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岳腳下望長安——游西安華山

作者: jellyheint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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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戊子(2008)年新年過後,大學生活進入了最後的半年時光。人總是在知道自己要面對未知的將來時,會選擇忘卻一切去享受短暫的美好。比如俄國黑海艦隊司令亞歷山大·高爾察克(AлekcaHдp Bacильeвич Κοлчak)在伊爾庫茨克(ИpkyTck)被傳喚執行槍決時,提出想抽最後一支煙,在煙卷燒完前他還是能夠平靜下來接受命運。

於是,我選擇去畢業旅行。目的地是古城西安。收拾好背包,我踏上了旅途。

西安的市中心當然沒有辦法和上海相提並論,但是仍然具有北方城市的深沉和氣勢,何況是幾代皇城的千年古都。有意思的是,西安把充滿西域風味的回民街擺在市中心,使得這樣一個小吃世界人流如織。鐘樓和鼓樓更是讓人沒有辦法忽略它們,像兩尊巨大的玉璽蓋在這個城市上,一尊是嬴政的,一尊是李淵的。

在北城牆附近找到了青年旅社。是個非常古典的院子,也曾經是八路軍的指揮部。牆上掛著那時的黑白照片,也掛著用各種文字寫著的祝福語。我和一個比利時(Koninkrijk België)人住一間,他總是捧著用佛萊芒語(Vlaams)介紹中國的書,嘴角掛著微笑。我也對他笑笑。他是幸運的,不僅可以從書上讀到中國,還能親眼看看中國,這片對西方人而言古老而神奇的土地。

稍稍休息過後,我乘車去陝西省歷史博物館。我擠在乘客中,不時朝窗外望望西安的市容。回民街北面的市政府大門顯得很破舊,全然沒有上海的那份整潔和體面。西安就像畫了格子一樣,道路間幾乎都是直角,而在城牆內便是從前的皇城。我似乎沒有看到什麼紅綠燈,而地鐵工程更使交通陷入了一種混亂,公交車甚至可以穿越雙黃線掉頭,有些匪夷所思。

下午和煦的陽光投射在古都上。公車搖晃著駛過高大的城牆和歷經滄桑的古橋,駛過花花綠綠的商廈,駛過斑駁的民居,駛過擁擠的步行街,駛過小雁塔,駛過麥當勞(McDonald’s),駛過兩千年,駛過二十年。西安更像是一座把現代元素露出海面實則深不可測的古老冰山,雖然順應了全球化的潮流而努力改變她的破舊,卻有著一顆萬年老龜的心髒,猶如長坐於五老峰瀑布前的童虎一樣,即使最後脫胎換骨,他還是那個五百年如一日的老頭。

步入博物館的正門,大廳內是神獸的巨大雕像。為了節省開支,我跟著各種旅行團,蹭團聽講解。從石器時代到宋代,博物館將西安的歷史娓娓道來。仿佛是又一次搭乘時間的巴士,慢慢瀏覽教科書中不曾展現的真實。看著精巧玲瓏的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心中不禁一陣唏噓。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些展品有多麼令人難以忘懷,所有塵封已久的文物和我在其他博物館看到的沒有很大的差別,老實講我都快忘了,但是留給我更多的是思考。我們究竟是在進步,還是在退步。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去嘲笑我們的祖先。歷史是那螺旋形上升的樓梯,人類的左腳叫做原始,右腳叫做文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每走一步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博物館的工作人員禮貌地提醒我就快到關門時間,我最後還是閑庭信步意猶未盡地走出去。走出博物館,又看見那輪傍晚的夕陽,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說不上蕩氣回腸,聽文物講故事是歲月悠悠的水滴石穿。

摸摸肚皮,我餓了。相傳回民街是美食天地,我打的直取回民街。

西安的出租車雖然也很古董,但是價錢還算公道。走進回民街,頓時口水直流三千尺。涼皮涼粉,肉夾饃,酸梅湯,使我有一家一家都吃遍的衝動。我先隨便挑了一家,叫了碗涼皮。等候的時候清真食品常用的孜然氣味不停挑逗我的食欲。當我如風卷殘雲般清空大碗時,我完全沒空去管涼皮的歷史。傳說涼皮源於秦朝,有一年陝西大旱,百姓無糧納貢,於是有人用大米碾成面粉,蒸成面皮獻給秦始皇,秦始皇用後龍顏大悅,涼皮也由此流傳。

