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處

作者: 八月的周日

導讀 陽光正溫暖一直照進我心裡 如果沒有你 怎麼會有我今天…… 2008年12月26號,我猶疑的翻看著電腦裡的幾篇黔東南攻略。 它們在我電腦裡很長時間了,每次當我的手頭有幾天的假期時,我都會翻出來看看,但結果總是會去另外的地方。 忽然想起Z說過的,他最受不了我的那些攻略,像設計填空題一般嚴絲合縫的設計行程。 我知道我想去哪兒了。 我合上電腦,買了張第二 ...



陽光正溫暖一直照進我心裡

如果沒有你

怎麼會有我今天……

2008年12月26號,我猶疑的翻看著電腦裡的幾篇黔東南攻略。

它們在我電腦裡很長時間了,每次當我的手頭有幾天的假期時,我都會翻出來看看,但結果總是會去另外的地方。

忽然想起Z說過的,他最受不了我的那些攻略,像設計填空題一般嚴絲合縫的設計行程。

我知道我想去哪兒了。

我合上電腦,買了張第二天飛昆明的機票。

我有整整一年沒有見到他了,我必須要回去。

最終,我也無法越過那種想念。

其實,這世界上有一個地方,我去是完全不帶行程表的。

我的2009年從梅裡開始。

許巍唱過:你坐在朝西的陽台,讓寂寞隨黑夜襲來。

在飛來寺的時候,我坐在那些朝西的陽台上長久的看著那些千變萬化的雲在卡瓦格博的山頂飛卷著。

我沒覺得寂寞,越過遙遠的千山萬水,倒是真的。

來一趟德欽真不容易!我選了最快的一種方法,仍需要兩天才能看見他。

最早一班到香格裡拉的飛機從昆明起飛時,天色還一片昏暗。

一下飛機,陽光如雨,迎面潑灑下來。

只有高原上的陽光,才會這樣像金雨一樣彌漫在整片天空底下。

天空像一塊透明的藍水晶,萬裡無雲,四周山巒靜謐清晰,空氣干燥清冷,我的呼吸凝重,內心安寧,充滿溫暖。

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一切都很美好。

馬上就要回到梅裡,一切,都重新變得美好。



我直接從機場去了松贊林寺。

清晨八點鐘,寺廟外那圈長長的白色圍牆外已經有轉經的人們在默默接踵的走過,初升的陽光讓每個人都投下長長的影子,淡藍色的晨霧逐漸散去,山坡上的那片廟宇在朝陽裡閃著耀眼的金光。

迎面遇見一個穿著深紅僧袍的小喇嘛,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他用大袍子半遮著臉,偷偷看著我笑。

那笑容如金子一般。

大活佛的房間在大殿的最頂層,我從主殿的側門進去時,聽見喇嘛們正在做功課。

上了木頭的樓梯,迎面的一間房間開著門,掛著厚厚的門簾。

我躊躇了一下,掀開門簾進去,看見大活佛坐在窗前的塌上看書。他見我進去,放下手裡的書,安靜而微笑的看著我。

看他笑,我得心裡突然沒那麼慌張了,我雙手合十的俯首過去,跪在活佛的面前,活佛摸了我的頭頂,從塌上的小幾上拿了根紅繩,我雙手高舉著接了過來,退著起身站在門旁,活佛繼續微笑著,問我:從哪兒來?

從北京。我說:我見過您,在電視上。他說:是嗎?你來旅游的?

我瞬間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說:是的。

出門之後,我把那根紅繩系在脖子上。

其實,我不是來旅游的。

我的背囊裡有塊石頭。

它太重了,基本等同於我其他所有行李的重量,每次上飛機,我都要跟機場工作人員費力解釋一番。

那是塊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嘛呢石。上面的六字真言都是陽文的,每個字的邊角都潤滑流暢。

在離開太子廟之前,它一定在神山腳下待了很多年。

它離開卡瓦格博也已經有六年了吧,我只想在新年到來之前,替你把它放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抱了一路走過來,到了飛來寺,卻發現我上不了太子廟。

