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婺源去!這是近兩年來小資和驢友們的共同口號。隨意進入一個旅游論壇,都能發現有網友在打聽去婺源的信息。婺源,在西藏、鳳凰、麗江、周莊之後,成了小資們新的“世外桃源”。今年的五一節,將在婺源舉辦國際旅游文化節。去婺源游玩,將成為時尚的文化之旅。
早上6點左右,終於被一路顛簸的依維克搞醒,透過車窗,放眼望去,氤氳的霧氣中,一團團的綠色撲面而來,風動,掀起層層綠浪,不時有嫩黃的稻田點綴其中,碧水如帶,波光盈盈。依山傍水中,一棟棟青瓦白牆的建築忽然逼迫眼前,讓人眼前一亮。這一亮不打緊,古徽州的婺源民居那種透著靈氣的秀美,讓我產生了從未領略過的激動。
就在這樣的半睡半醒之間,西南的鄉景擦肩而過。
小橋流水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馬致遠《秋思》
“坑”在贛中就是溪的意思。走過一段土路,在一彎溪水的懷抱裡,就是秋口鄉李坑,據說,建村於北宋年間,為南宋乾道三年武狀元李知誠故裡。
村頭幾棵大榕樹,溪水流淌而過。直走過去,幾座水泥橋橫臥水上,橋下幾個農婦在洗菜洗衣。
李坑的風格主要是明清民居風格,是一組集贛中民居之精華,融木雕、石雕、磚雕、彩繪為一體的經典建築群。這裡的祠堂、民居均青石基腳,馬頭山牆,天井廳廊,水磨石庫門坊。信步走進一家祠堂,名字叫“春藹堂”,空蕩蕩的天井裡,只見來者,不見古人。
李坑的另一特色建築是“銅綠房”,據說是一做銅綠生意的商人發跡後所建,門坊高聳,正門有一巨大影壁,有門,但只在喜慶日子才開。裡面空間甚大,有三個連環天井,但是光線昏暗,只得走馬觀花過一遍。
李坑是個不大的地方,但青瓦粉牆,青石鋪地,小橋流水,處處透著平易、雋永的親切。沿著石板路,在一群鄉村頑童的簇擁下,看了李知誠的故居,走馬觀花,在後院看到那棵500年樹齡的紫薇樹,樹兜、樹枝看似枯萎,用手輕撓樹皮,枝葉像癢癢一般輕搖不已,很是好玩。出院,過橋,有一“蕉泉”,據說是李知誠一劍插出來的,泉水清冽,引得大家狂灌不已。
鬼斧神工
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裡桃花紅。
———理坑《雲溪別墅》
不管是李坑、上下曉起、延村思溪,還是沱川理坑,贛中民居的獨特風韻,都令人感嘆不已,更會因一些細微之處的巧奪天工而駐足。其中最給我以震撼者,當屬沱川理坑。
理坑村口有一“理源橋”,上面有幾個眉批,分別是“山中鄒魯”、“理學淵源”、“筆鋒兆漢”。還沒有進村,便感覺孔夫子放屁———文氣衝天。
村裡有兩座橋,值得一寫,第一座叫“百子橋”,當地已婚婦女都要上去走一走,第二座橋叫“添孫橋”,形狀像一倒著的元寶,暗喻人丁興旺,富貴雙全之意。關於中國的生殖文化,村裡隨處可見,比如石榴雕刻什麼的,但這種氣氛被一句刷在牆上的“見證懷孕,持證生育”的計劃生育口號衝擊得蕩然無存。
官一村,商一落。理坑就是官家聚居地。與世隔絕的彈丸之地,竟有數十家官宦人家,而且大以余姓為主,除了用官官相衛解釋外,也只有解釋為地傑人靈了。有明朝天啟年間吏部尚書余懋衡的“天官上卿府第”,有明末廣州知府余自怡的“駕睦堂”,有清初兵部主事余維樞的“司馬第”。他們的門面一律為石庫門,水磨青磚。由於“駕睦堂”是奉旨敕建,故而門樓為五鳳狀,三重,大門側嵌一方形柱子,有“中流砥柱”之意,一般人家是不能用的,據稱是宅的最高形式,裡面還有一塊石雕,上面刻著“聖旨”二字,至今仍模糊可辨,而門楣上卻是一行“農業學大寨”,令人詫異。
理坑古建築有前堂後堂先後序列者,有數十戶棟連片者,“九世同居樓”應該屬於後者。邁進水磨青磚的石庫大門,曲徑通幽,來到大廳“治裕堂”。門窗上小檐飛翹,天井仍是四水歸堂,供桌上擺著“終生平靜”————一面鏡子,一個水瓶。贛中古建的每棟建築都明顯突出徽派風格的風火山牆、高聳的垂脊和起翹,還有家具、木椅的設計風格,都是精雕細刻的經典之作。
理坑最後的駐足地是“雲溪別墅”,是雲溪先生余純烈的故居,門口一副對聯: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裡杏花紅。
可惜的是,理坑許多人物雕刻的臉部被暴力鏟去,主人說是文革紅小兵的手筆,這些古建,經歷了百年滄桑,沒有毀於風雨,卻毀於人為,不能不說是造化弄人。
煙雨廊橋
江城如畫裡,山曉望晴空。
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
———李白
彩虹橋位於婺源第一大鎮———清華鎮上游。彩虹橋初建於宋,據傳聞:橋落成之日,有彩虹懸與藍天,天上地下,雙景媲美。
