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9-22
在娘熱北路一個喜歡爛在拉薩的河北女孩開的小客棧裡安頓下行李,就直奔長途汽車站買第二天去八一的票。窗口後面的大姐操著標准的四川口音說道:“明天的票不提前賣了。最早的發車時間是明天7點半,自己一早來,到車上買票吧!”這樣看來,明天又要起一個大早了。
離開長途車站,按慣例去布達拉宮廣場給胖橘子和燕子拍標准照。然後三個人沿著北京路向八朗學的方向走去。北京路在5年內又被擴建了一次。老格來家原來在路邊的老院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美特思邦威的專賣店。隨著夜色的降臨,北京路上的路燈亮起來,路邊店鋪的招牌、幌子也亮起來了。奧索卡、探路者等等戶外用品也紛紛在北京路上建立了自己的專營店。路邊的步道明顯被拓寬了不少,有些地段還鋪上了光滑的仿大理石磚。距離十一長假還有一段時間,街上的游客不算太多,衝鋒衣、牛仔褲是他們的標准配置,三三兩兩的散布在街道的各處。走在這條最繁華的街道上,如果不是耳邊嘈雜的四川口音和藏語在提醒人們這裡是拉薩的話,與90年代初期的王府井大街已經別無二致。
走著走著,在不知不覺間,胖橘子一個人落在了後面。和燕子在路邊等他跟上來,這才發現胖橘子臉色蒼白,呼吸有點急促——有點輕微的高原反應。問問他是否可以繼續向前走,他揮揮手,表示沒有問題。又向前走了7、8百米,胖橘子對我和燕子說:“咱們回去吧!”看樣子是有點堅持不下去了。可是我按捺不住自己一點小小的私心,想走到八朗學去看看。那個地方對我似乎有種情節,到了拉薩可以不去布達拉宮,但是八朗學是一定要去朝拜的地點。嘴上說到:“再往前走走吧!前邊吃飯的地方比較多,也到了吃飯的點了!”
三個人幾乎用踱四方步的速度來到了八朗學對面的肥姐川菜館。屋子裡坐滿了大小驢子,操著各地的方言聊著拉薩的見聞,商議著下面的行程,上菜的小妹在各個桌子間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不想和他們湊熱鬧,讓老板娘搬了張桌子,坐在外面的街道上,把菜單遞給胖橘子,讓他們兩個先點菜,自己便過了馬路,到了八朗學的院子裡。
院子裡零星停著幾輛從內地上來的越野車,接待處門口的小公告版上依舊是貼滿了尋找同路人的紙條,不過是沒有了以往時日裡一層壓一層的盛況。八朗學木板房這邊冷冷清清,幾乎聽不到聲音,也沒看到有幾個亮燈的房間。大概現在是吃晚飯的時間吧,主人門都還在外面。偶爾有幾個鬼子從標間所在的樓裡出入。出了八朗學的大門,再次回到路對面,一頭鑽進肥姐川菜館隔壁的酥油茶館,裡面的藏族同胞們各自圍在桌邊抽煙、喝茶,沒有一個人理會我這個漢族人,大概是以為我要進川菜館走錯了門,看看不對頭便會自己離去。已經打好的酥油茶就放在櫃台邊上的地櫃上面,兀自走過去,拿起一瓶,對著裡面喊了一聲:“有人嗎?”沒有人應答,又喊了兩聲,才有個藏族大媽不緊不慢地從簾子後面漏出半個身子看著我,嘴裡用有些蹩腳的漢語說:“十元。” 從口袋裡摸出十元錢放在櫃台上,提著滿滿一熱水瓶的酥油茶回到川菜館門口。
胖橘子和燕子對酥油茶的味道都表現出敬而遠之的態度,無論我怎麼勸說,這東西對抗擊高原反應是如何的有效,他們兩個就是不從。胖橘子干脆要了兩瓶拉薩啤酒,燕子不敢喝啤酒,便端起手裡的茶水,三個人每人杯子裡一種液體,碰了一下,慶祝旅行的開始。吃喝之間,另外兩個人的談興不減,燕子還時不時端起他的數碼相機掃射街道上路過的人們。連續幾十個小時的飛行和站立使我明確的知道,腳肯定已經腫得很厲害了。正常情況下大一號的登山鞋被腳填充得幾乎沒有一點空隙,找老板娘另外要了一把椅子,把鞋帶松開,將雙腳支到椅子上,感覺頓時舒爽了許多。暖暖的酥油茶滋潤著干燥的口腔與喉嚨——這個是我獨特的高原反應方式,幾乎每次都有兩天時間整個呼吸道如同起火般的干燥、刺痛,甚至是吞咽困難。連續喝了3、4杯酥油茶,人終於從兩天來的緊張狀態下釋放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也如同注滿了氫氣,有點飄飄然。耳朵裡開始聽不到任何聲音,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如同默片時代的電影,只有圖像沒有聲音。身體裡的疲憊排山倒海般地湧上來,靠在椅子上幾乎昏睡過去。
