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脫日記(一)---漫長的准備

作者: jeepboy1109

導讀自從2002年與禾大壯有了墨脫之約,便開始關注所有與墨脫相關的文字與圖片。手提電腦裡專門建立了一個叫墨脫的文件夾,在4年的時間裡塞滿了幾乎有1G的功略、游記、照片。進入墨脫的幾條線路爛熟於胸,看著其他驢子寫的游記和照片,不知道夢裡已經神游墨脫多少回了。到2007年春節與禾大壯、老豬在亞運村的茶館裡最後敲定時間和線路的時候,我幾乎可以把每天需要行走 ...

自從2002年與禾大壯有了墨脫之約,便開始關注所有與墨脫相關的文字與圖片。手提電腦裡專門建立了一個叫墨脫的文件夾,在4年的時間裡塞滿了幾乎有1G的功略、游記、照片。進入墨脫的幾條線路爛熟於胸,看著其他驢子寫的游記和照片,不知道夢裡已經神游墨脫多少回了。到2007年春節與禾大壯、老豬在亞運村的茶館裡最後敲定時間和線路的時候,我幾乎可以把每天需要行走的公裡數和對應的地形、高度脫口而出,驚得對面的兩位目瞪口呆,以至於禾大壯脫口而出:“你丫魔障了!”

計劃是無比宏偉的:從北京坐火車沿青藏鐵路到拉薩;長途汽車到八一;包車到派鄉轉運站;徒步穿越到墨脫,休息一天,然後到波密;從排龍出發經過玉梅觀雅魯藏布大轉彎,原路返回;從拉薩飛加德滿都,徒步安娜普爾那;最後取道成都或廣州回北京。2006年中初定這個方案的時候,我粗略計算了一下,40天的時間裡,我們需要徒步行走超過500公裡。看著這個數字,著實嚇了自己一跳。畢竟是奔四的人了,摸著自己愈發腐敗的肚子,無論如何不能想像當年也是練家子,還有本國家二級運動員的證書壓在箱子底下。不過等到去年奧運期間,在北京的家裡見到美國國家青少年田徑隊教練的時候,兩個人互相拍著膨脹的肚子,異口同聲地說:“這才叫練田徑的肚子!”才發現不過是小巫見了大巫。

自從把這個偉大的計劃通過郵件發給遠在太平洋對面的禾大壯以後,便提醒他這個數字不是鬧著玩的,需要認真儲備體能,禾大壯豪氣蓋天地在電話裡對我說:“當年轉山的時候,俺的表現比你牛X多了!現在每天游1000米,跑5000米。放心吧,兄弟!”放下他的電話,心裡就開始哆嗦了,那廝在美國當著職業奶爸,倒是有大把的時間。我是終日四腳朝天地為生計奔波,如何安排時間成了大問題。

在我長期工作的那個城市,從居住的地方要過一條江,才到達高樓林立的辦公區。打車的時候關注了一下裡程表,一共是7.4公裡。於是,從2006年11月以後的每天清晨,就可以看到一個已經發福的中年人,身著運動風衣,背著個碩大的雙肩背包,踩著雙登山鞋,從某個小區出發,直奔江橋而去。然後順著沿江風光帶,到達辦公區。沿途晨練的老頭子、老太太每天都如同看外星人般的看著我滿頭大汗的疾走,每進辦公室便被同事笑稱“阿甘來了!”而同時在這個城市的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個阿甘也在做著基本相同的准備。不過這個事情要到10個月以後,我們在通往墨脫的路上才知道。

剛剛開始的行走的日子,對於已經皮松肉懶,習慣於半夜不睡,早晨不起的我而言,痛苦是不言而喻的。每天往返15公裡的距離,除了全身濕透,就是腰酸腿痛,縱然換上輕便的皮鞋,仍然感覺有千斤的重量,邁不開步子,遂又被辦公室裡的小女生訕笑。最初的收獲不是體能的增長,而是令我每天夜裡10點就哈欠連天,倒頭便睡。活活把夜貓子變成了百靈鳥。行走進行了大概一個月,雙腿開始感覺有力了,單程的行走時間從1小時10分縮短到53分鐘,而且還減掉了4公斤的體重。筋骨活動開了,人也變得清爽起來,似乎每天不出身汗就不舒服了。期間某日被同事捉去打羽毛球,因為體能的增長和體重的減輕,步伐輕盈了許多。加上年輕的時候,跟著體校裡的專業選手練習過一陣子,對付一般三腳貓級別的選手還是有能力的。正殺得興起,突然聽到有小女生曰:“來看!那胖子跑得還挺快的!”立刻轉頭看去,隔著一快場地的另外一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對她的同伴說著,一只手指著我所在場地的方向。看見我一臉無辜地正注視著她,小姑娘一下子用手捂住嘴,尷尬地笑著轉過身去。而我身後同時爆發出一片笑聲。只好心中暗暗罵到:“我他媽的招誰惹誰了啊?該死的墨脫!”