我滿足地抹抹嘴,心想,當始皇帝亦不過如此麼。打了個嗝,覺得沒飽,於是挑戰下一家。說時遲那時快,我已經坐在另一家館子裡等我的燒烤了。我也不知道我點了什麼,全聽熱情的老板推薦了。等待時,忽然從旁邊桌子傳來了熟悉的滬語。我轉頭去看,老板正在招呼這群客人。一個哥們兒帶倆姑娘來,老板笑著對那哥們兒說,爺們兒點些什麼?那兄弟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對老板說,在我們那兒,她們說了算。老板大笑,那哥們兒苦笑,我偷笑。

一邊吃燒烤,一邊喝酸梅湯,胸中翻滾著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和暢快。松了松皮帶,跑到街上又買了個肉夾饃。味道有點怪,但是這裡才是正宗的。原來我從前所吃的都是經過技術處理,更適合南方人的口味。

酒足飯飽,繞著回民街走了一圈,稍微消化一下。乘車回到旅舍,盥洗完畢便早早上床休息,戴上耳機,很快就睡著了。

睜開眼睛後,立即整理好東西出發,前往此行的一個重頭戲——華山。

汽車很快就駛出了西安。廣袤的農田慢慢展現在我的眼前,偶爾有連綿的山丘。我又一次戴上耳機,閉目養神。我知道,之後的兩天,會使我筋疲力盡。

下了車,左右望了望,有點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味道。先找了家小店補充干糧,然後買了張華山地圖。雖然聽說爬華山只要低著頭往上走就行了,因為華山天險只有一條路,但是我還是先得找到上華山的路。其實還是很簡單,只要抬頭看看天,哪裡有山就往哪裡走就對了。走到一個路口,遠遠看到一間廟宇,後頭是遮天蔽日的山峰,想必就是登山之路了。直直的道路兩旁百貨餐廳夾道歡迎,仿佛是說,最後一頓了,吃點好的吧。

那座廟宇叫做玉泉院,很詩意的名字。本以為在這裡買入山的門票,沒想到是繼續向上走了十多分鐘才是售票處。大概算是給我熱熱身。有一對老夫婦相互攙扶地與我同行,穿得很運動,但是從步伐上看顯然是有一定年紀了。我朝他們笑笑,他們也朝我笑笑。

大概走了二十來分鐘,我已經脫得只剩兩件了。完全沒有想到爬山會這麼熱,明明山間的冰凍還清晰可見,看來在西安的公交車上聽到電台主持人調侃“西安是沒有春天和秋天的城市”還是很有道理的。出汗有些不適應,於是坐到路邊的小溪旁,看著靠山吃山的當地大媽刷洗鍋碗瓢盆。一陣風吹過,我不得不把外套披上。突然看到了那對老夫婦精神矍鑠卻步伐緩慢地走過我的面前,我又不得不把外套解下,繼續向上。

一路上群山環繞,偶有冰塊滑落,時不時有路邊的店主提醒我乘還沒上山買點東西吧,台階也越來越陡峭。作為一個沒見過這種世面的城市青年,我忙著給山拍照,還有那些看上去不知道怎麼刻上去的題字,風格迥異,卻都寫得都非常漂亮,時而蒼勁有力,時而雋永秀氣,使我不停地駐足,卻沒怎麼在意地圖上標注的景點。

不知不覺,我已經路過了回心石,抬頭看到一排扶搖直上的台階,路標指示寫著“千尺幢”。我此時不得不先坐下來吃點餅干,喝點水,然後買了一只手電筒。將自己弓成蝦米狀,低頭往上爬。視野越來越寬闊,景色越來越壯麗,離天空也越來越近。在那些終年不見陽光的角落裡,冰封山路,而且兩旁的山石夾得只夠一個人通行,華山果然是以險著稱。我和別的登山者不得不像一串螃蟹一樣,前前後後相互頂著,一只手托住前面的人,一只手緊緊抓住邊上的鐵鏈,還得留神腳下。連滾帶爬有點狼狽地來到有陽光的地方,長長舒了口氣。

說起來平淡,但是爬起來費勁,這可比在平地上走上海要刺激多了。我面對的雖然有貌似觸手可及的天空和鬼斧神工的山巒,但是由於姿勢的需要更多面對的是彎彎曲曲望不到頭的山路,我常常看到亭子就坐進去吃點東西補充體力。華山只有一條路,所以沒有思考和退縮的余地。必要的時候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地方,感覺會稍好一些。

