐華總代表孔雷颯到南疆喀什,就沒有再向帕米爾高原進發。送走老龍和老孔後我就去了奎屯。見到龍隆等去了帕米爾高原,楊松林還單槍匹馬去了和田,我很羨慕,心想,以後的機會說不准是猴年馬月呢。沒料到這個課題的出國考察的任務,有一項攤到了我頭上:參加中巴國際公路(國際上稱之為“喀拉昆侖公路”)在新疆對西開放中的作用和能力的考察。我喜出望外,這遠遠超越了我最初的期望。這下我可以一直干到伊斯蘭堡和印巴邊境的拉合爾,更不用說還能從紅其拉甫大阪出境,坐汽車直奔巴基斯坦克什米爾的首府吉爾吉特。10月下旬我隨新疆黨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尹築光、兵團政研室主任周嘉熹、國家體改委研究所郭凡生等重返喀什。因為要上4000米以上的高原,不可輕率,人人都要體檢。結果我被一位維族大夫首次查出,“良心”有點壞了:預激綜合症A,被告知,問題不大,但是要小心。只要不剝奪我上高原的權利就行。當然我自己得留神才是。

10月22日到塔什庫爾干縣城的當天晚上和第二天攀上海拔4800米的紅其拉甫山口,我經歷了一生中頭兩次高山反應。但使我自感還不算難堪的是,我不是在一般的高度,而是在帕米爾高原經歷了輕度的高山反應。帕米爾高原比號稱“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還要高出一截呢。我有些同事到海拔1900米的昆明和2700米的西寧都有反應。

從南疆重鎮喀什至塔什庫爾干有6小時的汽車旅程,一路荒山禿嶺。或許因帕米爾高原高寒缺氧之故,黃褐色的大地裸露著,見不到一株樹。只是在河谷低地,才見到了綠草如茵和羊群如雲。這裡有的,只是綿延不斷的雪山,在陽光下閃著眩目逼人的寒光。想到即將成為“冰山上的來客”,親眼領略帕米爾的高原風光和塔吉克民俗風情,就高度興奮起來,根本忘記了喀什的醫囑:初上4000米的帕米爾高原,不宜劇烈活動。

在帕米爾賓館剛安頓下來,塔吉克姑娘努爾古麗就領我們去參觀“市容”:縣城的一條東低西高的橫街和與之交叉的一條南北大道構成的丁字路。我拎著相機左顧右盼,不時跑前跑後捕捉鏡頭。走在塔什庫爾干縣的“南京路”:南北大街的“雪山巴扎”上,我還頗為得意:上了帕米爾,也沒什麼高山反應。

沒想到晚上就見了顏色。雖感到疲倦,可就是難以入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說確切一點,頭頂好像是被硬物一下下地砸著一樣,疼痛欲裂。已過子夜了,仍是如此。一咬牙: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如坐起來欣賞高原的月色。披上衣服,撩開窗簾,隔著雙層玻璃的夜景之美,令我嘆為觀止:月光分外皎潔,深藍色的天幕格外深邃。偶然飄來一朵烏雲,被明月鑲了一道銀邊,與雪峰的輝光相映,如極光照耀一般。無污染的土地,神秘的高原之夜。

不知是情緒稍安,還是大半夜熬過去而心力俱疲,不知何時勉強入得夢去。不過睡眠還是伴隨著無數雜亂怪誕的怪夢。翌日晨起問同伴,才知非獨我頭痛而難入眠。這是高山反應的輕兆。不過高原月色可是我所獨享。

第二天經紅其拉甫山口出境赴巴基斯坦。這百余公裡的路令我眼界大開。明知這裡是世界最高的地方,眼前的山卻一點也不顯得凌空出世,所見者多是渾圓的山峰和緩緩的山坡。列出名來,這些貌似平淡無奇的山可都有著赫赫名聲: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裡峰,8611米;“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7546米,她曾使斯文·赫定博士的探險隊半途知難而退;公格爾山,7719米;至今仍是處女峰的公格爾久別峰,還有薩勒庫裡嶺……名頭固不若三山五岳響亮,可是三個岳迭起來或許還抵不上這裡一座峰高。 

站在國境線上的中巴界碑旁,腳踏著帕米爾高原上十月就覆蓋大地的早雪,不由想到,若在夏日,冰雪消融時,雪水可就真是差之毫釐,失之萬裡了。向南流者最終將注入印度河而入印度洋,向北流的將經塔什庫爾干河,葉爾羌河而注入塔裡木河,消失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之中。

望著這片銀白世界,仿佛置身於夢幻的國度。只有那界碑和慶祝中巴國際公路國內段改造竣工的彩門,彩旗,使我想起,我正踏足在那條國界線上,一只腳在中國,一只腳在巴基斯坦的克什米爾。一架還算不錯的相機,到這裡還不狠狠用一下,豈非是白拿來了。於是又是一陣前後猛跑,選擇適當的角度攝影。待到車向巴基斯坦境內回旋而下時,我才嘗到了在海拔4800米處跑動的後果:嘔吐不止,直到胃空。頭無力地耷拉在車窗外,讓喀拉昆侖山間的刺骨寒風把因再一次高山反應而昏沉的大腦清醒過來。

回想唐時天寶年間,安西副都護高仙芝統步騎萬人征討小勃律(今巴基斯坦吉爾吉特),以去吐蕃在西域之威脅,亦走此道而奏凱旋,汗顏之極:我若逢其時,肯定失去了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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