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沽湖的情與歌瀘沽湖地處滇北與川西的交界處,大約50平方公裡的水面。湖的西側,地屬雲南省麗江市寧蒗縣永寧鄉,距著名的納西古鎮麗江200多公裡。隔湖東望,就是四川地界了。
未進雲南,便早聞瀘沽湖的大名。不僅僅因為山水清幽的共評,更因流傳久遠的“摩梭風情”。生活在那裡的摩梭族人口總數大約3-5萬,至今男大不娶,女大不嫁,只要情意相許,便可自由“走婚”。每個家族的最高權利由女性掌管,所生子女也由女方家族共同撫養並永遠隨母方生活。是中國,也許也是世界上仍然完好保存和維系母系氏族制度的最後一個頗具規模的民族,所以又被稱為“東方女兒國”或“神秘女兒國”。那位始於唱歌,後嫁給瑞典外交官;先寫《走出女兒國》,繼寫《走回女兒國》的楊二車娜姆,就是從那裡走出去的。因此,去麗江旅游者,大概很少沒有去過瀘沽湖的。
我和貝貝9月18日飛昆明,第二天飛香格裡拉(中甸),在領略了梅裡雪山的日落、明永冰川的瑰奇、松贊林寺的壯觀、屬都湖的清秀之後,22日由麗江出發,驅車5個多小時,下午4時左右,到達瀘沽湖。
未進瀘沽湖,司機劉萬根師傅先把我們領到一個叫“觀景台”的地方。這是一片視野開闊的山梁,一道石欄緣梁邊而建,憑欄下眺,一片清如碧玉的水面盡收眼底,那便是瀘沽湖了。遠遠望去,瀘沽湖的輪廓像是馬蹄形,湖的東側有一個半島,綠樹蔥翠的山梁一直延伸到湖心。湖的西側是一片民居,木樓青瓦沿湖邊錯落有致,那是著名的摩梭村寨落水村。湖的北面矗立著一座青山,摩梭族人稱為格姆女神山,因為形同一頭蹲伏的雄獅,又名獅子山。山下還有一個小小的半島,那就是因摩梭俊男扎西而聞名的裡格半島了。在湖水的中央,還點綴著兩簇翠綠,那是一大一小兩個湖心島,大的叫裡瓦皮比島,小的叫蛇島,游人來到瀘沽湖,多半都會乘坐當地獨特的豬槽船登島觀覽。
落水村是絕大多數游客聚集的所在,熱鬧但也喧鬧,游船一般是兩人劃槳,5-6人同乘(每人50元)。我們因為想靜靜地領略湖光山色,不願拼團,於是司機師傅就把我們拉到落水與裡格之間的小漁壩村。這裡不似落水、裡格那樣有名,游客不多,游船可以自由包租,雖然價格稍貴(我們兩人200元),但卻有一份難得的清靜。沒有想到,正是在這裡,我們結識了為我們劃船的摩梭女拉姆和小伙兒阿拉佑佐,第一次聽到她們所唱的原汁原味的摩梭情歌,聽她們親口講述摩梭族風情和文化,晚間還受拉姆的邀請去她家做客,不知不覺間似乎被許多東西所打動,於是當晚也就留宿在了小漁壩村的奇地山莊。
拉姆已經不很年輕了,大概三十多歲,阿拉佑佐和她年齡相仿。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上穿紅底小白花的長袖薄衣,下著白色的曳地長裙,頭戴摩梭姑娘特有的頭冠:一朵紅花斜斜地綴在冠側,有點像漢代的墮馬髻;一條人工編就的長發辮掛在冠後,額前則懸垂著一條白色的珍珠掛鏈,像一彎新月。長得雖不算漂亮,但如此穿扮起來,卻自有一種俏麗。
