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活在哥倫布的背影之中(感受歐洲系列之六)

作者: 古漢

導讀“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這句商家用來形容市場競爭殘酷無情的口號,用在熱那亞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熱那亞是當今意大利最大的港口,也是地中海第二大港口。在中世紀,熱那亞是一個獨立強大的城市共和國,並與威尼斯、比薩齊名。熱那亞共和國從今日的熱那亞向外伸展,直到今日的利古裡亞及皮埃蒙特。她在地中海沿岸有好幾個殖民地,分別位於中東、黑海、西西� ...

“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這句商家用來形容市場競爭殘酷無情的口號,用在熱那亞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熱那亞是當今意大利最大的港口,也是地中海第二大港口。在中世紀,熱那亞是一個獨立強大的城市共和國,並與威尼斯、比薩齊名。熱那亞共和國從今日的熱那亞向外伸展,直到今日的利古裡亞及皮埃蒙特。她在地中海沿岸有好幾個殖民地,分別位於中東、黑海、西西裡島、撒丁島和北非。在最強盛的時期,熱那亞完全控制了意大利半島以西的第勒尼安海,包括科西嘉島。他們的海上貿易遠及中國,並與當時的中國政府建立了貿易聯系。熱那亞的銀行家甚至比威尼斯、佛羅倫薩的對手更為出色。熱那亞共和國的艦隊打敗了名列第三的比薩海軍。進而挑戰威尼斯的老大地位。14世紀近百年裡,在地中海與另一個海上霸主的4次浴血戰爭中,它幾乎得手。威尼斯人屢敗屢戰,最後被熱那亞人打到家門口。有一次,熱那亞擊敗了威尼斯艦隊後,把艦隊司令帶上鐐銬、赤身裸體地罰去當劃槳奴隸。大名鼎鼎的馬可波羅大概也是在這次慘敗中當上了熱那亞人的俘虜,在牢獄裡閑來無事侃大山,以近乎天方夜譚的方式回憶自己在中國、印度、日本的20多年游蕩經歷,才有了歐洲人羨慕不已的《馬可波羅游記》。1380年,基贊賈環礁附近的一場大決戰,一切強權美夢都隨風飄逝。相比當年突飛猛進風光無限的威尼斯、佛羅倫薩,熱那亞人只好縮回老巢黯自惆悵,重新開始。今天的熱那亞城市面海靠山,路德維希稱它“岩石遍布,赫然高聳入雲的山脈延伸到城市和海灣的附近。”老城順地勢沿海向兩側發展,城市變得細而長。熱那亞同法國的戛納、尼斯及摩納哥同在一道海岸線上,相距不過100多公裡,但城市風格迥異。這裡的石頭建築宏偉古樸,建築物前一根根墩實高大的廊柱氣勢不凡。熱那亞的碼頭是它的臉面,但這張臉卻並不光鮮。和海邊的新穎大型水族館、高架公路與高大的棕櫚樹相伴的是一地雞毛式的肮髒。就連在碼頭附近的外牆塗滿怪兮兮壁畫的市政廳門前,也是垃圾遍地,讓看慣國內衙門口的肅靜和威儀的幾位同胞大為不解。真正為熱那亞在國際上掙足了面子的事是他們搶回了“哥倫布老家”這個大品牌。一九九二年。那一年美國人大張旗鼓慶祝哥倫布踏上美洲大陸五百周年的時候,突然發現那個野心勃勃的海盜和勇敢的航海探險家就誕生在熱那亞。熱那亞人則不失時機地滿足了大洋彼岸的好奇心。他們復制了一艘大型的三桅木帆船停泊在海濱的鬧市區,(現場感覺比歷史文獻記載中哥倫布首航使用的一百多噸的小木船可大多了),船頭還頗為誇張地站立了一個手握三叉戟、撲向前方的巨型卷發卡通海神像。古城門外的那座孤苦伶仃的小屋被指定為哥倫布出生的地方,從“哥倫布國際機場”到“哥倫布茶杯墊”,他的名字成為熱那亞最大的文化遺產和商業品牌。而實際上,一些研究者認為哥倫布出生於熱那亞,但也有人認為他出生於葡萄牙或者希腊。