到了百尺峽,風吹得有些刺骨,還踩著略微松軟的冰雪。看看地圖,已經離北峰不遠了。我靠著山石曬著太陽,摸了摸山石的皺紋,望著走過的山路漸漸淹沒在崇山峻嶺之中。

跟蜘蛛俠似的又不知道上行了多久,終於到達了北峰。李白有詩雲:三峰卻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開。白帝金精運元氣,石作蓮花雲作台。所有能坐的地方都坐滿了人。我東南西北用相機留下了壯闊的山景,北峰上有一塊石頭,寫著“華山論劍”,一看便知是金庸在此笑傲江湖。非常慚愧,我不太讀武俠小說,於是也就匆匆離去。

一段幾乎六十度的上山路,來去的游客不得不側身相讓,就好像泰坦(Τιτάν)的脊背,把我引到我不曾企及的高度。慢慢地,天色漸晚。隔著林子可以望到對面山壁上的飯店。與其說飯店,不如說客棧更合適。山路上的游客越來越少,我抹過中峰,越過雲梯,路過供人看日出的懸崖平台,來到東峰。

找到簡陋的東峰賓館,此時已是天黑時分。物以稀為貴,這裡就這麼一家可以睡覺的地方,所以價錢只能由著他們。我挑了個最便宜的,也要上百,還是十人間。先去看了一下,五張上下鋪的寒冰床,一台不知所雲的電視機,冷得跟停屍房一樣。出去上廁所,發現除了一個連茅房都稱不上的地方別無去處。肚子餓了,跟著別人一起去飯廳。點了一碗最便宜的番茄蛋面,心想真是山高皇帝遠,物價和海拔一樣讓人暈眩。平生體驗了一次什麼叫珍珠白玉翡翠湯,呼啦呼啦一碗面就下肚了。喝了杯熱水,戴好帽子,裹上圍巾,出去賞夜空。

我已經十多年沒有看到如此璀璨的星空了。身在大都市,看星星是會變成遙遠的記憶的。而在這個山巔,和星星的距離也顯得那麼近,仿佛伸手可及,也頓時覺得自己在宇宙面前是多麼的渺小,一切的記憶都融化在無比清晰的大熊星座(Ursa Major)中。

呼嘯的風還是把我刮到了房間裡。我努力將自己包好,但是半夜裡還是凍醒了幾次。高處不勝寒啊,即使是擠了十個人還是沒有辦法讓屋子暖和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屋子外的騷動。睜開眼對了下時間,差不多該起來看日出了。收拾好東西來到懸崖邊上,守了個不錯的位子,等待朝陽的出現。太陽神赫利俄斯(Ήλιος)的馬車早已踏紅了天際,正在慢慢拉開那炫麗的序幕。一輪紅日從崇山峻嶺的背後跳出,緩緩爬上微亮的天空。眾人一陣歡呼,當中也夾雜著“…嫁給我吧”這樣的表白。

意猶未盡地回到賓館,稍作停頓繼續朝西岳之巔——南峰進發。

路漫漫其修遠兮,爬山爬得麻木,也是平生第一次。我並不去記那些地圖上的景點,因為華山每處都是景點,移步換景,蕩氣回腸。很快,我走到了一塊寫著“南天門”的牌匾下面,走進去看了看,就是華山著名的“長空棧道”。華山以險著稱,此處更是險得登峰造極。下棧道的地方有個山洞,山洞裡有個道館,有個道士胡子花白悠閑地挑著一捆柴走進去,想必也是個高人。我一邊吃早飯一邊向下望去,只有橫木懸在空中,容得一人側身通過。我想了想,還是怕死,於是看著別人像壁虎一樣爬了一圈以後,就離開了。其實在棧道的那一頭,是令狐衝的思過崖。倘若我當初真的壯了膽爬過去打坐片刻,也許我如今也脫了俗了。

出了南天門,鬥折蛇行,峰回路轉,終於到了華山的至高點。真所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站在山頂張開雙臂,腳下的峰巒也都仿佛俯首稱臣,一旁掛滿紅繩的老松淡定地迎來又一個征服者。南峰,海拔2154.90米,不僅是華山的頂點,也是五岳之巔,當年宋人寇准寇老西登頂後詩興大發,作詩雲: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盡,俯首白雲低。我很久沒寫詩了,也比不上寇准有才,於是只蹦出來一個字:爽。