十月底的梅裡下過場大雪,至今路上的背陰處仍有大量的殘冰,上明永要經過瀾滄江邊的那段泥濘顛簸的土路,沒什麼司機願意大冬天的跑上去。

飛來寺的路邊,大峽谷的陡坡上正在大張旗鼓的修建一座巨型的觀景平台,那些面對雪山的白塔全被拆掉了,白塔旁那些經年累月堆起來的嘛呢石不知去向。

我跑著這塊石頭站在暴土揚塵的工地旁邊,有點不知所措。夕陽正透過五佛冠山頂的巨大縫隙透過來。

我想起另一個地方。



阿彌陀佛,幸好還有個飛來寺。

是啊,來了三次,我甚至都沒有去過真正的叫做飛來寺那個地方呢。

這座聲名顯赫的寺廟坐落在德欽到飛來寺觀景台的最後一個轉彎處,就在公路下方的山坳裡,很小的一個院落,一座主殿和一幢兩層的僧舍。

其實在飛來寺的位置是看不見卡瓦格博的,站在院子裡倒是可以遠遠的望見對面山間迎賓台的那十三座白塔。

主殿很小,門楣上方出乎我意料的掛著塊漢字的匾額,我沿著大殿轉了一圈,把石頭靠在朝西面對雪山的那面牆沿上,在它的前面是一排轉經筒,在夕陽裡閃著金燦燦的光。

我默默地注視它很久,舍不得離開。心裡有點疼。

你,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吧。

早晨的陽光升起來的時候,卡瓦格博山頂一片雲霧,金色的山尖透過雲的縫隙時常影影綽綽的閃現一下,緬茨姆倒是清晰得纖毫畢現。惹得長槍短炮等候的人們一片嘆息之聲。

其實,到今天,能不能看到日照金山對我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在這裡。

我坐在梅裡往事最角落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著窗外的那排山巒,一個曾經遇到過的香格裡拉的司機看見我,走過來打招呼。走近了他有點驚奇的說:你見到大活佛了?有福氣啊!

呵,才知道,原來,這紅繩只有活佛才會有。

梅裡往事換了主人,原來那個編著麻花辮的南方姑娘不知去向。新換的老板幾乎沒有對任何地方做改動,晚上依舊在大堂一側放那個著名山難的紀錄片,菜譜都是老樣子。

可回香格裡拉的路上遇到的一個女孩說:怎麼都覺得那裡變味兒了。



我莫名其妙的把墨鏡丟在了飛來寺煨桑塔旁,回程的路上,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迎賓台和金沙江Ω灣都在大興土木,大煞風景的水泥砌的觀景台已經初露端倪。

奔子欄的正午,晴朗而溫暖。我伸開腿坐在路邊高台上的小飯館的門口嗑著瓜子喝茶,看著街上有東竹林寺的小喇嘛們三三兩兩的閑逛。

街上幾家還開著的賣銀飾的鋪子裡經常找不到主人,喊兩聲,才會看見他們笑著答應著從隔壁鄰居家跑過來。

飯館的老板娘還是那個挺好看的納西女人,她始終笑著張羅著,但我知道她一定不會記得我。

冬天的金沙江水是一種冰一樣清澈的青藍色,水流和緩,映出兩岸山巒的倒影。

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這裡的一切亙古不變的悄然和安詳。

回到香格裡拉是已經下午,經過那帕草原,我看見海邊的亮黃色草地上那些高高的青稞架子已經被斜陽映出了細長的影子。

214國道穿過香格裡拉時,它的裡程碑上的數字是2104。

我徑直到了國際青旅,大嫂正在堂屋裡忙著燒水,見了我笑得心人心脾,我想起西西的話:像天使一樣。盡管我依舊不能確定她是否也像奔子欄的那個老板娘一樣不會記得我是誰。

我問大哥:《藏地孤旅》裡寫到的那個從中甸連夜開車N百公裡跑到瀘沽湖給作者送錢的,是你吧?

他聽了只是笑,一臉淡然的樣子:是啊,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寫書的,直到前些日子有朋友寄了一本給我。

並不是每個旅途中遇到的人都可以成為朋友。但和大哥是。

我跟Z說過,很少有地方能讓我待著不覺得內心恐慌。

所以大部分時候,並不是行程在催我,而是我的內心在催著自己離開。

可還有一些地方,當我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心裡就如同到家一樣的充滿了寧靜和巨大的安全感。

比如梅裡。

比如奔子欄,和香格裡拉。

我心安處,便是家。

我感覺到心裡黯然劃過的憂傷。

這傷心其實很簡單:每一次離開梅裡的瞬間,下一個即將到來的遠方都對我喪失了吸引力——再不會有任何一個地方能讓我感覺如此溫暖。

2009年快樂,卡瓦格博!

————08年12月31日,於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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