拉姆沒有上過學,但卻很健談。上得船來,便向我們講述豬槽船的傳說。摩梭族獨特的豬槽船只用一根大木,兩頭削尖,中間挖出凹槽,供人乘坐,想來應當與北美愛斯基摩人的獨木舟相仿。相傳很久以前,瀘沽湖本是一片牧場,有個貧餓的牧童放牧時發現一條無名的大魚塞住了一個巨大洞口,動彈不得,就割下一塊魚肉燒來吃。誰知第二天,那魚的傷處就長出了新肉,於是牧童每天割魚肉充飢,竟然長得又高又壯。這事被土司老爺發現了,逼他說出了事情的原委,貪婪的土司想把這條神魚據為己有,就派人去拉,但怎麼也拉扯不動。最後土司套上九頭牯頭,才硬把大魚拉出了洞口。誰知這魚塞住的,本是一個巨大的水洞,一被拉出,洶湧的大水便從岩洞噴出,頃刻間便淹沒了牧場、土地和村莊,形成後來的瀘沽湖。當時只有一個正在喂豬的摩梭姑娘急中生智,跳進了木制的豬食槽,隨波漂蕩,得以死裡逃生,這就是摩梭人的女性始祖;而那條有救命之恩的豬槽船,也就被摩梭人沿用至今。聽了她的講述,我們低頭看船,卻見並非一根大木雕就,而是由數塊木板拼合。拉姆告訴我們,現在能用來挖刻成船的大木已經很少了,加上政府禁伐山林,所以只好用木板拼制,但船型卻還沿襲著過去的式樣。每當拉姆開口說話的時候,就算正說著話的阿拉佑佐也總會停下話頭,靜靜地聽著,需要時再插上一兩句。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大概也是摩梭人獨特的女性權威的反應吧。
小船輕輕地劃過湖面,湖水清澈,在淺近處可以清晰地看到長長的、綠綠的水草由湖底伸出,隨水波“左右流之”。忽然想起臨上船前,聽到有人說拉姆很會唱歌,於是我和貝貝都慫恿她來一首。拉姆當天雖有些感冒,但也沒有過多的推辭,說:“那我就唱一首《千裡送花香》吧。”說罷便放開歌喉,唱了起來:
“湖上開藻花,風吹陣陣香。我的思念在遠方,在遠方。難忘那一夜,歌舞篝火旁,眼睛說了多少話,我倆相親情意長。阿哥,瑪達咪,阿哥,瑪達咪。我托風兒捎個信,千裡送花香。山花爛漫瀘沽湖,阿哥喲,正是好春光,瑪達咪。阿哥喲,瑪達咪,阿哥喲,瑪達咪,我托風兒捎個信,千裡送花香。山花爛漫瀘沽湖,阿哥喲,正是好春光,瑪達咪。正是好春光,阿哥喲。”
歌中的“瑪達咪”翻譯成漢語,就是“我愛你”的意思。聽得出來,拉姆沒有受過正規的聲樂訓練,但嗓聲卻很亮。加之唱得是身邊事,述的是心中情,真可謂有感而發,婉轉纏綿。一曲歌罷,余聲裊裊,伴隨微微的水波,在湖面上久久蕩漾。唱至動情處,她停下輕劃的船槳,凝視著遠方的青山,臉上泛起紅暈,在夕陽的斜暉下,猶如一幅古代的幽思仕女圖。我們都在歌聲中陶醉了。貝貝說:“太好聽了,我好感動,都要流眼淚了。”說罷還是沒有忍住,淚水真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趕緊遞上紙巾,豈知卻是越擦越多,我忙端起DV,把這一場景攝了下來。
可能是貝貝的眼淚使得大家感受到心靈的貼近,在我們的詢問下,拉姆大方地講述起摩梭族走婚的習俗和風情,而照她的說法,這一般是不對外人言的。原來摩梭人的走婚,並不像外界認為的那樣“自由”。首先,走婚的主動一方只限於男子,也就是說只有男方到女方家走婚,摩梭姑娘是絕不會到男家走婚的,也極少有人脫離自己的母家,與男子自組家庭。這是因為無論男女,摩梭人都終身歸屬於自己的母系家族,即便走婚後有了孩子,男子也只能在自己的家系中生活,因此無法,也不須像其他民族那樣去盡父親的職責。孩子的撫養,則由母方的家庭獨立承擔,除孩子的母親外,還會受到姥姨娘舅們的共同照顧。如果脫離了母家,獨自一人是無法承擔勞動和撫養孩子的雙重重任的。其次,由於獨特的社會制度,摩梭男女的走婚,不會涉及任何的物質利益,男女雙方完全是因為相互的好感而生情愫,因此雖然沒有婚姻的約束,但事實上關系都比較穩固,大多都是從一而終,絕不是外界想像的朝三暮四。再其次,按照摩梭人的習俗,走婚的雙方只要情投意合,雖可自由約定,但相見的時間卻有嚴格的限定,男子只能夜黑時前來,天亮前離去。因為總是夜黑時悄悄“摸索”著前來,所以才以“摩梭(摸索)”為族名(事實是否如此,待考)。等到雙方有了孩子,關系比較固定,男子便會得到女家的公開認可,雖不必像此前那般避人,但仍然必須天亮後離開,雙方從來不曾有過整日的相聚。
