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望古樓

作者: Maintenon

導讀有時侯躺在床上會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我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從那具沉重的肉身軀殼裡飛了出來,轉瞬間已飛越千山萬壑,回到了那個地方,那個白晝裡我不敢思念的地方,我看到那個自己了,她散開長發,神色和婉,拖著木屐在那些溜光水滑的五花石小巷裡徜徉,像所有渴望遇見的愛情的女子一樣獨自立在水邊的楊柳樹下,心中暗自思忖著是否會遇見一個人。有時侯我覺得自 ...

有時侯躺在床上會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我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從那具沉重的肉身軀殼裡飛了出來,轉瞬間已飛越千山萬壑,回到了那個地方,那個白晝裡我不敢思念的地方,我看到那個自己了,她散開長發,神色和婉,拖著木屐在那些溜光水滑的五花石小巷裡徜徉,像所有渴望遇見的愛情的女子一樣獨自立在水邊的楊柳樹下,心中暗自思忖著是否會遇見一個人。有時侯我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個美麗的女子,不是在永遠恆溫,光線蒼白穩定的辦公室,而是在那裡。我發現那個地方的我才是自己心目中希望的樣子。溫柔平和,可以散開長發,穿回少女時代的白衣藍褲到山上去聽清晨的鳥啼,午後躺在院內走廊的搖椅上打個小盹,女主人的愛貓蜷成一團伏在身上,貓眯輕柔的呼嚕聲,陽光如同蜂蜜和睡眠般濃稠甜蜜,空氣裡有不知名的花的清香。那是我盼望的幸福,也是我白晝裡不敢思念的原因,我害怕自己會真的孤注一擲放棄現今生活,去做一個和現在完全不同的人。其實,又有什麼不好呢?

我又回到了那個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放棄,只不過想再看看,再想想。又或者,是給自己一個理由做回想要的自己。因為我不知道,到底有誰又真正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屬於自己的時間呢,且讓我自私一會吧。

還是住在同樣的地方,我想我是個戀舊的人,那是個我會思念的地方。我總覺得人是很主觀的,喜歡與不喜歡只存乎一心,沒什麼太多客觀理由,如果喜歡,所謂理由,只是說給別人聽的。不喜歡,理由就只是借口了。這個理論也為這個住處的女主人欣賞,熟了之後她會有時候突然對我說,你看,我這個地方就是這樣的。喜歡的人會喜歡得不得了,甚至每次都要住同樣的房間,而且從不和你講價錢,我是喜歡這樣的人住的,不是因為那些人大方,而是脾性對了。我是最愛這個地方的,每個季節每個時間總看不厭那些景致。我討厭那些挑三揀四的人,既然不喜歡,就去別家好了。又來為三幾塊來和你討價還價,真正可怕。我聽了不覺莞爾,做生意做成這樣才算得上痛快。也是要不愁什麼才能做到這樣的吧。他們家做生意很有點清高,從來不去拉客的,全靠那些住過喜歡的客人為他們免費宣傳。女主人是個妙人,白膚長發,喜歡穿得飄飄逸逸的,衣服都是白色為多,非常適合她本人。經常看到其他的女住客艷羨地問,啊呀,你的衣服哪裡買來的?好漂亮哦。她總是顰著眉無奈而困惑地說,就是在古城的那些小店啊,到處都有的嘛。最後加上一句,很便宜的。過不會那些女孩子回來喜孜孜舉著衣服回來問她,看看,我也買了呢,好不好看?她也總是好脾氣地笑笑。

我的確是喜愛這個地方,清晨會有陽光扣窗,夜裡漫天星鬥在窗外低語,室內是安寧溫暖的燈光,滿架的圖書,我也總能找到自己鐘愛的音樂。他們有太多的CD。女主人興趣廣泛,書架上的書也是五花八門,但都很有趣,從心理到科幻到愛情到推理到自然到歷史到烹飪到古代家具欣賞無所不全,我就找到了我喜歡的李碧華。當然更多的還是旅行方面的參考書。看她望過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那天與她聊天時無意中被她提到徒步8、9天去稻城,渾身酸臭被跳蚤和螞蝗包圍卻是其樂無窮。才知道不可小覷了她,還真算個女中豪傑呢。男主人是個年輕的畫家,高而且瘦,平日裡不愛出聲,但到了每天下午乒乓球時間可是原形畢露。他笑起來就像個孩童。和他們來往的也都是很好玩的一幫人,有個香港人在此地呆了幾個月,天天都跑上來和男主人練球,天天是粵語加港式英文大呼小叫的好不滑稽,女主人是最恨人吵吵鬧鬧大聲講話的,也會笑嘻嘻地和他開玩笑,嘲笑他的說話,勒令他講國語。看到他們這樣的生活,真是覺得快樂。

就想這麼呆著,直到膩為止,然後再想去做什麼,有時候靠在二樓的回廊上看書,看著看著會突然害怕,如果自己就這麼習慣了這樣生活怎麼辦?如果我永遠都不會膩怎麼辦?我喜歡和真正的那個自己呆在一起,可是生活畢竟還是需要物質的。或許,我也在這裡開個小店算了。就算不終老於此,也要住到不想呆了,恨恨地想。不知道怎麼的,還是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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