春節過後,開始拿出二十多年前訓練的時候,見人殺人,見鬼殺鬼的決心,開始加大強度——每天跑5000米外加半小時的力量練習。如果說3個月的行走練習是痛苦的話,我的噩夢從此開始了!

3000米的距離還可以承受,畢竟受過系統的訓練。跑剩下2000米的時候,脛骨前肌劇烈的疼痛,嗓子裡開始發鹹,長期被煙草熏陶的肺開始抗議,呼吸的節奏徹底不能保持,只能張開嘴拼命喘氣,為身體提供盡可能多的氧氣。而這樣的狀態也沒能保持太久,肺如同要爆炸的高壓鍋般翻騰,每次被壓縮到底的時候都有疼痛的感覺。最後的1000米只能放棄,改成快步行走。下了跑步機,全身濕透,上肢發木,大腦裡一片空白,如同一個剛開始長跑訓練的菜菜鳥。心裡禁不住長嘆一聲:“廉頗老矣!”體重已經成為了我最大的敵人,自從離開學校,體重增加了40斤,最高的時期曾經達到驚人的50斤。期間某日,在北京的某自由市場買肉的時候,盯著案子上的半扇豬,突發奇想地問了老板娘一句:“40斤肉有多大一塊?” 老板娘以為來了大客戶,滿臉堆笑地用手給我比畫了一下。看著她的手掠過白花花的肉,不禁失色,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麼大一坨啊!”同時暗想:這麼多肉背身上,怎麼跑得動哦!老板娘看我一個勁地看著肉發呆,便操刀做欲割狀:“你看這麼多,行不行?”嚇的我趕快擺手道:“吃不了,吃不了!4斤就夠。”遂被她搶白:“那你問40斤有多少干嘛!?”自此以後,只要在球場上不敵對手,便自我解嘲曰:“你背上個40斤的沙袋咱們再較量較量!”很有點不是國軍無能,是共軍太狡猾的味道。

最初的適應階段,除去噩夢二字,實在找不出其他的詞可以形容。頭一個星期,大腿內側的肌肉和韌帶疼到幾乎不能把雙腿並攏行走,時不常不自覺地把兩腿分開,模樣應該是相當滑稽,又被辦公室裡的小妹訕笑。(後來在墨脫縣城,看到了更為壯觀和滑稽的形像。心中暗喜,幸虧是提前把醜出在家裡了)每日睡覺,要把兩條腿搬上床去,當年最大強度訓練的結果也不過如此了。三周的適應期過去,基本可以在13分鐘內完成3000米的距離。隨後把量增加到隔天一個萬米的水平。健身房的跑步機上除我以外,全部是想減肥的大大小小的妹妹門。老板是老相識,從沒見我如此玩命的鍛煉,調侃道:“你這是要干嗎啊?想減點體重,看上去更帥點,去泡哪個妞啊?”

妞是沒得泡的,體重的確呈現出急劇下降的趨勢。用揮汗如雨都無法形容跑完萬米的狀況。汗水先從頭上冒出來,接著是後背,然後是胸前。先把T恤和短褲全部濕透。當衣服裡的汗水完全飽和以後,就會沿著雙腿流進鞋子裡。有幾次因為滴到傳送帶上汗水實在太多,腳下開始打滑,而不得不更換一台機器。因為習慣光腳穿跑鞋,每天鍛煉結束以後,鞋子裡的汗會隨著我的腳步流到地板上,滴滴答答直到浴室。某天那狗日的老板居然拿來一拖把,訕笑:“去,把地板給我擦擦干淨!”日子一天天過去,褲子開始松垮起來,腰圍至少下去了兩寸,腿部力量明顯增長,雖然依然需要張嘴呼吸,但是已經可以不再上氣不接下氣。4月底的某日,健身房老板對我說:“咦,好像你的雙下巴沒有了哦!來上個秤看看。”這方發覺體重減了足足15斤。

於是,志得意滿地發了個郵件給太平洋那邊的禾大壯,通報我的准備情況。禾大壯回了個郵件,調侃道:我正在准備遺囑呢!我老婆這回死活不肯批准了,說:“你都多大了,還玩這些玩意兒?”我得把家裡有多少存款,都放在哪兒了,寫個東西。不然真回不來了還挺麻煩!

5月初,因為公干,往返於英國各個城市之間。某日清晨,在擁擠得如同沙丁魚罐頭般的倫敦地鐵裡,接到大西洋對面禾大壯的電話:

“我墨脫去不成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我老婆懷孕了,預產期是08年1月。”

“什麼時候的事啊?你他媽的也太不小心了!”

“就上個月,我老婆回中國以前。我也沒想到!”

“行,行,行!你就這回可以繼續當奶爸了!而且是二他爸爸!”