聽到這裡,我和貝貝不免相視噓嘆。相愛的男女情深意濃之時,總會有相聚恨短、一刻千金之感,這本是人之常情,所以古人即有“一日思君十二時”之語。“一時”就是古時的一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兩個小時,那就是說,一天24小時無時不在思念了。也無怪乎現代一般的男女,情愛繾綣之時,恨不得由日到夜,由夜到明,長相廝守,永不分離。而摩梭族相愛的男女,卻總是要在月亮升起的時候才能見面,又總是要在太陽未升的時候被迫分離。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是殘酷。因為心中的愛與思念,是不會隨著太陽的升起而消減的呵!由是,我們似乎更能理解拉姆唱歌時的那種神情,“我的思念在遠方,在遠方”,應當正是她對心上人的真情傾述,也許還有著因為習俗使然,自己雖然沒有意識,但卻是來自心底的幽怨。後來回到麗江,我們在一盤名為《風流女兒國》的CD上聽到另一首摩梭情歌《花樓戀歌》,似乎更加明白地唱出了摩梭姑娘心頭的情與愁:
“阿哥喲,阿哥喲,月亮才到西山頭,你何須慌慌地走。阿哥喲,阿哥喲,月亮才到西山頭,你何須慌慌地走。火塘是這樣的溫暖,瑪達咪;我是這樣的溫柔,瑪達咪。人世茫茫難相愛,相愛就該到永久。阿哥,阿哥,你離開阿妹走他鄉,留給阿妹滿心愁,瑪達咪。”
現下的都市,有著太多的誘惑,男女之間的愛怨情仇,時常與物質的聲色犬馬糾合難分,呈現著一種異樣的光怪陸離。然而在瀘沽湖畔,在摩梭人那裡,卻只知因感情而生的相愛,和因相愛而有的結合,那有如桃源仙境般的純粹,不啻是對都市人內心的洗滌和靈魂的棒喝。雖無婚姻的形式,但恐怕比許多儀式隆重的婚姻都要純潔和神聖得多,也必定會長久得多。只是,摩梭男女是怎樣選定自己的意中人呢?一見鐘情總是可遇而不可求,相交的時間又總有限制,怎麼才能深入了解一個人的內心,而不僅僅是相貌呢?“我們會唱歌呀,通過對歌就能知道對方的人品了。”對於我們的疑惑,拉姆和阿拉佑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此前我們知道不少民族都擅長歌唱,例如藏族、維吾爾族、蒙古族、朝鮮族、彝族、高山族等等,卻不怎麼知道摩梭族原來也是會唱歌和愛唱歌的民族。其實,楊二車娜姆最初不就是憑著歌聲走出瀘沽湖的嗎!說來也怪,所有這些會唱歌的民族都是少數民族,我們漢族似乎早就忘了歌是怎樣唱的。也許,心靈的純樸是歌聲的源泉,而我們,則被某些東西淤塞了泉眼吧。說罷,拉姆和阿拉佑佐就為我們對唱了一首《瀘沽湖情歌》:
“小阿妹,小阿妹,隔山隔水來相會。素不相識初見面,只怕白鶴笑豬黑。阿妹,阿妹,瑪達咪,瑪達咪,瑪達咪。
小阿哥,小阿哥,有緣千裡來相會。河水湖水都是水,冷水燒茶慢慢熱。阿哥,阿哥,瑪達咪,瑪達咪,瑪達咪。
情妹妹,情妹妹,滿山金菊你最美。你像明月當空照,我是星星緊相隨。阿妹,阿妹,瑪達咪,瑪達咪,瑪達咪。
情哥哥,情哥哥,人心更比金子貴。只要情意深如海,黃鴨就會成雙對。阿哥,阿哥,瑪達咪,瑪達咪,瑪達咪。”
