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版的周莊

作者: 西方能夠

導讀或許,我曾輾轉設計的江南,就應該是這樣罷!是錯錯落落的運河蜿蜒饒過一排排古老的房屋,是窄窄灰灰的一段段青石馬路,是屋前低低矮矮的絲瓜棚,是朵朵黃花下斑駁的門板後走出的風霜老人,是深深雨巷裡撐著油紙傘丁香一樣的姑娘…… 於是我一如遐想的在這個霧靄氤氳的清晨,冒冒失失的闖進了周莊,渴望依偎著她,融入她的祥和與寧靜。 總以為自己是槳聲燈影� ...

或許,我曾輾轉設計的江南,就應該是這樣罷!是錯錯落落的運河蜿蜒饒過一排排古老的房屋,是窄窄灰灰的一段段青石馬路,是屋前低低矮矮的絲瓜棚,是朵朵黃花下斑駁的門板後走出的風霜老人,是深深雨巷裡撐著油紙傘丁香一樣的姑娘……

於是我一如遐想的在這個霧靄氤氳的清晨,冒冒失失的闖進了周莊,渴望依偎著她,融入她的祥和與寧靜。

總以為自己是槳聲燈影裡悠閑的船客,縈繞著梨花帶雨的殘香,痴情的和著琴弦上流淌的《春江花月夜》……

然而我卻是清醒的,我一夜飛渡十裡秦淮,在月迷津渡的時候, 輕輕掬一把運河的水,蘸上千年而下的靈氣,洗卻我一路奔波的風塵。而這時靜謐的晨曦裡,裊裊炊煙拌著慵懶的空氣,昭示著嶄新的一天;聲聲棒槌如小家碧玉的蓮步,叩著濕滑的青磚,落在老皇歷中回響,悠長悠長。

我卻凝神的止住了腳步:一扇緊閉的大門,門前兩根歷經風雨的柱子,支撐著一方布滿蛛網的黯淡的天空,若推門進去,是否能領略到那神秘的似水流年?是深深庭院,還是尋常百姓家?就這樣斜倚在那扇古老的門上罷,靜靜期待夜的來臨:或閑敲棋子,看燈花飄零;或剪燭西窗,任心旌飄蕩;或斟上一杯雨花茶,聆聽雨打芭蕉的聲音……是不是每個迷蒙的黃昏,都會有位年邁的老者也這樣倚著門扉,透過深邃的雙眼,回憶比青磚還悠遠的往事?

門邊不遠處是江南的橋,小小一座拱橋,竟有曲徑通幽的妙處,叫它朱雀橋吧,某個夕陽斜照的余輝裡,有一位長裙善舞的吹簫女子,站在無聲的橋頭,全然沒有秦淮八艷的招搖,只是用善睞的明眸盼著情郎的歸來。

而十步開外的那戶人家,屋前的絲瓜棚上閃耀著成熟的顏色,密密匝匝的覆蓋了結著青苔的石階。或許古樸的愛情故事就隱在石階的盡頭,故作神秘的讓忙於名利的我們嫉妒於斯、憑吊於斯吧!屋檐下居家的主婦悠然自得的坐著揀菜,用婉轉動聽的吳語招呼著奔跑的小孩。抬頭看那緊閉的木柯窗,隱約傳來了藤椅“吱呀吱呀”的聲響,曠古而清晰,該是歷經風霜的老嫗在休憩吧,否則,怎會如此波瀾不驚的享受著濫觴猶在的永恆生命?

折過身來,驀然發現幌旗高懸,頓生行走江湖的豪氣,我信步就登上了這踩著河水的小樓,似樓台,似歌榭,卻是可以攬月的地方。鏤字的木門,紅木的地板,還有朱紅色的木欄:憑欄聽風,數過盡千帆;倚欄把盞,邀清風明月。纖纖玉手,不經意遞來淡雅沁人的碧羅春,便閉上眼,懂得那叫心境。江南人家,不免有種我們艷羨的懶散,空氣裡溢滿了恬靜與超脫,讓人如何忍心走馬觀花的省略掉這久違的快意?

坐上一次烏蓬船,掌一回舵,搖幾把擼,小船就在你的導引下,飄飄搖搖的在清清淺淺的河裡輕柔的起伏,穿過一座又一座古舊的小橋,很多船客就這樣枕著婆娑起舞的春風,在曠遠的水鄉阡陌圖裡沉沉睡去了。

浮雲散,多少舊夢照人來,這三月的江南啊,水光瀲灩,山色空蒙,確是一位梳洗完畢的靈秀女子!或濃妝或淡抹,或低蹙或舒眉,成就了多少文人墨客飛揚的文采和千古的絕唱,又曾是多少盛裝新娘和玲瓏少年夢裡的皈依!

是不是我呢,穿過閃爍的都市霓虹,攜清風走失,直面這絕版的周莊?是不是我呢,守候這迷人的江南春曉,於一篇篇唐詩宋詞裡,尋覓那夜泊的楓橋?

夕陽尚未遠遁, 晚風已然來襲, 我想今宵酒醒處, 撩人的月色會陪著我默默的吟詠:

“日暮周莊水驛空,離居千裡悵難同;

經年舊約江南夢,臥聽吳楓半夜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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