“… …. … … ”

“二他媽媽,把大木盆給我拿來!”在那一瞬間實在找不到更貼切語言來表達我的憤懣與無奈,突然冒出這句著名的相聲的詞來回敬。蓋因聲音太高,已經超出了紳士的範圍,被周圍幾只白色、黑色的動物側目。心情立時大壞,我知道,我被可恥地出賣了。

當日回了駐地,便開始搜索結伴墨脫的所有帖子。搜索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居然看到了陸戰隊的召集帖,出發時間是9月14日。這仁兄歷來喜歡當黨代表,某年去新疆,帶了一隊MM,只有此君一男人,回來以後抱怨不休。被我們一句:你還享了齊人之福呢!“給噎死了。電話過去問了問,果然又有娘子軍參加,趕快叉開話題恩恩啊啊言了一會其他,掛了電話(後來在波密街上巧遇此君,又聽他講了段娘子軍的故事)。定神想想,上個月還給一個叫胖橘子的召集貼回過話,發郵件過去,大家約時間見面。

等回了北京已經是6月初了,胖橘子說現在他每個星期都去爬香山儲備體能,於是約了某個周末在香山門口見面,同時告訴我還有一位名叫燕子的帥小伙子也來。 胖橘子個子有一米八上下,瘦瘦的,但是身體很結實的樣子。一個人走過安那普爾娜,話不多,很有點孤傲的氣質。燕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陽光大男孩了,大概只有25、6歲,白白淨淨的,戴個金屬邊的眼鏡,特別白領。一見面就說,上午去打籃球了,腳有點傷了,怕爬山的速度跟不上。小伙子沒有特別多的戶外經驗,看多了各種書籍和游記對墨脫的介紹,無限神往。下定決心要在2007年完成夢想,而且連假都請好了。

此後的每個周末,只要在北京,就相約香山。基本隊伍定下來了以後,胖橘子的召集貼跟貼的人卻越來越多,還有不少女孩子也要求加入。在胖橘子的鼓動下,連續兩個周末見了幾批人以後,我徹底失望了。警告胖橘子,不要再召集那些不靠譜的MM入伙,非但不賞心悅目,還會憑添不少累贅。雖說人不可貌相,但連1500米都不能一氣跑完的,我是萬萬不敢帶著上路。消停有大概兩個月,到了7月中旬,胖橘子還是不死心。發了郵件過來,說上海有兩女要求加入,是上海的方片兒介紹過來的,看看是否可以同行。一個是27歲的E妹妹,一個是與我年齡相仿的6歲孩子媽。兩個人是一個公司的。嚇的我舌頭都直了,直罵:“沒有女孩子一起會死人嗎?還找個孩子他娘來!”胖橘子在電話那頭訕訕地道:“那你看著辦吧!我把她的MSN給你。”

和E妹妹大概扯了扯,說是休婚假,連同年假和十一假期一起,有一個月左右。反正是要去西藏,是否徒步墨脫沒有最後定。問她是否有戶外徒步的經歷。答曰:沒有。問你最遠走的路有多少距離。答:從上海XX路走到XX路。問:平時鍛煉嗎?答:練練瑜迦… …

又打聽了下那孩子娘的情況,之後徹底暈倒。只好把她重新推回給胖橘子。“召集貼是他發的,是否一起走,我說了也不算。你還是去問他吧!”(後來在上海見了E妹妹和孩子他娘,才感覺到為什麼胖橘子有棄而不舍的精神。其實妹妹頗有幾分姿色,而他又不想帶上孩子娘)

幾番折騰就已經進了9月,最後出發的日期定在了9月22日。上海的方片兒坐火車到拉薩與我們會合。分頭買了機票,然後找朋友定了足夠4人3天份的軍用自熱口糧。也享受一下在野外可以吃上熱飯熱菜的待遇,不用再嚼壓縮餅干。自己的裝備只差去買一只雙肩背的攝影包和膠卷了,出發前兩天去解決都來得及。一切似乎都已經准備停當,就等著開進時間的到達了。但是,根據墨菲定律:你預想當中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我必須立刻起程去英國處理一個新項目的問題。9月正是開學的時候,在英國讀書的中國學生幾乎包攬了所有飛向英國的航班,連取道莫斯科這條冷僻的航線都是滿員,而我必須在22日10點前回到北京。正在為了機票上火的時候,胖橘子又來了電話,說:方片兒泄露了我們在拉薩集合的地點,那個上海妹妹和孩子娘一定要一起走。怎麼辦?你是不是可以幫我頂一下?

給胖橘子想了幾個借口,都被他給否定了。最後只得告訴他,你說家裡有事情不去,不就完了。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和時間糾纏了,在終於拿到返回香港的機票以後,關了手機。

一個充滿意外的旅行開始了!


精選遊記: 林芝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