這一次的歌聲,少了些纏綿俳側,卻多了些高亢清亮,但一樣的情深意長,令人久久回味。船至湖中的大島、小島,可能是因為歌聲縈懷的緣故,我們似乎都沒有了太多的觀賞興致,只覺得不過是些綠樹殿宇,無甚奇特。在回去的船上,拉姆對我們說:“不知怎麼的,我覺得和你們很投緣,晚上就不要走了,來我家做客吧。”雖說走訪民居,是我們每到一地最想參與的旅游內容,因為可以了解更多的民俗民風,但畢竟是男人,聽到這話,我還沒怎麼喜形於色,貝貝倒是馬上激動起來,連聲說道:“好啊!好啊!我也會做飯的,我和你一起做飯吧!”那神情,活像生怕人家變卦、不再收留自己的小丫頭。我們原本是准備夜宿裡格島,領略那裡著名的酒吧風情的,可能是怕我有異議,又轉過頭對我說:“憲憲,我們去吧,好嗎?”柔聲軟語中滿是期待。我還能說什麼?何況本來也是一念存心。
拉姆家是一棟寬大的兩層木結構小樓,上下共有10個房間。摩梭人的房屋大都用削皮後的圓木為壁,兩端砍上卡口銜楔而成,屋頂則用木板鋪蓋,上壓青瓦或是石塊,整幢建築不用一顆鐵釘,被稱為木楞房。樓上的房間,是為摩梭姑娘准備的花房,每個成年女性都擁有自己的一間,內有床鋪火塘等,供她們接待自己的走婚對像――“阿夏”。小樓的前面還有一個大大的院落,這是典型的摩梭人建築樣式。當我們安頓好住處來到拉姆家的時候,她正在祖母屋等著我們。所謂“祖母屋”,是摩梭家庭中掌管家族事務的年長女性所住,一般都獨立於小樓之外,自成一間。屋內除了有“祖母”所睡的木床,還有大大的火塘、長長的座凳,飯桌炊具一應俱全,其實也是全家人圍坐用餐和聚集議事的所在。拉姆家的“祖母床”有些像江南人家的雕花木床,與圍壁的一圈木廚木櫃連成一體,新刷的桐漆澄黃锃亮。貝貝一見萬分喜歡,央求著要在床前留影,我也不免上前湊湊熱鬧。只見床上鋪著嶄新的被褥,但卻不見有年長的“祖母”。拉姆告訴我們,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她是家中的老大,下有四個妹妹、兩個弟弟,按摩梭人的習俗,現在由她接管家族的事務,也就是事實上的“祖母”了。只是因為年歲未到,還不能住在這間屋內,仍住自己的“花房”。我們猜想,摩梭人的祖母屋是家族事務的處置中樞,自然不方便接待外人,而拉姆還年輕,還要接待自己的阿夏,所以不便住在這裡吧。
大家一邊閑話一邊忙飯。拉姆和她的妹妹們收拾著清早從瀘沽湖中撈獲的一盆鮮活鯽魚,要配上土豆,為我們做摩梭人經典的鯽魚土豆湯。她讓貝貝幫著削土豆皮,除了用一些放在湯內外,還要另炒一個清油土豆絲。可能是因為工具不趁手,貝貝削的土豆上殘留著點點的青皮,被我笑稱為花豹土豆。但切起土豆絲來,貝貝卻是刀功嫻熟,快而且細,博得大家的一致誇贊。再配上一盤素炒的元白菜(南方稱為苞菜),火墉裡現烤幾個剛掰下的老玉米,加上從奇地山莊點的一盤瀘沽湖特有的肥膘豬肉,一桌噴香撲鼻的飯菜很快就齊備了。
趁著鯽魚熬湯的當間,拉姆取出自己另一套摩梭姑娘的服飾,說是貝貝本就長得好看,穿上一定更加漂亮,非要貝貝試試。而貝貝呢,早就看著人家的花衣服眼熱,心中癢癢的,於是也不推讓,立馬去院落裡的陰暗處穿戴起來。當裝扮齊整的貝貝走回屋內燈下,大家眼前一亮,只見上身是一襲黃底白花的長衫,下著是拖地白裙,頭戴摩梭姑娘的花冠,一朵粉色的絹花插在發側,眼波流動,笑臉如花,活脫脫一位摩梭美女。這衣服上身,貝貝就不肯輕易脫下,於是穿著進食。席間不見拉姆的弟弟,只有幾個妹妹陪著我們就餐。據拉姆說,弟弟們因為餓了,等不及現做,已在親友家吃過了。我們也都餓了,來不及細想這說法是否在理,只是忙著挾菜入口。這頓飯雖然算不得豐盛,但材料新鮮,做法獨特,只覺余香滿口。飯畢上酒,這似乎是摩梭人的習慣。拉姆特意請來兩位男性鄰居勸酒,連著三杯摩梭人自釀的蘇裡瑪燒酒下肚,似乎有股熱流往上湧。此時其中的年輕小伙唱起了摩梭人的《祝酒歌》:
