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不再有(3)

作者: 車號11

導讀夜晚住在派鄉車站旁的小旅館裡.整個小村莊似乎就祇有那麼一家小旅館,窄窄的木板房裡祇有一張床和一台電視機.沒有其他旅客,我用老板娘給我打來的一盤熱水燙完腳就躺下了.沒有其他的旅客,整個樓層就祇有我一個了,我希望有美麗的女鬼出現,來陪伴我這個沒有洗澡,感覺混身髒兮兮的寂寞家伙渡過漫漫長夜.一趟可有可無的,沒有任何驚喜和風浪的冒險就此結束了,心中悵然. ...

夜晚住在派鄉車站旁的小旅館裡.整個小村莊似乎就祇有那麼一家小旅館,窄窄的木板房裡祇有一張床和一台電視機.沒有其他旅客,我用老板娘給我打來的一盤熱水燙完腳就躺下了.沒有其他的旅客,整個樓層就祇有我一個了,我希望有美麗的女鬼出現,來陪伴我這個沒有洗澡,感覺混身髒兮兮的寂寞家伙渡過漫漫長夜.一趟可有可無的,沒有任何驚喜和風浪的冒險就此結束了,心中悵然.

第二天很早就被樓下的嘈雜聲音吵醒,有到對岸的渡船,對岸有徒步的路可以回到八一鎮上的.我混在派鄉的居民中,但是還是被識別出來,要買比居民們貴很多的票,此等不公平的交易我是不能接受的,何況我的腿走的路也太多了,要是走上個半天的話,肯定負荷不來.於是祇好再次坐那班蝸牛公交車回八一鎮.9點鐘發車,下午3點鐘終於回到鎮上了.我衝回寄存了大背包的酒店,交割清楚後招了一輛摩托車奔到鎮上的長途汽車站.,幸好還有到拉薩的車.

不過車子是我最討厭的柯依瑪,這種車座位窄,又閉悶,設計上根本存在著嚴重的缺陷,應該早就被淘汰掉了,居然還能生存至今.這是私人經營的客車,我看車上都已經坐滿了一大半的位子了,以為會很快開車的,所以也就草率的買了票.誰知道在坐的大半是假的旅客,都是車主請來騙真正的旅客的,我還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騙術,心裡既生氣,又覺得蠻可笑的,權且就當作是車主關心顧客,請人來幫我們暖和座位吧.

真正的旅客一個一個的上當來了,每來一個,“暖”位子的人就退下去一個.5點多,最後來了一男一女,終於把正規的位子都坐滿了,車主也就開車了.在路上,還不斷地讓乘客上來,他們就拿小板凳坐在過道上.

晚上九點,我到達了許多人心中一直向往的聖城拉薩.按攻略上的推薦,打的到了吉日旅館.這第一步其實就己經讓我不喜歡這個城市了,因為我事後知道吉日旅館離我下車的地方很近的,那些開的士的也居然有膽量繞了一個20塊錢的圈子.盛名之下,不過爾爾,何況祇是以廉價聞名的呢,那個吉日,房子小,廁所特別髒,客人也已經沒幾個了.大概我看到的是過時的攻略了吧.最後我找了一間寶館住下來了.

次日,先去拜訪附近的小昭寺,裡面什麼模樣的已經忘掉了,祇記得在大殿裡,有那麼的一刻,陽光從敞開的殿頂傾瀉下來,殿裡的煙務,帶動著這些明淨的光條,繚繞著紅色的柱子,營造出寧靜平和的氛圍.走馬觀花畢,就往布達拉去.

我腦海裡的布達拉宮是在山丘頂上的,傲視著面前的萬丈懸崖,才顯得那樣的巍峨,卻原來它整個是一座小山丘般的龐然大物,但並非君臨懸崖,面前本來是一個湖,現在填平了,變成一個大廣場.這未免讓它減退了許多的出塵脫俗,倍添世俗的味道.我首先跟著藏民們繞宮殿一圈,途中不小心把手機弄丟了.回頭找了一下,沒找到,唉,就當作是奉獻給佛祖使用吧,收拾好心情,就進了布達拉了.當時正適逢維修時期,很多宮閣都關閉了.不過,畢竟是藏民莫拜的聖殿,單是那些開放的,就已經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了.

裡面每個佛像都塑了金身,上面鑲滿了寶石,單是小小的一個佛像頭就價值連城了.我雙眼發光,恨不得用眼光挖下一顆寶石來,退而求次,也要刮下些許的黃金吧,這樣才可以稍為安撫一下我丟了手機的忿忿不平.