站在此處,誰能與我同語?我對著眼前的世界大喊一聲,好像把心肝脾肺都吐了出去,好像要把天空也震碎,好像整個宇宙只有我一個人。片刻後,回來的是我自己的聲音,隱約吟著張國榮的《我》: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焰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像齊天大聖一樣,我矯健地跳下南峰的山石,開始了歸途。

還沒感覺到就已經過了西峰。真是到過南峰,就有點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覺了。過了西峰找了家小店買了包比上海還貴的泡面充飢。一個圈子繞下來,到了金鎖關,從北峰繼續上山時曾經路過,現在上山下山的路會合了,華山又只有一條路了。下山顯然比上山輕松多了,看著一個個迎面而又變形又變色的臉,心裡很是自豪。

此時走來一個挑山工,一身紅色顯得很精神,但是白發和皺紋掩蓋不了歲月洗禮的痕跡。老爺子挑著不少貨物向山上去,眾游客都慢下來為他讓行,他拿起一根笛子吹起曲子,時而悠揚時而歡快,和著曲調他有節奏地邁著步子,擔子在他肩頭卻非常穩,眾人不禁鼓掌喝彩。走到看得見北峰的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旁邊正好有個內蒙古大叔,圓圓的,也在那裡休息。這時,另一個挑山工痛苦地將擔子放下來,坐在我們面前喘氣。內蒙大叔就和挑山工攀談起來。挑山工是臨近小縣到此地打工,家中尚有幼子,沒錢上學。他才來沒多久,但是累得不行,上一次山只有十塊。說著說著,眼淚下來了。內蒙大叔眼神很憂郁,從兜裡掏出二十塞到挑山工手裡,挑山工邊哭邊謝。我默不作聲,起身下山。心裡在想,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種不切實際的浪漫和豪情,卻也帶著苦澀和無奈。

從蒼龍嶺上直下到擦耳崖,北峰近在眼前。不遠處,一個挑山工唱著民謠,旁邊的游客一身名牌,端著相機不停笑著說:“再來一個,再來一個”。我低頭不語,走過他們身邊,正好聽到歌中一句“我的眼淚掉下來”,心中禁不住一陣酸楚。挑山工,這群肩挑九重天,腳踏五岳巔的人們,卻是這樣的生活。一聲嘆息。

再次回到了北峰。我突然想到了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終於體會到長城的不朽和偉大之處。

我選擇坐纜車回山下。有一條智取華山路,是從山下通到北峰,共有3999級台階,是當年解放軍奇襲國民黨保安派所攀爬的險途。坐在纜車上可以盡覽這條智取華山路,看得我很是遺憾,為什麼我沒有選擇這條上山路,那將會是非常難忘和刺激的經歷。

腳再次踏到了地面。走出華山景區時,我特意回頭望了望,但是層層的懸崖峭壁已經擋住了高高在上的山峰。我想起了在我高考後,和同學去浙西大峽谷游玩。那時小客車在盤山公路上搖搖晃晃地慢行,我望著山澗另一側的懸崖和山峰望得出神,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微不足道,而高考後的憂慮和郁悶也隨之一掃而光。自然,的確是有這樣無法比擬的力量。

傍晚時分,到達了西安的長途汽車站。和上班族一起擠下班的公車去回民街。猶如猛虎下山一般,又一次去回民街掃了一次街。這次是真的憋壞了。

回到旅舍,好好地睡了一覺。

天亮後,我收拾好所有的行囊,退了房,在北大街的一家小店吃早飯。買了兩只蔥油餅,叫了一碗糊辣湯。天底下的路邊攤都一樣,樣子很粗糙,但是味道絕對過關。蔥油餅比較厚,但是很軟,蔥末使之更香,而糊辣湯的味道和酸辣湯差不多,但是顏色跟芝麻糊似的。解決完滿意的早餐後,我來到火車站廣場,登上前往兵馬俑的客車。

路過華清池,這樣充滿兒女情長的地方並不能吸引我。到了兵馬俑博物館才下車。眼前是一尊巨大的秦始皇石像。不過剛從華山過來,這尊石像沒把我震住。買了票,穿過導游扎堆的入口,我走進世界最大的地下博物館。

