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離塵囂(4)-死谷獨行(上)

作者: WXCTravel

導讀一直不能決定死谷能不能成行。等定了機票,三月是那裡最好的季節,周末Furnace Creek的旅館就訂滿了。多謝邇東和DC的建議,我曾考慮到Beatty住宿,但是畢竟在公園外面,路上不免花時間,先在網上訂了個野營位,定時僅剩兩個一般位點,還有幾個團體位點。那是周五,周六早就沒了。有國家公園年票,半費,一天九元,好笑的是,如果要取消預訂,手續費是十元。有了後備� ...

一直不能決定死谷能不能成行。等定了機票,三月是那裡最好的季節,周末Furnace Creek的旅館就訂滿了。多謝邇東和DC的建議,我曾考慮到Beatty住宿,但是畢竟在公園外面,路上不免花時間,先在網上訂了個野營位,定時僅剩兩個一般位點,還有幾個團體位點。那是周五,周六早就沒了。有國家公園年票,半費,一天九元,好笑的是,如果要取消預訂,手續費是十元。有了後備之策,去加州前一直很忙,沒有再在住宿上下功夫。等到租車時,挑了輛大車,一切順理成章,我不僅要去死谷,而且要在野營地住宿,十幾年沒有野營過,這讓我興奮不已。

去死谷前一天晚餐,在海邊一高樓餐廳,景色漂亮,似乎浪漫。其實不然,與同僚們同進晚餐,談論的除了業務就是一般寒喧。可見晚餐浪漫與否,和進餐地方沒有關系,這只是個形式;而同餐的人才是根本。忙碌中犯了個錯誤,餐後與甜點一起上了咖啡,沒注意拿起來喝了幾口,入寢時,加上對次日的期盼,幾乎一夜無眠,半夜還在風壇亂逛,天快亮了才小睡一陣,起來已經不早了。1



(#1)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把車加滿了油,上126號高速向東開去,感到迎面撲來的風裡,充滿了自由的氣息,真的遠離塵囂而去。路上車輛漸少,一屏屏青山掠過。這個田園風光的山谷裡種滿行行果樹,直到我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了車,才意識到,都是掛滿橙子的橙樹。別問為什麼冬末春初,還果實累累。俺也在納悶。

從14號轉上的395號公路,正好在兩大國家公園之間,一邊的Sequoia,擁有美國最高的山,Mt.Whitney,海拔14,505 英尺(4,421 米);一邊的死谷,擁有美國最低處,比海平面低282英尺(86米)。上190,回首相望,越過叫做Owens Lake的干枯鹽湖,雪山連綿,那是包括Mt.Whitney的Sierra山脈。這個湖與附近其它湖底(salt flat)相比,是最近(1924年)才枯干的。三月下午陽光耀眼,湖上升起陣陣熱氣,蒺蒺黃草,開始返青。望著荒原上一條柏油路,我感受心底對前方的向往。





(#5)

開往死谷的路,起伏彎曲,經常有dip字樣的警告。一條路上前不見來者,後不見“古人”,開著租來的車,左搖右晃上下顛簸十分有趣,不用顧及乘客抱怨,天馬行空,獨往獨來,難得的自由,我就是我的司令。別說這是費話,大多數時間裡,我還真不是自己的司令。上班下班都得干不想干的事情。

如果記的不錯,這個景點叫 Father Crowley Point,下面的山谷叫做Rainbow Canyon。險峻,風疾。在這裡遇到一個騎自行車旅行的中年人,他是從Reno騎來的。正聊著天,突然傳來一陣轟鳴,一架軍用飛機,從前面平坦的鹽湖衝進山谷,穿行而來,引擎的噪音被山谷反射,震耳欲聾,我和他被驚得目瞪口呆,飛機在巨大的山前如同紙折的玩具,到了我們頭上才顯得大了,眼睜睜看著飛機飛過,連照片都忘記了拍。





(#7)

進入沙漠,見座座沙丘相聯,如黃色的緞帶,在多彩的山巒前卷舞:

13



(#13)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我這叫看車跑死我。沙漠裡能見度真好,但沙奔可真不好玩,腳下沒有堅實的地面,鞋裡灌滿了沙,擠的腳痛,不得不清理,還拖著三角架。到車邊,我已經氣喘噓噓,汗水淋淋。一看表,已經過了五點,沙奔了四十分鐘。一邊發動了車,一邊抓住水瓶狂飲。到了叉路口,何去何從?本來想去Salt Creek的溪邊找死谷的頻臨絕跡的魚,運氣好黃昏還有其它來喝水的野物,看來只得放棄。那麼就去看山吧。山路上天黑了下來,果然有晚霞,可惜我的位置為山所圍,就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旁,我聽鳥叫,嗅花香,一直看著天際最後一抹紅色,從山後消失。

20



(#20)