1492年,哥倫布(1451~ 1506)在大洋彼岸的出現,無疑是一個世界歷史上重要的標志性事件。其一,一個以意大利北部主要城市共和國如威尼斯、佛羅倫薩、米蘭、熱那亞等為中心的500年經濟發展浪潮完成了它固有的周期性循環。從美地奇們成功創業和轉型開始,在楚才晉用、為西班牙國王服務的熱那亞水手哥倫布的手裡結束,天行有道,難以違逆。其二,地中海時代落幕,大西洋時代開始。“在隨後新發現的更為遼闊壯觀的海洋面前,地中海黯然失色。”歐洲海外貿易路線的轉移,促使有著更優越的地利之便的西班牙葡萄牙人迅速登上歷史舞台;在他們繁花著錦的迅猛發展之後,資本主義發展的新貴和真正主角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才依次出場亮相。其三,文藝復興-----大航海時代-----工業革命,是在同一種經濟文化背景下文明的厚積薄發、循序漸進,盡管期間懸掛了血和火的背景,充斥著各種噪音。但是,人類的進步和進化總存在成本和代價的,盡善盡美的理想圖景只是在宗教福音中存在。其四,在哥倫布之前,看過展示了全新的知識領域和視野的《馬可·波羅游記》、想往印度和中國財富之旅的歐洲人可以說車載鬥量;地圓說已經十分盛行;地中海畔威尼斯、熱那亞等大船隊的多次遠航已經為新大陸的發現做好了方方面面的准備;甚至哥倫布與西班牙國王的約定:一旦發現新領土“他將被任命為發現地的統帥,可以獲得發現地所得一切財富和商品的十分之一並一概免稅;對於以後駛往這一屬地的船只,哥倫布可以收取其利潤的八分之一。”的思維方式都是建立在商品契約關系十分發達的基礎之上的。沒有這些制度與知識的綜合作用,小商人的後代哥倫布充其量最大的發展前景就是當一個流浪的水手或出色的海盜,就像300年前民智未開的維京人一樣。 其五,在15到18世紀的具體歷史時空內,為什麼文藝復興選擇了意大利諸城邦,航海大時代選擇了西班牙葡萄牙,接踵而來的工業革命選擇了英國而不是地中海對岸的其他東方國家,更不是遠在亞洲的中國,其深層原因難道不值得我們深思嗎?我們曾經在農業文明下享有過世界領先記錄,一如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和埃及文明,以及克裡特島為代表的愛琴文明,以馬耳他為代表的巨石文明,面向海洋的腓尼基人、迦太基人;縱橫於西亞的赫梯人、波斯人,都曾經在地中海區域一度領先一樣。但是,如果只滿足於歷史長程賽跑中某一時段的成績,只盯著幾項具體的技術發明的作用,只判定歷史發展偶然性特別優惠了別人,而拒不承認當時的中國和歐洲在政治法律經濟等制度層面已存在根本差異的人,根本無法認識這種巨大變革的深刻內涵和歷史必然性,無法解釋從13世紀就開始的西方文明加速進步、中華文明緩慢退步的歷史進程,更無法承認這是一場從一開始一方就必定要被淘汰出局的殘酷比賽。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我們經常用這句唐詩來攻扦別人。700年前,當威尼斯、佛羅倫薩、熱那亞等在文藝復興的大潮到來之前中積極熱身時,我們還在元末明初的天災人禍中掙扎。我們沿海可憐的小舢板甚至在鄭和的短暫風光後可以被朝廷的一紙禁海令困守在港灣河道之中。此後,和歐洲人越走越遠的航程,越造越大的艦船,越搶越大的膽量和胃口相比,如果說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已經是沉舟與病樹,請不要大驚小怪。



(熱那亞港 復制的哥倫布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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