藍天碧水襯托下,紅色的彩虹橋橫臥水上,倒影蕩漾,風情萬種。橋長140公尺,寬7公尺,上有廊亭,與橋相當。橋墩全用青石砌成,前端呈尖嘴狀,俗稱“燕嘴”,上面芳草萋萋,荒蕪一片。橋上粉牆亭閣,亭中設石桌、石凳。坐上冰涼的石凳,聽木橋嘎吱嘎吱的響聲,恍如時光倒流,夢回宋朝。
我們一行幾個是夜游彩虹橋的。騙過看橋的大爺,找一個干淨的石桌坐下。開始猛講鬼故事。是夜,涼風習習,夜色如晦,幾個快沒電的電筒燈光昏暗,有人看了一下身後的背景,不由尖叫一聲。原來是三個神牌位,童導游介紹,三個牌位分別是婺女廟和尚胡濟祥,重修彩虹橋的胡永班,以及上古治水的夏禹。此情此景,講故事的人沒開口,幾位女士倒先尖叫一聲。
後來,童導講了一個本地土生土長的鬼故事:幾十年前,一個老頭,從婺源許村到清華鎮,推一獨輪車。天色很晚,還沒趕到清華鎮,終於在很晚的時候才碰到一戶人家,老頭要求借宿,主人先問他膽大不,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卻把他帶到一棟新房子裡住宿。這棟房子雖然是嶄新的,但灰塵沉積,透著一股怪氣。這老頭沉沉睡去,半夜,卻被嘎吱嘎吱的推門聲驚醒,在月光的照耀下,卻見一面色如紙的白衣女子飄然進門,在房子裡徘徊了一會,在梳妝台前停下,梳起了頭發。老頭看得頭皮發麻,又不敢吭聲,卻看見白衣女人正梳著頭發,感覺不方便,便把腦袋拿了下來,放在桌子上梳理。老頭正嚇得要死,女鬼卻徑直向他睡的床走來,老漢把心一橫,一拳打了過去,女鬼嗷嗷直叫,又來,又打,如此折騰一夜,第二天,人們一看,他已嚇成了結巴,從此不敢走夜路。
這個故事在彩虹橋那種冷清、黑暗的環境裡講出,甚為恐怖。我們的導游童導由於深諳婺源風土人情,並善講鬼故事,被大家公推為“婺源第一導”。“彩虹橋上聽鬼”應該是婺源一個獨具特色的節目,後來者不可不嘗試。
天上人間
古樹高低屋,斜陽遠近山,林梢煙似帶,村外水如環。
———江灣鄉上曉起
這首寫在上曉起一堵牆壁上的五言,讓我頓生觀後感:心有戚戚焉。
進入上曉起前,車子停在一山路上,登上一段台階,抬眼望去,豁然開朗。卻見一村莊,四面環山,左右兩溪夾流,綠樹掩映中,一片片黛瓦粉牆,此村名叫上曉起。與之相臨的村莊名下曉起,進村要交15元/人的門票,獨行者可逃之。
上下曉起的民居、祠堂多系明清建築,風格雖各具特色,大體上仍千篇一律,村中青石鋪地,小巷曲折,回環如棋。大部分村屋前設有瓜棚豆架,頗有一點田園風光。雖風光宜人,總覺小氣了一點。
婺源多山,多水,村莊的總體布局上也強調“天人合一”,那種依山傍水的和諧美,總是不斷對我的心髒制造衝擊。最強烈的一次是在鄣山頂:那天是10月5日,從大鄣山腳下出發,我們的神行太保———程司機絲毫不顧山高路險,把車子開得飛快,一路上大家驚嚇得嗷嗷直叫。
大鄣山風景的確不俗,《山海經》稱之為三天子都或三天子鄣,為廬浙二水發源地。其山縱橫成嶺,層巒疊嶂,霧氣氤氳。上山的路異常險惡,一邊是像斧頭砍過一樣的山岩,一邊是深不可測的深淵,路邊草木茂密,引來蝴蝶翻飛,不時驚起蚱蜢無數,也會飛進車裡湊熱鬧。想了半天,才想起一首古詩: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一路膽戰心驚地觀賞雲山霧海、怪石、流瀑、草木,在我們的中巴瘋狂地拐過幾個大彎,在一片驚呼聲中,車速漸緩,在海拔1000米左右的高山上,我們的視野逐漸開闊,稻田、籬笆、小橋、流水、炊煙裊裊的村莊。簡直是人間仙境。車上異口同聲地“嗷———”了一聲。
雞飛狗跳
莫笑農家腊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陸游
婺源雖物產豐富,但最常見的卻是“豐年留客足雞豚”,因此一路上幾乎雞犬不寧。
第一次在上曉起吃農家菜,最令人食指大動的卻是一盤腌辣椒,色澤鮮艷,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很有痛快淋漓的感覺。值得一提的有荷包紅鯉魚。此魚頭小尾短,背高腹圓,形似荷包,全身色澤橙紅鮮艷,長相可愛,肉質細嫩。
而冷水塘魚多在山區一些農戶家可見,或在後園鑿池,或在戶外掘塘,流水飼養。這種魚長得極慢,五六年才長到二三公斤。我們在大鄣山腳下才遭遇此魚,尾隨主人到魚塘抓魚,隨後在小溪裡宰了,看那人殺了魚後,又動作輕緩地從魚身裡抽出兩條白色的魚筋,很是怪異,導游告訴我,這是山裡的風俗:來了貴客,殺魚是要抽筋的。那條魚滿滿地燉了一盆,魚肉白嫩、魚湯鮮美,十分過癮。
當時,村裡有人殺了一頭野豬,大家聽說後,羨慕不已,很遺憾的是,他們不賣。
當我在鍵盤上敲這篇《婺源游記》的最後幾行時,似乎聽到一聲尖銳的江西民謠:喝罐湯,歇歇肩;拿起酒杯聊聊天;有時點破一句話;勝似低頭忙一年。
覺得不錯就轉摘了一下南方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