“湖水清清,篝火紅,篝火紅。蘇裡瑪酒情意濃,情意濃,瑪達咪。我勸客人一杯酒呀,多少話兒在酒中,在酒中。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呀,啊哈吧啦瑪達咪呀。
有緣千裡,喜相逢,喜相逢。人間處處有親朋,有親朋,瑪達咪。彼此傳杯杯莫停呀,青山不老水長流,水長流。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呀,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呀,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呀,啊哈吧啦瑪達咪,啊哈吧啦瑪達咪呀,啊哈吧啦瑪達咪呀。”
在我們叫好聲中,他又唱起了一首叫做《相思明月夜》的情歌:
“月光下面慢慢地走,晚風清涼情悠悠。我倆痴迷在日月夜喲,不開口也說盡心中溫柔。瑪達咪呀,瑪達咪,瑪達咪呀,瑪達咪,瑪達咪,不開口也說盡心中溫柔,瑪達咪。
月光下面慢慢地走,心心相印走到天盡頭。有了這樣的明月夜喲,但願相親人長久。瑪達咪呀,瑪達咪,瑪達咪呀,瑪達咪,瑪達咪。但願相親人長久,但願相親人長久,阿妞妞。”
摩梭人飯後喝酒,不用就菜,就是我們所謂的干喝。似乎歌聲就是他們最好的下酒菜,唱罷一曲便喝一杯。我們可就有些受不了了,那歌聲固然美妙,可是腸胃卻委實吃不消,於是找個當間趕忙告辭。摩梭人倒也好,並不強留,不似我們鬥起酒來,時常強人所難。於是留下拉姆的通信地址,互道珍重,借著高原近天那明亮的月色,像走婚的摩梭人那樣“摸索”著回到奇地山莊。
翌日清晨,因為想著觀看瀘沽湖的日出,天剛蒙蒙亮,我們又來到昨日登船的小漁壩碼頭。此時東方剛有些泛白,天邊的雲層透出幾縷亮色,映出遠處連綿的山影,也灑在平滑如鏡的瀘沽湖上。湖心深處,一下一下誒乃的槳聲,穿透悠蕩升騰的水氣遠遠傳來,那是早起的摩梭人在收昨夜下的漁網。近處是幾艘豬槽船靜靜地停泊在岸邊,劃船的木槳隨意地丟放在一旁。那種美麗,靜謐,純粹,適意,仿佛來自我們身外的另一個世界。是啊,比起現今的都市人,摩梭人真的就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一個幾千年未曾改變的世界。隨著像我們這樣的游人如過江之鯽般的紛到沓來,隨著被我們挾裹而來、無可避免的商業化衝擊,可以肯定,摩梭人的社會或早或晚,必然會隨之發生某些根本性的變化,只是我們不知道這對於他們而言,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憂,一如我們對於自己正加速進化著的生活,也時常不明白該喜還是該憂一樣。因此,要是你想聽地道的摩梭情歌,想領略真正的摩梭風情,那就盡快來瀘沽湖吧,也許不知道在哪一天,瀘沽湖就會變得像我們居住的任何一個城鎮那樣,熟悉但卻沒有什麼特色了。
上午8時半,我們乘車告別瀘沽湖。司機劉師傅知道我們迷上了摩梭情歌,特意選出一首《送別歌》在車上播放:
“朋友,朋友,你不要走,不要走。綠水牽衣,青山低頭。瀘沽湖處處把你挽留,瀘沽湖處處把你挽留,瑪達咪。
朋友,朋友,你慢慢走,慢慢走。前路漫漫,歲月悠悠,別忘了在瀘沽湖的時候,別忘了在瀘沽湖的時候,別忘了在瀘沽湖的時候,瑪達咪,瑪達咪。”
悠揚的旋律中,美麗的瀘沽湖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2004.10.7.