回到小客棧,胖橘子的高原反應似乎很快地進入了第二個階段——亢奮。不停的找人說話。可愛的小帥哥在吃飽喝足以後也跟著來了精神,兩個人上上下下把小客棧轉了個遍。轉完了小客棧還不算完,帥哥居然還有精力端著相機跑到居民區的院子裡去拍正在路燈下跳舞的藏族老大爺和老大媽。上海的方片兒此時還在火車上,看來在他沒有到達之前,其他兩位神仙完全沒有要睡覺的意思。兩支長長的日光燈管把房間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還不到10點鐘,也不好催著立刻關燈,我只好一個人裹著被子,半躺著摸出手機,用耳機聽聽音樂,試圖讓疲勞得到一些緩解。恍惚間聽到胖橘子的手機響了,是方片兒來的電話,通知他:火車晚點了,可能要半夜才能到,不要等他了。
終於挨到了關燈,還沒睡上一個小時,我的手機發瘋似的響起來。因為一直帶著耳機,鈴聲恰如炸雷在耳邊轟鳴,差點沒從床上翻到地下去。一把扯掉耳機,接起電話,是客棧女主人的。“我們在旅行者酒吧玩殺人呢!你來嗎?可熱鬧了!”我的神啊!你還玩那門子殺人游戲啊?干脆直接找把藏刀給我殺了算了!住著人家的地方又不好發作,耐著性子把小姑奶奶打發了,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嘴裡干的像起火,不爭氣的嗓子也疼起來。摸著黑把熱水瓶拖到床邊,開始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裡灌白開水。不到一個時辰,一大瓶水已經喝得精光,嘴裡的感覺還是沒有絲毫改善的跡像。往嘴裡放了一片金嗓子含片,強迫自己必須睡上一會兒。一只一只地數羊,好不容易數到周公露了面,還沒來得及跟他老人家打個招呼,就聽見樓下有個聲音高喊:“胖橘子,你在哪兒呢?”周公沒等來,方片兒終於來了!
方片兒一身黑衣黑褲,背著個80升的大包,懷裡抱著個大紙箱站在門口。卷起的袖子下面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小臂。超過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看起來沒有一絲的贅肉,連臉上的線條都棱角分明,一副練家子的模樣。胖橘子把他手裡的紙箱接過來,喊了句:“好沉啊!裡面裝的什麼啊?”“是俱樂部的朋友們捐給墨脫一個小學的文具。” 方片兒邊回答邊把頭上的棒球帽摘下來,露出只有幾毫米長的頭發,看見我們三個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頭上,不好意思地用手摸摸,道:“下了火車剛剃的!”然後轉頭對胖橘子說:“要跟你一起走的那兩姐們正到處找你呢!要不是火車晚點了,沒地方買刀,她們現在就跟著我過來了!她倆一定要砍死你!”胖橘子聽了呵呵地笑起來“你還挺仗義,沒給她們帶這兒來!”方片兒從包裡掏出相機,對著胖橘子:“你幸虧沒答應他們!看看孩子娘的照片你就知道了。”原來三個人是同一次車到的拉薩,下了車就直奔瑪吉阿米去泡吧了。看著照片,我差點沒直接咣當躺地上,暗自慶幸去英國前給胖橘子出的主意英明無比。這要是真被粘上,可就不是吐吐就好的問題了,恐怕是把肺吐出來也走不到墨脫。燕子也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看,然後發出:“哎呀,媽呀!”的驚叫。
等到方片兒上床的時候,是凌晨2點半了。看來,美美補覺的願望今夜又落空了。

(准備去墨脫的孩子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