下午去大昭寺八角街那一帶.在我想像中,八角街應該是通往布達拉宮的那條掛在懸崖邊上曲節的岩石山道,丹增嘉措就在這樣的一條路上遇上他深的女子的.而實際上,八角街祇是一個八角形的小廣場上,連著那八個角的街道而已,跟一般的城鎮道路無異.事實上,整個拉薩市區,都是置身在平坦的地面上的,根本上它就是一個底矮平房下的大雜市,繁忙,擠迫,混亂,裡面混雜了各色各樣的人,來朝聖的藏民,謀生的本地人外地人,當然還有像我這種閑著無聊,來打撓別人的工作和生活的游蕩者.除了布達拉宮的雄偉及其內稀世的珍寶外,拉薩就沒有與中國一般的鄉鎮有所區別的東西了.稍有點不同的是,祇是多了一些虔誠的藏民,在大昭寺,小昭寺裡畢恭畢敬的莫拜著神明.而信仰,可以說每個人都有,你信仰的是耶穌,我信仰的可能是金錢,藏民們信的是他們的自己的藏傳佛教,這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我感覺不出任何的新奇或神秘來,你若是硬要從中找出一點樂趣來,那不如坐在草地上數小草,會來得更有趣.真奇怪,還有那麼多的人來過之後,說被它所吸引,不願離開或者幾次三番的重臨.

到拉薩的第三天我坐上了去日喀則市的班車,然後再轉乘到定日的車.顯然我是朝著世界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瑪出發的.那是漫漫長路.雖然道路平坦,但是車子破舊,路兩旁盡是祼著黃土的高山,遠處的雪山祇會讓人錯誤的以為在看一幅呆板的雪山圖畫.路旁黃色的山地裡偶而有一兩個風化得沒有了房頂甚至祇剩下殘垣的小房子像一個絕望痴呆的人用懇切的目光在向我求救.而更讓人感覺冰冷的是那些像紙盒子般的藏民居所,除了大門及它碩大的牆壁上幾個尺來見方的小窗子,再也沒有其他可以讓陽光流淌的地方了.這樣的房子可以阻擋住風沙,可是裡面的陰暗與閉悶也是可想而知的.我很想下車,去敲那些紙盒子緊閉的門,以證實那是抛空了的,沒有人住的建築.在大自然面前,就算人類再有智慧,依然是是它身上寄生蟲,依然卑微得無可奈何.正是這種生物的本能感應,讓悲愴的情緒不住的侵襲過來.

人心不古,在旅游地營生的,更是如此.司機把不知就裡的我抛在了新定日.那兒停留的都是和我一樣的沒做好事前准備的人,人數也很少.

下車已是傍晚了,猛烈的高原山風,將我的高原反應灌了出來,考察過為數不多的旅館酒店之後,

我決定住在靠路邊便宜的沒有浴室洗澡的旅館裡.夜晚一個老外跟幾個藏族小孩在瞎扯.老外不懂漢語藏語,我一用英語搭了訕,他們就把我揪住當翻譯了.無非都是些什麼來自哪裡,叫什麼名字,去過哪裡之類的問題,後來老外拿了一個GPS導航器來現,孩子們興奮了十來分鐘,熱情散去了,人也跟著散了.10點,旅館要關掉發電機打烊了.老外回酒店裡去了.我跟一個山西來的一起睡在旅館大聽的藏椅上.

別奇怪,那裡的習慣就是這樣的,低廉的旅館就是在大堂裡放上幾張藏椅跟一個大鐵灶,白天讓客人坐,

晚上就成為留宿者的床,到時候加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就行了.反正鐵灶裡的火燒得旺,暖烘烘的挺舒服.

次日早上,又有兩個傻瓜被抛在了新定日,於是我們四個傻瓜一起包了一輛破車,屁顛屁顛的朝珠峰大本營出發了.當然了,在新定日每人還要付180元的珠峰輪子費,說是用來保養被車輪砸壞的植被的.

不知道是哪個這麼有心思的人想出來的名目呢.