我從Hell Gate開上了去Furnace Creek路。天全部黑透,那個無月的夜晚,山巒躲在夜幕的後面,我也未能從地獄之門居高看成風景。車燈照著路邊野花叢叢,多為desert gold。下坡路極遠處,有一輛車忽隱忽現,小如紅點的尾燈大致標出我要去的方向。終於看到幾點稀疏的燈火,那是公園的大本營,Furnace Creek。野營地很好找,門口標著當日的名單,管理人員驗明正身後放行,我找到自己的車位停了車。每家最多可以停兩輛車,住八個人,與一般野營地很類似,有一張野餐桌,燒烤爐(需自帶柴火),篝火池。洗手間有水,但沒有淋浴。

我的左鄰是一對中年夫婦,越野車後綁著自行車,自帶煤氣爐,在燒烤比較考究的晚餐,桌上放著明亮的燈,不知是電還是氣。右舍尚無人。我打開手機,沒有信號,手機屏幕的藍光,在黑暗裡顯得格外亮。

“你就甭費力了,門口有地線電話。”一個人對我說。借著鄰家的燈,我見一個三四十歲的瀟灑男人,身材勻稱,穿著緊身的黑色衣褲,頭上扎一塊紅頭巾,手拿一瓶啤酒。寒暄幾句,原來他也今天剛到,和另外兩個朋友,從海邊某小城騎摩托車來的。另外兩位,坐在黑暗裡的野餐桌旁,也在喝啤酒,舉手致意。

“三劍客!”不知怎麼,我說出了 “three musketeer",他們聽後得意大笑。聊了一會,他們自稱是工程師,周五提早下班,留妻兒在家,結伙過男人飆車癮。談了一陣公園的景點,他們說要走去ranch吃晚飯,再三邀我同去,我都謝絕了。實在太累,想起漢堡薯條就反胃。他們走後,我著打手電巡視宿營地,從車位前面的歪脖子長針松下穿過,就是一馬平川的谷底野地,前方黑黢黢的不見星光,我知道那是群山,包括海拔一萬一千英尺的Telescope雪峰。累得沒有食欲,我以水果為晚餐,那“非常非常甜”的薄皮桔子,酸甜多汁,剝皮便流了一手粘粘的汁水,絕對不是經歷遠道運輸的種類。然後簡單漱洗了,一頭栽倒在後座上睡去。那時不到八點。

朦朧裡聽得嘈雜,起來看,是右舍一對夫婦在支帳篷。大約十二點左右,想必下了班開來,明天有一天可以游玩。我拉過外衣蓋在身上又睡著了。直到突然,車裡車外的燈唰地亮起來,正照在臉上,我跳起來,除了我在光亮裡,並不見有人,如果有人在看,自己必定一覽無遺。驚慌中,定心想了一下,明白了:肯定是翻身時觸動了外衣兜裡的車鑰匙,激活了安全系統。我找到鑰匙,關了燈,才感到心在怦怦地狂跳。重新躺下,卻一時睡不著,手表指著兩點。

黑暗裡覺得臉上有東西爬。用手一抹,濕漉漉的。“糟了!”我心裡罵了一句,“惡心!”這個蟲甚不中用,一抹就成了蟲漿。我氣急敗壞抓起手電,照見手上鮮血淋漓。又小吃一驚,再摸才知道,原來空氣太干燥出鼻血了。用紙巾擦了一陣,我決定去洗臉。

整個宿營地在沉睡之中。手電光環外面,可以看到三劍客的摩托車。我在黑暗中無所畏懼的獨行,像個亡命徒,臉上用鮮血畫就八字胡,誰見都會嚇得怪叫。無風,空氣清新,大漠沉寂。傍晚各家的柴火味一散而光。眾人皆睡我獨醒,這種感覺很爽。

差一點兒失之交臂,不經意抬頭,我見到世界上最美的星空,干燥至極的空氣,無月的黑夜,使得天空如同黑色的絲絨,而一顆顆星,就像鑲嵌的鑽石,閃閃發亮;多少年城市燈光污染裡不見的銀河,神秘地掛在夜空,如雲如煙;隔河相望的牛郎織女,依然耐心等待著七月七日喜鵲為他們搭橋。遠處傳來什麼野物的尖叫,一聲接一聲,很快與山谷回音響成一片。我走過的帳篷裡也紛紛騷動起來,沉睡的夜就這樣消失了。如果說我在夜行裡聽見天籟,那是煽情與誇張;但我的確嗅見原野的氣息,聽到了荒野的呼喚,見過似乎觸手可及的燦爛星空。生活裡充滿了驚奇,夜行的初衷是被自己嚇糊塗了。有人說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那麼最大的朋友也是自己。:)

一陣寒意襲來,我鑽進溫暖又蕩漾果香的車。等我再度醒來,東方已經發亮,手表指著五點半。我匆匆梳洗了,發動了車。啟動的聲音,回響在依然沉睡的寂靜營地。我小心翼翼地開出去,上了178號路。除了東方天際有些光色,大地仍然籠罩在黑暗裡,我竟不知,路邊是花的海洋,一直向Zabriskie Point開去。

原文另有15張照片及相應文字,要看請點擊:http://www.chuchairen.com/2008/02/wxc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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