秦掃六合,靠的就是我所看到的這些人。只是鬥轉星移,滄海桑田,為了留住光輝和榮耀,秦始皇用這些精致的陶俑讓全世界都記住了他的時代。秦在中原的西北,民風彪悍,且常年與北方的匈奴等少數民族交戰,故秦軍驍勇善戰,有時甚至令人發指。據說當時秦軍士兵在戰場上每殺一個敵人都會將其頭顱割下掛於腰際,待到戰後論功行賞,並且可以以此赦免族中受刑的家人,於是秦軍將士一上戰場就殺紅眼,甚至有過為爭奪一顆人頭而自相殘殺的醜聞。後軍法將頭顱改成右耳,狀況才有所改觀。這也是漢字“取”的由來。

而現在靜靜佇立著的兵馬俑,制作確實精良,栩栩如生,軍吏束發,身著密鱗鎧甲,手執各種各樣的兵器,從匕首到矛戟應有盡有,胸挽結穗,足蹬短靴,而不同的軍種,不同的年齡,還有細微的差別,如前排的輕兵不穿鎧甲,文官頭戴長冠等等;陣型也嚴謹整齊,輕兵重兵騎兵弓兵,各司其職;戰馬也是比例勻稱,或張嘴嘶鳴,或垂頭靜立,都重現了千年之前秦軍的風貌。聽旁邊的導游說,很多兵馬俑是被挖出來後又被埋了,因為他們都被上了色,而擔心被氧化而重新被埋入土中。在大坑的另一頭放著一堆碎片和尚未拼成的兵馬俑。據說1974年發現陶俑的農民大伯在其余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給來訪的客人簽名。當然,也是他給了這些地下軍隊重生的機會。

周圍都是老外。我跟著一個德國老年團進入另一個陳列館。仔細聽,還是蹭到了些信息。出土的兵馬俑有上千尊,但是沒有一個陶俑士兵是雙眼皮,因為始皇帝自己是單眼皮,於是他也就最後霸道了一次。而陶俑身上塗的綠色則是寓意著生命。

有兩點我不得不說。首先就是秦的防腐技術,早在初中化學課上就有所耳聞,在這裡再次親眼見證,確實很不可思議。兵器在承受了兩千年地下千變萬化的化學環境後重見天日,卻仍然不影響其作為兵器的功效,叫當代人也不容易做到。另一個就是機關的設計。秦始皇也算是性格多疑,僅僅是他的一個傘蓋柄,花樣之繁多令人稱奇。世界上第一次出現了雙保險,始皇帝的傘蓋可以改變方向以應對太陽走位的變化,而且還在柄裡藏了暗器以防不測,等等。這樣一個人能夠統一中國,卻使王朝撐到二世就滅亡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走出博物館,買了個冰激凌坐著吃。除了回味兵馬俑的神奇之外,還想到了童年看的張藝謀的《古今大戰秦俑情》。古代的智慧為什麼總是會在當今閃光,尤其是吸引著見慣了高科技的西方人把這裡圍得水泄不通,我們又將如何面對我們的智慧。

告別兵馬俑後回到西安。下午,我已經在大雁塔門外了。我並沒有進門,來此地純粹是混個“到此一游”,來拜一拜唐三藏。玄奘大師曾在這裡的大慈恩寺主持寺務,管佛經譯場,創立佛教宗派。大雁塔便是他親自督造。

廣場上有唐僧的塑像,我站在他面前,看了許久。這個曾經幾乎引發古印度兩大國王鳩摩羅(Kumāra)和戒日王(Siladitya)之間衝突的唐代高僧,該是有多大的毅力和功力啊。佛教中得道的有像玄奘這樣和善儒雅的法師,也有像一休(一休宗純 / いっきゅう そうじゅん)那樣瘋癲不羈的狂僧。禪道的意味並非我這種凡夫所能領會,世間的是非也並非我這種俗子可以看破,所以也就在此一拜為別吧。

終於,西安之行要畫上句號了。客車駛上高速,漸漸地將古城甩在身後。沒有高聳入雲的樓宇,遠遠望去,只有地平線灰蒙蒙的一片,通紅的夕陽顯得特別巨大,壓在遙遠的天際,使得這座城市慢慢地又被塵封了一次。在腳下的大地上,有多少故事,就這麼一次一次地被塵封,就好像它慢慢閉上了眼睛,與世無爭地繼續千年如一日的沉眠。



(與世無爭)


精選遊記: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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