那輛破車,顛到傍晚4點,終於到了珠峰大本營的入口了.我很後悔當初沒有阻止山西驢包這輛破車,車破不說,價錢又不見得比別人便宜,簡直是當了一回大大的冤大頭.我們住的旅館離大本營有20分鐘的路程,在高原上,那是不止要走20分鐘的,我走得快,也要30分鐘.因為有一個40多歲的,還有一個60多歲的老人家.所以剛到的時候,我們租了兩輛馬車上到了大本營,我萬分的願意在大本營上過一夜,可是老人家是千萬不敢這樣做的,40多歲的大叔也不敢想,山西驢也不願意,那麼他們回去就有一輛馬車祇有一個人付錢了.為了這麼一點小錢糾纏,有些可笑.我是不管他們的了.可是問過了好幾個帳蓬群,都說不能租給外人,他們都是一隊的人來的.最後問到一隊長駐大本營的說可以租帳篷給我,但是擔心我的衣服單薄,又沒有低溫睡袋,半夜裡會凍僵的,建議我下山去住宿.我也就乖乖的下山去了.

晚上我睡在旅館的藏椅上,仿佛聽到了大本營上的歌吹,和那些閃著明亮眼睛的星星們的喁喁細語.

次日早晨起來,差不多有7點了,錯過了看日照珠峰的時間了.最後祇好遠遠的拍幾張晨曦中的珠峰的身影,聊作安慰.不過事實上,珠峰大本營離珠峰還有很遠的距離,大本營再往上去,是要付不菲的攀登費的.所以就算如期趕到大本營也未必就看到泛紅光的珠峰.

磨蹭到11點,我們上車回到定日,各自散去.我攔下一輛大貨車,回日喀則去.再轉車到曲水,奔羊卓雍措去.

一路的疾趕,過了一座大橋就是到羊湖的蜿蜒盤山公路.走了一段,攔上了一輛挖土機,車老板帶著年輕的司機到公路盡頭的浪卡子上的宿舍去.太陽都已經下山了,我才在羊湖邊上下車,老板指著湖岸高起來的一塊地上建的房子說那裡可以投宿,囑托著我要多加小心,注意身體,然後就離開了.

目之所及,就祇有這一家子孤零零的守在羊湖邊上.房子分兩幢,一幢有兩層的是老板一家人住的.

另一幢祇有一層,外表像一個倉庫,裡面裝飾得像蒙古包,放了幾張藏椅,幾袋飼料,跟倉庫差不多了.這裡也是水葬的藏區,逝去的人大概就放到羊湖裡了.我後悔極了連一滴的水都沒帶進來.晚飯叫老板娘做我以為是極簡單的蛋炒飯.結果她先去燒了一大鍋的米飯,然後再燒油鍋炒蛋炒飯.原來她們一家平時吃的都是青稞炒面,或者是方便面.米飯是很少做的.飯炒好端上來了,對著香噴噴的飯滾燙的茶,我坐立不安,想著水裡發脹的人體,實在想吐,可是又餓又渴的,也是難受極了.最終食欲戰勝了理智,大口的喝茶,大啖的吃飯.反正老板娘一家也是這裡的水的了,她們能喝,為什麼我就不能喝呢?再退一步來說,

這裡的水大概也會流到珠江裡去的吧.反正都喝了二十幾年了,多喝少喝不一樣嗎?人總會有理由欺騙說服自己的.

      晚上,窗外的天空上,星光閃耀, 羊湖上金灿灿的一片.可惜氣溫太低了,我鼻腔粘膜干裂,輕輕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像刀一樣割著我的鼻腔,血液更把我的鼻孔堵了起來,到後來我祇能坐起來,痛苦的張著嘴吧呼吸.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明.

羊湖,寧靜得像一頭熟睡的貓.南方遠遠的雪山,像帽子上裝飾著的白色小花.它的深藍裡透出濃濃的悲傷,它的底下仿佛居住著大地的母親,她正張開雙臂呼喚著孤寂的孩子們投入她寬廣柔軟溫暖的懷抱裡,你仿佛要應和著她的呼喚,踏入湖中,一步又一步,深藍的湖水漫過你的腳背,漫過你的小腿,她伸出手來摟你的腰,撫你的胸,捏你的脖子,吻你的唇,理你的頭發,然後帶你到宇宙的彼岸,你與天地宇宙融為一體,沒入深藍中.

它就像神仙掉下凡間的一滴眼淚,蘊含著凡人所承載不了的悲傷,它深厚的讓你無法看得透,實在害怕呆得久了,會得抑郁症,下午我就從它身邊逃跑了.當我再次回到拉薩後,把提款卡弄丟了,沒有足夠的錢買機票.幸好,隨身帶著接近一千的澳幣.找到能兌換的銀行換成人民幣,再讓航空公司那位好心的服務員幫忙,買了七折的機票,最終在假期的最後一天回到了澳門.

下一回,等待我的,又是哪一座山呢?


精選遊記: 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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